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江湖何所归 下——金银花花
金银花花  发于:2010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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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词扑哧一声,凤眸里闪着波光,“呆子。”

愣了愣,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怎么随便骂人呢,也懒得理他,正想扔了竹竿子走人,却

见他起身从房里走出来,到我跟前接过长竿,盈盈一笑道:“你也教教我吧。”

我又愣了愣,心想这王爷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一声手把手

教他。他却聪明得很,心沉手稳,一会功夫竟抓得比我还快。

他一边粘一边眼角带笑,姿态优美舒缓,仿佛仙女拈花似的,好不赏心悦目。我正看的

一呆,却见浮廊那头奔过来一个黑衣人,眨眼到了眼前,单膝下跪道:“王爷。”

段景词手顿了顿,看都不看他一眼,又粘了几只,这才转过头来笑问我:“我粘的怎么

样?”

我看他一脸讨夸奖的表情,只得道:“很好,比我还好。王爷真是聪明。”他笑得像是

得了赏的小孩子,心满意足扔下长竿子,拉着我慢慢走回屋,那黑衣人也跟了进来。

自发的坐在书桌前磨墨,段景词坐回榻上半倚着,那黑衣人在他耳边说了一阵子悄悄话

,然后就下去了。他沉吟半晌儿,然后抬眼侧头看我,笑眯眯道:“为了感谢酒眠你教

我粘蝉,晚上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我戒备道:“什么东西?”

他弯着唇角,一手闲闲把玩一缕发丝,“自然是你喜欢的东西。”然后便不待我发问,

站起身道:“我出去见个客人,你乖乖在这写,写不出来晚上还是要罚的。”

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我苦着脸道:“能不能别罚晚饭啊,我要饿死了……”他垂眸

笑了笑,身侧两名婢女上前帮他整理好仪容,便出了房门。

唉声叹气写了俩字,正绞尽脑汁想后边内容,有婢女推门进来,摆了两盘点心果脯在案

上,道:“王爷吩咐赏给夏公子的。”

嘴角抽了抽,我皮笑肉不笑道:“多谢你家王爷了。”

53.夜半故人来。夜半杀手来?

结果,到了晚上吃罢晚饭,我也没见着那份大礼。段景词先吃好了,离席的时候,还一

边拿帕子擦手一边说了句很诡异的话:“本王这些年都没做到的事,却让你给轻松做到

了,你说本王该怎么感谢你好呢?”说罢还满眼深意的对我一笑,转身走了。

我莫名其妙回去自己的屋,洗漱一番,又坐在窗前喝了杯茶,也没想明白他到底在说什

么。

摇摇头,正想去睡,却听到外屋的门被推开,我以为是睡在外间的柔柔姑娘,便叫了一

声:“柔柔?”

无人应我,屋子内外寂寂无声,静可闻针,烛火闪了闪。我吞了口口水,脑子里走马灯

似的闪过无数种恐怖画面,正想大声唤人,却见内屋的门缓缓被推开,一人走进来站定

,修长的手握着门框,静静瞧着我。

心头一抖,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颤声道:“你……怎、怎么是你?”

顾墨岚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瞧着我,明亮的骇人,薄唇倔强的抿着,然后直直走向我,一

句话也不说就伸手揽住我的腰,紧紧把我抱在他怀里。

我被他搂的有些喘不过气,闷头在他怀里边伸着舌头呼气边拍他肩膀道:“咳咳,那个

,你先放开我,伤好了么?怎么追来的?被人发现了没有?”

他一语不发,强有力的手臂箍着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他骨头里,头低垂着,静静埋在我

颈窝,半晌儿,才低低哑哑道:“伤没事。段景词的探子被我发现,跟过来的。没人发

现。”

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去见过段景词了。”

啊?!我失笑,“为什么?这样我们怎么逃啊?”

静了一下,他松开胳膊,两手握住我的肩膀,沉默的看看我,羽睫轻垂,覆住一双黑幽

幽的眸子。

我叹口气,拉他坐在床边,道:“我去端杯茶给你吧。”

手被攥住,他拉着我不肯放开,我只得拍拍他手,陪他坐着。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有很多暗卫跟着你,我现在伤还没好,不能带你突围出去。

”我皱皱眉,又听他声音轻轻,“更何况,我这次要光明正大带你走,在所有人面前,

我要让他们清清楚楚知道,谁也不能禁锢你。你是我的。”

他低垂着眼眸不看我,两手紧紧握着,像是起誓似的,关节都发了白。

我无奈笑道:“孩子话。”迟疑一下,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展平,却被他紧紧捉住握

在手心。

安静坐了一会儿,顾墨岚转过脸来看我,眼睛黑黑亮亮的,道:“我已经同段景词说了

,我不会偷偷摸摸带你走,让他撤了暗卫,他答应了我。等我养好伤,打败他那些侍卫

,我便带你离开。”

我笑了笑,也不再说别的,“好。”

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又有些踌躇,抬眼瞅瞅我,又移开,最后瞅着地面道:

“我与清煜通了信,原来他同我师妹两人好了。现在清煜就在南山上,要通过我师父的

考验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燕青说到时候喝喜酒,你一定要带份大礼去。”

我张大嘴,愣了半晌儿,叹气:“可怜的君清煜,终是逃不过燕青姑娘的魔爪……”说

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看见身旁顾墨岚两眼黑幽幽水亮亮的瞅着我

,薄唇轻抿,静静微笑着,我愣了下,又被他伸手揽在怀里,脸颊贴着温热的胸膛,隔

着衣衫,我竟听到那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越来越响,像是寂寥的夏夜倚窗静听雨

打芭蕉,声声落在心头。

头晕晕的,鼻尖萦绕着顾墨岚的气息,然后听见他低声道,“谢谢你。”

谢什么?我稀里糊涂的,却出不了声,只感觉一声轻轻又深深的叹息缓缓飘落肩头,似

是无比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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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我被院子里唧唧喳喳的声音吵醒,揉揉眼胡乱披上外衣推开门:“柔柔

你们安静些,我好困——啊……”话音喃喃消失,只见碧树下顾墨岚一身劲装,正在舞

剑,身姿潇洒绝伦,如流云似清风,剑花朵朵剑气寒寒,其飘逸之姿,直把一旁的柔柔

姑娘和几个小婢女看得脸红心跳眼冒绿光。

环着胳膊倚门而立,心中徐徐叹口气,恰如红日初升,潜龙入渊,顾墨岚少年英姿,意

气风发,巍峨似玉山,实实在在是个逸群之才,我真的不能……

那厢顾墨岚收剑合手,长身玉立,侧脸冲我看过来,微微一笑,走到我面前将我的外衣

拢了拢,温声道:“吵着你了么?抱歉。”

“呃……没关系……”突然觉得十分尴尬,昨晚上一时头晕对他心软了片刻,导致我现

在只要离他近些都会心慌慌的。清清嗓子移开视线,正好瞧见柔柔巧笑倩兮走过来,福

福身子,声音都比往日温柔了三分:“王爷说请两位去前厅用饭,先让奴婢来服侍公子

更衣罢。”

正欲答应,却见顾墨岚微笑道:“多谢柔柔姑娘,我来就好,不用麻烦了。”

“啊……是……”柔柔脸红红的,温柔的行了礼,下去了。

“啧啧……”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顾墨岚拉着进了屋,他不容分说的帮我抹脸梳头,

又拿了外衣给我披上,剑眉微蹙一脸严肃道:“以后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不要麻烦其

他人。”

嘴角抽动两下,“……其实,谁也不用麻烦,我自己会穿的……”顾墨岚似是没听见一

样,自顾自的将我鬓角的发拢到耳后,又上上下下端详一番,这才满意点点头,“走吧

。”说着拉我出了门。

一进前厅,便看到段景词一身绣金丝雪纺白衫,斜靠在椅子上一手端着白瓷茶杯,端的

是风流倜傥。见我们进来,他抬抬眼,轻笑道:“可算是来了。”视线移到顾墨岚拉着

我胳膊的手上,挑挑眉。

我倏地缩回手,快走两步坐在桌前,心中尴尬,被顾墨岚拉来拉去,竟也习以为常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顾墨岚停了一下,走过来坐在我身旁。

片刻的沉默后,段景词笑了一声,“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与墨岚同桌用餐,这都是酒眠

的功劳,所以今天以你为主,我二人应该分坐两侧以表谢意才对。”

他说的文绉绉的,我还没搞明白,就见他优雅起身走过来坐到我左侧,侧头对我温雅一

笑。

转回眼垂下头,我不安的干咳两声,感觉到左右两侧灼人的视线交汇在我头顶,然后霹

雳咔嚓冒着火花直直劈到我身上……突然有股拔腿而逃的冲动。

结果,这一顿饭吃完,别说逃跑,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右边顾墨岚夹些青菜到

我碗里,淡淡道:“吃太多肉食肠胃会不舒服。”左边段景词马上塞过来一块红烧肉,

柔声道:“王府厨子的红烧肉天下一绝,酒眠尝尝。”右边顾墨岚递过来一杯茶,“喝

口清茶去去腻。”左边段景词给我添上一杯酒,“皇上御赐的贡酒,自然要与酒眠同享

。”右边顾墨岚左边段景词右边左边右左……

于是,我吃撑了……

接下来几日,我们三人总是很奇妙的凑在一起,书房中,亭子里,合欢树下,石桌旁,

我愁眉苦脸努力背写心法,段景词与顾墨岚则坐在一旁看书,做事,或者很祥和的喝茶

对弈,聊聊旧事。

从他们嘴中,确切的说,应该是从段景词嘴中,我还知道了一些他们二人小时候的事情

。比如段景词曾故作忧郁寂寥的叹气道,他小时候身边总是环绕着一群太监宫女,安静

顺从,却从来不和他说话。有一次他偷跑出去玩,遇到了顾墨岚。顾墨岚人小小的,脾

气却大,对他爱理不理的,但当太监宫女寻来时,他还是把他藏到了假山石洞里,从此

以后,那里就是他二人的秘密基地。不过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被发现了,顾墨岚挨了一

顿狠打,两人被分开。然后等他再有机会去找他时,顾墨岚已经被送走了。

段景词说到这,很怀念很遗憾的叹口气,顾墨岚就在旁微微一笑,以一种很幸运的口吻

总结道:“呼,幸好我离开了。”于是我们的段王爷只能一脸打击默默喝茶……

日子就这么奇异又和谐的过去了,直到这天晚上——

晚饭过后,因为不小心又吃撑了,我忍无可忍甩掉二人去花园里溜达了一圈,绕完偌大

一个花园后,便困顿的回房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被尿憋醒,迷迷糊糊正想爬起床,却窥见床头静静站着一个黑影,月色

朦胧中,他手上的东西寒光一闪,我一个激灵,张嘴欲叫,却见他手起,刀落,咚——

54.执念软禁

唉,其实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看得开,我浑浑噩噩活了这么些年,也总算弄明白了

这个道理。是以现在我很淡定的对许寄言道:“原来柔柔姑娘是你布置在王爷身边的奸

细。”

许寄言淡淡一笑,道:“非也。柔柔姑娘在王府十年,在下只不过是三年前与她有段巧

遇罢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色诱,那就怪不得了。”原来十年的忠诚也抵不过一

朝的情谊,女人心啊……

我很深沉的叹了口气,许寄言垂眸轻笑了半晌儿,然后抬眼瞧我,无奈摇头道:“你的

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避开他眼里的温柔,我移开视线看向马车外,夜色浓浓,天地沉寂,淡淡道:“没什么

大不了的,以前是吃吃喝喝,现在是想知道凤蕴国师打算如何处置我。”

对面的人沉默了,马车里静静的,我心里突然很小人的暗爽了一下,等了一会儿,见还

是没有声响,觉得无趣,便躺下翻身去睡。正迷迷糊糊间,忽的听到一声低低柔柔的叹

息,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的侧脸,许寄言的声音像月色中的泉水,缓缓流过,“本来我

想之后再告诉你,但现在也无所谓了……”马车晃晃悠悠,他的话语也像是飘在云间,

“我出身于天越国皇族,一岁丧母,父亲是天越一族大祭司,他沉迷于研究各种术法,

从不管旁的事。凤叔曾对你说过吧,我小时候极其孤僻,但作为下任大祭司,族中长老

不肯放弃我,因为我最纯正的血统。”微凉的手抚过眉间停在眼睫,像是要捉住轻颤的

睫毛。“于是,六岁那年,云安师傅来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说不出来,只

是他给了我从没有过的体会,温柔的,严厉的,慈爱的,博知的,母亲父亲老师朋友,

对我来说,他是一切。别人总是说,我是照着他的样子长大的,现在的我便是那时的他

。”他笑了笑,声音温柔,“他也从不见别人,只守着我。那时我只以为他不爱见人罢

了,或者只是全心来教导我,竟忽略了一件事情——我的云安老师,十年之间从来没有

变过样子。”

心中大震,我一手抓住身下的丝锦薄被,凉凉滑滑,似水。许寄言仍自道,“然后有一

天,他突然消失了,我日夜不休找了三天,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他在我的面前

,瞬间苍老,连声音都破碎了,他告诉我一些事情,关于他的族人,他们的秘密,他从

年轻时出山流浪,最后十年大限,他想,即使不能回家,那死在它附近也好啊,于是来

到了天越。我听他平静的讲着这些事,答应他不将秘密泄露出去,微笑着送他最后一程

,却不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微凉的手渐渐温暖,顺着我的面颊划出一个弧度,平静的触感就像他平静的声音。“最

后,我还是食言了,我在他身体彻底苍老之前给他含了天越皇族的秘宝玉魂珠,护住他

的魂魄,又派人运了天山寒冰来封存他的尸身,保他身体不朽。然后我想,长生不老仙

药,加以玉魂珠,或许可以让他复生。”他顿了一顿,声音寂寥如夜色,“苦心经营几

年,我日夜不安,一心为此,到了后来,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知道我必须

要这么做。然后,我找到了你,一出苦肉计,你就收留了我。”

静了片刻,他像是在想些什么,手指抚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我忍不住抬眼去看他,他

长睫低垂,怔怔不语,然后缓缓闭上眼,轻声道:“没想到风声走漏,段王爷得知此消

息。这样一来,事态便不可收拾了,段王爷一心为国,当年因为太子昏庸,他竟然可以

不顾血脉相连将同胞哥哥除掉以助贤廉的三皇子上位。如果他得到了长生不老药,一定

会献给皇帝,如此,辛齐国之势,必不可挡,我天越一国,必难生存。从此,为国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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