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四部 明珠暗投 下——行到水穷处
行到水穷处  发于:2010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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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是他自己要选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走,可以,打掉孩子。"风涵冷酷地转过身对米盖尔道:"请下泽主回宫,这是什么地方,下人们住的,你们这些侍卫,怎么当的,让下泽主来这种地方。"

风凝哭着被奴才们架走了,他边哭边喊叫道:"哥,你,你若伤害他们母子,我,我这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风涵冷冷地转过身去,真的很不愿意再走近这个地方。真的,风涵觉得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害怕他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的是那对小业种转世,而正好又是自己的孙子,自己如何面对他们?面对这两个可能出生就对自己有绝大仇恨的孙子。这种关系,真令风涵觉得毛骨悚然。本能的,他觉得这个可恶的东西,非得把孩子生下来,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报复,这个可恶的东西要让自己的孙子来恨自己。

屋子里,传出来古怪而又动听的声音:"我的好宝宝,妈咪睡觉了。拍着小脸脸,抚着小脚脚......"

一阵子风吹过来,风涵觉得鬼气森森,逃也似的离开这个地方。真要命了。怎么就一念之差,弄了这么个杀不得的麻烦过来。

轩辕絳和孟明柔,表面上对风涵对凌霜辰非常的承顺,决口不提金明珠和他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但暗地里,却悄悄挑唆着宫女们摆布金明珠。杀不得,打总可以吧?打两记耳光,踢上两脚,吐两口唾沫总可以吧。让他在太阳底下跪上一会儿,总可以吧。反正没有人会来管他,风晨旭已经被他爹赶到龙燕去了。鞭子莫及,金辰鹰离开了,说是再也不管了。风凝呢,想管,也没有能力管来着。

十一月份,已经过了七个来月了,明珠肚子是出来的,可是很小,压根不像怀了七个月的。龙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坐在他们刻意安排的大风口洗着厚厚的一叠床单。双手都冷得发僵了。一边洗,一边咳嗽,瘦瘦的后背,随着他的咳嗽声,无助地弹动着。

突然一个宫女走过来,一脚,把桶就踢翻了,把洗好的被单都弄在地上。顺便,水踢了明珠的一身。

明珠默默站起来,蹲着的细瘦的腿,因为这突然地站起来,而有些踉跄了。一不小心曲撞到了宫女的身上。那宫女反手就是四记重重的耳光。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撞老娘。

明珠也不说话,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去,进了自己的屋子,把湿衣服换下来,把另一件破破的囚衣给换上,又出来,把弄脏的被子浸到冷水里,没有任何反应的继续洗他的衣服。

另一个宫女一阵子冷笑,走过来,第二次踢掉了桶,水又一次打湿了他的囚衣。自己只有一件衣服了,没有法子再去换了。算了,就穿着湿衣服洗吧。管自己再去打了一桶水,刚把水放好,又是一脚,连裤子都全湿了。

一阵寒风吹来,明珠重重在咳嗽起来。不想再洗了,真的,好像肺都要咳嗽出来了。还是先回去睡一睡再说。他往小屋子里走,那几个宫女厉声道:"站住,把东西洗干净再进去。"

明珠不想再听她们的任何言语的了,身体越来越冷,整个人都僵了,还是进去休息一会儿。缓过这劲儿再说。

那宫女追 上去几步,抓住明珠的破囚衣,刚想一巴掌打下去。另一记巴掌比她还快,罗冰的五指已经印上那宫女的脸了。

轩辕絳和孟明柔笑吟吟地看宫女们欺侮明珠,风凝已经用望远镜看了很久了。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他率领着李璟罗冰几个全过来了。罗冰哪里还忍受得下去,一巴掌,把那宫女打飞了。

明珠呆呆地看了看风凝,突然整个人就软下去了。一阵巨咳,几口血就吐出来了。风凝心慌意乱地抱住他,再也不顾了,把儿子带回去,你风涵来要人,来要人再说。"

本来想传静宜过来,后来一想,还是叫别人。太医过来一疹,这情景不好,好像肺已经烂了个大洞了,看样子,已经成了很严重的痨症了。风凝又急又痛,这如何是好。赶紧给他弄药再说,现在,先把身体给弄好了。

谁知道,把药弄好了,他居然把药给扔了。不吃,你们想把我的孩子打掉,我才不吃呢。挣扎着想回自己的小屋子去,走了几步,却再也走不动了。又一次软软地坐在地上。

风凝一看,不行,不能再让你回去了。给他安排住处吧。悦怡轩当然不能住,再怎么说,他都还是待罪之身啊。安排到一个偏殿吧,亲自给他铺好了床,把床单都热过了,然后柔声道:"你先睡一觉呗,你不吃药也成,等会儿,我弄点热粥来给你吃,你,你相信娘,你要宝宝,娘,娘不动他们就是了。"

明珠就是硬硬地靠墙站着,不理睬风凝。风凝不知道要怎样对他,只好又软语道:"好啦,我,我出去就是了,你,你自己睡好不好?"

风凝走了,明珠看着那床,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坐到墙角边,抱着两腿,将身子缩紧了。很累了,真的,要睡一觉了。可是自己不会睡到施舍者的床上去,不会。

风涵回到中泽宫,一听说弟弟大闹自己的地盘,而且把那人给接走了。这一气非同可小,立即气势光汹汹地直奔向下泽宫。你个王八蛋,你也像那个金辰鹰,被鬼迷了心窍了。你要把自己的名声给毁了么?

他冲下下泽宫,在宫口,被风凝生生地堵住,风凝脸色坚毅地道:"你今天要带走他,你从我身上跨过去。"说罢,将小时候,风涵给他防身的一把匕首取出来,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风涵慢慢地退了出去,他指着风凝,却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这个弟弟说得出来,做得到。为了一个罪人,逼 死弟弟,这罪名大了。而且,弟弟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任何人都可以死在他风涵之前,只有弟弟不行。想到这里,他冷声道:"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情况,旭儿说跟他是四月有的事,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已经七个月了,你觉得,他的肚子,像是七个月的么?"

风凝也冷笑道:"我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只要是我儿子的,便是我的孙子。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我再也不会错第二次。既然珠子认定他们是吵吵嚷嚷来投身,那么,我要把欠他们的还上。在我眼里,父亲是谁,无所谓。"

风涵摇头,笑道:"你也想跟他一样,毁了自己的名声么?"

风凝苦笑道:"我已经为了你,丢了儿子,失了孙子,失了鹰的爱,我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呢?权力吗?我这个下泽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的儿子,不就在等我的退位诏书么?既然如此,我不能再一次丢掉我的儿子,再一次丢掉我的孙子。"

风涵叹气不语,回头管自己走了。看到他退了,风凝松了一口气。总算你没有硬闯,否则如今的下泽宫,是没有人能挡住风涵的。

亲自端着热粥,进了偏殿,里头也没有灯。叹了口气,叫下人把灯点,一看床上,没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逃走了。侍卫们赶紧找,一找,在墙角,缩着身子睡着。身上什么都没有盖,还在低低地咳嗽。

风凝毫无办法,既不能用强,他又不听劝告,取了被子过来,想给他盖上。他就醒了,然后,又僵僵地站起来,像一个僵直的画框一样,镶在墙上。

母子僵持了一会儿,风凝放下身段道:"你,你恨我,我,我无话可说。这样呗,为了孩子,你总得吃点东西。这粥很热的,你,你趁热吃。"

明珠还是对墙站着,风凝长叹一声,退了出去。他退出了,明珠从怀里取出还没有吃完的冷馒头,慢慢地在嘴里嚼起来。热粥是很吸引人,可是尊严也很重要。我为了孩子求生存,可我不必要你们来施舍我。

他再一次睡在墙角边,看着一动未动,已经冷了的粥,风凝的眼泪就直落在粥里边。明珠,明珠,你真的这么恨娘亲,这么恨么?

第二天,一更,就起身了,我不白住你下泽宫的,我替你们打扫干净了。他打扫到四更天,晨练的卫士们起来一看,天呀,他,他在做什么啊,居然,居然把下泽宫所有的院子都打扫了,把落下的叶子都弄干净了。他,他,犯了什么病了。

他在扫地,风凝一更天已经在宫内看了,看他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艰难的扫着地。明珠的意思,风凝终于明白了。明珠是要跟龙泽一刀两断了,他现在屈辱的活着,不是为他自己,是为了孩子。所以,他不能白吃白用龙泽的东西,他干活,然后取得报酬。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风凝,捂着被子,失声痛哭。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了明珠了,这个念头,这个念头,现在叫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其实,真的不能失去明珠,真的不能。

 

 

金毁玉销

 

金毁玉销

转眼就要过年了,已经十个月了,孩子没有一点降生的迹象,可是风凝也不想盘问,孩子到底是谁的,反正,别人不承认也没有有关系了。自己到时承认是自己的孙子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呢。难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年底到了,可偏是这时候,柳涔让琳琅商行传话过来,要他去一躺。因为要从寒珉进一批精良的铁矿,却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够说动寒珉帝君的人,天下只有一个,那就是寒珉帝君也曾经疯狂追求过的人,风凝。而且只有这个时辰去,因为没有魔会想到,尊贵的下泽主,居然为了一批精铁,而离开龙泽,去做生意。所以,这是最好的空档。如果能将这批精铁做成了,兵器就不必担心了。

事关天下兴亡的大局,只能赶去。不过,走的时候,再一次丢人地去找风涵,请求哥不要来伤害明珠。不管孩子是谁的,他们都是我风凝的孙子,我会抚养他们。所以请哥,你,你高抬贵手。

不敢说是去寒珉,只好又装成是玉氏母亲重病了,到苦栎去。因为要转战几个商场,要不让魔商们察觉,所以李璟罗冰这几个有力的助手也要带上。因为这样,更不放心小业障。想盼着宝儿回来,可是如今宝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有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回来。唉没有法子了,只好对小业障说:"你,你听话些,不要出头露面,也不要再扫地了,你就呆在这偏殿里边,等我回来,再给你找医生看。"

风凝走了,早就想闯进龙泽下宫的法殿一干官员,立即向风涵申请抓人。因为原因很简单,他说孩子是旭少主的,旭少主说,孩子是四月底有的,那如今应当有八个多月了,如何还像是五六个月的样子。所以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旭少主的,而是他在六月份,武林大会其间,不知道跟哪个人怀上的。要确定这孩子的血统,请医生们来会诊,听医生的,医生说是几月的,就是几月的。

结果,风涵根本不理弟弟要他放过明珠这个碴,原来就怕这孩子真的就是自己的孙子,现在觉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孙子。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几个侍卫直接冲进下泽宫把人抓出来了。医生们立即会诊。会诊的结果当然是有利于风涵的,孩子是六月以后怀上的,绝对不可能是四月。

明珠这会可真傻到底了,怎么会呢?明明是,是那次以后有的呀,居然是在六月,我,我在六月跟谁怀了?不,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跟别人怀过。这,这孩子是,是风晨旭的,你们,你们不能这样玷污我的清白,玷污我的孩子。

可是无论是龙泽的,还是来自医谷的,还是来自医道会的,所有医生,一致认定,孩子就是六月份以后的。其实是不能怪这些医生的,因为孩子在六月时,已经二个月了,凝聚成了小血块了。谁知道刘静宜用了阴毒的法子,差点儿把两个小血块弄僵了。结果,当明珠服了济儿草后,这孩子吸收母亲的精元,重新开始生长,从死亡状态回到正常发育,整整耽误了二个月。所以,所以,这八个月的孩子,看上去,像五六个月的。搭脉,也像五六个月的。

既然是魔种,还有什么可说的,风涵立即叫人配药,把孩子打下来。明珠疯了,他尖叫着,甩着铁镣,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绝不喝,绝不喝。他一边尖叫,一边指着风涵凄厉地道:"你已经杀过他们一次,你又要杀第二次,你,你这个凶手,凶手!"

风涵没有办法,如果一拥而上,当然可以将他们母子都结果了,可是这样子,只怕弟弟永远跟自己不和了。不如,用个折中的方法吧。想到这里,他放下脸道:"你不喝药也可以,只是你居然欺君罔上,罪不可饶了。这样,看在你已经有孩子的份上,死罪就免了。如果你愿意被流放到北边的苦寒之地,朕可以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

不,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和那些野蛮的民族为伍,我不去。可是由得你么?风涵点了他的软穴,很快,他被押上了囚车,送往北方的流放地去了。

等风凝回来,一切成了定局,风凝不能接受,他直闯中泽宫,和风涵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吵。风凝指着风涵的脸道:"咱们兄弟之情,今日,我就断了。你,你好狠心,我这般求你,你还是这般赶尽杀绝。你在害怕,害怕孩子们会找你算帐是不是?好,好,这下你如意了,你如意。"

不行,明珠的肺疾已经成了巨痨,再在大冬天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他怎么受得了,非母子双亡不可。可是流放地有好几块啊,地方也间隔的远。除了风涵的几个贴身奴才知道他被流放到那里了,谁也不知道明珠在哪儿。已经山穷水尽,只好派李璟请鹰和宝儿都回来,我们仨一起找吧。

金辰鹰一得到这个消息,星夜兼程,连龙泽都不来了,直接赶往北方的苦寒之地,自己去晚一天,儿子就多受一天苦楚啊。

这北方的苦寒之地,非常大,大到整整搜寻了一个多月,却将音讯全无。想这冰天雪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明珠,明珠怎么过日子。心急如焚。

到了一个小酒店里,刚和帕尔顿他们坐下,才喝了一口热酒。就听见几个马仆样子的人在议论:"唉呀,今天的雪也真大了,咱们回不去了,为如在这里住几天,等雪小了,咱们再上路。族长不会惩罚咱们吧!"

"嘿嘿,族长这些日子烦死了,他才不会留心咱们这点小事呢?"

"烦什么啊?"

"你不知道吧,唉,咱们这儿,从来不是龙泽的流放地,可是一个多月前,押了一个流放犯来了。听说还是重犯呢,是个瘦得不成话的男人,还大着肚子。押来的时候,就跟族长说了,想个法子弄死算了。可我听管家说啊,族长说了,这,这没来由的杀人,一尸几命呢,老天还不算到族长的头上。所以族长啊,也烦得紧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

"族长说了,就打发他给族长家运水吧。走十几里路拖水,这一路上都是狂风大雪的,不定就倒在路上,叫雪给埋了。等到春上的时候啊,天热了,也就烂了。这样,既不是族长见血杀人,也好对上头有个交待。"

金辰鹰,哪里还坐得下去,帕尔顿一把将他们几个都抓过来道:"说,你们族长住哪里?"

这几个仆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这几个英俊挺拔的汉子,这儿从来没有见过,都吓住了,倒是老老实实就说了。鹰再也不敢耽误,飞骑就奔那族长所在方向去了。

 

又累又饿又冷又病的明珠,再一次被恶仆们用鞭子驱赶到了冰天雪地里,他无力地砸着族门,却没有人来开。再呆下去,自己和宝宝一起冻死了。还是走,一直走,找个地方避避雪吧。

他在漫天的风雪中,先是一步步地挪着,慢慢地开始跪走了,到最后,实在是跪不动了,就开始爬了。前面已经看到了一片森林。只要是森林,就一一定有树根和草根可吃,他这样想着,就更用力的爬了,但是不一会儿他肚子痛得如绞,他已经没有力量再爬了,肚子越来越痛,他一定是要生孩子了,他要找一个温暖的地方,那怕是找一个小树窝也好,他在地面胡乱的摸着,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靠一靠,躺一躺的暖和地方,他好冷,他的下体开始流下温暖的羊水,他要生孩子了,这个八个多月的孩子要出来了,他胡乱地扒开一块雪,抓过一把雪充饥然后将身子缩进去,他不能让暴风雪把孩子埋了,过了一会儿他在巨痛中有点清醒过来,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孩子的头,啊,孩子出生了,不,不是一个,是两个,是两个正在抽搐的小东西,他将身子扑下去,捧起他们,将他们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用手指上的血喂他们。只要孩子能平安,不要说是吸他血,就是吃他的肉,他也心甘,他用自己仅余的体温温着他们,他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办,也许是母子一起冻死吧。但是先冻死的应当是他而不是孩子,也许他用身子遮着孩子,明天他被冻死了,但是如果有路人经过孩子或许会是活着的,就让他的残躯为孩子做最后一点事,也死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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