风流劫(出书版)+番外 BY 公子欢喜
  发于:2010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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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是你。」背后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冥胤站在门口,五色斑斓的绸衣在夜色下显得妖异而又凄绝。额上有几缕发垂下来,竟成了斑白的颜色。

「这样也好。」冥胤没有进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篱清,「我......代冥姬谢谢你。」

「不客气。」篱清颔首,知道自己没有了在此的必要,「先走一步。」

「请。」冥胤侧身让开。

擦肩而过,眼角瞥见冥胤眼中的湿润,那斑白的发在月光下越发刺眼。

不知不觉间,其实我们都变了许多。

冥胤再不是那个自私阴邪的冥胤。

而篱清呢?

一路是走着回去的,天地间只有一轮月来相随。心里空洞洞的,有什么想要破胸而出,又无处发泄,重压回心底,烦闷又添了一层。

走到门口,朱红铜钉的大门紧闭着。连飞身掠过墙头都觉得懒,就抬手去叩。才叩了一下,门就「咿呀--」一声开了,平素跟在身边的小厮元宝大声嚷嚷着蹦过来:「谢天谢地,我的王呀,你可算回来了!快!快!王回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沏茶!记得等等送到书房!」

老狐王平生最爱金银,都爱到快掉进钱眼里了。两个儿子原先就想取名叫元宝和铜钱,是族里的长老们好说歹说在门前跪了好些天才无奈地罢休,只能不甘心地把名字给儿子的贴身小厮。

「我的王啊,您这是去哪儿了?那个拿着扇子的公子都等了您大半夜了?叫人家这么等,怎么好意思哟?」元宝拖着篱清往书房跑,嘴里喳喳呼呼地唠叨,「可急死小的们了!您出门倒是吩咐一声呀,怎么一个人就往外头跑?还好来的不是长老,要不然,ⓓⓜⓕⓠ小的们非被扒了皮不可。我的王哎,小的们的命可都握在您的手里头,您可别没事儿拿奴才们的命玩儿......」

篱清混混沌沌地听了前一半,这才想起来,昨日有人说要来喝酒,拒绝了,他似乎只当没听见,还当真来了。好一个心血来潮又任意妄为的天之骄子啊......

就这么想着,元宝说他去把酒端来,便把他推进了书房。

正看着壁上字画的蓝衣人转过身来,四目相对,墨中透蓝的眸,星目炯炯,深重仿若含珠,一路能看进他的心底。竟莫名地想起了那个苦苦等着妻子归家的屠夫。

一时迷茫了,神思游荡,来不及抓住什么,身体就被拥住了。炙热的温度绵绵地传过来,肌肤隔着衣衫相熨。

「去哪儿了?怎么凉成这样?」他急急地说道。焦虑撕破了平日从容的面具,「我......我还当你不愿见我。」

「没什么。」

这时节是夏末初秋,夜里风寒,他在风里站了大半夜又一路走回来犹不觉得。直到此刻,被他拥进怀里,被冻得麻痹的手脚才对温度有了些感知。长久以来,除了父母和篱落,还不曾与人这样接近过。想要推开,却贪恋上了这份温暖。

澜渊,人尽皆知的风流子,你的温柔我该信几分?

脸颊上一温,是他把脸贴了上来,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就热热地喷在耳上:「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不是跟你说了今晚一起喝酒吗?」

「忘记了。」身体的知觉开始复苏,温温麻麻的,忍不住就闭上眼靠住了他,绵软温适,舒服得不想离开。

贪图安逸,这是狐的天性呵。

元宝端了热好的酒进来时,见到的就是他家的王窝在旁人怀里的情形。立刻傻了眼,险些就把盘上那坛澜渊新带来的佳酿给打了。  

篱清却无动于衷,头枕着澜渊的肩,银白的长发落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澜渊揽着篱清在书桌前坐下,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从托盘上取过酒倒入杯中,再拿了杯子送到篱清嘴边。篱清懒懒地凑过来,就着澜渊的手将酒一饮而尽,复又靠了回去。澜渊的眉眼弯了下来,墨蓝的眼华光璀璨。  

元宝看直了眼睛,退出门时,眼还是溜圆的。愣愣地别过头,差点把存心躲在背后打算吓唬他的铜钱吓死。  

屋子里静悄悄的,澜渊抚着篱清的发,顺着发丝滑下又慢慢移到他的额前,拨开遮着脸的发,想仔细看看那张似被冰雪封住的脸。  

紧闭的眼却睁开了,灿金的眸一片清明,刚才茫然无措的样子似是梦里的幻象。  

「好了?」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腰。  

怀里的身体一僵,推拒的动作不大,意图却很明显。  

手指不依不饶地向前。刚碰上脸颊,篱清就立即错开脸。指就停在了半空,进退皆不得宜。  

「放开。」  

这下,再不能当没听见了,嘴角往上一扯,双臂的力道一松,怀里就空了,温度骤失。跟他方才独自在这里时一样冷。  

白衣在眼前闪过,他已退到了三步外,灿金的眼睛看过来,又是那种看路人的漠然眼神。更冷。  

展开扇子挡在胸前,胸口还留着些微余温,脸上惯用的斯文笑容泛开来:「酒还合狐王的意么?」  

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一杯喝下。酒香合着百花的芬芳在口中弥漫,入口就是一股子甜,蜜糖水一般,滚到喉头时却渗出了苦味,不及皱眉就已咽下,一阵呛辣从深喉处冲上来,神清气爽,思绪异常清明。  

「这个味道...难怪叫梦回。」偏头看着篱清,「想来不能讨你的喜欢。下回我带个清淡些的来,一定更好。」  

篱清不理会。澜渊又看了他一眼,端着酒杯自得其乐。  

元宝又送了些点心进来,芙蓉酥、鹅儿卷、桃花饼......用小碟子装了并在一个烤漆的食盘里。手摆弄着点心,眼珠子却在一坐一站的两人间打转,看得太入神,后退时没留神让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噗哧--」澜渊笑得把酒喷了出来。  

赶紧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元宝都不敢瞄篱清那张绷紧的俊脸就关了门。瞥眼看见铜钱在掩着嘴笑,羞愤地对着他的脖子扑上去:  

「笑!笑!笑!看小爷咬不死你!」  

铜钱也不捂嘴了,转身就跑,笑得更大声。  

笑声就随着两人的离去而远了。

澜渊扫着桌上的点心问篱清:「想要哪样?」  

篱清看着澜渊,目光沉沉:「你想要什么?」  

缓缓地收了扇子,澜渊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睛:「我要你。」  

目光便复杂起来,似遮了重重云雾,忽而又散开,只留下耀眼的灿金:「那你就来要吧。」

是夜风太寒,还是对冥姬的事太过不解?或者真的是太寂寞了,忽然间仿佛都想开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既然想要那就去要要看,不管是看到他回身时,心里那份难以名状的悸动,还是因为沉溺在他的温柔里难以自拔。

冥姬说,不赌一把,你又怎能知道是赢是输?

扇子自手中滑落,澜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直到近得不能再近,墨中透蓝的眸中闪闪地映了一片金。  

指,勾起他略尖的下巴,唇迫不及待地贴上去,舌尖撬开他的牙关,长驱而入缠上他软滑的舌。察觉他的默然,吻得更深。唇齿相交,眼还死死地盯着他无情无欲的灿金瞳,压着他一再靠近,直把他逼到墙角。齿在唇上重重一咬,满意地看到他锁起了眉头才甘心地合上自己的眼睛,任由情欲没顶。  

放开时,连喘息都纠缠到了一起,伸出舌来舔,相连的银丝断了,沿着嘴角淌下。  

「好。那我就要个够......我......」哑着嗓子把半句话说出口,后半句吞没在篱清主动欺上来的齿间。  

感觉到他的舌自他的嘴角掠过,在唇上流连勾勒却偏不进来。耐不住了,便伸了舌来催,你来我往,纠缠到恨不能把对方吃拆入肚。  

情色。  

是否相爱,有什么要紧?

第四章

一跨进天崇宫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往常,安静中,各人都小心谨慎得过分。仆役们连见了澜渊也笑得勉强,走路时脚底下一点声响都不敢有。  

「我来看看文舒。」见仆役带着他往勖扬君的寝殿走,澜渊忙说明来意。  

「您还是先跟着小的去那边看看吧。」仆役低声道。  

澜渊见他言辞闪烁就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说吧,怎么了?」  

「这...您...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仆役咬紧了唇,随后问什么都不答了。  

直到把澜渊带到门前,躬身对里头低声通报:「主子,二太子来了。」  

澜渊也扬声对里面喊道:「小叔,侄儿过来给您问安了。」  

边说边推门要往里面闯,谁想,那门却是从里头锁着的,推不开。有些狐疑地去看一边的仆役,仆役只对他摇了摇头,让他稍等。  

里面的勖扬君没有答话,却听到一阵唏唏嗦嗦的声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低低的闷哼。  

许久,门才开了,勖扬君冷着脸站在门前,银紫的长发,银紫的额印上一双带紫的眼里冷得能看到飞雪:「什么事?」  

「小侄来给叔叔请个安。」澜渊从不惧他,收了扇子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墨蓝的眼睛抬起来,悄悄地往里面探,却被勖扬君的身影给挡了,只瞧见里面紫色的纱缦挂了一层又一层。  

「嗯。」勖扬君点点头,澜渊方才直起了腰。  

「前一阵子送来的琼花露,味道甚妙,想来费了小叔不少心思,小侄在此谢过小叔的恩典。」澜渊不过是随口说,却不想勖扬君立刻脸色大变,额上的龙印光芒大盛,眼中的杀机是连掩饰都不用了,直直地看过来,双眸紫得妖异而怨毒。活活把澜渊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小叔......这......这是...」  

这是怎么了?他这个一向号称清逸上仙的小叔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脾气?  

「当时多酿了一坛,您嫌弃甜不爱喝,我又不能多喝,想与其浪费了不如送给二太子,所以就自作主张让人送了去。还请主子恕罪。」文舒从勖扬君身后走了出来,俯身就跪在了地上。  

文舒的身子似乎比先前又瘦了许多,肤色也是苍白得透明,唇色却是鲜红的,衬得一张脸更显黯淡。  

澜渊想要去扶,可碍着勖扬君难看的脸色,着实不敢再有什么举动。  

三人就这么僵了半晌,勖扬君冷哼一声飞身掠了出去。人影才刚消失,文舒就「哇--」地吐出一口血,额上的发已被冷汗浸得湿透。  

澜渊刚才看得分明,勖扬君临走前抬脚在文舒肚上狠狠踢了一脚,是文舒强忍住了才等他走了才发作。此刻,澜渊赶紧跑上前搀他,握住他的臂才惊觉文舒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想要把他搀进寝殿,文舒却摇着头拒绝:  

「没什么,回我那儿去吧...这儿...这儿不舒坦...」  

澜渊依了他,见他虚弱的样子,想要打横抱着他,却又被他拒绝。只能让他靠着自己才一路勉强地走回那个后花园深处的小院子。  

院子里也是一派萧索,昔日院墙上满墙的绿色藤蔓都发黄干枯了,圆石桌子和石墩也蒙了厚厚一层灰,许久没有人坐的样子。  

文舒自己挨着一个石墩坐了,抬头对澜渊道:「最近身子不好,人也懒了,才许久没有打理,让二太子见笑了。」  

澜渊看着他淡定的模样,心里更不好受:「文舒,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这天界里还有什么是我这个二太子不能帮你办的?」

文舒只是摇头:「没什么,真的。我要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告诉你。」  

澜渊心知依文舒的脾气,他要不肯说便谁也勉强不得他,只能移开了话题,想法设法地说了些趣事来逗他开心。

说到那个篱清,说到那个夜晚,有酒有风有月,酒有些浓,风有些寒,月有些淡,就这么抱了,就这么亲了,就这么说我要你了,就这么着了。  

文舒边听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点笑的痕迹:「既是如此,就好好对人家吧,莫要错过了。」  

澜渊摇着扇子笑:「那是当然,我自是要给他最好的。」  

临走时,文舒问他:「二太子,你可是真心?」  

「呵呵...」澜渊笑了,回过头来问文舒:「你说呢?」  

文舒的眸光就暗了,低低地叹息:「一样都是无情无义的人啊...」  

澜渊走出天崇宫时,见东边飘来一朵祥云,云上站着的人赤发红衣,不是东海龙宫的赤炎皇子是谁?  

只是,为何行得如此心焦呢?

没有回宸安殿,直接去了狐王府,那晚之后就几乎赖在那边了。  

篱清没有如往昔般冷淡,喝酒、品茶、写字、画画、谈天,虽仍是他在滔滔地说,毕竟是有个回应了,抱他时也没有推拒,偶尔还会主动亲上来。自是不能放过的,管他旁边的小厮们眼睛瞪得有多大,不亲得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绝不罢休。  

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拿扇子抚上自己的唇,过处还有丝疼,昨天让那狐王咬的。啧,不过是手不小心往他身下多伸了一些,那双眼就亮得能烧起来,身上也叫他狠狠掐了一下,估摸着现在还是青的,那个时候,谁要忍得住谁就不是男人。脸上的笑却再藏不住了,灿灿烂烂地露出来,叫狐王府的小厮们看直了眼。  

元宝奔出来说:「今天长老们来议事,王现下不得空闲。公子要不先去花园里转转?」  

澜渊想,等在门口要是被墨啸他们看见了,一定要拿他取笑,便应允了。摇着扇子跟着元宝往花园走。

狐王府是仿着人间王公贵戚的宅院造的。

元宝说,曾有一任狐王专好此道,得了闲就大把大把的心血钱两往房子上扔,还特特请来了人间修建的王宫的巧匠来修造。要不是平时都布了结界,叫凡间的皇帝看了非眼红不可。  

「自然,这都没法和天界的比,公子您说是不?」澜渊的身份篱清不说,澜渊自己也懒得提,底下的元宝他们当然是不知的。只是天族的气息是个有鼻子的妖精都能闻出来,何况出手又是如此阔绰,聪明的狐自是巴结都来不及。  

澜渊点点头:「确实不错,有点意思。」  

元宝便得意起来,添油加醋,说得唾沫星子四溅,还拉来别家的房子比,仿佛妖界里上上下下只狐王府这一处能住人了。  

走着走着,澜渊猛地被撞了一下:「什么东西?」  

「我。」对方大摇大摆地抬高了头看他,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傲气,「哪家的?不知道这是本大爷的地盘啊?见了本大爷怎么不行礼?」  

是个五六岁模样的孩童比寻常孩子更多了些顽劣。  

澜渊觉得好笑,便当真弯腰拱手道:「在下鲁莽,还请大人恕罪。」  

「这还差不多。」小鬼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礼,鼻子凑近了澜渊使劲地嗅,「你身上带好东西了吧?」  

「哦?」澜渊有些惊讶,是带了一小壶酒,那天篱清不喜欢「梦回」,今早就又去酒仙那儿挖来的。一直放在袖子里,没想到被这小娃儿给闻出来了。

便从袖子里取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狐族都这般伶俐么?」  

小孩子却不理会他的夸赞,一双眼只滴溜溜地对着他手里的酒壶打转:「喂,你是来找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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