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云收雨霁
一．身前身后
已经二月了，风凝没有回来，他在找他的孩子，明珠，明珠，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你，你托梦给娘好不好，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你和宝儿，娘亲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
，你们到娘亲身边已经三岁了，你跟你爹亲，你跟娘亲不亲，现在想来，都是娘亲的
错，娘亲从来没有好好的疼过你。你，你一定要给娘亲一个疼爱你，疼爱孙子们的机
会。漫天的风雪啊，请留情吧，请不要这么狂地吹着我的孩子，他的身体已经很弱了
，他怀着宝宝呀，请你们留情，留情吧。
开始无缘无故的想起来明珠的小时候，那么晶莹可爱的小脸，脸上永远像新长出来的
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好想叫人咬上几口。小脸上泛着的玉色光芒，多少的生气和活
力都不能相比。一双大而美丽有神有色有光有彩的眼睛，好象天下所有的东西，都不
值得他一看。挺挺的小鼻子，那是天下第一雕刻大师，即便是化尽毕生心血都不能琢
出来的。红灿灿的，闪着佻皮，闪着玲珑，闪着可爱的小嘴唇，微微地嘟起来，好像
，好像有无限的娇要撒似的。那比例精美的身躯，穿上皇子的袍饰的时候，每一条玉
带，每一个丝扣，都是他身上的点缀，没有这具动人的娇健的，柔美的，富有弹性的
的身体，任何装饰都是多余的。最爱看他，一袭白衫，坐在悦怡轩的小池边，一边拂
琴，一边喝茶的写意的样子，天下一切困难都挡不住，挡不住我这样绝代风华的儿子
。
可是，可是现在明珠变成什么样了。那比云还柔，比星星还亮，比丝还细的一头乌发
，已经变成了一堆凄白的乱雪。眉毛因为屡受酷刑，已经被无情的拔尽了，只留下，
满是烙伤的额头，那光滑的额头，那儿，曾经留下过自己多少嫉妒和爱怜的吻啊。一
双大眼睛，所有的神采，都被苦难压尽了，只留下了呆滞和浓重的可以压死一切人的
悲哀。脸，已经没有苹果的美丽和生动了，瘦得不成话，只有骨头，一节节，都突出
来。尤其是鼻子上的骨头，似乎要从身体里面刺出来一样啊。身子，更不用说了，就
是一具僵骨，他的肉呢，他的精血呢？都到哪里去了，是谁，是谁把我明珠的命给抢
走了，是谁啊！
已经走了五个流放地了，见到那些流放犯在雪地里艰难劳作，受尽折磨的惨状。那些
披甲人，根本就不能算人，他们生活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唯一的乐趣，就是折磨这
些流放犯。风凝一想到明珠也在受这种罪，他的身子，能够忍受几天，风凝的心，就
像这寒雪一样，下个不停。几个侍卫已经跪下来求他，主子啊，您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您还是息息再走，莫要犯了病，您，您这就是雪上加霜了。
走到第六个流放地，帕尔顿给他们传来消息，人已经的找到了，孩子生下来，不过，
不过......帕尔顿不忍心说这个死字，但是风凝清如明镜，儿子已经永远离开他了。
顾不上身体的极度劳累，顾不上一边咳嗽，一边吐血丝，直奔明珠流放地。到了那里
，鹰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伤心之地，留下话说，除非明珠再活过来，否则，他永远
不会再回龙泽。上泽主，谁想当，谁当去。
居然连明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他们好狠，真的是心怀恶毒之源，把明珠炸得粉
身碎骨，除了一堆细肉粒，就什么都没有了。在明珠的坟前，风凝扶着那一个字都没
有的碑，双腿一软，跪坐在那里，明珠，明珠，娘来晚了，终身遗恨，尽龙泽之水，
难以洗清心头的这巨壑疮伤。
摸着碑，好象是摸着明珠瘦得骨头一绷一绷的脸，就这样摸着，口中的血，顺着碑流
下来，把石碑染成了鲜红色。渐渐地被雪花凝结住了，把李璟刺得伏地大哭。没有办
法劝了，主上已经肝肠寸断。
一连三个晚上，都呆坐在儿子的墓前，罗冰以前不明白，明珠的头发为什么会白得如
此可怕，现在明白了，看到主上的头发也渐渐地变白的时候，罗冰几个冲上去，强行
将主上抱走。主上，主上，您不能这样，人死了，一切如灯灭，您是他的娘，您这样
做，他在地下不安呢！
回到客栈，吐血病倒。罗冰紧急从龙燕找回到晴轩。曲晴轩给主上下了药后，劝他们
缓几天起身，等到主上的血行稳定下来再说。
已经进入了三月，尊上的六六大寿将要到了。龙泽到处是一片喜庆，张灯结彩，早在
半个月前，就已经搞庆祝活动了。尊上，是龙泽的创立者，他的六六寿，能是小事么
？自然是，是普天同庆。各国都派来的使节，连魔地，居然也派出使节来向尊上祝贺
。风涵有心将他们赶回去，不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彼此都维持一
种相对稳定的状态呢？这大喜之期，就不必再生事端了吧。
写信给金辰鹰，杳无音讯，据说是找儿子去了，还说找不回儿子，永远不回龙泽。他
不回来，这事情还真是难堪了，他是尊上唯一的爱徒，哪里有，师傅做六六大寿，徒
弟无影无踪的道理。他不来，也就罢了，更难堪的是，风凝也不来。同样，说找儿子
，不回来也就算了，连尊上的生日，都不来了。他是母亲最爱的儿子，不来给母亲祝
寿，这在各国面前，都不好看啊。风涵心底把这俩不顾脸面的家伙骂了个透，没有办
法，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就说，上泽主闹闲气，不来了。下泽主，因为跟上泽主闹闲
气，所以生病了。
理由很牵强，不过各国总算对龙泽近来的争端也是清楚的，大家也就不多问了。三月
十五，尊上的正寿，这一天，晨练停止，五千多显贵和一万多来宾大家都齐聚在龙翔
宫，等尊上装饰停当后，给祖宗磕完头，就可以给尊上行大礼了。
换上了吉服的凤鸣把尘哥哥从床上抱起来，已经八年多了，他一直这样躺着，什么知
觉也没有。可自己总是不死心，尘哥哥，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弟弟，也一定会回来的
。半扶半抱着，把风净尘托在手边，然后被抬上了十六人大轿。来到龙翔外，大家三
呼万岁，欢声雷动。扶着尘哥哥进了祖宗灵庙，磕完了头，缓缓站起来，风涵和娘一
起扶着爹，走向大殿，准备接受众人的朝贺。
突然，风涵发现，向来僵直的爹的身体，好像软起来了。他发现了，凤鸣也发现了，
众人都发现了。好象，好象，这，这麒尊上，眼睛，眼睛在动，手也在动。凤鸣大喜
，急着抱住尘哥哥，又是欢喜，又是疯乱地叫："静宜，静宜，你，你，快上来，快
上来，我的麒哥哥，他，他动了，你，你快上来。"
还没有等静宜上来，风净尘的身体突然猛烈的一阵抽搐，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往上弹
动。凤鸣刚想按住他，他，他的眼睛就睁开了，长长地吐出了口气。然后，就扶着凤
鸣，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在场的众人，都停止了声音，一下就惊呆了。晨旭和宝儿都上来，宝儿小心地叫了声
，爷爷。大爷爷。
风净尘眯起眼睛看了看了，好一会儿，才真的醒过来，笑道："你，你是宝儿么，这
么大了。"
凤鸣一下子就哭了，尘哥哥，你，你醒了，你怎么突然就醒了？
风净尘回首看他，眼睛里的神态很复杂，有怜爱，有叹婉，有责备，有关心，更有不
舍。凤儿，他，他又犯子在错误，这次差点把天地都送进去了，若没有明珠，真的是
，天翻地覆啊。不过，这事情轮不到自己来责备，还是，还是交给龙珠吧。想到这里
，他轻叹了口气，摸着凤鸣的手，软软地叫了声："凤凰儿，我，我回来了。"
"你，你上哪里去了，你到底上哪里去了，我，我都急疯了，到底怎么了，天路不通
，地狱之路也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是不是明珠他，他勾结魔道，把，把
天界给占了。"
风净尘苦笑一声道："倘若明珠真的勾结魔道，那我和龙珠真的是谁也回不来了。唉
，还是，还是让龙珠跟你说吧。"
"龙珠，龙珠，他，他在哪里？"凤鸣睁大眼睛，四下里搜寻。
"他先把我的魂魄送进来，最后一次，将天柱再运气锁定，以保证永远不会再出事，
他马上就回来了。"
他的话刚结束，龙翔宫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光影，那光影中的人，跟站在大
殿上，风华绝代的龙尊上的样子是一模一样，当然一样，因为凤鸣的身体，就是龙珠
的本体啊。
这个光影一步步走近，凤鸣惊叫道："弟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整整十年
，我，我都联系不到你了。"
龙珠皱紧了眉头，苦笑一声道："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我跟你说过什么来
着。祖先圣地，只有我们兄弟能够进去，任何他姓人，不得进入。你，你为什么让真
心进去，为什么！"
"他，他，他是表姐的儿子，也算是半个玉家的人，怎么不可以带进去。"
"你，你把他带进去，你知道，知道他是谁吗？"
"他，他是谁？"凤鸣惊慌地问道。
"他，他就是明亦远，他一直处心积虑地要夺取我们玉家的镇天之宝：圣水、圣土、
圣树、和祖先圣灵。你，你放他进去，就在你离开之后，他，他就动手，用易容瓶，
不但装走了四件宝物，还把我们放在那里的，孩子们的生魂，都给拿走了。"
"什么，不，不，不可能的，他，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那，那你，你为什么不，
不拦下他。"凤鸣惊得两眼都已经昏了。
"他不但夺了宝物，而且，还挥剑砍断了天柱，我赶到的时候，天柱已经几乎全断了
，只留下一条茎还连着。天柱若倒，翻天覆地。我没有办法，只能以自己的力量，抵
住天柱，使天地不至于速灭。"玉龙吟想到哥哥居然犯如此大错，气得脸色发青了。
"那，那后来怎么办？"凤鸣手脚都软了，天啊，他，他怎么又犯了如此重错。
"后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念起索魂咒，看能把风玉两家什么子孙给招来。幸好，明
珠的修为已经通玄，他听到了我的召唤，奔赴天界。先从明亦远手中夺回了生魂，并
且助我稳住了天柱。当时，我只有把大事托给他了，我对他说，不惜一切代价，那怕
要死你的父母，你也要把宝物夺回来。而且必需在五年之内，否则明亦远一旦吸取了
圣物中的力量，魔功一旦练习成了，三界，没有任何东西是他的对手。"
"是，是你命令明珠，真的是你。"
"当然，我对明珠说过，你已经向他发下血誓，那魔头必来找你。你要想办法接近他
，骗取他的信任，夺到属于我们的宝物，这样天地才会有救。而我，已经没有其他途
径了，我只有封闭天界和轮回界，也免得魔势力进入这两界，使天地更不可收拾。"
"那，那明珠，他，他办到了吗？"
"当然办到了，他不但夺回了宝物，而且重创了明亦远，将魔界又深深地压回到十万
年前去了。只是因为另一个魔头明无心的突然强大，我不得不仍然将天界封闭，待天
柱完全修复，再打开天界和轮回界，以策万全。"
"这，这是你的主意，这，这真的是你，你的主意。"
"当然是，你还有疑问，你只管到天界去问，是不是这回事。对了，现在马上命人去
把明珠找回来，我回来了，他不用躲了，已经安全了。"
"躲，他，他躲？"z
"是啊，我叫古家那个，给我送宝物的孩子，叫古云树的，给他带口信，明珠向明亦
远发下了血誓，如果违誓，必惨不可言。但只要明珠不言不语，不向外界表达感情，
然后找个地方，像蛇一样的冬眠。隐藏五年，等我回来了，任何东西，能耐我们祖孙
何？所以，现在赶紧派人找明珠去，一定要在明亦远找到他前，找到我的明珠。"
"你，你叫他躲起来，他，他......"完了，凤鸣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这下好了，无法
交代了。赶紧，风涵，你先别发呆了，赶紧，把明珠先找回来再说。
费了好大的劲，龙珠总算明白了大概情况了，明珠根本就没有躲起来，他，他被抓回
了龙泽，处以十大酷刑，好不容易活下来......
至于后面的事，谁也不敢跟尊上再说一句，因为尊上已经狂怒了。找，把明珠赶紧，
赶紧找回来。
龙珠回来的第三天，宝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玉龙吟亲自去探视孙子，宝儿只是哭，
拼了命的哭。玉龙吟这份急啊，难道明珠出事了，天啊，别让我的苦命的孙子再出事
了。
他回来的第十二天，风凝回家了，不是自己回来的，是抬回来的。罗冰他们几个，抬
着主上的轿子回来了。玉龙吟听说儿子回来了，找，找到明珠了，一定是。从龙宫安
冲到门口，掀开轿子，看到了，憔悴不堪的头发半白的儿子，风凝一见他，还以为是
舅舅，抬起头。凄然地叫了声："舅舅，现在，您满意了，珠子，我的珠子，永远离
开我了。"
玉龙吟傻在儿子面前，你说什么，我的儿，你再说一遍，珠子，珠子，怎么了？风凝
号哭道："舅舅，您听不明白么？我的珠子，没了。"
玉龙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好久抚着脸，全身颤抖。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呜呜
的风声，和雪花飘落的声音。许久，玉龙吟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号。明珠啊，爷爷
的明珠啊，你苗而不秀，是爷爷，害死了你，害死了你啊！"
不想再听任何人的解释，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第一件事，给我的明珠平反，平反，
他不是叛徒，如果他是叛徒，这天地早就改姓明了。没有他的顶天立地的大功勋，你
们谁还能坐在这里高谈阔论，早就沦为奴隶了，或者是魔头们口中的食物了。所以一
定要恢复他的皇子地位，不但恢复，而且要上帝君的尊号。
第二件事，安抚我的风凝，这孩子，伤了心，得了重病，一病不起了。可怜未老头先
白，一番辛苦为谁甜啊！
第三件事，厚葬明珠，死前背负着叛徒的名声，死后，还能再背吗？该拔乱反正的，
就要反正。
第一件事情，就受到了中泽和现在的一批年轻殿主们的反对，这这，他虽然不是叛徒
，可是，可是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多只能功过相抵。怎么能上帝君的尊号，这万万不
可，不合律法。
玉龙吟难以相信， 这话是从他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母皇，虽然明珠是奉了您的
命令，可，可是他杀了，攸哥和泠弟，还杀了那么多龙泽士兵，还有各国的将士，只
怕，只怕要上尊号，大家心中都是不服的。再说，再说！"
"再说，再说什么啊，你，你这个，这个食古不化的东西，你，你，你还要再说什么
？"玉龙吟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手都发红了，拼命地往外吐气，以免被他活活的气死
。
"再说了， 母皇，您说，这一切都是您授意的 ，这，您又以什么来证明呢？龙泽
，一切，都是讲证据的。当然，可以对泽民说，这是尊上说的，可泽民们，他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