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惴惴不安了一天,第二天看大家都忙着晨练习,他偷偷跟着少主往外头,三转两转,到了紫云岭。宝儿柔和地看了看他道:“海哥,有什么事么?”
海平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对不起主子,奴才罪当万死,奴才这件事情,已经瞒了八年了,奴才心里头好疼,奴才受不了了。主子,都是奴才,奴才。”
他的话没有完,宝儿一把将他扶起来道:“海哥,这件事,你不必再提,朕都知道。朕和弟弟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你做得对,当时,如果你不阻拦弟弟疯狂的举动,现在咱们都已经叫恶魔吃了。你救了弟弟,朕感激你还来不及了。至于这件事,你不要再提起了。海平,朕不怪你,朕只怪自己。如果非要追究谁是害死孩子的人,那就是朕。”
“主子,您,您怎么能这样饶了奴才,都是奴才,奴才要不拉着,小主儿,就有救了呀。”
“海平,弟弟当时已经用了十一甲子的神力了,即便是十二甲子,也不见得孩子就有救。可是弟弟如果强行突破,那么,可能不但救不得孩子,反倒送了弟弟的命啊。你,你做得非常对。海哥,朕只求你一件事,此事,树哥过去不知道,现在不知道,将来,我还是希望他不知道。他的心肠最是软,要是他时时想起这事,朕只怕给他以后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痛苦。海哥,你告诉则平,叫他也不可说出来。朕已经告诫过蝈蝈了。”
海平抹着眼泪又想跪下,却又叫宝儿给抱起来道:“海平,你别伤心了。孩子的墓,我想弟弟必然安排得很好,我也不想再看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伤心。唉,老天罚朕,都是朕,不爱弟弟、牺牲弟弟的报应啊。”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了,一千多人准备好了,骑上万里追风,踏上了去桑德兰宫的征程。这时分,明珠肚子也快七个月了,晨旭实在是放心不下他,又不太想去了。他去跟爷爷辞,玉龙吟一听,什么,你不想去,为什么,是珠子拦着么?爷爷跟珠子说去。
玉龙吟跟珠子一说,珠子一听,为什么不去啊,你都练习了两个月了,又不去了,别人怎么看我呢。去,非去不可。晨旭拗不过他,答应起行。
六月二十八日,天气大热,清晨起身,明珠仍然闭玉睑,脸上带着恬静可爱的笑容。晨旭亲了他许久,准备行装起行。
到辰时,风涵清朗的声音震动了玉龙顶:“大家出发,为我龙泽、龙燕、北渊三国争光。”
三位评委先行,晨旭呆呆地拉着马缰不动,宝儿暗自叹息,这样子,比什么武嘛。
林泠奇怪道:“旭儿,走啊,呆着做什么?”
突然晨旭呆呆的眼睛里放出激动的光来,他兴奋地道:“等等,珠子来。”
玉龙吟气道:“珠子早上服了药,还睡着呢?别分心了,走呗。”
他的话刚说完,只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清脆的呼唤声:“哥,旭哥,等等,等等我。”
只见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狂奔着穿过七大宫,向广场跑来。越近,那大大的肚子就越分明。几个殿主都吓了一跳道:“少主,这样子跑,不把孩子给跑下来了。”
风涵一听,大是生气,骂道:“别胡说,好好的咒我的孙子。”
晨旭和宝儿双双从马上跃起,几乎是凌空飞向弟弟的。他们一个身似彩凤,一个却如下山的烈马,轻功之高,大家一起喝彩。到了明珠身边,双双将他抱住。明珠几乎是要软倒了。
晨旭亲着他汗津津的额头道:“好珠子,你说一句,旭哥就不去了。”
明珠边喘气边摇头道:“为什么不去啊,我和孩子们都等你的好消息呢?这,这里是两个护身符,一个给哥,一个给你,弟弟在家中,日日夜夜盼你们回来。”
再度上马,看着爷爷怀里,涨红了脸正在艰难喘气的明珠,晨旭的眼泪又下来了。狠起心肠拔转马头,听着他在身后的呼唤,不知怎么的,泪水就直滚下来。珠子,珠子,你放心,旭哥,必不叫你失望。
五十二青鸟忽传云外信
一层层瓦蓝的波浪,像一块块巨大的蓝色水晶,随着风在浩浩汤汤的湖面上,一叠叠地涌起来。红日已经升上了半天,霞光滟滟,如仙子般倒映入水中。整个湖面又闪着一层奇异的金色。白云夹在天湖之间,柔柔泄泄地在荡着每个参加武林大会精英们的心情。大家虽然紧张,却是心情大好,欣赏着思吟海那时而瑰丽,时而俊俏的风光,看着湖面上点点白帆,听着渔女们娇丽的歌声,望着远处个个湖中小岛在大湖上时隐时现,一群群带着幼雏的鸟儿,在湖面上时而腾起,时而飞下,各种奇异古怪的鱼儿,丝毫不惧怕渔民们的大网,以夸张的姿态跃出湖面,向征人们显示它们矫健的身姿和青春的活力。
鹰、涵、泠三个,好不容易得空出门,欣赏湖光山色,哥仨是有说有笑啊。为了不让大家太紧张,泽主们已经吩咐下去,对下不称朕,大家出泽,就平等相处,只有长晚辈,没有什么主上奴才。这条命令一出,年青殿主们就更活跃了。有几个已经大着胆子上来向泽主们请教功夫了,谁不想多跟泽主们学学呢?
宝儿此行却是带了云树,这小俩口子,忙里偷闲,两马并驾,手挽着手,云树清越的嗓子,为宝儿轻轻地唱歌,大家在身后跟着听,真好听啊,云后的歌声,真的,虽然不响亮,却清雅无双,好像是在大热天里,大家满足地吃了一块大冰。声音婉转,句句传情,柔而不媚、清而不娇、诚而不盛,挚而不伤。唔,宝少主真有福份,连出征,都,都如此景色宜人。哈哈,云后是天靖教第二任教主,也是桑德兰宫的常务理事啊,当然也要出席武林大会,据说这次大会的具体日程,都要由云后他们来安排哦。少主可真的,吃饭、抽烟、上厕所,一带三便啊。
最觉得无法忍受的,却是晨旭,一路上,什么景色都看不见,眼睛里只有珠子红红的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热过度,会不会咳嗽症又发作,爷爷他们是不是好好照料他了。珠子,叫旭哥怎么放得下你。别人都希望多欣赏些思吟海的风景,他却盼着赶紧过了思吟海,到龙泽的木兰行宫。赶紧写信给珠子,问他的平安啊。不然,我,我快马加鞭赶回家去了。
好不容易天黑时分,到了木兰行宫,一下马,也不喝水休息,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着画着玉龙儿的宣锦纸,立就情意绵绵情书一封。才不管什么少主陛下呢,英雄气慨一点也无,满纸就是小儿女的情深意长,卿卿我我。写完了,吩咐回家报信的李潮,一定要亲手交给少主。李潮走时,晨旭又一再嘱咐,天气太热了,不必回信,只要让我知道他平安就好。
下泽宫内,风凝正在气骂傻珠珠,这份出息哟,自从晨旭走了,觉也不睡,坐立难安,茶饭也无心了。嘴里唠唠叨叨地说:“旭哥到哪里了,为什么还不来信呢?我,我正的等不及了,娘亲,咱们的信使怎么还没有回呀!”
这样还不算,六月的龙泽,正赶上第一季春收,天气热起来了,这小爷,非顶着大太阳,到宫门口去守候。玉龙吟这份气呢?晨旭给了你什么好处,给你又吃了什么迷药了,不过是哄了你几句,说什么为了你不去参加武林大会之类的话,你也当真了。唉,怎么就这样没有出息呢。亲自将爱孙抱了回来,不肯睡觉,非要坐着等信使。坐到两眼打架了,刚想动手将他抱回床去,立即就醒了,固执地要继续等。
正等得心焦呢,尔莺打趣道:“主儿,旭爷回来了。”
哪儿,哪儿,旭哥在哪儿?速度也没有这般快,虎的一下,就起来了。修珉笑得都透不过气来道:“爷,前些日子,还不理旭爷呢,现在怎么就分不开了呢?”
晓得这些坏丫头们在作弄自己,明珠不依,挥着拳头要打她们,这些丫头嘻嘻哈哈地笑,刚在追逐呢,李潮就来了。亲手将信呈给明珠少主。明珠的眼睛里,只看到信了,一把抢过,连叫李潮起都没有了,管自己跑回内殿去了。主子不叫起,李潮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修珉笑着拉他起来道:“主儿的眼里,还看得见你,你起来呗,到外殿等着,我叫小丫头们给你备些食物和水。”李潮也乐,打心眼为下少主欢欣。
明珠亲手将印着小凤的信纸取出来,提起笔来,工工整整,一笔一划的写下去。旭哥,其实弟根本不要你当什么武林盟主,也不要你名扬天下,弟只想我们一家人长久的斯守,你快回来呗,我,我不想让你去了,我要你陪我和宝宝们。写完了,红着脸出来,将信交给李潮,脸红透了,垂着首,就进内殿去了。
李潮又吃惊又好笑,这小爷,脸红什么嘛?他将信小心收好了,取了主子们的回音,便立即起身,连夜回木兰行宫,天亮前,要将消息传回去啊。
快接近行宫的时候,大道上,有个人正在等他。李潮借月色一看,是宝主儿,立即下马请安。宝儿笑着拦住他道:“潮哥,想不想你家主子得胜?”
李潮尴尬地笑道:“宝主儿,说不想,那就是蒙您了。”
宝儿展眉大笑道:“这就对了,把你怀中的信给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主子。我保管你主子一定节节胜利。”
李潮一听,宝主儿这样说,一定有道理,就听宝主儿的。立即将怀中的书信取出,跟宝儿手上信互换了。
信到了晨旭手里,打开一看,信中无非说他们母子平安,叫晨旭要努力,不要叫他和宝宝失望。虽然扫兴,不过,总算是珠子亲手来信,那也是对自己关心极了。着实叫晨旭欢喜。如此,我必不负珠子所望,一定叫他们娘四个开怀。我可比不得宝儿,一住下来,就拉着云树到处欣赏风光去了,我的心儿不在这里,有珠子的信,我的心才踏实呀。
进入七月的龙泽,着实是热极了,在这热极的时分,又传来一个好消息。魔女明硕霞企图破坏武林大会,结果被发现。明硕霞逃跑时,叫旭少主追上,已经被旭少主杀了。这下,大家大松了口气,只余下一个明折首,还怕什么。
不过风凝还是担心,这会却是担心天气太热,明珠受不了。明珠这一胎,是不能再有半点受难的了。承祖父子都说了,不能近寒泉,这样会伤着孩子,更会让少主的肺疾发作的。不但不能近寒泉,而且还要冬病夏治,现在搬到暖泉湖这边,好好养着,不仅对孩子好,对少主身体也好。
明珠是龙神啊,本来就怕热的,这样一来,整天身上都滚满了汗水,一天换十几身衣服,还是热闷了。这些丫头们替他打扇,丫头和一等侍卫们也受罪啊。这么热的天,三十七八度啦,人家都在寒泉湖边侍侯主子,偏这些人要到暖泉湖边来,大热天站在值主子,好受么?
明珠正在殿内发刺毛火,风凝和凌霜辰进来,老远就嗅到爱子身上传出来的迷人的清香。风凝知道他真的是热毛了,便接过扇子,给爱子打扇。霜辰轻轻给他拭汗水,看着他雪肤下的一条条巨疮,霜辰心中即疼又悔,边拭,边泪水直滚。珠子,你受了这样的苦楚,都是我和你舅舅不好,你,你雅量宽宏,饶恕我们,可是舅妈这一辈子,心中不安啊。
明珠一看舅妈掉眼泪,急忙劝,又是扮小丑、又是撒娇,才把霜辰给逗笑了。风凝把他的衣服都脱了,轻轻抚着他光滑的上面已经长出可爱孕纹的肚子道:“别动,娘亲给你肚子上擦擦。”
擦完了,要给他再穿衣服,明珠拉住娘的手道:“娘亲,能不能不穿啊,不穿舒服。”
风凝啐了他一口道:“像只小光猪一样,你的丫头们怎么办啊,她们不要脸红了。听娘亲的话,今天就穿上去,明天,娘亲给你想法子。”
第二天天一亮,玉龙吟刚过来想要侍侯明珠穿上衣服呢,风凝就过来了,他一扬手中一个天蓝色绣花的肚兜,这肚兜儿是风凝从库里挑了天下最好的轻云透雪纱,在纱里头又用冰片绞了,叫人连夜绣起来的。纱轻而冰,穿在身上,感觉不出来。
明珠一看上面的花花草草,拧着嘴,不行,穿上去,叫人笑死了,不穿。玉龙吟将纱取过来道:“好孩子,穿上了,你就整日呆在这殿里,一天黑了,换衣服外头透透气去,好歹这日子就不难过了。”
明珠撅着嘴,勉强穿上了。玉龙吟吩咐下去,没有本尊的令谕,一切人等都不得探视中少主。少主的日常起居,就由下泽主和辰后直接负责,八个女官和二十四个小女官值着中少主,外加一应侍卫、宫女太监,侍候明珠的人,掐着指头算起来,居然有二百多个。
明珠是一心想叫娘亲把人给撤了,可是玉龙吟不依,这小祖宗,好动,又爱闯祸,天知道少了个人,会闹出什么动静来。把暖泉湖边的绛珏轩给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我的心才安稳得下来。
每天柳涔几个经主上特许,可以来看少主,可毕竟,年纪上隔着一大段了,明珠只好整天想着旭哥,却不知道他比得如何了。
本届武林大会的精彩,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了。整整一个月开下来,上亿人,涌入了鸿雁的几大城市,观看一场场地决赛。无瑕的营业报表是狮子滚雪球啊,风凝拿着每天的营业报表,也是眉开眼笑。
396个第一名决出来后,接下来争夺武林盟主的比武更是惊心动魄,连东大陆,都发了几万只船过来,看比赛。浩大的沧江,居然叫船给挤得水泄不能,各大商团,不得不请龙泽水军协助来疏通。
八月十五日后,前四名终于出来了,虽然龙泽一路上被比拼掉了许多精英,但是仍然有一百十一个第一名,进入了龙泽勇士的手中。除去同时得奖的人数,龙泽共有四十八人进入了决赛。但是最后,南拓的林李明陛下,力战群雄,终于从龙泽勇士中,拼开一条战路,进入了前四名。当然非常遗憾的事情是,林李明一招之差,败给宝帝君,所以,只有和洛宏诚争夺第三名。
这次武林盟主的席位也改了以往的规矩。以往,除了第一名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是。这次,第一名是武林盟主,二三名都是副盟主。以后武林的事情,就由三位盟主协商解决。所以第二名和第三名,同样叫武林人士看重。
三四两名决赛前夜,空大师特意请鹰帝君和涵帝君吃素席。席罢,两位帝君回桑德兰宫中龙泽内院,叫过宏诚。宏诚非常明理,叫主子们放心。结果,第二天,林李明顺利地取得了第三名。天下人心知肚明,这一席,实在是龙泽让出来了。否则,洛大元帅,只怕并不输给李明帝君。
八月十八,时隔十年的武林盟主终于要出现了,大家都好紧张啊,许多赌博场都开出来了,压谁呢?宝帝君还是如帝君啊,一个是龙神王的哥,一个是龙神王的夫,你们认为,谁会胜呢?
嘿嘿,帕尔顿打听回来,有九成都是押宝儿的,大家都知道,宝帝君啊,武功只怕已经不在龙神王之下,可能旭帝君要差一点了。
外头都捧宝儿,可是龙泽内院里边,风涵却紧张极了。他看出来了,儿子跟以前不同了。一招一式,都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急躁冒进,好像行云流水。儿子的大宗师风范,虽然没有宝儿的气韵沉雄,却比宝儿更多了一分挥洒自如。弄不好,只怕宝儿要输。
一连三天,风涵都督促弟子加紧研究晨旭的功夫,你,你可不能给天下麒神一族丢脸啊,虽然旭儿是我心肝儿子,可你,却是我麒神一门,荣耀所在,作为麒神王的师傅,没有比弟子成为天下第一,更重要的了。你,你一定要胜。
林泠反倒比他轻松,知道弟子一定输,着急什么,第二名,也不错了。鹰呢,儿夫和儿子胜了,谁都一样,反正又不是我的传人,龙神一族要重上天下武林第一,还有十来年呢,我急没有用,这俩,倒是闲庭信步。
八月十八日晚,宝儿拉着云树在桑德兰宫玄坛玉族的行宫后花院内散步。云树柔声道:“那天,你已经跟我说了,你再也不会负弟弟,所以这次盟主,你决定让给旭哥,那你还烦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