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看向眼前的男孩,讶异的说道。
“你认识他?”
风钝促陈尚的话,不明。
“上次雨要我给他看过伤,就是那次雷..............”
原来,那次雨迟迟的回到别墅也是因为这个男孩,那天他们没问,雨也没在提起这件事
。
风示意自己已经明了,阻止了陈尚的话。
“帮他止血吧,还有伤口是不是要缝合。”
陈尚没接话,低头仔细看着男孩的伤口。
他的身上伤了多处,不过大多是瘀痕,最严重的是大腿处的刀伤,那里的皮肉翻起,血
珠还在不时的从截断的毛细血管中渗出。
陈尚拿出剪刀,似要剪开男孩的外裤。
“陈尚,轻点。”
风突然喊了一句。
陈尚狡黠的瞄了风一眼,不满的开口。
“风少,要不然你自己来。”
只是玩笑,却不想风真的接过陈尚假意递到他面前的剪刀。
陈尚骇然。
这家伙怎么了?
从来都是漫不经心,没想到今天却突然认真起来。
直起腰身,陈尚端着手臂,瞠目盯着眼前异样的风。
只见,男人小心的提起男孩的外裤,手中的剪刀有些抖动。
“风,你的手有问题吗?不会剪一条裤子都抖成这样吧。”
陈尚嬉笑着,试着缓解风的紧张情绪。
怎么会这样,他掷出钢针杀人时,他将匕首插入他人的心脏时,他的手都从未抖过,可
是,今天................
风看向自己仍在颤抖的手掌,愤愤的回道。
“闭嘴,别打扰我。”
风屏息凝神,缓慢且轻缓的剪开男孩的裤子,每一下都印满柔情。
终于,男孩大腿处的伤口全部暴露在外,绽开的皮肉让人为之怵裼。
为什么平日里看来不起眼的伤搁在男孩身上,自己的心会这般痛楚呢?心底的某处像是
有一股喷涌的水柱自下而上的冲上来,和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打破沉寂,叱咤嘶吼。
风按住自己的胸口,踌躇。
这时,门铃响了。
17.伤口
门开了,雨和雷相继走了进来。
“他怎么样?”
雷薅住陈尚的手,紧张的问。
“不知道,应该死不了。”
男人无畏的摊开手,瞅向床上纹丝不动的男孩。
想睁眼看看雨,他们三人中他唯一相见的人,可是当男孩听到雷的声音后,还是克制住
自己的情绪。
“要是他有个什么不测,我..............”
雷眈眈的怒视陈尚,口不择言。
有人说,人有两个时候最不理智,爱和恨。
从雷急切的心态判断,雷对男孩绝不会是恨,那么是爱?
雷会爱上一个人,陈尚哑然失笑。
不再理雷,男人转身走向床边。
进屋后,就给男孩注射了止血针,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就是缝合伤口了。
拿出自己的医用提包,陈尚拿出酒精,纱布,和一些缝合的必需品。
头顶上方是三个人的六只眼睛紧盯着双眸紧闭的男孩。
陈尚觉得他周身的空气窒闭的要命,他顺手打开电视。
“麻烦你们先看看电视,都堆在我身边,我的手会抖。”
陈尚说完,目光不自觉的移向风,而男人正倨傲的瞅向他,眸中的火光尤甚。
陈尚忙低下头,他不敢看着三个男人,他觉得,自己只要稍有闪失,他们就可能杀了他
。
“糟了。”
翻找着瓶瓶罐罐,陈尚突然突出一句,马上招来三个男人的围堵。
“怎么了?”
是异口同声的三个字,这紧张程度不亚于面对自己的恋人,这三个怎么了?
陈尚睇视着雨他们几个。
“没有麻药了。”
“我去买。”
雷主动请缨。
风却意外的对雷使出唇语。
雷和雨转头,电视中正播放着一条插播新闻。
“在此巷子中警方发现五名死者,死者均被利器所伤,据初步判断,死者系青龙帮的小
弟,警方暂时判定此次仇杀为黑社会性质的斗殴,凶手也正在排查中。”
雨的目光延伸到风的眸前,嘴角轻启。
“是你?”
风点头。
电视画面中,是很多辆交错的警车和不断攒动的警务人员。
这个时候怕是全程的警察都已经处在戒备状态了,去药店买麻药,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
烦。
“陈尚,不用麻药,他能不能挺得住。”
雨开口问正在帮绝义清理伤口的陈尚。
男人郑重的点头。
有些事,他不便问,就像他始终觉得他们并不是他眼见那么简单的人物。
雨走到男孩身边,粗砺的大掌触上男孩的额头。
“你在听吗?”
男孩一直在听,而且听的真切,他骤然明白,他们是什么人,做什么的,他更明白,这
个时候,他们是不能露面的。
如果,他没猜错,他们是杀手。
缓缓的睁开双眼,雨平静的表情落在男孩的眸中,绝义微微笑道。
“就这样缝吧,我没事。”
深深的凝望着雨,他的样子一直落在绝义的心底,男孩顿时觉得自己平和了许多。
一句话说完,绝义的眸子再次扣上,而他的笑靥却陷在雨的眸中,那么深刻。
“风,雷,你们过来帮我把住他。”
陈尚取出缝合的用具,吩咐风和雷分别按住男孩的双腿,而雨则握住男孩早已冰冷的手
指。
手术用的短针,一下下的穿进男孩的皮肉,雨,风,雷听着针戳破皮肉的吱吱声,心中
不住的打颤。
这种感觉比他们自己遭受这种际遇,更要他们不能忍受。
心像是被高高的悬起,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男孩紧咬着牙齿咔咔作响,双拳更是紧紧的攥着,指甲早已深陷在薄薄的掌心中。
雨不停的抹掉男孩脸上渗出的冷汗,心疼的波光投在男孩隐忍的面孔上,久久不散。
手术进行一半,陈尚抬头。
“怎么样,还挺得住吗?”
他惊讶男孩的承忍能力,更惊讶他的坚毅。
男孩没有抬眼,只是微微的启唇。
陈尚却没有忽视,男孩嘴角溢出的淡淡血迹。
“这样不行,他会伤了自己的,雨让他把这个咬上。”
陈尚说着掷过一叠消毒纱布。
而此时雷却上前一步,向男孩微张的口中,递上自己的手臂。
男孩毫不客气的叼住雷的小臂。
手术继续进行,谁也没有阻止雷的举动,或许这样,能减轻雷心中的罪孽和伤害男孩后
的不忍吧。
或许这样,能抹平男孩的怒气和不堪的记忆。
尽量放松手臂,雷小臂处的肌肉松弛下来,而另一只手臂却因身体的疼痛无意识的绷紧
。
血从男孩的嘴角淌下,沿着雷的小臂一滴滴的滑落。
男子仍旧保持着轻松的姿态,漆黑眸子里流露出的爱意满满。
紧张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终于在陈尚的一声嘘气后结束。
陈尚将男孩的伤口包扎好,雷取出自己的手臂时,用手轻柔的拭干了男孩唇边的血迹。
古铜色的手臂上是男孩印下的花朵,深厉的,恶意的。
雷全不在意的甩了甩正在流淌的鲜红,仰首问道。
“他会不会高烧,伤口会不会发炎。”
“这么大的创面一定会有炎症的,放心了,今晚我会看着他的。”
陈尚一边答道,一边麻利的将点滴注射在男孩的手腕处。
“雨,你们去楼上的客房休息吧。”
看向三个不知所措的男人,陈尚委婉的开口。
谁也没动,三双美目仍是停在床上,男孩的身上。
“陈尚,你知道的,我在外面睡不着,今晚,我照顾他吧,麻烦你一个晚上,去休息吧
。”
雨说着做到床边,随后命令道。
“风,雷,你们去客房。”
两个男子势要拒绝,但见雨挥起手臂,便不再言语。
风缓缓的走进浴室,雷也不情愿的推门进入客房。
18.滋生
别墅的一楼只剩下雨和陈尚。
“去休息吧。”
雨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不想睡,我们聊会儿吧。”
陈尚走进雨,目光深重。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把他留在身边吗?”
睿智的陈尚怎会看不出,雨他们三人对这个男孩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尽管他不能断定那是爱,但是他们目光中的灼热,是任谁也无法容忽视的。
“等他好了,就要他回去。”
雨貌似不加思索的回答。
“真的?”
陈尚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雨没言语,像是刻意躲闪着这个话题。
“你的女朋友?”
床头是一张女孩子的全身照片,雨指着问陈尚。
对于陈尚是何许人也,雨清楚的很,他虽然是一位整容医生,可是他也是青龙帮老大的
唯一的儿子。
陈尚一度鄙视老爸的行当,所以,他毅然决然的从医,希望自己的救死扶伤能帮手中沾
满鲜血的老爸赎罪。
随着雨手指的方向,陈尚凝视照片中的女孩。
“曾经是,不过,她死了很久了,她被无辜的卷入一场黑帮的仇杀。”
陈尚说着,脸上噙满伤感。
雨刚要道歉,却意外的看到床头的另一张照片,只是照片上日期距今很近。
“陈尚,这种玩笑你也开的出来,这张照片好像拍完没多久。”
雨调侃道。
“哦,你说这张呀,她们不是一个人的,我只能说怎么多,她不喜欢说自己的故事,我
知道的也不多。”
陈尚的视线移到床头的另一张照片,目光中的伤感渐渐转为浅浅的依恋。
雨重新打量着照片中的两个相像的女孩,确实不一样,陈尚的女友甜美,温婉,而另一
个女孩,虽是相同的容貌,可是女孩眸中的凛冽,深幽,完全让人无法参透她是一个怎
样人。
守了男孩一整晚,还好,雷担心的状况没有发生。
当天际渐露曙光,早已醒后多时的风和雷恍然的走出客房。
“怎么样,他还好吗?”
雷跑到床边,想要抚上男孩的手,却因为男孩突然的睁眼,停顿在尴尬的空间里。
“对不起,我................”
不等雷说完,男孩厌恶的偏过头。
雷悻悻的垂下手臂,小臂处的齿痕渗出丝丝鲜血,像是肆意的嘲笑着雷曾经的行为。
“雨,带他回去吧。”
风盯着男孩苍白的脸,迟迟开口。
“好呀,带他回去。”
雷像个孩子,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叫嚷着。
雨迟疑着,要将男孩送回那间小屋,他确实不忍,那里实在太简陋,完全不适合男孩养
伤。
只是,他不知道,对于风的提议,他的心中早已给出了答案。
有些时候,不经意的邂逅就可能是一生的牵绊,就如他们的故事一般。
“跟我们回去,等你的伤好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男孩猛地一怔,他已经没有家了,那些人不但烧了阿姨们的家,连他那间简陋的
小屋也没放过。
对了,阿姨,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浑浑噩噩了挨了一个晚上,男孩这才想到那几个养大他的阿姨。
她们还在陈老大的手里,昨日自己的鲁莽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
吃力的支起手臂,绝义想要起身。
“你要干嘛?”
雷慌张的按住男孩狭窄,骨感的肩。
“你让开。”
男孩的气息微弱,却坚定,雷茫然的收回手臂。
“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他的眸光落在雨的身上,近似哀求。
大腿处包裹的纱布渗出鲜红的血,一点点的扩大。
风气急的喝向男孩。
“你这样子能做什么?回去,想去送死吗?”
他救回他,他却急着摆脱他们,风气愤的甩出手腕处的钢针,几厘米的金属针几乎没到
男孩床头处的墙壁中。
雨忙上前止住风的过激行为。
“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吧。”
男孩听着雨的话,无力的阖上眼帘,顺从的点头。
他确实没能力改变什么?而且现在的他,连自由的行动都办不到。
报仇,这两字离他太远。
“我跟你们回去,不过你们要帮我找到几个人。”
三个人几乎同时点头。
雷的脸上瞬间擎满欣喜,风的愤谩也慢慢转淡。
“陈尚,我们回去了。”
雨向陈尚简单的致谢,男子跟着点头。
“雨,有什么事再联系吧。”
一包药品送到雨的手上,陈尚躲开床边。
雨轻缓的抱起绝义,男孩颈中的白金链子垂向一侧。
陈尚一愣,这条链子怎么这么眼熟,在哪见过?
呆然的目送几个人离去,陈尚略有所思。
19.难题
上了雷的车,雨将绝义轻柔的搂在怀里。
雷则紧张的从后视镜注视着男孩的状态,正准备启动车子时,风轻盈的从敞开的玻璃窗
外,跃身而入。
“你的车呢?”
两个人同时发问。
风眨着狭长的凤眼,玩味道。
“凑凑热闹。”
男孩没事了,他们悬了一整夜的心也有了着落,突然间胸膛中的某处像是被填得满满的
,很惬意,很怡悦。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掺杂着晨曦特有的泥土芬芳闯进车内,几个人长吁了一口气。
风随手打开CD,撇出之前碟片,放入自己手中的那张。
“雷,拜托你,弄点高品位的好不好,整天都是这些重金属。”
雷没接话,很多时候,风说他,他都是默默的听着,不驳斥也不顺从。
很快,音响中漫开的是班得瑞的EndlessHorizon,空灵,纯净的钢琴曲悠扬的飘荡在车
子的上空,静谧且深远。
男孩听着舒缓的乐曲,眉宇间的褶皱渐渐松弛,胸口处的起伏也慢慢的平和,只是内心
的混乱没有一丝平息。
自己的世界中又一次上演了一场悲剧,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觉得过往的所有血与泪在枯
萎的瞬间都化作不可名状的悲愤,绽放在杂乱了心境中。
于是,他失去判断,于是,他独闯青龙帮,于是,他被几个人撕扯到巷子里,于是,他
没能救出几个阿姨。
直到那时,他才顿悟,他的力量是多么微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以卵击石的方法他做了,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惨重。
绝义无望的擎擎微翘的唇角,嗤笑着自己的愚钝。
头脑中突然出现一句电影对白,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
太多。
那个他从不信仰的上帝接二连三的拿走他拥有的东西,可是,他从未觉得自己拥有的太
多,他甚至觉得他的生命中,能拥有的真是少之又少。
他出生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他成年后,再次遭遇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能拥有的
东西,他仅拥有的东西,是不是又要离他而去了。
绝义想着,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溢出眸子,滴落在雨的手背上。
没有帮他拭干脸上的泪,有一些经历是必须用泪水浇灌的,旁人再怎么插手也是无可奈
何。
雨低头,看着男孩不断涌出的水滴,神色凄然,那一瞬,他再次想到他的师傅,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