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栽葱——朱大屁
朱大屁  发于:2010年12月05日

关灯
护眼

魏熙往远处看了看,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蹲下身,轻叹了口气,手掌温柔的抚摸着何年的头顶,"我在这呢,我没出事。"
何年张开手,一把就把他抱了个满怀,狠狠的吻住了他,在魏熙怀中的他,像虚脱了似的哆嗦个不停。
魏熙听到身后有人惊呼,他把唇往后移,但何年死死抓着他的手。
过一会,有警察过来问有没有事,魏熙说没事,可警察还是好心的把已经不想动的何年送上了车,送回魏熙的家。
路上,警察说:"第一次出这么惨的车祸现场,刚才那个人,才22岁,是个大学生,说去火车站接女朋友──"
他显然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魏熙拉着何年下车时,他还问要不要帮忙。
道过谢,魏熙扶着何年上了楼,何年一直紧紧的抓着他,半拉半抱,死也不肯松手。魏熙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浴室,把他的湿衣服脱了下去,将他的身体擦干,回到沙发上时,何年仍搂着他的腰。
"我去给你拿衣服,好吗?"魏熙的衣服也全湿了,头发上正滴着水,但一直很温柔的哄着何年。
"你别走。"何年眼眶都充了血。
"傻孩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魏熙将头拱到他的胸前,被何年紧紧的抱住,魏熙的手磨蹭着他的后背,"冷静下来吧,何年,我没听你的话坐小巴,上车了才想起忘了买鱼,等我买回来时,小巴已经开走了,我怕你等急了,就坐了公交车。"结果车子还没上立交桥,前面就有警察封了桥,说前面出了车祸,魏熙绕了公园小路走过河对岸时,正好隐约看到一个像何年的人趴在桥上又喊又叫,他这才走了过来。
"我怕死了。"何年把魏熙的脸捧进手里,脸上的表情即急迫又认真。"你别死在我前头,我受不了。"
"傻瓜。"魏熙笑了,眼眶却渐渐热了起来,拍了拍他的手,"好啊,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我答应你。"
"魏熙......"何年将唇印在魏熙的唇上,魏熙第一次知道,这个孩子的吻也有颤抖的时候......
两个就这样相拥着,坐了好几个小时,眼看夜幕低垂,晚饭时间都过了,可还是没有人愿意先动,魏熙被他揉在怀里多少次,吻了多少回,已经数不清了。
白天事故的冲击,对两人的心都造成了不少阴影。
年轻的生命逝去,是那么轻易的事。他的家人呢?朋友呢?爱人呢?是否也像何年一样,正在声嘶力竭的叫喊,哭泣?
满脑子都是那些血和泪模糊了脸的人,根本没有力气动弹,也没有欲望吃东西,只能更紧,更用力的攒着对方的手。何年紧紧搂住魏熙,魏熙也回拥住他,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等何年冷静了,像个孩子似的,抱着他睡去......
一夜雨声不断,天明,花落了一地,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美。
魏熙从何年的怀里睁开眼,轻声的问:"醒了?"
"嗯。"何年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垂,四片嘴唇再度胶着在一起,分开时何年刚想说"我饿了",手机音乐响了。
那头马非的声音格外的低沉,"何年,你先有个心里准备,我这就来接你......"他欲言又止,"你家里,出了点事。"
倒栽葱 第20章
何年的家是典型的贵族风格,建筑经典,装璜富丽,当年这片住宅区在建造之时,广告上就写着:精英家园,欧美建筑,华庭豪居,仅售11980!
当时广告铺天盖地,让无数上班族嫉妒得挠墙,如果不是广告牌高得快挂到天上去,"仅售"两个字一定得叫人烧出两个洞去。
何年家在C座15楼有两个单位,换句话说,15楼根本就是他的。一间288平,是何年父母的房子,一间175平,是专门买给儿子的,不用说明,自然也是为了他日后娶妻生子,不用另觅他处。以何年常年不着家的个性,那间房的利用率很低,后来他认识了魏熙,反认他乡是故乡,直接窝在魏熙家59平的老房子里,就不愿动弹了。如果不是有保洁员定时维护,他家不知道得落多厚的灰。所以一上到15楼,扑面而来的都是陌生的气息。
马非一路上都很沉默,先是叫心急火燎冲下楼的何年冷静,坐上车才说,他爹娘安好,家也没破产,犹豫着只说,是和魏熙的事有关。
何年就不明白了,魏熙和他爹有什么关系?
可等他进了家门,何老板直接播放了一段录像给他看,何年就全明白了。
其实事情暴露的挺简单。
前一晚那么大的车祸,自然也惊动了电视台,出发了好几队记者到现场拍摄,有一只专门纪录赶来家属的摄影机,正好对准了何年,从他冒雨跑来,一辆一辆救护车的寻找,最后又是怎么表演了急火功心,企图跳河的举动,全都被身后的机器清清楚楚的拍了下来。
谁叫他太投入,太乍眼,小记者还等着拍结果呢,何年把魏熙全力一抱,小记者手就抖了,接下来的事显然超过了友情的界限。
但专业人士就是敬业,那深情相拥,悲情一吻,全都如数纪录下来。
那档新闻节目在黄金时段热播,省内观众不少,何年的爹何老板就是这档节目的忠实粉丝,播车祸新闻时,何老板正喝汤呢,当即呛到晕迷不醒,光荣的成为第二个小布什。虽然最后的镜头一闪而过,但被忽略的背景还是让人过目难忘,何年的脸此前又太过清晰,何老板都无法催眠自己看到的不是自己儿子。
当晚就接了无数好友的热线电话,何老板连夜给马非他爸打电话,透过关系,把第二天一早重播的那段镜头删了。
于是何年被抓回了家,于是马非知道了事情经过,提前通风报信。
何年傻站着把录像看完,心已如明镜,相对的,心里也踏实了。
"大桥上接吻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只是你的朋友而已?"何老板开始逼供。
"不是普通朋友,我们现在在一起,我也一直住在他家里。"何年勇敢的抬起了头,直接承认,"爸,我喜欢这个人。"
"啪"何老板跳起来朝着何年的脸就是一巴掌,打得何年头一歪,愣住了。
他抚着脸,有些不敢相信,他长这么大,他爸第一次打了他。
何老板压抑一整夜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我就知道你这混小子早晚得闯祸!搞什么不好?你竟然跑去搞男人?!让我的脸都丢尽了,你就不嫌恶心?!我就不明白了,那个人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就跟他走了?你现在马上去,去跟他说,要多少钱都行,让他拿了钱赶快滚离你远远的,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何老板最大的特点就是护短,从小何年跟别人的打架,那一定是对方的错,何年伙同别人打群架,那一定是同伙教唆的。
"爸,不关魏熙的事,是我主动的,是我强迫他要他跟我好的,是我喜欢他,是我......"脸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耳光,何年的耳朵嗡嗡直响。
"小混蛋你给我闭嘴!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和男人鬼混,眼看着就要送你出国留学,你之前怎么放纵我都忍了,但就这件事不行,他会毁了你的你懂不懂?你懂不懂?!"何老板气得混身直颤,他满屋找手机,"魏熙、魏熙是吧?我自己去问他,凭什么糟蹋我儿子!还得找到他父母,让他们给我一个交待......"
"你别找他,我说了跟他没关系!"何年噗!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他爹的双腿,"爸,我知道是我没出息,你怎么打我出气都行,别找魏熙的父母,他爸会打死他的,他不能、不能再受那种苦了。"
"那你就不怕我打死你?"何老板双拳轮圆了一个劲的往何年头上、身上招呼,"那你听我的,马上跟他分手,快去!"
何年跪直了,死活也不动,何老板连踢带踹,踹得何年的肋骨一抽一抽的疼。
"我不分手,我不是玩玩就算了,我要和他过一辈子,我说过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你放屁!"劈头盖脸的打,何老板气得大脖筋蹦起多高,"他是个男的啊!他能给你生孩子,能跟你结婚吗?你们能有天长地久吗?"
"能。"何年咬牙,"就算不能结婚,没有孩子,也无所谓,但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的。爸,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他是个老爷们,即不妩媚又不温柔,看着我总没有一句甜言蜜语,揍人还特别的疼,可我就是觉得他可爱。他做的饭好吃,他的笑特别温柔,看不着他时脑子里全是他,他在我眼前时我就看不着别的,我就想跟他过一辈子,到老了也在一起,我没想过别的,我不分手,绝对不分手!"
何老板说:"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怕失去他,我想了一整晚,如果他死了怎么办?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爸,我爱他,我爱魏熙。"
何老板看着这样的儿子,眼圈早就红了,他根本打不下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何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万箭穿过般的痛。
他知道他爹最疼他,从懂事就坐在他爸脖子上,他小时候胡闹不睡觉,他爸背着他,在地上当马一爬就是一整晚,最后累得直接睡在地板上。
这些年他爸怎么宠他,怎么纵容他,他不是不清楚。可是何年不明白,为什么想要爱情,就得冒着失去家人的风险?他不甘心。
"爸,对不起......"何年将脸埋进手掌里,当初的魏熙是不是也是这样,他不知道,他的心疼得都没有知觉了。
他跟魏熙在一起,一直都很快乐,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痛苦一下子就把幸福撕碎了。
何老板叹气,手抚摸着儿子的头,父子俩都想说服对方,结果都把自己弄得很累。
说了几个小时,嘴都快要磨破了,但谈判的结果,却是何年留下身上全部值钱的东西,被他老爸扫地出门......
何年下了楼,站在路边,柏油路两边汪着雨水,映照着他毫无生气的脸,他觉得像被主人丢弃的狗,无处可去。
儿时的记忆,欢笑着的家人,像瞬间破碎了似的。像是失落了很多珍贵的东西,心里变得空荡荡的。
他垂头丧气的往前走,直到一个人把他拦住。
魏熙扔掉了手里的烟,表情很严肃的看着他的脸,很虚幻,看起来有点遥远。
何年失落的心,像有安慰涌了上来,又仿佛彻底裂开般,疼得钻心。他有气无力的问:"是马非给你打的电话吧?"
"回去!"魏熙冷淡打断他的话。
"什么?"何年没听清。
"现在马上转身上楼,跟你家人认错,无论是跪下也好,被打也行,什么都听他们的,说你愿意跟我分手,马上去。"魏熙的语调很冷淡。
何年惊呆了,他不可思议的瞪着魏熙,他的表情认真的不像开玩笑,何年连呼吸都忘记了,"为什么这种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
他冲过去,一把抓起魏熙的衣领,眼睛里全是受伤。
魏熙抓过他的手,使劲往下拽,声音却十分平淡,"你要知道,你现在往前走一步,还是往后退一步,关系到你的一生。呵,现在怎么冲动,也总有一天要后悔,娶妻生子继承家业,看着孙子出生,就那样活到老,到死吧,何年。"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如果可以,我也想回到过去,一辈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和爱人手挽手逛街,可以抱着儿子吃麦当劳,可你往前走一步有什么?冷眼,不能见光的爱情,没有保证的未来,被人嘲笑,我也没什么好,何年,你是个聪明人......"
"你TMD给我闭上嘴!"何年一拳打上了魏熙的肚子,他气得额上的青筋跳得老高,"对,没错,老子是个蠢人,老子没有你聪明,你当年被你爹打的吐血的时候,怎么不妥协?怎么不放弃?如今你叫老子往后退一步,我就那么不可靠吗?我可以为了你......"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狠狠的回击了一拳,魏熙冷笑,嘴角全是嘲弄,"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你只要为了你自己就够了。"
何年愣住了,魏熙的声音很低的传来,"我曾经以为我那样做是为了别人,我既然做了,为什么那个人不做?因此更加憎恨,更讨厌,可是最后我知道是我错了,不是任何的付出都会得到对等的回报,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我只对我负责就行了。你还年轻,什么叫万劫不复都不懂,与其将来后悔,不过现在放弃......"
如果我现在不伤害你,我怕你终有一天会伤害我。
"何年,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只是在利用你,我想谈一场完整的恋爱,我想证明我的信仰不是奢望......"他想要的天长地久,始终都太虚幻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何年打断了他的话,揽过他的肩,眼睛直直的看着魏熙,"......是我自己,要和你在一起。"
魏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推开了何年,把头扭去了一旁,憋着气拔腿就走,"简直就是个傻瓜,不可理喻!"
"是啊。"何年咧嘴一笑,赶紧跟上,手搭上了他的肩,"你说过我像你。"
倒栽葱 第21章
被资本主义腐蚀了的小少爷何年,一夜之间成了无产阶级群众。跑车没了,信用卡停了,名牌衣服不见了,骚包的资本没有了,要不被魏熙领回家落脚,他只能住流浪宠物中心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靠,这年头傍大款也不容易,金主真是翻脸无情啊。"
说这话时一边啃着烤鸡翅膀,一边狠喘马非于一丁熊霖几个,鸡骨头一个个点过去,"你,你,还有你,下回来蹭饭自己带菜,小爷我破产了。"
好在之前有不少衣服都留在魏熙家,魏熙不用他出饭钱,也饿不死他,感动的何年没人在的时候一个劲的往他怀里蹭。
"魏熙,咱们去风景区办个小农家院吧,就上回去的那种,我拉客你收钱,我收拾屋你钓鱼,你挑水来我浇园......"
魏熙一脚踹过去,"滚一边待着去,我才不要你这么丑的七仙女。"
魏熙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由着他胡闹任性,何年因此揩到了不到油,没几天脸就乐开花了。
等他论文弄好了,他娘也从欧洲回来了,约了他出去自然是哭天抹泪,哭天抢地,痛哭流涕,何年每次回来,都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他终于知道他爹为啥没把手机收回去了,信息时代啊,手机是策反的必备工具,爹娘前赴后继游说,好话说尽,坏话说绝,软硬兼施,软磨破泡,那劲头跟当年八军路游说日本翻译官似的,真是说破了嘴,磨破了腿,身板差点没累毁。
何年毅然决然当起了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如狂风暴雨中的花岗岩,纹丝不动,坚定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让何老板的危机意识节节攀升。
终于,精明如狐狸的何老板出了损招。
魏熙的父母从农村来了儿子家,之前一个电话也没打,魏熙和他们关在房间谈了很久,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看,嘴唇咬得通红,但什么也没说。二老提出要住儿子家住几天,天经地义,何年知趣,卷起衣服行李,去几个兄弟家打了地铺,又回长了毛的学校寝室住了几天。
这日子没过安稳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何老板呵呵一笑,"何年啊,这才刚开始,你扛得住,姓魏的也得扛得住,你老子我有得是时间。"何年一颗心一路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坠,他不怕魏熙扛不住,就怕他太能扛了,他才心疼。
何年终于知道了,何老板就是个奸商!表面上无动于衷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拿把锥子专往最疼人的地方扎。
他气得眼眶都红了,把家里的电视电脑砸了个稀碎。
魏熙家回不去了,和那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遥远,一起吃饭,看电视,躺在一张床上的日子,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