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苏引月终於开口,却不作任何辩解,冷静的,问着其他问题:“燕楼,吧真儿还给我,我饶你一命。”
“不可以!”太後暴怒:“燕楼你不能给他!朱果在我的手上!你若真把那孽种还给了他!你想救的那人,我定叫他死无全尸!”
燕楼轻轻一震,抱着真儿的手紧了紧,好像下定了什麽决心。
苏引月眼神一暗,忽然凶神恶煞起来,死死盯了太後半响,一字一句的咬牙:“女人!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手腕一转,迅速翻起一掌,掌风凌厉阴森,莹白的衣袖挣扎着被胡乱吹拂起来,那一截长长幽黑的手臂,恐怖阴暗,顺势击向妤太後。
妤太後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叫着护驾。
周围的士兵迅速围截上来,纷纷举着刀扑上去,想要拦截苏引月的掌力。
苏引月冷哼一声,不偏不倚地直直迎了上去,凌厉的掌风生生接下斜斜砍来的大刀,纤细的两指轻轻松松地截下刀柄,收紧夹住。持刀那人脸色一变,任凭怎样用力,却不能移动一分。
苏引月挑挑眉,微微一笑,然後猛一用力,不到一秒锺的时间,只听一声脆响,锋利无比的钢刀顿时应声折断,“!当”一声,半截的刀片,掉落在地。
持刀人脸色一变,还未待反应,只觉胸前忽然一凉,接着便是滔天汹涌的内力直逼而来,胸腔内的脏器好像忽然被人搅乱一般,破裂般的疼痛。
苏引月冷笑一声,顺势拍下一掌,持刀那人轻轻一震,所有的脏器好似顿时爆裂而出,绞痛着挣出体内。他好像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随即便喷出一口黑血,一瞬之间就失去了意识,摇晃着倒在地上。
快,狠,准,天下第一的武功,让人为之色变。
有些人退缩,有些人弃甲,却依然有一大部分人,守在原地,持刀相向。
妤太後後退一步,脸色惨白,却依然梗着脖子喊道:“都给我上!大家这麽多人,几十万的军队,本宫就不信,竟擒不下他一个小小的苏引月!若是大家能将他擒於剑下,几十万两的黄金,本宫双手奉上!”
乱了!乱了!数十万的军队一下子全都乱了!不再是几人几人的围攻,整百整千的人疯了般的围攻上去,原野上那莹莹白白的一点,一下子就隐没在君赢逝的视线之中。
“引月……”君赢逝为之一震,心里担心得厉害,收紧马缰,作势便要直冲过去。
“你怎麽不再等等?看看你的男人……究竟有多厉害。”
君赢逝一震,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来人一头银发,柔顺光滑的贴着面颊垂在腰间,极为精致的脸庞白皙如玉,眉目隽秀绯丽,艳色的红唇上却凝着讽刺的笑意,乍看下去,竟忍不住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来。
那人穿着一身银色狐裘,肩上卧着一只半闭眼睛的雪貂,清冷高贵,疏离冷漠,就好像厌倦了尘世。
“你……你是……”
“离幽。”男人逗弄着肩上的雪貂,半垂着眼帘,轻描淡写地答道。
君赢逝轻轻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向男人,说不出话来。
离幽,离幽,这个鬼魅般的名字,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苗疆血人,对任何国家来说,那是死一般的禁忌,不可碰触。
离幽轻抚着雪貂的,纤细的手指勾弄它微微抬起的下巴,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答道:“不要用那麽惊恐的眼神看我,我只是来收一个战利品,收完了,我自然就走了。”
君赢逝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什麽战利品……”
“哦?”离幽挑挑眉,停下手,颇有兴趣地看着君赢逝:“你男人做出的事情,你竟也不知道麽?”
肩上的雪貂突然失了主人爱抚的双手,不由有些微微不悦,摇头晃脑地蹭着离幽的脖子,表示不满。
离幽拍拍它,随即抬起眼来,看着君赢逝:“我真怀疑你们二人是怎麽相处的,这麽大的事,他竟没有告诉你麽?”
“什麽事!?你指什麽!?”
离幽静默半响,忽然嗤了一声,微微不屑:“你男人服了我的幻灭,蛊虫噬精吸血,只有成为我的药人,方能保住性命。”
“什麽!”君赢逝大惊,根本就不信:“怎麽可能!引月武功高强,他怎麽会自投罗网,更怎麽又去服什麽你的幻灭!你莫要信口开河!”
离幽皱皱眉,十分不悦:“你男人为了你去服用毒蛊,信不信由你,他答应我为我试药,成为我的药人,这麽好的武功底子,若真的不去利用,这才是暴殄天物?”
“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去服用那种东西!”
“那种东西?”离幽拧眉,寒下脸孔,盛气凌人地靠近他:“我离幽研究的东西,你竟敢如此不屑?幻灭多麽大的威力,想必你一个小小的皇帝不会知道。也好……”离幽勾勾唇角,精致的眉眼,冷森得可怕:“你男人就这样蛊毒附身,死了好了。”说罢耸耸肩,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君赢逝突然出声唤他,闭上眼睛,缓了一缓,才敢开口:“告诉我……为什麽……他为什麽……”
离幽停下脚步,颇为好奇地转头看他,精致的脸上,依然不屑。“……幻灭威力强大,以一敌万,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你男人又是武林第一,服了幻灭,想要帮你匡覆煜羡,根本就是弹指小事,你想要覆国,又没有军队,他这麽做的用意,难道你真的傻的不明白?”
离幽的话,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君赢逝的心脏。
“你说什麽……”
君赢逝呆呆地看着离幽,发不出声音。
离幽抬抬下巴,高深莫测地笑道:“你若不信,看看那战场就会知道。”
修罗般的炼狱,触目所及的全是猩红尸体,腐臭的尸体七七八八胡乱交叠着躺在地上,几十万的大军,几乎就在一瞬间,死伤惨重,只剩数人。苏引月摇摇晃晃着稳住身体,正踏尸而过,冲着眼前的那三个敌人,微微邪笑。
君赢逝心下一抽,忽然惊慌得厉害。
药人……药人……你当真是服了幻灭麽……
幻灭幻灭……
那意味着什麽……引月……
月下无人宠第六十八章
风起云涌,厚重阴暗的云层滚滚而来,突然遮盖住和缓温暖的阳光,白净的天空一下子昏暗下来,阴森蚀骨,沈重逼人。
寒风猎猎,怒哮而来,啪啪地拍响众人的衣摆,一人身着白衣,轻纱似的衣摆被高高的撩起,冷风割面,胡乱地吹起他漆黑柔亮的长发,美得过分的嘴角,凝着寒霜,攒着怒气,一步一步,踏着尸体,踩着鲜血,徐徐而过。
“苏……苏引月……你,你想干什麽……”妤太後脸色惨白,一连倒退数步,看着面前缓缓走近的人,寒意森森,袭人的恐惧直窜脚底。
苏引月眯着眼睛,冷冷开口:“女人,我本无意将你赶尽杀绝,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出此等扰人之举,更加要能真儿来威胁於我,今天我若不杀了你,我苏引月的名字,便要倒着来写。”
妤太後吓得脸色青森,脚底发软,再也保持不住以往高贵端庄的形象,精致的发簪掉出一半,几缕发丝乱糟糟的垂落下来,有些落魄的景象。
“苏引月……你站住!你……不准再靠近来,听,听见没有!”
苏引月挑挑眉,纯白的衣衫上早已染满鲜血,一场激战,脚下躺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浓黑的鲜血诡异地流出腐烂的身体,缓缓潺潺,发出地狱般骇人的声响。浓重的腥气铺天盖地而来,从未有过的狰狞可怖,兢兢战战,锁在每一人心头。
“妤太後,我最後再说一遍,把真儿交给我。”苏引月徐徐靠近,右边整条手臂上早已爬满狰狞可怖的幽暗黑色,其中有什麽股股蠕动,细细再看下去,那竟是一条条蠕虫的形状,就好像撑起他的肌肤,再密密麻麻的神经下面,噬精嗜血,恶心地蠕动。
燕楼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引月,甚至连声音,都在不可思议地颤抖。
“苏……苏引月……你……”
“燕楼,把真儿给我。”
“不可以给他!”妤太後惊慌失措,仓皇跑上前去,一把夺过燕楼手中的孩子,紧紧揽在前胸。“苏引月!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家的孽种就在我的手里,就算是死,我也要你苏家的後代陪葬!”
妤太後张狂地大笑,就好像忽然疯了一般,寒风冷冽地吹乱她的秀发,整齐的发髻一下子披散下来,扶摇珠玑虚挂在她的头上,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由胜及败,讽刺至极。
襁褓中的真儿转转眼睛,好像终於明白此时的凶险,扁扁小嘴,竟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不许哭!”妤太後怒叫,尖细的五指忽然紧掐在真儿的喉间,微微收紧。
真儿憋得脸色通红,费尽力气地咳了两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低低的呜咽。
“真儿!”苏引月紧张,目光忽然凶狠,不由上前一步。
“後退!你给本宫後退!”妤太後见苏引月靠近一分,心里一紧,手下就不由重了重,怀中的真儿哼哧一声,扭着脖子,呜呜地手脚乱蹬,勉力地挣扎起来。
“女人!你敢!我杀了你!”
“苏引月!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了这孩子,我便能活得下去,要是真没了这孩子,你能饶得了我?”妤太後阴森地笑着,鲜红尖细的指甲紧紧扣在真儿小小嫩嫩的脖颈上,本是端庄典雅的面容上凝满怒意,眼睛盯着苏引月,微微的抽搐。
“住手!住手!”
苏引月面色阴沈,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一紧,忍不住又是上前两步,行至一半,却忽然脚下一顿,眉宇微微皱了起来。
妤太後好一阵惊慌,一连退後几步,眼神紧张地盯着苏引月,怕他又耍什麽花样。
苏引月静默一阵,忽然闷哼一声,身体抖了抖,猛然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致毒的黑血泛着幽深诡异的蓝光,黏稠浓腻,正沿着他的唇角,一滴一滴,缓缓滴下。
妤太後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好你个苏引月!你竟然也有今日,来人哪!给本宫冲上去!好好伺候!”
只剩寥寥数人的军队定了定精神,手举着大刀,颤颤巍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下虚晃几步,却一直犹豫着不敢上前。
苏引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缓缓地擦拭干净唇角的鲜血,不紧不慢道:“就凭他们几个,你以为又能把我怎麽样?妤太後,你死期已到,不管有没有真儿,我都会将你置於死地。”
“笑话!”妤太後得意,扬了扬手中的襁褓,尖细鲜红的豆蔻,缓缓摸索着真儿的脸蛋,笑得邪恶:“你的宝贝儿子还在我的手中,怎麽?苏引月,你和那皇帝的野种,竟真的忍心麽?”
苏引月怒目而视,一字一句地恶狠狠道:“……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你敢威胁我,你的死期,也就越快到来。”
妤太後轻轻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苏引月已经鬼魅般的直逼过来,一只黔黑幽蓝的手掌,五指爪形张开,高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击上她的头顶。
“苏引月!你敢!”妤太後眼神凌厉,猛地收紧五指,怀中真儿嘤咛一声,呛得吭哧几声,微弱的呼吸,渐渐浅淡下去。
“真儿!”苏引月心神俱裂,生生收回掌势,内力反噬,他轻轻一震,喷出黑血。
妤太後邪笑:“就凭这样的你,也胆敢动我?苏引月,你纵使武功高强,却只有一样,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紧紧地盯着他,咬咬牙,像要将她撕碎。
妤太後得意的笑了一笑:“阴狠歹毒,冷血无情,要成天下,你永远也拼不过我。”
苏引月冷笑:“妤太後,你那麽可悲可怜,在这点上,我当真是拼不过你。”
“住嘴!苏引月!你什麽意思!?”
“妤太後,你看看自己,众叛亲离,连你唯一的皇子,都是恨你入骨,你这样的生命……还有什麽意思……”
“住嘴住嘴!”妤太後疯狂地大叫起来,就像被人触痛了伤处,急切地否认:“本宫要的是天下,什麽皇子亲情!通通都是废物!都是废物!”
苏引月勾勾唇角,不屑地嘲笑一声,他冷眼凝视着这个一生都疯狂着追求权势的女人,连微薄的怜悯,都不屑给予。
妤太後渐渐冷静下来,退去刚刚疯狂的神色,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像忽然想起什麽,邪恶地提议道:“苏引月,想要你的孩子平安无事麽?我给你一个退路,如何?”
苏引月皱眉,抿唇不答。
“不要担心,事已至此,本宫不会痴心妄想地要求天下,本宫要的,只是与你同归於尽,如何?”
苏引月愣了一愣,艳丽的眼眸阴晴不定地望着他,谨慎小心,好像估量着什麽。
“怎麽?不舍得?放不下尊严?”妤太後阴测测地笑着,脸上越发狰狞起来:“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宝贝儿子被我掐死?苏引月,你力挽狂澜,最终还是要败在我的手上。”
鲜红亮丽的豆蔻缓缓轻撩着真儿嘟嘟的下巴,真儿好似极不舒服,半噌半扭得躲开,嘴中咿咿呀呀,扁着小嘴,眼看就要哇哇大哭出来。妤太後微抬着眼神,别有深意地看着苏引月,邪恶地轻笑。
半响,她轻轻开口:“考虑好了麽?苏大楼主?”
苏引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静默半响,忽然道:“妤太後,你威胁不了我,你忘了,我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妤太後刚要惊讶,忽然眼前一闪,只觉一团白光窜过,手中忽然一空,她睁大了眼睛,等到再次视线聚拢,苏引月已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抱着真儿,另一只黑手已经狰狞着抓在她心脏的地方,只要微微用力,便可破胸而入。
苏引月轻笑:“……妤太後……我早就说过……我要杀了你,更要救回真儿……”
“你……”妤太後瞠目结舌,来不及吐出最後一句话语,忽然身体一颤,心头的鲜血一瞬间喷涌而出,溅红了众人的双眼,寒风一过,就这样的,歪歪斜斜地垂软倒下。
挣扎拼搏了一世的女人,终於在追逐权势的道路上,绞死了自己,挣断了希望。
苏引月怜悯地看着她,忽然不在动作,狰狞漆黑的手臂上,一股一股的红色,挣扎着,迟疑着,蜿蜒而下。
“……呃……”
那一瞬间的巨变,谁都始料未及。
甚至连这个冠绝天下的高手,也只能瞠目地看着自己胸前忽然刺透的利剑,发不出任何声音。
黏稠浓重的黑血,泛着幽深阴晦的蓝光,顺着锋利刺眼的剑尖,极静极缓的,沈重滴下。
寒风冷冽,割着苏引月的面颊,漆黑柔亮的长发,被无情地吹乱打散,这一刻的世界,静谧无语,安静得接近死寂。
半响,只听一人轻笑,费力地咳了几声,才不轻不重地低低道:“刘瑟……咳……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