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城公子之冷情 第二部 天意弄人——即墨凉
即墨凉  发于:2010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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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旒愣了一下,随后正色的看向席淮之,他是在向自己说小时候的事……邵旒心中欣喜。

“这样,浅城的人几乎忘记了席府有位席大公子的存在。我与妹妹是龙凤胎,她的身体却是好极了,每每在外边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都会跑回府与我分享。我知她是好意,可是,我只能听着,去想象。”

席淮之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后来,家父去外地谈生意,回城的时候救了一个人,便是你的王叔,临亲王。他是饿晕在路边的。家父将师父带回府中,他说他能治好我的身体,可他不能留在浅城中,想要治病,便跟他走。家父家母本是不同意的,我却哭闹,后来敌不过我,便随了师父隐居山林。再后来,经过师父的精心调理,身体便好了。师父逝去之后,我才回到浅城。”

邵旒感动之余突然紧张了起来,小心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是想离开……”

席淮之听的出他语气中的害怕,心疼了一下,朝他淡淡的笑而不语。

上次那个带来许多武士的外族,这次换了使臣,站在殿下,强壮的身体,虎虎生威,本朝无人可比。这人却不是什么臣子,而是外族的王子,名唤壤驷伽明。听说此人武功了得,深得当地百姓的爱戴。

邵旒微微的眯着眼睛,头轻轻的动了一下,旒冕上的珠子晃动,流光溢彩。

夜晚赐宴时,这位王子似乎对歌舞毫无兴趣,难耐的坐在宴席中,眼光却总是飘向邵旒。

邵旒捏着酒杯,不动声色。心知他定是有话要说。

最终,壤驷伽明着实按捺不住,倏地起身,走到殿中,道:“陛下,听说贵朝人才济济,今日臣下便有一请求。”

邵旒嘴边含着浅笑,道:“王子何必拘谨,有话便说。”

“去年,贵朝的一位武士打败了我朝的一等武士,此次,臣特来讨教。”

大殿突然安静,宴席中的朝臣立马出了一身的冷汗。有哪个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可是这个谁可是连陛下都舍不得伤了一丝一毫的人啊。

邵旒的脸冷下来,坐在身旁的皇后也惊了一下,想抓着他的手,让他冷静下来。可邵旒却躲开了。

他的嘴角含着冷笑,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阴鸷的让殿下的外族王子亦有些颤栗。见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冰冷席卷全身。

壤驷伽明心中惊疑,身体这么单薄的年轻帝王,怎么有如此的气势?

邵旒来到他身前,扬声道:“王子所说的那位武士可是朕的师父,授予朕功夫。不如,王子先与朕过几招,若是能赢得了朕,朕再将师父叫来也不迟。”

“臣下岂敢与陛下交手。”

邵旒冷哼一声,“朕的师父王子便敢了?”

上边皇后看的心急如焚,外人不知道皇帝的身体,她岂能不知。要宠着席公子,也要有命宠,这会儿连命都不想要了。

皇后悄悄的遣走了一个小太监,叫席淮之去了。

顷刻,席淮之便到了。皇后看见了,稍稍安心。

正要交手的两人皆是一愣。壤驷伽明见到来者是一位英气挺拔,风采照人的男子,不卑不亢的站在他与皇帝身前,然后对眉头紧锁的皇帝施礼,道:“在下席淮之,见过陛下,见过王子。”

壤驷伽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墨发青冠,玉面明珠,又身穿黑衣,与他那头黑如绸一般的长发相得益彰。

“席淮之?何许人?”壤驷伽明道,眼中更多的却是探索。

“席某不才,幸得陛下赏识,授其些许功夫。不敢称为师父。”席淮之谦谨的说道。

壤驷伽明虽不大相信,眼前这个除了长得可以,却清瘦的男子会是去年打败他国一等武士之人。但,皇帝面前,相信他也不敢撒谎。

“闻王子想与席某比较一番,便前来,唐突之处,还望王子海涵。”

席淮之自降身份话语,让邵旒的脸色更加冰冷,赌气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席淮之暗里瞪了他一眼,这才憋着气不得不回到座上。

邵旒喝着闷酒,对殿下的比试熟视无睹。皇后在一旁见他一杯一杯的灌酒,心中很是想骂骂他,又着实无奈,便不理会。

席淮之的功夫自是不必说,却说那壤驷伽明,看他的样子应是笨拙些,不想他竟身手敏捷。众人只见两人纠缠,不可开交。几个回合之后,席淮之点到为止,便是个平手。

壤驷伽明深深的看了席淮之,确实是个高手,心中甚是佩服。

席淮之向他施了礼。

这结果让在席的众人松了口气。幸好啊,席淮之言行得体,而且也未受伤,皇帝也不会生气了,幸好啊幸好……

那边邵旒却突然起身,身形摇晃了些,许是喝的多了。狠狠的瞪着席淮之,转身便离开,像个任性的孩子。

皇后和江自流见了,不免惊讶,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一向将国事看的最重,几时为了私人的事发过脾气?

席淮之轻皱了眉。

回到宜宁宫,房中的灯亮着,只当是小安子还在,也没挂心,推了门进去,然后人就抱住了。

邵旒的下巴搁在肩膀上,尖尖的有些硌人,还有些淡淡的酒气。席淮之站得挺直,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推开他。看灯烟袅袅,飞蛾扑火。

“我想保护你。”邵旒闷声说道,还有些许的颤音,像是受了委屈。

席淮之垂下眼帘,看到他的长发,突然很想伸手摸摸。

皇后说要他好好教训一下他,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而且还是在使臣面前,传了出去,不说朝廷,只说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

他认为皇后说的有理也是想要说的,可现在,无论如何都板不起脸来,连声音也柔和了,“你是皇帝,任何时候都应以国事为重,不能因一己私事而让我朝难堪。”

邵旒抬起头,看着他,也是头一次离的这么近,可以看到他眸子中的自己。

“那我问你,今日之事若是换成你是皇帝,詹清浅站在你的位置上,你也能说的这么轻松吗?”邵旒质问道。

席淮之直视他,道:“清浅也会如我一般,我相信他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邵旒一窒,心中不服气,可又不知不服气什么?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气他与詹清浅心意相通?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真的气的脑子乱了,他咬了咬牙,伸手压下席淮之的头,便吻上。

邵旒闭着眼睛,不想看他,无论是鄙夷的眼神还是惊讶的,他统统不想看到。趁着他还是呆愣的时候,舌蹿到他的口中,肆意的翻搅。

席淮之确实是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邵旒用心的吻,用力的吻,近乎要将自己的全部融在席淮之嘴中,刻意的忽略席淮之的不为所动。

他……不为所动……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心要静止了,窒息似的疼,千只万只的手捏啊揉的。于是鼻子一酸,眼泪便顺着眼角溢了出来。泪流不止。

便是这样邵旒依然不放手。死死的抱着席淮之。

席淮之心下叹气。将自己皇帝与男人的身份统统抛开了,赤 裸 裸的站在他面前,忍受一切,却只是因为爱他……这又何必呢?

一瞬间,想到了清浅,他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呢?当自己也曾像邵旒一样的时候,清浅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心情呢?

本想要推开他,劝他不要再陷下去,却看到了他的眼泪,心就被撞到了。眼中的疼惜,他自己不知道,邵旒也没有见到,错过了这一瞬间。

邵旒坚持不下去,若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这么吻下去也没意思,不过是惹人笑话而已。

邵旒松开了手,拉开两人的距离,微低着头,不想见席淮之的脸,死死的咬着唇,不想被他听见自己的哭声,抬手擦脸上的泪,却听见席淮之轻轻的叹息,眼泪没有忍住,涌了出来。

身上穿着的是明黄的龙袍,上边绣的龙圆目怒瞪,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而穿着龙袍的人,却在他的面前,哭也不敢出声。讨好的,卑贱的,都为了不想让他生气?

席淮之握住邵旒的手,轻柔的拨开,勾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见满脸的泪,席淮之窒了一下,随即深深地吸口气,抬手为他擦脸。

愣住的人换成了邵旒,看他目若星光,妩媚的眼睛更满是柔情,并没有鄙夷。轻轻敛着剑眉,淡淡的微笑着,近乎怜惜般的擦拭着他的脸。

“你……”

席淮之轻叹着,像一缕烟,“唉,你这又是何必呢?”

感到自己被抱住了,席淮之的眼睛越来越近,璀璨的无法直视,便闭上了眼睛。

唇,被吻住了……

这样做,也没有理由……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动。

第七回(2)

今日还是有赐宴,皇后与江自流好不容易逮到了他,要好好的训训。昨晚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整夜都找不到人……虽然他们也都是心知肚明。

在御书房,皇后与江自流从进到房里边一直说着,邵旒头低着,手里握着一本奏折。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见他说话。

这对师兄妹唠叨了好一阵子,却不见被训的反驳两句,着实无趣。

皇后也正奇怪呢,就听两声傻笑声音。

轻微的笑声还是吓了是兄妹一跳,两人低头看,却是邵旒根本没在看奏折,更没听训话,自个儿傻笑呢。

江自流气急,猛的拍了桌子,大声道:“陛下!”

巨大的沉稳的吼声惊醒了邵旒,连忙抬头,道:“什么事?”还是一脸傻愣愣的模样。

瞧他睁着大眼睛,惊吓之余,脸上竟有几分憨傻,是从未见过的可爱。江自流与皇后也愣住了。这样的邵旒还真是从未见过的。

江自流与皇后也忘了要说什么,三个人互望了一会儿,就都笑了出来。

邵旒对御前公公道:“你去宜宁宫,告诉席主子,一会儿游御花园,让他也一同来。”

江自流与皇后相觑不语,但看邵旒满面春风的笑。

游园之时,邵旒与使臣走在最前头,席淮之却在队伍的最后,悠闲的自顾自的看着。邵旒本想着要席淮之在他身后的,却不想他一来便站在了最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游园时,想要看他一眼,悄悄的回下头,使臣大臣加上宫女太监们遮挡的严严实实,还说话呢,连个人脸都瞧不见。

邵旒有些挫败的回头,耷拉着脑袋,对于使臣说的话是一句也没听到。站在他身旁的皇后,和他身后的江自流一路上憋着笑,忍的痛苦,等人散去了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笑一笑。

席淮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跟着他们走了。总是游御花园,也不知这御花园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他无聊的四处看看,看到远处长廊后,似乎有什么。席淮之向那边走去,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心下突然着急了。

“席淮之。”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席淮之回头看,竟然是壤驷伽明。

席淮之施礼道:“见过王子。”

壤驷伽明爽朗的笑笑,道:“席淮之不必多礼。我来是与你有事相商。”

席淮之惊讶,道:“王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壤驷伽明也不兜弯子,直说道:“我想将你带回我国,为我效力。”

席淮之皱了眉,随即浅笑,道:“王子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不是皇帝的师父,却住在宜宁宫,你的身份,便不必说出,你我心知肚明。可是像你这样的人才却留在皇宫里不得施展,实在可惜。我向来惜才,你若跟我回国,我不会亏待你的。”

席淮之正了脸色,道:“王子抬爱了,席某不是什么人才,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

壤驷伽明大笑两声,道:“是不是人才,不是由你自己定的,而是由我定的。你所有的是我所需要的,那你便是人才。若你所有的,不是我所需要的,那你便什么都不是。”

席淮之也笑了,浅淡的,道:“王子既已知晓我是何身份,您又如何向陛下要我这个人?”

“用你一人换边疆百年太平,他身为皇帝定不会拒绝!”壤驷伽明自信满满的说道。

席淮之愣了一下,旋即不甚在意的说道:“既然这样,那王子便与陛下说去吧。陛下若是同意,席某自然无话可说,与王子回国效力。”

壤驷伽明离开。席淮之站在那里,树荫遮住他挺拔的身体,眼中的光亮,犹如风中烛火,摇曳不定。他抬头,想前方看去,空旷的场地,好似没人修理过,遍地的杂草丛生,不起眼的小花开的正浓。就这么一个没人来的地方,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挺立着,浓密的叶子中,浅红的绒花朵朵,花开正艳,清香满园。

那一年,合欢花开放之时,是谁望着满树的绒花笑的如出尘之月,说一句:“嗯。虽不像其它花那样艳丽夺目,却清爽。”

又是谁偏了头,好奇的问一句:“合欢树?”

又是谁的眼睛如碧波荡漾的清湖,道一句:“我记住了,合欢树。”

垂下眼帘,地上也有盛极而过枯萎的花。抬头望天,弯起嘴角,笑一笑。

清浅啊清浅,我席淮之也是可以这样过一生……

这个外族的王子果然胆大,竟敢公然的讨要皇帝的人。原本欢快的宴席,又突然冷了下来。大臣们偷偷的瞄着皇帝,这个条件实在诱人,用一人换来百年太平,换成谁都会一口应下,可,这人却偏偏就是席淮之……这……

邵旒一天的好心情,散的一丝不剩。若不是皇后一旁暗地里掐着他的胳膊,他便要将壤驷伽明拖下去五马分尸!

邵旒揉着胳膊,看了看殿下的一派悠闲的席淮之,好似现下说的与他无关。

“师父是如何看的?”邵旒问道。

席淮之起身,施了礼,道:“一切遵从陛下的旨意。”

邵旒的手一顿,大殿之上,灯火通明,却依旧看不清席淮之的面目。

邵旒扯了扯嘴角,笑道:“让朕想想。”

宴席结束,席淮之在前,邵旒在后,一步步的走回宜宁宫。宜宁宫里的那几树的花半开半闭,像是羞涩的少女,月华垂泄,照亮的花朵,细细的看着,也别有一番韵味。

席淮之停驻在院子里,身后的邵旒也停下来。

“你……还是想要离开吗?”邵旒轻声问道。

席淮之仰起头,话语清泠,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陛下决定吧。陛下要我留,我便留,陛下要我走,我便走。席淮之……从此不再纠缠。”

说着,席淮之步伐也轻飘了起来,像是虽是都要飘走一般。

邵旒伸手想抓住他,却余留一手的苍茫。

“留住他的人有何用,要留住他的心呐。”邵旒喃喃自语,“现在,怕是连他的人也留不住了吧……”

天地之间,他邵旒手握别人的生死,他想要的,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会找得到,而这样的他,却连一个人的心都讨不到。

邵旒悲怆,大声喊道:“席淮之,我邵旒究竟哪里不如詹清浅!”

屋内的席淮之苦笑。

邵旒,你比清浅好的太多了。

院里的花,一夜之间怒放,惊心动魄。

第二日的早朝异常安静。除去昨夜异族王子的请求,着实无甚大事,大臣们站得笔直,垂着头,看脚尖。江自流也一反常态,眼观鼻,鼻观口。

龙椅之上的皇帝竟也不觉奇怪,安静的坐着,可是,魂儿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要这样站多久……一些大臣心里犯嘀咕了,这都已经正午了,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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