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江湖何所归 下——金银花花
金银花花  发于:2010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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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贪欲也不会停止罢……

痛苦的闭上眼,不自觉的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我摇摇头再也想不下去了,我不想成为祸

端,不想成为族人的败类,不想害了无辜的世人,不想做别人眼中的异类,不想卷入贪

欲的纷争,不想不想不想……

一片混沌中,却听许寄言叫我:“酒眠,过来这里。”

猝然抬头,惊慌看去,许寄言却并没看我,只是淡淡瞧着段景词。

“呵……”段景词冷笑一声,眼波流转斜斜转向我:“怎么,酒眠你还想回去之前的生

活么?凤蕴国师应该很疼你罢……”

心中某处猛的被刺中,我垂下头,两手紧紧握住衣角,但还是慢慢抖了起来。脑中耳中

皆是一片混乱,我只感觉周围死一般的沉寂,压的人抬不起肩喘不过气。

似是沉默了很久,隐隐听见许寄言淡淡开口道:“段王爷,明人不说暗话,还请王爷你

明示,到底来这儿要做什么?”

段景词侧着头去抚摸马脖子,悠然道:“自然是来接人,本王倒是要问问,凤国师明明

放人了,又何必再追来呢?难不成是后悔了么?”

“这是在下的事,与王爷无关。”

“哦?”段景词冷笑一声,收回手冷冷盯着许寄言:“有关无关,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语气忽然转厉,话音一落,他身后黑骑兵便像得了指示般忽然冲出来杀向许寄言,许

寄言飞身而起,飘然无声,眨眼便到了顾墨岚身周,杨大哥跃到我身前护着我往草坡下

退了一段距离,横刀挡在我身前静观其变。

霎时间,寂静的山谷忽然杀声满天,尘嚣飞扬,混着身后奔腾的水浪声,震耳欲聋。

我头疼欲裂,额头身上沁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意识也开始飘忽,哑声张着嘴,眼前竟

然变得模糊,只有那晃动着的黑甲刀光混作一团,清寒的光影刺的我双目疼痛。却见斜

里忽的冒出几个黑甲兵冲过来,杨大哥一抬手将我推向后边,然后跃上前去和那几人打

了起来。

我倒在地上怔怔看了会儿,忍不住蜷缩着身子蹲下去,死死埋着头,不想看,不想听,

不想想,如果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心中煎熬难受,意识也模糊不清,只觉的身上疼,心里疼,疼得我都要滴汗,都要叫。

恍恍惚惚脑袋里渐渐冒出一个身影,越来越清晰,他露着两排白牙,黑玉般的眼珠水亮

清澈,似是阳光,掩住了一切黑暗,能让我忘记所有,让我得到救赎。

思想瞬间崩溃,我无意识低低啜泣起来,“顾墨岚……墨岚,你在哪……我想见你想见

你……”

——仿佛是幻象般,或者只是为了应我一声让我安心,在万千刀剑声嘶吼声中,我竟然

蓦地听到了那最清朗温暖却带着急迫紧张的声音:“小白——!”

顾墨岚在叫我!

我顿了顿,无尽绝望中突生了一丝安慰。慢慢抬起头,隔着看不清的刀光剑影与尘土,

透着模糊的泪眼,我一眼便看到了那如松柏般挺傲的身姿,恍然间,还有那双黑亮坚定

的眼眸。

怔怔又痴狂的看着,眼泪悄然滑落。心里却想着,顾墨岚一袭墨绿,潇洒利落,怎么看

怎么俊俏,真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怔忪间,顾墨岚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眼去寻到人群中纠缠在一起的许寄言段景词

二人,轻轻跃起挡在二人中间,一手抓着一人的胳膊,低低说着什么,一时三人僵持住

我晃着站起身,低低唤了一声:“墨岚……”他似是听到了一般,又转过头来看我,表

情急切又带着安抚,大概是很想过来吧。

我痴痴瞧着他,心中缓缓安定,一切云烟尘埃都散去,留下的是最终的清明与欢喜。

擦了擦眼,我抬头对他笑了笑。他却脸色一变,骤然吼道:“不要——!”

我笑着看他,慢慢往后退去。

世事太苦,我终归承受不住。只要我活着,我,你,他们,甚至世人,便没有安宁的一

天,我不愿意再这样苦下去,我不愿意牵连你们众人。活着永无宁日,那还不如死了。

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只想要一方安宁一片清净,即使,即使要失去你……我真的不愿失

去你!……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相比活着拖累你,我宁愿将你割舍了去。即使你已

经连着我的血脉,每割开一分一毫,便是血肉淋淋剥心蚀骨的痛!

不过还好,最终一眼,我看到的是你。我很欢喜,真心的欢喜,带着这一眼,便是黄泉

碧落,我都能不失我心,安宁的走下去。

张张嘴,我轻声道:“要好……”

看不清的混乱喧嚣中,那三人终于向我奔过来。段景词俊美的脸都吼得要扭曲了,许寄

言也面色难看厉声叫着我的名字。到了现在你们还要吼我吗?……

而顾墨岚,我唯一放不下的顾墨岚,你为什么字都不说一个,到了终了,你就没话要对

我说么?

我微微不甘的瞧着顾墨岚的脸,他紧紧抿着唇,双眼死死盯住我,面上没有表情,只是

透着死一般的沉默与坚定,眼里闪过疯狂的痛。

我竟不敢再瞧他,只好贪婪的看了最后一眼,身子往后仰去。风声夹着水汽呼啸而过,

衣衫猎猎作响,远处天苍地茫,飘渺无期,而我终于也能安静的结束了。

要好好的,好好活着。

缓缓闭上眼,身子急速下坠,沾到冰冷江水那一刻,胳膊忽的被紧紧攥住,断了一般的

疼。

猛然一个激灵睁眼看去,顾墨岚无言却坚毅地脸骤然贴近盖下来,仿佛天一般。他紧紧

拉住我抱紧,嘴角拉开一个微笑。

在翻腾奔涌的水汽中,黑亮的眸子笼住我,亮的骇人。他终于开口:“你……”——一

个浪头打过来,冰冷刺骨,翻腾,沉寂。抱着我的人却那么暖那么暖。

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傻子。”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意识消失之前,我欢喜又歉意的

想着,对不住了顾老弟,到头来还是连累了你,下辈子我再连本带利通通还与你,你看

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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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仲秋,清凉山红云寺。

微熏的风穿过门堂,带着不知名的花香翻动摊在地上的经书,又爬上佛像,轻轻拂动佛

祖的半旧红衣袈裟。屋子里幽幽暗暗,静悄悄的,我盘腿坐在蒲团上,迷迷糊糊打着盹

,随着头一点一点,面前的木鱼也时不时被敲响上两声。

正坐禅坐的恰到好处时,门外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鞋子拖沓声,将我惊了个醒,随后一

个稚嫩清脆的童声扯着嗓子喊我:“师傅师傅——道远大师兄已经准备好酒菜啦——我

和小花也准备好了,你快点来呀——”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素袍身影,

白嫩的小脸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巴巴的瞅着我。

我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将木鱼经书摆放整齐,这才慢吞吞起身走过去,摸着那光光的

小脑袋往外走去。

“你和小花是准备好要开吃了罢……”

“师傅!我才不是那样的!小花才是,它都流哈喇子了……”

“还有啊照成,都说过多少遍了,出家人要淡定,你怎么老是大呼小叫的?这可不行。

“那还不是因为师傅你老是偷偷睡觉!我要是小声说话你根本听不见嘛!”

……

按照寺里那本泛着霉味的卷册上的记录,我应该是红云寺第十八任主持,手下有一大一

小两个弟子,管有一座破败的小寺庙,管辖范围包括清凉山这座小山头。自从上一任主

持老和尚仙逝以后,我便被迫接手了这一切,也就顺便被迫出了家做了和尚。

今天是中秋日团圆节,又到了一年一度祭拜的日子。

此时圆月正好,皎洁如玉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院子里,桂花树下石桌上,一壶酒,

三只杯,两碟小菜。

“劳烦你了。”

道远咧着嘴对我无声笑了笑,然后拉着照成小和尚往后院走去了。

我眯着眼站了一下,小风悠悠地吹,清幽的桂花香萦绕鼻尖,桂树旁一棵小桃树花枝轻

摆。心中就忽生了些凄凉的感慨。

“哎……”幽幽叹了口气,我自嘲的摇摇头,真是做和尚做的魔怔了。

移步上到石桌旁,执起酒壶将三只杯子斟满了酒,我端了一杯两步走到桂花树下,一手

摸了摸粗糙的老树皮,弯腰拾了一朵白花,嗅了嗅,然后将酒轻轻洒在树根处。这下边

葬的是君白崖。

又端了另一杯来到旁边去年新植的小桃树旁,将酒再洒了。

背着手在两棵树旁又站了会儿,我挪回石桌旁坐好,端起酒杯,自斟自饮。

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以往每年今日,至少还有另一个人陪着我,

一起赏月饮酒,怀念故人。

如今,人只剩我一个了,桂花树倒是多了个伴儿。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岁岁年年,人却都不见了。

65.THEEND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如今,岁岁年年,人却都不见了。

=================================接上======================================

“唉……”忍不住又唏嘘的叹气,几杯黄汤下肚,隔着迷蒙醉眼,望花花凄凉,望月月

惆怅,活了这么大岁数,到今日才终于觉着自己老了。

又喝了几杯,大约是月下独酌情趣好,伴着花香清风,很快便醉意上头,只得熏熏然趴

倒在了石桌上。

刚闭着眼歇了一会儿,便听到啪嗒啪嗒清脆的脚步声,照成小和尚颠颠跑过来,推了我

两下,见我不动,就放着胆子扯了我的耳朵伏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唤我:“师傅师傅?刚

吵出来的花生米哟,很香的哟,要吃吗?”

我心里好笑,干脆也不理他,径自阖着眼装睡。

小和尚这下放了心,松开手又推了我两下,稚嫩的童声老气横秋道:“罪过罪过,喝酒

就罢了,还喝的酩……嗯,大醉,真是像什么样子,阿弥陀佛。”说罢又哼了一声,啪

嗒啪嗒走远了两步,停下来没了动静。

我心下不免好奇,忍不住睁了条缝偷看,却见小身子蹲在桃树下,一颗光亮圆溜得后脑

勺正对着我。微风轻轻的吹,将他与小桃树的悄悄话送了过来。

“师傅,照成好想你呀……代理师傅又喝醉啦,你不在了,都没人管着他了……我现在

比以前吃多半碗饭了,还长高了,小花还是很听话,道远大师叔做的饭也越来越好吃了

。哦,前一阵子代理师傅说他做梦梦到了你,那你什么时候来我的梦里看我呀?唉,可

是我很少做梦……”

净胡说。我郁闷的想着,怎么着我也是红云寺住持,哪轮的着别人管我啊。再说了,这

个代理主持我还不稀罕当呢,都是老和尚死到临头还不肯放过我非要扔给我这么一堆拖

油瓶。唉,可惜道远一心一意只愿意做厨子,任我怎么劝都不肯接任主持,真是胸无大

志。

小和尚发着愁嘟嘟囔囔的,我静静伏在胳膊上听着,思绪飘飘忽忽的,顺着轻柔的夜风

,便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我们带着君白崖云廉的尸骨上了清凉山,老和尚问我要葬在哪儿,我想了想,说

:“你与他是朋友,便让他陪着你吧。云廉仍是要跟着我的。”老和尚本还想说什么,

我就笑着开玩笑道:“你可千万要答应,不然说不定哪天夜里我睡迷糊了就扯着腰带挂

树枝了可怎么办?”

——然后君白崖便埋在红云寺桂花树下,云廉埋在我小院里,上面栽了棵梨树。

现在想起来,旧日玩笑还声声在耳,老和尚却已经真的爬下去陪着君白崖了,也不知道

他会不会对君白崖说我的坏话——我看八成会。

“……还有啊师傅,你走了以后咱们寺庙的香火旺盛了呢!有两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施主

都来庙里上了香,还交了香油钱。哦,有一个你认识的,曾经在后边小茅屋里住过一段

时间的许施主,不过师傅你年纪大了,也许不记得了吧……”

哦,这事倒是有的。

话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那时候顾墨岚快马加鞭回了清凉山,老和尚自然明白我,用了

手段软禁了他几天,给他治好了胳膊腿,阻滞的内力也恢复了六七成,然后便再也绑不

住了,顾墨岚一能动,便一句话不说狂奔下山往回返,老和尚也就收拾了收拾领着道远

下了山跟随而来。

然后就是我在沧澜江英勇诀别那一幕。当时顾墨岚抱住了我,一起随着激流往下游冲去

,本以为就这么葬身鱼腹了,结果老和尚那个会折腾的竟在下游不远处候着将我二人捞

了上来——我才知道原来道远师傅不只是会做饭,还会武功会下河捞人的,真是深藏不

露,高人啊。

接下来便找了个隐蔽处,老和尚要救人。据说当时我的头撞在了礁石上,血都要流干了

。老和尚添油加醋同顾墨岚讲了一下伤势,说是只有及时输血才能活命。顾墨岚自然答

应,于是我的血一边往外放,顾墨岚的血一边往里输——后来我醒后曾经很疑惑的问过

老和尚,“为什么撞了头需要放血输血呢?”他耷拉着眼皮子随口道:“没什么。其实

老衲计划已久了,老衲一直怀疑你的长生不老之源来自血脉,研究了几十年才想出这么

一个换血的法子,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绝佳的机会,自然要试验一下对错与否了。”

顿了顿又缓缓微笑道:“结果证明,老衲的医术果然已至臻境,果然炉火纯青,果然登

峰造极。”

“……”

……然后我果然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慢慢有了年岁的变化。

话再说回来。那时候顾墨岚昏迷着,他身子刚好,又经历这样一番风波劫难,自然难熬

。结果等他醒来,却发现我不见了!——这自然是老和尚做的好事,他将我挪到后院,

却对顾墨岚讲:“夏施主已经看破世事红尘,不愿再牵连众人,已经云游四海去了。”

然后,顾墨岚这个傻呆,想都没想,就相信了这个道貌岸然满嘴谎话的“得道高僧”。

后来我醒了听到这件事,想了很久,不知道是该谢谢老和尚还是要揍他一顿。可惜我还

没想明白,他就因为救我而耗尽心神,撒手走了。临终前还微笑着说:“愿来世千万别

再遇见你”。

无戒老和尚活到了耄耋之年,前半辈子虽做了不少孽,后几十年吃斋念佛,也算是积德

行善,圆圆满满。他为了陪着我,抛弃名利富贵,白白受了大半辈子的清苦,到如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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