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捏鼻,红衣接过汤碗,咕嘟咕嘟喝下去。
好苦,比以前喝的那个要苦的多,红衣脸皱成一团,薛婉仪拿出准备好的蜜枣,塞了一
颗进去,一脸柔和的看着他。
侧着头,后面的人眼里也有着隐隐的笑意,红衣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坐起来。
薛婉仪看着低头跟自己腰带斗争的红衣,走过去拉开他的手,两只手臂从前面伸到腰后
,重新缠了一遍,仔细的把玉制腰扣扣上,接着整理衣领。红衣静静站着,鼻端传来焚
烧的香火的味道,素淡而高洁,薛婉仪表情一直都很柔和,除了刚见到自己时哭的眼睛
红红,之后就一直是淡淡的,可是那种亲切和疼爱感却时时围绕在他身边。
“好了,嘉嘉去玩吧。晚上跟你爹爹睡吧,如果想见娘,就去最里面那个小院,清园,
娘一直在里面的。”薛婉仪给他束好发,拍拍他的头。
唐子傲带着红衣来到一片草场,几个守卫看到他们过来,立刻迎上来。
“找一匹温驯一点的小马。”唐子傲吩咐。
红衣站在他旁边,看着一直延伸到天边的草场,漫无边际。几只马匹,油光彪亮,正恣
意奔沓在远处,头上鬃毛随着身体的高低而起伏。草地略略发黄,折射着阳光,发出刺
眼的光芒,一阵风吹过,一股自然的属于大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心里的感觉蠢蠢欲动,
红衣抬头,开心的笑起来,牵住唐子傲的手:“我也能骑马吗?”
“能。”
守卫牵来一匹白色的小马,不似那几个那么高大健壮,红衣看着有些不满,脚步迈的也
不欢快了:“我不想骑这个。”
“想骑那些高的?过些日子吧,你现在还不会。用这个练习,等你学会,马场里的马随
你挑。”唐子傲拒绝。
“那我不骑了。”红衣坐到地上,撅嘴,别开头。
“……”
好一会,听不到后面的人说话,红衣脸色忽的变白,双手揪住地上的草,慌乱的拔着。
他嫌弃自己了?咬着唇,红衣不安,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这人对于自己来说很陌生,可
是就是不由自主的想依赖,想撒娇,想任性。
可是,也许,自己做的太过分了?让人厌恶了?
胡思乱想着,一双手伸了过来。“好,我陪你,免的你摔了。”唐子傲抱住他,跳上一
匹高大的黑马,单臂搂着他腰,另一只抓住缰绳,轻夹马肚,马儿甩了甩头,迈起步子
。
走的很慢,几乎跟散布没什么区别,红衣小声问:“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恩。”唐子傲应了一声,大力一夹马肚,速度开始加快,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着,身
边,跟着几匹没有加了束缚的马,跑的欢快。
红衣脸色渐渐涨红,一脸兴奋。呼呼的风从身边刮过,将一身热气给吹散,扭了扭身子
,想让唐子傲紧紧箍住自己腰部的手松开些,可他却一点不放手。
“松开一点。”红衣回头,在风中呼喊。
“不行,太危险。”
红衣撇撇嘴,只能靠在他怀里,感受着肆意奔跑的那种豪气,看着旁边充满生命力的马
,矫健的四肢晃动交换,侧耳细听,似乎都能听到那皮肤肌肉摩擦发出的声响。他俯下
身子,贴住马背,双手揪住鬃毛,这样的时刻,是曾经想也不曾想过的。
跑了约一刻钟,唐子傲勒紧缰绳,马儿踏了几下前蹄,停在草地围栏边上。
“我还要骑。“红衣呼哧呼哧直喘气,小脸绯红,有些不满他停下来。
“明日再骑。”唐子傲跳下马,伸开双手将他抱下,放到地上。
“再骑一会。”红衣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双手抓住他衣袖,轻轻的晃荡。
唐子傲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招呼人牵来那匹白色的小母马:“骑这个吧,我在下面扶
着你,你自己来。”
红衣双眼一亮,开心的踩着马蹬坐上去,没有了唐子傲在身后依靠扶持,他略略有些紧
张,有样学样的握着缰绳,却抓的过紧,让小马吃痛,摇了摇头,打了个响鼻。红衣呀
的叫了一声,求助的握住唐子傲的手。
“没关系,别勒这么紧,松开一些,随意点。”唐子傲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恩。”红衣点头照做,松开缰绳。
“轻轻的,夹一下马肚,身子往前倾一些,缰绳不要握太紧。”
“呀,它开始走了。”
“嗯。”
“你过来,我看不见你了。”红衣不敢回头,颤声喊。
“不怕,我就在你身后,你慢慢的,可以一点点加快速度。”
听着近在耳边的呼吸声,红衣的心又放了回去。小腿用力,小马开始撒丫奔跑起来。不
知疲惫的不停奔跑着,红衣自己尝试着让小马转弯,学会后,一个人自得其乐的,一圈
又一圈的在原地转圈,开心的笑声在毫无阻隔的草地上传开,一直蔓延到天际。
唐子傲站在围栏外围,负手而立,一双幽黑的眸子里是渐近黄昏的大片火烧云,还有那
一团小小的,白色的或转圈或奔跑的身影。
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只是默默守候着,抛却扰人的事务,离开繁杂的琐事。整整一个
下午,看着那个长大的一小团,心底充盈着满满的暖意,让他在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这
个失去的孩子,是真的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了。
以后,除非是死在他前面,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他,唐子傲捏紧拳头。
“回去吧,该吃晚饭了。”几个借力,唐子傲落到红衣身侧,拉住了缰绳。
“恩,饿了。”红衣这才发现天色都要暗了,竟然玩了一个下午,揉了揉肚子,笑着伸
出双手。
唐子傲一愣,随即双手穿过他腋下,将他抱下来,把他凌乱的头发缕顺:“回去吧。”
等吃过饭,红衣这才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的酸疼,一会揉屁股,一会揉腰,一会捶腿
,一会又甩胳膊,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唐子傲进来,看着他这副样子,掏出两
个瓷瓶:“把裤子脱了。”
打开瓶子,一股清凉的药香味飘散,红衣小狗一样耸着鼻子闻了两下,有些不好意思的
说:“我来吧。”
“是我不好,忘记你是第一次骑马了,该是磨破皮了。”说完,只站着不动,就是不把
药瓶递给红衣。
红衣红着脸低头,悉悉索索的解开腰带,遮掩着将外裤和亵裤都脱下来。
“分开。”唐子傲坐到床边,扶住一个膝盖,就要将他双腿掰开。
红衣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他觉得几乎热的快要冒烟了,正要夺过来那瓶药,却看
见唐子傲一脸担忧的看着白嫩的大腿上红红的印痕。
羞怒的感觉一下子不见了,看着那应该是山川崩于前也不应该动容的唐子傲此刻正为了
自己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伤而忧心,红衣手下松了劲,敞开了双腿。
17.称呼问题
红衣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外衫的下摆,可他无论怎么往下拉往下拽,唐子傲揉着药膏
的双手总是无可避免的会碰到小腹,这么遮着,反倒显得更是奇怪。
脸热的厉害,不敢抬头,红衣觉得原本骑马酸疼的身体这会更是没力,依靠在床头。感
受着唐子傲长期握剑而布满茧子的双手隔着一层温热的药膏摩擦在他幼嫩的大腿里侧肌
肤上,红衣紧咬着下唇,觉得喉咙里难受的厉害,有什么声音想要冒出。浑身燥热,额
上开始渗出汗珠,低着头,难受的喘息声都开始加快。
“疼?”唐子傲问。
红衣抬头,唐子傲的身子微微向他倾过来,黑色的眸子盯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不满的
皱着眉,他用另外一只手擦拭着红衣额上的汗水。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呼吸的交错在一
起,唐子傲身上的温度和高大的身形整个罩住了红衣,让他几乎被整个包裹住,看着他
带着淡青色胡茬的下巴,红衣不知为什么喘不过气,伸出双手猛的一下把他推开。
唐子傲措不及防,错愕的看着红衣,觉察到他的拒绝和僵硬后,唐子傲的手顿在半空,
紧跟着拿起床头边上放着的巾帕递给他,淡淡的说:“自己擦擦汗,再忍耐一会,我把
药揉开,会好的快些。”
看着快要把头埋进肚子里的红衣微微点了点头,唐子傲将另一条腿上的药膏也涂好后,
用皂荚洗了洗手,抬脚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
“你在这里睡吧,爹去旁边的房间。”唐子傲尽量放轻声音。
“你也在这里睡。”红衣掀开被子,就朝床下蹦,哪里料到腿上一点劲都没有,眼看着
就要跪下时被唐子傲接住。
“睡吧。”唐子傲没有多说,脱了外衣,手指虚弹,将烛火熄了。
“恩。”红衣钻进被窝,不放心的揪住唐子傲的衣服,侧着身子面对着他闭上眼睛,今
天累了一天,很快就进入梦乡,迷迷糊糊时,听到一声叹息。
第二天起来时,因为那个药膏效用好,大腿内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只有一处破了皮
的地方结了疤。红衣喝完薛婉仪微笑着递过来的汤碗,砸吧着嘴的时候又被她塞进了一
颗蜜枣,甜丝丝的,因为刚才的苦更显得蜜枣的甜,红衣看她温柔的擦拭掉自己嘴边的
水渍,收拾起瓷碗跟唐子傲点点头走出房间。
“恩,她……住哪里。”
“后面的小院。”唐子傲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回答。
“为什么住后面?”
唐子傲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娘从你被人劫走,哭了三天三夜,幸亏宫里送来了一些名
贵药材,把她保住。之后,她就搬出去,一个人在那间小院里,整日念经吃斋,为你祈
福。十一年来,一日不曾间断,一日也不曾踏出院门。”
说到这里,唐子傲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里也浮现一种难以抹灭的伤痛,略微拧起的眉
头扯着额头那道伤痕,分外深刻。
“那我能过去看看她吗?”红衣问。
唐子傲带着红衣走到府邸的最里面那个有些破旧的小院门口才停下,木门经过多年风吹
日晒,露出斑驳的痕迹,上面黑色一块木板,写着清园。
唐子傲推开吱吱呀呀的院门,拉着红衣进去。
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香火的香味。
院子里就只有边角处一口水井,一块种了些蔬菜的田地,什么亭台楼阁,池塘假山都没
有,来到房门口,红衣听到屋里的女声在低低细细的念诵着什么,透过门缝,还是一身
偏灰色的素布衫,薛婉仪一脸虔诚的念着经,手里的佛祖一粒粒从拇指上碾下。
唐子傲敲了敲门,薛婉仪开门看到红衣,原本平淡到近乎冷漠的神色一下子生动起来,
虽然挂着的依旧是浅淡的笑,可是眼睛里那股狂喜是掩饰不住的,她抓住红衣的手不肯
松,细细打量着。她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孩子是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身边,疼到骨子里
的,可是她看着对她有着明显排斥和疏离的红衣,隐隐明白到这些年来她是无时无刻不
在思念着他的,而这个孩子却对她是完全不知,更何况在那种环境下生长,或许会对陌
生人有些戒备,所以,薛婉仪只能强迫着自己压抑住那股想要亲近想要疼爱的心情,站
的远远的,只要给他送上一碗药,递过一颗枣,就可以了,这样,慢慢的,总会明白她
,接受她的。
而她没想到的是,还没有过去几天,红衣竟然主动找来,她那压制了好久的热切似乎也
不听话了,她一遍遍,不厌烦的看着,摸着。
直到唐子傲背着手走出去,将房门带上,她才清醒过来。眼前的红衣因为唐子傲出去而
有些慌张,她急忙松了手,安抚的拍了拍他,递过一杯清茶。
“嘉嘉,昨天玩的开心吗?”她尽量让声音平常一些。
红衣点点头。
“昨天骑了一天马?”
“是的。”说到马,红衣的胆子大了起来,重重点点头,声音也比刚才有活力了许多。
“哦,骑的什么马?会骑了?”薛婉仪细声询问着,尽管她昨天就知道了这些。
“恩,一开始不会,让他。”红衣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说唐子傲:“让他跟我同骑一匹
,大的黑色的马。后来,我自己学着骑了白色的,小马。”
“学会了?”
“恩,学会了。”
薛婉仪走到木柜旁边,里面只有几身替换的衣衫,除了灰色就是淡青色,土黄色,无一
例外都是布衫,她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荷包递过来放到红衣手心里。
“咦?”里面是慢慢一大包的蜜枣。
薛婉仪笑的温柔,摸了摸他的头,仿佛知道他转身就会吃光一样,柔声说道:“每天吃
几颗就好,别吃太多。也别让你爹爹知道,你弟弟以前爱吃甜,后来他就将所有带糖的
吃食都从家里杜绝了,并吩咐所有人不许买给他。”
“弟弟?”红衣疑惑。
“恩,是你二娘生的,当年和我一起陪嫁过来的丫鬟。你二娘在生你妹妹的时候,难产
过世了,你爹爹也没有再娶,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的。”薛婉仪拉着红衣坐到床边,爱
怜的拍着他的手。
“那你怎么不跟爹爹一起生活?”红衣小声问。
“傻孩子,娘不是跟你说了,从你被掠走后,娘就在佛祖面前发誓,要为你祈福,日日
在此,直到归去。”
“那我不是回来了?”
“是啊,就因为你回来了,我更应该感激佛祖。”
“恩。”红衣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局促的坐在那里。
“回去吧,你爹等急了不好。”薛婉仪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拉着他起身。
红衣走到门口,回身看着这个嘴角含笑,一脸温柔的望着自己的妇人,很自然的脱口而
出:“娘,我走了。”
不等一脸震惊的薛婉仪接下来有什么反应,红衣慌张的跑出去,一下子撞在了正候在门
口的唐子傲身上。
红衣抓住他的手,抬起头,对他说。
不要说离的这般近,就是离的更远一些,以唐子傲的功力,这些对话自然逃不出他的耳
朵,听到红衣终于喊出了娘那个称呼,唐子傲心里的震动不亚于薛婉仪,他心底几乎掀
起了一阵浪涛,比起当时他第二个儿子生下来时,会走路时,会说话时,都要巨大很多
倍的震动。这也许是第一个和第二个的差别之处,更何况,他投入到第一个儿子身上的
精力和心力都要多的多。
当他看着红了小脸的红衣不好意思的跑过来牵住他的手,几乎有些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
话。
“那个,我们走吧。”
唐子傲身子一僵,步子顿住。
红衣疑惑的望向他,正要问怎么了时,唐子傲已经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也许,爹这个称呼,还要等一段时间,唐子傲闭上眼睛,坐在大厅中听着手下汇报着最
近的情况,心里一阵刺痛,他这个爹也确实不够资格,竟然让他在外这么多年,受尽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