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无人宠 下(生子)——引煜
引煜  发于:201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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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黄吉琛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一双巧手利落地探进他紧贴盆骨的胎盘之中,轻轻拨弄了几下,手上好像抓到什麽,脸上忽然一喜,道:“大人!老朽抓到孩子的腿了!快快踱过更多的真气给皇上!老朽这就将孩子拉出来!”

苏引月心下一喜,忙凝眉敛气,踱过了更多的真气。

黄吉琛深呼口气,手上缓了一缓,忽然用力一拉。

苏引月只觉眼前一花,忽然一个血淋淋的物体被拉了出来,身上滴着浊黄肮脏的液体,一下子被扔进苏引月的怀中。

“快!提起他的右腿拍他屁股!”黄吉琛严肃地命令。

苏引月轻轻一震,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倒提起胎儿的脚踝,狠狠一拍,胎儿抽了抽鼻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黄吉琛松了口气,连忙转过头来,见君赢逝已接近昏迷,甚至连呼吸也越来越弱,不由面色一凛,加快手上缝针的动作。

苏引月手忙脚乱地包好孩子,果然是个很重的家夥,血气方刚,哭得唏哩哗啦,声音大德简直传遍整个荒野。

反观君赢逝却愈见不妙,呼吸渐弱,全身接近冰凉,虽然黄吉琛已及时地缝针完毕,鲜血却仍旧汩汩不断地自他的伤口流出,颇为触目惊心。

这止不住的鲜血,最为杀人无形。

黄吉琛心急,涂了一层又一层的止血之药,却仍然不见效果。

苏引月扔下孩子一把扑过来,急道:“这麽多血!这麽多血!黄大夫!你快给他止血!快救救他!”

黄吉琛不断地换着手里的白布,眼看着鲜血染红一条又一条的巾帕,突然沈默下来,拧眉不语。

鲜血依旧汩汩不断,在场的二人突然静默下来,谁也不敢出声,世界,似乎死寂。

“苏大人……”黄吉琛忽然叹了一声。

苏引月轻轻一震,猛然看向他,顿时苍白了脸颊,发不出声音。

“老朽无能……请苏大人……节哀……”

月下无人宠第六十章

哭声苍凉,奶声奶气的哭声响彻整片旷野,鲜活的生命力终於历经磨难地来到人间,小小的身子上沾着鲜血,混着浊液,紧闭的眼睛还未睁开,小小的拳头紧握,双腿一蹬一蹬,好似正哇哇地宣泄自己心中憋闷已久的怨气。这稚嫩孩童的声音,伴着猎猎而过的寒风,不知为什麽,却是那样一副苍凉悲伤的气氛。

近乎死寂。

整片旷野,整个世界,也许更是苏引月的心中,近乎死寂。

死一般的沈默,映衬着奶娃娃的哭声,正如一颗徐徐陨落的星子与一盏熠熠生辉的明灯,一个破败,一个鲜活,对比之下,竟是那般的……痛彻心扉。

苏引月呆愣一下,随即闭上眼睛,许久之後,终於一滴眼泪,滑落脸庞,滴进身下的泥土,消失不见。

他狠心,他狂傲,他决绝,却没想癫狂了一世,报应……终究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暴跳,没有愤怒,只是紧抓着君赢逝愈渐冰凉的右手,放在颊边,缓缓摩挲。

黄吉琛沈默了半响,以为他没听到自己说的话,犹豫片刻,又重复道:“……苏大人……皇上力竭……老朽自会竭尽全力……还望大人……先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苏引月默然不语,径自摩挲着他的额头,单手为他擦拭着腹部的伤口,垂下眼帘,竟像没有听到一般。

黄吉琛微微尴尬,悄悄抬了抬眼,以为自己声音说得小了,想了一想,刚想再次出言提醒,却被苏引月冷冷打断:“黄大夫!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相信他不会死!你身为医者,更应该有这种觉悟才是。”苏引月一边说着,一边点了他的穴位止血,另一只手还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真气,效果却好似微乎其微。

黄吉琛低低叹了一声,突然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只有拿起手中的巾帕,不断地为他擦拭汩汩而出的血迹。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煞白的巾帕,强烈的血腥气迎面扑来,黄吉琛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地为他处理腹部的伤势。

这是在野外。没有热水,没有湿巾,皇上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不易。

黄吉琛心里低叹,现在却毫无办法,只能一手按着他的腹部,涂上一层层膏状的止血消炎药物,再拿着纱布又一层层的包裹起来。

苏引月一直静默着不再出声,只是双手紧紧攀握交叠着他的右手,也不去理会一旁哭泣不断的婴儿,愣愣的,好像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的相遇,他意气风发,手执折扇,细长莹透的碧玉扇坠从扇柄细细长长地斜坠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

那一瞬间的他,说不出的英气豪迈,说不出的气宇轩昂。

也许,在那一瞬间,自己就深坠爱河,无法自拔。

渐渐的,缺失的记忆如同海浪般涌入脑海,苏引月轻轻一震,似乎真的抓住什麽一般,慌乱,甜蜜,幸福,苦涩,种种纠结的情绪相互交错着出现在他的脸上,其间柔肠寸断,其间幸福甜蜜,也许,也只有他一人知晓吧……

苏引月神色一暖,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翘起。

月色迷离,竹声醉人,那一夜的望月亭中,他与他斟酒对饮,和着清风明月,映着池水潋滟,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痴迷与眷恋,那一刻,他笃定,他是赢家。

可是他却错了,甚至错得离谱。

他以为他报复了他,戏耍了他,玩弄了他。他以为大仇得报,自该畅快淋漓,自该意气风发,可谁想,因果报应,到最後,自己却自食恶果……

记忆一点一点的归拢,从开始的相遇,再到曾经经历的种种纠葛,一直到现在……他为他逆天孕子,他为他剖腹取子。

苏引月扯扯嘴角,劈天盖地的苦涩狂漫而来,心里纠结着种种痛苦,对着地上那毫无意识的男人,轻抿薄唇,却不知该怎样徐徐道来。

“我只想告诉你……我想起来了……”苏引月轻逸出声,轻拨着他的发丝,仔仔细细地帮他归拢在脑後,声音压抑着,痛苦自心底泛开,难以言述。

君赢逝紧闭着眼睛,双手垂在两侧,手指自然地蜷曲着弧度,静静地躺在地上,丝毫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好像一场生产,就让他陨殁了所有余下的力量,只待平静地腐化为尘,幻化为风。

苏引月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指腹隔着空气,游移着停在他的右手上,顿了一顿,紧紧握住。

“我知道你恨我气我,但是醒来好麽……真儿好好的很健康,声音大得吓人……你若是恨我忘了你,大可以打我泄愤……我一定不会还手的……”

苏引月俯身亲了亲他的手背,忽然一声!当落地的声音,一个白玉瓷瓶从他怀中掉了出来,骨碌骨碌地滚向远处,停在黄吉琛的脚下。

黄吉琛愣了一愣,随手捡了起来,问了句这是什麽,见苏引月愣愣的并不搭腔,便拧开瓶子闻了一闻,顿时呆住。

“大人……”黄吉琛好似十分激动,颤声道:“大人可知这是什麽!?……”

苏引月抬了抬眼,心思却全在君赢逝的身上,便随意答了一句:“那日刘瑟硬塞给我的……也不知是什麽东西,黄大夫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黄吉琛猛然拍下大腿,哈哈大笑一声,喜道:“纵是踏破铁鞋也寻不到的东西,没想到呀没想到,得来竟是不费半点功夫。”

苏引月微微拧眉,好奇地望他半响,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禁不住面露喜色。

这是那日他打仗受伤之後,刘瑟千叮咛万嘱咐送来的东西。

伤口不深,只是肩胛处有一条细小的伤痕,是他那日走神之下,不慎被煜羡将领所伤。明明伤口已经结痂,刘瑟却依然献宝似的捧来此物,说什麽费劲心机的寻来此物,定要让他好生服下。之後,刘瑟罗罗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却被他尽数忽略。他根本没听刘瑟说了这是什麽,自然也不可能多加关注,更不会知道他有什麽效用。

随意地往哪里一塞,自己也不知道将它放在了哪处,今日却不好不巧地掉落出来,难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苏引月眼前一亮,竟有些微微期待起来。

“黄大夫……这是……”

“止血还魂的圣物,阴阳九转丹。世间仅此一瓶,苏大人有此种圣物,怎麽就不早说?”黄吉琛眉开眼笑,他有幸曾目睹阴阳九转丹的神奇功效,不过那还是他年幼之时,现在阴阳九转丹重现江湖,当真要说这皇帝好命。

阴阳九转,即便阴阳相隔,只要九个日夜,便也能兜兜转转地死而复生。

这样的作用与功效,天下间,无人能及。

苏引月紧张地拉住他,忍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问出声音:“……这麽说……这药……能治好他?”

黄吉琛笑眯眯地道:“此神药世间难有,天上难寻,若是连它也治不好,只怕奉为医界之首的无须圣人,也要甘拜下风了。”

“当真有这麽厉害!?”

“当然。”黄吉琛抚着胡须轻笑:“老朽自然不会骗人,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更何况这人命关天的大事……”

“好了好了!”苏引月心急地打断他,一把地抢过瓷瓶,连忙倒出一颗,喂进君赢逝的嘴里:“你要说什麽我全知道了,当务之急是要救醒他,你那什麽唧唧歪歪的大道理,一会儿再说。”

黄吉琛微微汗颜,但又无法反驳,於是沈下声来,静默着观察君赢逝的神色。

君赢逝虽然失去意识,牙关却仅仅闭着,根本无法完成吞咽的动作,苏引月忙活了好一阵才将丹丸勉强喂了进去,其间又是度气又是撬牙,终於在最後一口两人吹送的唇齿之间,将莹白的丹丸送了进去。

苏引月微微紧张,反反复复地观察君赢逝的神色,眉头紧锁,禁不住心急。

“怎麽还不行!?”

“苏大人好好等等,九转才能还魂,历经九日的还魂圣药,怎麽也不能如此快得就起了作用。”

苏引月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一旁的婴儿也好似哭累了,歪歪斜斜地睡在苏引月胡乱包弄的襁褓之中,偶尔舔舔手指,看似身子极好,在这荒郊野外,竟也睡得如此香甜。

苏引月神色一暖,小心翼翼地抱过孩子,揽在自己的怀中。

婴儿身体不算太大,却也不小,尤其是圆鼓鼓的大脑袋颇有些头重脚轻的味道,苏引月点点他的小鼻子,看着他扁扁小嘴,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真儿……真儿……”苏引月轻唤着他,一手拍打着他小小的身子,呢喃:“那是你的父皇,看见了麽?他费尽心力的生下你来,却还是没能看得见你……”

苏引月缓缓说着,从来孤绝冷傲的眸子里,流动着什麽光辉灿烂的东西,满是柔情。

看见了麽……赢逝……他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小小的真儿……

你……快醒来看看……

好麽……

苏引月无言低语。

月下无人宠第六十一章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干净的味道,鼻间缭绕着紫檀的幽幽香气,不知是睡了多久,腹间似乎有什麽火烧一般的灼痛,忽然一阵奶声奶气的孩提哭声,君赢逝脑中一痛,好像被什麽用力扯了一下,昏昏沈沈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所未知的房间,清新淡雅的素色床幔斜斜地挂在床头,长长的淡绿色帷帐柔柔地垂落下来,暖暖的阳光从窗外缓缓地照射进来,斑斑落落地打在浅灰的地面,君赢逝看着看着,突然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朦朦胧胧地溢满心间。

淡静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只余青烟嫋嫋,柔软的淡淡紫檀香气缓缓的散落在空气中,君赢逝似乎能看见那一丝一缕清浅散开的青烟,忽然一股孤独,悄悄地漫上心头。

腹间隐隐作痛,身体好似忽然间轻松下来,君赢逝似乎隐隐觉出什麽不对,下意识地向下看去,身上换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素色中衣,高级淡雅的熏香自体间传来,一股清新醉人的味道。

君赢逝嗅了嗅,身体忽然间放松下来,这样清淡得毫无压力的气息,仿佛是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珍宝,直直撞进心里。

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肚皮,忽然感觉手感不对,君赢逝轻轻一震,复又着急着慌地反复摸了几遍,终於愣了一愣,缓过神来。

小腹处的疼痛清晰地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样的疼痛与冲击,是他一辈子想忘也忘不了的事实,面对那麽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君赢时头一次感到那麽无力与彷徨……

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他命不久矣,满眼的血腥与刺鼻的腥气,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虽然疼痛,虽然锥心,却让他理清了一些紧紧纠葛多年的心结。

他与苏引月,曾经互相伤害,曾经互相报复,可却仍旧心心相惜,即使痛了,残了,伤了,甚至是死了,也会将对方深深刻进骨子里,哪怕至死,也要带进坟墓。

也许,只有面对生命,这些莫须有的纠纠葛葛,才能如尘埃一般浅浅淡淡得化为清风……

君赢时低低叹了一声,他仿佛是真的累了,只坐了一会儿便又躺了回去,双手又习惯性地向下摸去,忽然碰到了什麽,伤口火辣辣地疼痛,君赢逝脸色一变,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一把撩开被子,甚至连鞋也来不及穿,急急跑了出去。

真儿!真儿呢!

君赢逝终於发现出什麽不对,下腹平平如也,火辣辣的伤口提醒他刚刚发生过的事实,可是自己九死一生生下的真儿却不见了,这怎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这是哪里!真儿又是被谁抢去了!?

君赢逝狂奔在细细长长的走廊之上,焦急地左右寻找,身边来来回回走过丫鬟侍童一般的人物,君赢逝一把抓过他们,急道:“可曾见过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儿!?大概……有这麽大……”君赢逝一边比划一边说着,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到底该有多大,只是凭着想象,大概地说着。

哪知小丫头竟是扑哧一笑,一点都不给当朝皇帝留下任何面子:“少奶奶你可醒来了?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长时间,公子带着小少爷出去了,竟没想到少奶奶你现在就醒了,可不知道公子一连守着你几天,一脸怨气的,几乎要把整个府里的人,都吓怕了。”

小小姑娘笑笑盈盈的,可爱的酒窝凝在他的腮边,一两缕俏皮的发丝俏生生的垂落在腮边,好不可爱。

君赢逝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麽!什麽少奶奶!你糊涂了!事情根本就不对!”

“哪里有什麽不对。”小姑娘眨了两下眼睛,歪着脖子道:“府里就你这麽一个少奶奶,公子对你又贴心得紧,你们夫妻恩爱,又有可爱活泼的真儿少爷,你说,这还哪里有什麽不对?”

君赢逝气结。“你们少爷是谁!?又把真儿带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刚要说话,忽然一阵脚步声定定传来,接着是溢满威严的清艳声音,君赢逝轻轻一震,忽然僵直了脖颈,不敢转回头去。

“雀儿!你这丫头!少奶奶刚醒,与她乱说什麽!?”苏引月覆下长睫缓缓踱来,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流光溢彩的纯黑色瞳孔,他不紧不慢地徐徐说着,怀里抱着小小的婴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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