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 下+番外——南天雪
南天雪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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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昨天倒是听几个副校长偷偷说里面有个叫舒什么的是个喜欢男生的——”

“小声点,还想不想混了!”

杨越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那张名单里,只有舒清一个是名字里带有“舒”字的,难道……

杨越失魂落魄地没跟室友交代就离开了,在外面发了一阵呆后,乘公交车来到师大。

隔着图书馆的窗子,杨越呆呆地看了半天,沈文旭在里面刻苦背题,时不时偷偷踱到图书馆背着人的一角,脸上摆出面对面试官的礼貌微笑表情,然后开始背答案。

想想过去自己所认识的几个考上公务员的人精似的学长,想想沈文旭的表现能力与那些人的差距,杨越一咬牙,离开了。

回到寝室,杨越插上了门,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十一岁男孩的身体,已经成熟又带着几分青涩,修长白皙的肢体饱满而纤瘦,柔软的腰肢曾被那个人说是自己身上最诱人地敏感的地方,两点樱红点缀其上,十分惹人怜爱。

在镜子前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杨越猛地转身冲出去,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脸颊火烫地扑到床上。

犹犹豫豫磨蹭了一天,评估专家来到了学校。

杨越跟室友讨了个在欢迎会上端茶倒水的差事,混进了校会议室。

校长眉飞色舞地向各个院领导介绍前来的专家,那个叫舒清的男人,在专家团里面算是比较年轻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面目很是端正温和,带着几分像沈文旭那样的清秀的书卷气,讲话也很谦逊,大部分时间比较沉默,不像其他专家一样坐下就开始嘻嘻哈哈认亲。

杨越莫名其妙地对舒清有几分好感,甚至偷偷想着,舒清这个人也许好说话,可以让自己少付出点代价。

抱着这个幻想,晚上,杨越揣上沈文旭的准考证号码,跑到学校招待所借口住宿,趁在登记簿上填写姓名的机会看到了舒清的房间号。

专家们住的是高级单人间,正好可以不让外人知道。

站在舒清的房间门口,杨越大着胆子敲响了房门。

进屋后杨越头脑一片空白,面对舒清颇为严肃的询问目光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还是没让舒清弄明白自己的来意,最后杨越索性硬着头皮掏出沈文旭的准考证号交给舒清,“请照顾一下这个人,他家庭情况很不好,如果考不上……”

看到舒清眉毛皱得要打结,杨越心里更紧张,不等舒清开口,竟然慌慌张张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热情的招呼,门被推开了……

以后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进门的是来挨个房间嘘寒问暖的院领导,看到杨越在专家面前衣衫半解的样子吓得险些魂飞魄散,抬手一把就拎着比他自己还要高一点的杨越仍了出去。

接下来,杨越为某人考公务员的事跑来说情的做法毫无阻碍地被学校领导知道了,舒清并没有为他隐瞒,据说气得校长直接进医院躺了半个月。

然后杨越接到学校的通知“开除学籍,限期离开学校”。

唯一让杨越感到幸运的是:沈文旭的名字没被人知道,沈文旭依然在安安稳稳地准备面试。

学校把这件事处理得很隐秘,其他学校只知道S市科大因为骚扰评估专家开除了一名学生,没人知道是杨越。

沈文旭也不知道,杨越怕影响他考试的心情,只好在另一所大学门外的小吃街上找了份小饭店跑堂的活,等着沈文旭考完试。

沈文旭没能通过这次省公务员面试,却在一个月后考上了另外一个县城事业单位招聘,做了一名县级小干部。

听到这个消息后,忍着一个多月没跟沈文旭联系的杨越开心地几乎要哭出来,立即辞去了饭店的活计赶去那个县城。

犹豫再三,杨越没告诉沈文旭舒清的事,只说自己跟几个同学在评估期间晚上自习时间溜出去玩,自己因为跑得慢,正好被巡视的专家抓了个正着,因此被学校开除了。

沈文旭痛惜万分地把杨越好好训了一顿,把他安置在自己分来单人宿舍里,对别人说是自己的表弟,还托了几个人帮杨越找工作。

杨越的计算机专业比较适合高科技产业,小县城里没有相应的科技型工作好做,进职业培训学校教授计算机课程又没有拿到文凭,只得拖了下来。

好在现在每天都能跟沈文旭待在一起,虽然沈文旭经常下班后跟一帮中年领导出去应酬喝得醉醺醺回来,但杨越也清楚,想在这种单位立下脚跟,不这样不行,并且沈文旭现在每周还是能抽出一天时间陪自己的,杨越觉得很满足了,自己也慢慢找了一份网吧管理员的工作,虽然在小县城里这类工作只有几百元薪水,但对杨越这样节俭的人来说也足够了。

直到有一天,杨越晚上百无聊赖地待在沈文旭的宿舍打游戏时,有人打电话来要他去XX酒楼把沈文旭带回来。

番外 小阳篇(四)

杨越赶到那座酒楼时沈文旭已经醉得人事不醒了,旁边一圈大小领导哈哈大笑,“年轻人,还需要锻炼——”

杨越陪着笑把沈文旭架起来准备离开,几个醉醺醺的中年人起哄道:“小张一起去,跟小叔子联络感情。”

坐在沈文旭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嗔怪地推了其他人几把,大方地站起来帮杨越扶住沈文旭。

当着这些对沈文旭的前途起着重要作用的人,杨越没说话,直接跟女孩一起把沈文旭扶了回去。

女孩一副老于官场的精明谈吐,一路上淡淡几句,把两人的家底子摸了个清透,末了奇怪地问道:“你们算是哪门子的亲戚啊?”

杨越暗暗扇了自己一耳光?——不同姓不同籍贯,说是亲戚谁信?都怪自己太老实了。

好在女孩也没继续问,陪杨越把沈文旭送到屋里后就告辞离开了。

沈文旭醒来后,关于那个女孩解释说那是领导们在酒桌上瞎凑合的,自己对她没什么兴趣。至于她肯送自己回来,大概是顺着领导的话头讨欢心而已。

杨越选择相信,祈祷这件事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过去。

然后突然又一天,杨越看到沈文旭在写喜帖,喜帖上新郎新娘的名字清清楚楚,是沈文旭和那个女孩的名字:潘霞。

沈文旭说,对不起,但是如果拒绝了领导们有意撮合的这桩婚事,以后不知道会怎样。反正我们也不能结婚,一直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估计也会惹人闲话,还不如我跟她结婚掩人耳目,我们还可以安安静静继续在一起。

杨越一把把手里的喜帖撕成两半,摔门走了。

沈文旭没有来找,杨越在自己打工的网吧里呆了三天,明明沈文旭知道这个地方,却一直没有找来,最后倒是杨越先按捺不住,偷偷跑了回去。

沈文旭不在家,看门的老头咪咪笑着说,“小沈啊,陪他家对象看婚纱去了。”

杨越这一次心死了半截——自己在外面几天不回家,那个没一点担心,还有心情陪人看婚纱——明显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但当时,他还抱着一点点希望:也许沈文旭只是怕为他们做介绍的领导,因此不得不做出对潘霞好的样子,自己可以等他回来,再好好问问。

杨越待在沈文旭的宿舍里捱了两个多小时,沈文旭和潘霞才姗姗归来,两人衣服甜蜜美满的亲密姿态,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无奈感。

看到杨越在家一脸的别扭,潘霞知趣地早早离开了,沈文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着杨越摇头,“你到底想怎么折腾啊。”

杨越不由得心里冲起一股气,“我折腾,折腾的是你吧!这几天我不在你放下个大包袱是不是,轻松多了!”

“小越——”沈文旭无奈地按住他的肩膀,“处在这种环境里我可能不结婚啊。而且我结了婚,也不会太冷落你啊,说不定对你也有好处啊......”

杨越气得声音发抖,“什么冷落,当我是你的二奶了?”

沈文旭也有些发急,“你别太不懂事好不好——”

杨越赌气起身冲了上去,回网吧收拾了东西,跑到市区去找工作了。

真正一个人出来,杨越才感觉到了惶恐,过去那段时间不管怎么说是被沈文旭照顾着的,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想在茫茫城市中找个安身之地,谈何容易?

没有文凭,正规招聘的单位进不去,杨越只好到处找一些不要求学历的没什么技术性的工作来做,但在大城市里,没学历四处流浪寻找这类工作的年轻人不比争抢工作毕业生少,杨越用身上仅有的400元租了一间小屋后,连着啃了几天冷馒头,才找到一份快餐服务生的工作,薪水也相当低微,只够每天粗茶淡饭饿不死。

做了一周后,杨越有点原谅了沈文旭:费力讨生活的滋味的确不好受,拼了命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也是正常。

但是,一想到以后他要自己做他的地下情人,心里又不是滋味。

正在杨越在回去还是不回之间纠结时,一个开快餐店吃蛋碰巧遇到自己的老同学告诉他:沈文旭今天结婚了。

杨越恍恍惚惚地请了假赶回县城,沈文旭所在的宿舍区的看门老头见到他急忙跳起来阻拦,“你表哥今天是好日子,你别去惹事啊!”

杨越莫名其妙,“谁惹事了?”

老头叹了口气,“孩子你还是消停一阵吧,结婚的又不是你,有什么好不高兴呢?”

杨越越听越奇怪,“你……什么意思?”

老头摇摇头,“别装了,你表哥跟我说了,你不喜欢新嫂子,整天想着要拆散他们,今天是个大日子,如果看到你的话,一定要把你拦住……”

杨越彻底呆住了。

沈文旭竟是这么防着自己!

远远站在院墙外,杨越看到婚礼的花车驶入大门,西装革履的沈文旭牵着披了婚纱的潘霞下车,与送行人员们握手告别,一脸幸福。

新人进了曾经是自己和今天的新郎一起居住的房屋,杨越在外面呆呆地看着,直到那个房间的灯熄灭……

夜风吹在脸上很凉,杨越抬手揉揉眼睛,警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杨越回去后又辞掉了快餐店的工作——这是自己知道那个人结婚的消息的地方,自己已经不愿多待。

继续找一些零散的工作,向来文弱的杨越学会了做力气活,但挣得总比别人少了一半。

有时偷偷回县城看看那个人,却他一身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丝毫没有为自己消失了而有什么伤痛。

也许自己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个包袱。

番外 小阳篇(五)

两三个月下来,挣来的钱除去吃饭的花费,剩下的根本不够房租费,结算房租的那天,房东毫不留情地将杨越赶了出去。

那天,杨越沿马路走了一天,走累了,就坐一会。

他想不明白,自己活到现在究竟做了些什么。

辛辛苦苦考入大学,却落入了半途被开除,死心塌地爱上一个人,却成了他的累赘。

父母还在家里,等着自己有一天挣钱改善他们的生活,等着自己带着妻儿回去,叫他们“爸、妈、爷爷、奶奶……”

一直走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靠在墙根边歇一歇,杨越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冷。

大概是坐在路边休息时感冒了。

最近休息不好吃不好,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

杨越转了个弯,想找家药店,却没想到刚一走动,就天旋地转,恰巧脚下又碰到了什么东西,控制不住地头一栽了下去。

重重地摔在路面上,疼得眼前发黑。

自己却没有晕过去,因为有人在拍自己的脸,“喂,你怎么了?”

绊倒自己的是一个男人,一个腿上受了伤的男人。

后来,这个人叫来了一辆车子,那自己带到了一个地方。

杨越一直昏昏沉沉,只知道那个男人给自己喂了食物,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又把自己送到了医院。

男人叫韩冲,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很年轻,只比自己大了六七岁,对人情世态却看的远比自己透彻。

韩冲对自己很好,为自己治病,收留自己在酒吧里打工,就拿里其他的打工仔们也有不少性格简单容易相处的,酒吧也没有经营什么违法生意,这个所谓的“三级场所”其实并不龌龊。

是自己太脆弱,总是悄悄一个人在酒吧打烊之后偷偷哭,后来,抵挡不住鬼迷心窍,杨越又偷偷回到了那个县城,想要再看看那个人。

沈文旭这段时间看来是爬得春风得意,已经搬离了刚来时那间宿舍,住进了单位分配的新房,与妻子看样子相处得也不错,事业家庭双双得意。

看到杨越时沈文旭愣了一下,似乎不认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堆出一副应酬式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杨越全身都在颤抖,半天,之说出一个字,“你……”

沈文旭的脸也沉了下来,“你想干什么?”

杨越无力地瘫坐下去,“你过得……还好吗?”

沉默了一下,沈文旭俯下身来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好……其实,跟女人组成一个家……才是最安稳的……”

杨越竭力忍住想要哭出声的冲动,掉头冲了出去。

回到酒吧,杨越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倒床上,静静地割开自己的手腕。

血流出来,并不感觉到疼,反而觉得心头绞痛的感觉轻了很多……

然而,真正意识模糊的时候,杨越突然感到深深的懊悔——

自己才二十一岁,真的要这样死掉吗?

自己的父母,知道后会怎样?有没有人会通知他们?有没有继续照顾他们?

昏迷过去的那一刻,听到门外有人尖叫,杨越赶到庆幸:

自己还想活下去——

再次在医院里醒来时,那个叫韩冲的男人冷冷地“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那一刻,杨越突然决定——要以一种从未尝试的方式活下去!

杨越开始学着做一名自己过去听到过就嗤之以鼻的职业:MB,顺着自己的姓取了个“小阳”的名字。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既然决定活下去,那就挑战对自己来说难度最大的方式。

相貌清秀文雅不带风尘气息的邀约很快成了“蓝梦”颇受欢迎的男公关,周旋于各个男人女人之间,价格不菲,韩冲并不多剥削他们挣来的血汗钱,余下的大部分钱杨越寄给了父母,谎称自己找到了工作。

没错,这也是工作。

杨越看到那个同样文质彬彬清秀文弱的男人一脸失落地进来时,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喜欢时不时就去撩拨他,自从知道了这个叫林子文的男人的故事后,更是对他大有知己之感,以至于当那个人提出想找个男人试试自己能不能跟除了那个陈君杰的男人外的人在一起,自己毫不犹豫地接下他的生意。

但是林子文对陈君杰的感情,似乎依然深埋心底,即使已经醉倒,对于那个人之外的气息,依然在本能抗拒。

被林子文推开的那一刻,杨越暗暗决定——要帮他把那个叫陈君杰的抢回来!

自己不愿承认,所有像曾经的自己的男人,都是失败者。

找韩冲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加上自己这些时间的积蓄,杨越买了微型录音笔和摄像头,做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行动——带上毫无伪装经验的林子文去像几位官场老手刺探情报!

当事情险些败露,那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及时解围把自己带进包房后,叫出自己的名字,杨越才猛然想起——这个人是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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