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冰魅
冰魅  发于:2010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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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着手站在不大的宿舍里,亚亚茫然的看了看那张属于自己的陌生的床。从今天

起,就要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了。哥哥,已经走了。

两只手交叉起来,用力的捏着
,细长的手指传来的细微疼痛。亚亚低着头坐在自己床上,努力的压抑着恐慌带

来的眼泪。不是没有一个人生活过,事实上很小的时候已经开始自己照顾自己。

在那些时刻警惕着歧视欺辱的日子里,能够一个人安静的生活是多美好的愿望啊

!可是现在,受不了了。哥哥的温暖已经离不开,时时刻刻的会想念。尤其是现

在,天要黄昏了。

下意识的挺直背,亚亚提着气,不让沉重的心再掉下去。会好的,会习惯的,再

过135天,就可以回家了。摩挲着手里的手机,那是哥哥新买给自己的。打开图片

集,一张一张的都是哥哥的照片。微笑的,严肃的,温柔的,在开车,在工作,

在注视着自己。一幕一幕都在眼前重现,亚亚的头越来越低。照片停在自己和哥

哥的合影上不动了,那是手机刚买来的时候,兴奋得自己坐在哥哥腿上举起手机

拍的。光线不是很好,但是哥哥和自己的笑脸紧紧地靠在一起,甜甜的直醉到心

里。

亚亚缓缓的把手机贴在脸上,闭上眼睛。

 

“舞蹈是一项艰苦的事业,只有敢于吃苦乐于吃苦,勤奋敏锐的人才会获得成功

!舞蹈是美丽的,这种美丽是依靠残酷完成的!舞者就像蝴蝶,只有经过在坚硬

粗糙的蛹里日复一日的单调艰苦的磨练,才有可能在舞台上自由飞翔。你们现在

就在蛹里了。只有在坚硬的地板上砸下几倍于你们身长的血汗,你们的背上才会

生出绚烂的翅膀!”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礼堂圆形的屋顶上。新入学的孩子

们肃立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台上的人。那是学院里最有威望的老师,享有盛名的

舞蹈家,胡刚。高大的身材,长期的舞蹈生涯使他肌肉坚实,线条清晰。敞开的

领口里露出宽阔结实的麦色胸膛,充满着男性强悍的美。炯炯的目光,冷峻的面

容让他平添了摄人的威严。

亚亚站在后排,看着台上的胡刚,就是他,在考试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也是他

亲口点了自己的名字。好有威势啊!亚亚崇敬的看着。洺石说过,这位老师是出

名的坏脾气,很厉害的。但是能被他严厉对待的学生是幸运的,有多少优秀的舞

蹈尖子就是冲着他才来报考这座学院,期望可以得到他的提点。忽然,那两道锐

利的目光正好扫了过来,亚亚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心里通通的敲鼓。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宣布纪录,生活规律和课程安排。听的新入学的孩子们舌头伸

老长,我的妈呀!满满当当的安排细致到了几点几分。“到了天华,你就知道什

么叫残酷了。”亚亚想起洺石的话,神情一凛。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黎明的薄雾,时针刚刚指向了6点。6点钟准时起床,15分钟的

洗漱
时间,然后就是一天学习的开始--早课。早课铃还在响,新生宿舍里一片混乱,

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们手忙加乱的起床,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睡得还香呢!但是

黎明即起,闻鸡起舞的习惯,他们从今天就必须执行。亚亚昨晚上睡得很晚,想

家的苦楚和陌生的环境让他辗转了很久才睡着。现在困的实在睁不开眼,可是又

不敢赖床。

等到还睁不开眼的亚亚跌跌撞撞的洗脸刷牙背着装满练功服的大背包跑下楼的时

候,大大小小的练功房里,已经静悄悄的站满了人。明亮的镜子,洁净的地板,

系着纱裙的女孩,袒露臂膀的男孩,一个个体态修长,优美如天鹅,轻灵如蝴蝶

,伴着老师轻柔舒缓的钢琴,舒展曼妙的舞姿。亚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痴痴

的看着。这是童话一般的世界,纯净的水一样美丽。就像从前在铁栏里看到的一

样。不过,现在自己已经站在这个世界里了。我已经走进来了。

“许亚!第一节课你就迟到,太懒散了!快点,站到边上去!”穿着紧身毛衫的

漂亮老师恼火的看着他,手指着把杆的一个边角。大家都已经站得满满的了,亚

亚窘得满脸通红,赶紧溜过去站好。钢琴声响起来,随着老师的带领开始了基本

功的练习。

“脚!打开!不行,要这样!”
“你的腰怎么这么硬?基本功怎么练得?去甩腰!”漂亮的女老师不耐烦的皱着

眉尖,亚亚被训斥的一头雾水,动作更加僵硬不知所措。全班的孩子都注视着不

停被挑剔的亚亚。亚亚涨红着脸低着头走到一边,把身子靠在把杆上,用力的向

下甩腰。死死的咬着嘴唇,亚亚用身体上的疼痛抵抗着强烈的羞耻。几乎每个动

作都被挑剔着,亚亚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了显微镜底下,以往忽略的细节都被无

限放大的放在众人的面前。

漂亮的女老师皱着眉尖,这就是那个被点名进来的孩子吗?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身材确实是标准的三长一小(臂长腿长脖子长,小脸),那双长腿在这些孩子里

的确出色。可是他的基本功未免太平常了,简历里他只练习了一年的舞蹈,和这

些从5、6岁就开始舞蹈训练的孩子比起来,实在看不出那点出色。如果说这个孩

子和胡刚老师有什么关系,也看不出他对这个孩子有过什么关照,甚至都不曾过

问过。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吧?真是想不通。

早上6点钟离开宿舍,一直到晚上9点晚自习结束才回来。亚亚几乎没力气摘掉肩

上的背包了。太累了!咬着牙才撑完一天的课程。下午的文化课上差一点就睡着

了。晚自习的练功几乎都跳不动了,可是还是要咬紧牙。现在扶着床站着,两条

腿直哆嗦。亚亚抬起头看看那几根短短的横木,怎么爬上去啊!明天怎么办?

 

好不容易爬到床上,亚亚直接摔倒在枕头上,再也不想动了。亚亚咬着嘴唇,疼

啊!胳膊和腿像被人狠狠地拧着,疼得钻心。浑身的肌肉都僵硬的绷着,平坦的

床并不能让身体放松下来。

放下床上的帐子,亚亚缩起身子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里。整整的一天他总是

被无情的展示在众人面前,不知所措,不明就里。被嘲讽的审视的疑惑的目光照

着,快要承受不住了。手指掐揉着自己的小腿,那里硬的象铁块。在家里,会有

热气腾腾的浴缸泡着,哥哥会心疼得抱在怀里替自己按摩。疼了累了可以撒娇,

要求抚慰。可是现在,都没有了。亚亚闭上眼睛,想象着抚摸小腿的是哥哥温存

的手。

电话亮了起来,哥哥!亚亚一下子来了精神,把电话贴在耳朵上。“亚亚,今天

过得好吗?上课累不累?吃的饱吗?”嘘寒问暖的温存把本来就不好控制的眼泪

催了下来,亚亚张开嘴无声的吸着气,努力的不让声音发颤:“哥,我很好。不

累,你放心。哥,你好不好?晚上记得要吃饭,别空肚子喝酒。还有。。。。。

。我想你。”

嘴角向上翘着,眼泪悄悄的打湿了枕头。亚亚把电话贴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就像是吻在哥哥唇上。

 

沉沉的睡梦被肩膀底下的震动惊飞,亚亚睁开眼睛。电话的闹钟定在了5点钟,在

别的孩子睡得很沉的时候,自己会被电话的震动叫醒。昨天的课上有几个动作不

是很到位,在别的孩子起床之前,自己可以多练一会。

啊~~亚亚差点叫出声来。身子一动,立刻牵动了所有的痛感神经。大腿和后背尤

其厉害,一抽一抽得酸疼需要咬紧了牙才挺得住。真想这样一直躺到天明!心里

发着狠,亚亚深吸口气,咬着牙坐起来。小心的穿好衣服,背上背包一步一咧嘴

的走出了寝室。月牙儿还在天上挂着。

 

练功房里已经有人了!亚亚惊奇的站在门口,灯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跳跃,

已经汗水淋漓。看见门口的亚亚,穿着黑色圆领衫的少年停下来,温和的对他笑

笑。亚亚忽然的就对面前秀美的少年生出许多好感,这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

“早啊!”少年轻声地招呼着。短袖的圆领衫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汗水在胸前

划出一小片痕迹,胸前大大的舞字龙飞凤舞,长长的一竖像是高高立起的脚尖。

这种圆领衫是舞校练功服的一种,轻松随意的感觉让它成为练功时的首选,亚亚

也穿着,只是亚亚的是崭新的而少年身上的那件已经洗得发白了。

“你早。我。。。我叫许亚,是一年级的。”这一定是这里的高年级学生,他跳

得可真好!亚亚略带紧张的抓紧了背上的背包带,眼光里带了点敬慕。少年弯起

嘴角,温婉的笑了:“我知道你,前两天就有人在说起了。听说是胡刚老师特招

你进来的,大家都挺羡慕你呢!我叫余尧,比你高两年。”

知道我?为什么每个人都知道我?好像是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亚亚垂下眼睛,

有些黯淡的脸色被余尧看在眼里。
这双腿真长,比例匀称。小小的屁股翘着,让后腰形成一个弧线。穿着舞鞋的脚

很薄,足弓高起。这样
的体形注定了他的弹跳是出众的。如果力量足够的话,他会飘在舞台上。

“你是对的。”亚亚惊讶的抬头看着把腿靠在墙上的余尧。什么是对的?是说我

早起练功吗?

“在这所学校里,永远等不来关照。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就像热带雨林

,每棵树都是对手,要生存就只有拚命的往高处生长,才有可能争取到照到阳光

的权利。你长得越高,阳光就照得越多。老师的精力和心血只给那些有前途的孩

子,谁能得到就看自己了。这很残酷,但是公平。”余尧一下一下的压着腿,轻

轻的仿佛自言自语。余尧的话似懂非懂,亚亚在心里反复的思索着。这样的环境

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设想过。要生存就只有拚命的往高处生长,才有可能争取到

照到阳光的权利。

走进自己班级的练功房,打开灯,亚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许亚,开始吧!

腿放在把杠上,疼得钻心。亚亚把牙齿咬得发麻,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学着老师的目光去挑剔镜子里的自己。记得洺石说过,同样的动作如果说一个

优秀的舞者做得更漂亮的话,无非是因为他练了更多次。窗外的月牙儿渐渐暗淡

,天空泛起鱼肚白。练功房里的孩子已经汗流浃背。

 

天华的餐厅很宽大,各色菜肴一溜排开,香气四溢。舞蹈是靠体力来保障的,让

孩子们吃得好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餐厅里挤满了刚刚结束训练的学生们,饥肠

辘辘的亚亚抱着自己的饭盒站在队伍中间,眼巴巴的看着热气蒸腾的饭菜。

一天的安排满满的,专业课上完了就是文化课,文化课刚完又要跑回练功房,孩

子们背着大背包在学校里跑来跑去的,经常还不到吃饭时间就已经饿得眼冒金花

了。

饭菜很香而且不贵,亚亚买了满满一饭盒,坐在餐桌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快点

吃完也许能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一会,晚上还要晚自习,2个小时的练功不是轻

松的,而每次亚亚总会给自己再加一个小时。余尧端着自己的饭盒走过来,亚亚

朝他招手。听同学们说,余尧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尖子,虽然他的年级不是最高

的,但是他的基本功是最好的。进入天华以前他就是各种业余比赛的冠亚军,进

入天华的第一年他就拿了桃李杯少年组比赛的一等奖。那可是全国最高赛事啊!

亚亚想,他可能也是这个学校里练得最苦的一个吧!每天的清晨,在亚亚悄悄的

走进练功房的时候,隔壁的房间里余尧已经在压腿了。晚自习以后,当亚亚已经

累得筋疲力尽不想再动的时候,余尧还在默默地练习。有个这样的榜样在前面,

亚亚咬着牙紧跟。余尧的话不多,神情也总是那样清清淡淡的,但是亚亚小心的

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总会浅浅的笑着回应。有时候两个人会一起练功,看着余尧

矫健娴熟的功夫,亚亚总会赞叹的不行。私下里,亚亚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看他在身边坐下,亚亚伸头看了看他的饭盒,里面只有大约自己的一半饭菜。

“你怎么吃这么少啊?你不饿?”亚亚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看着余尧。余尧苦

笑着叹口气:“我也想吃啊!可是我不敢。最近我有点超重,得注意点了。”亚

亚惊异的看看余尧单薄的身子,他超重?开什么玩笑?余尧笑笑,用小勺拨着碗

里的青菜小声说:“我是那种很容易发胖的体质,一不留神就长肥肉。小时候我

是个小胖墩,我妈妈就是为了让我锻炼才从我学舞蹈的,没想到从此我就放不下

了。你也许不信,好几年了,我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饱饭。”

亚亚惊愕的看着他,清秀的余尧总象一汪深水似的,平静温和,里面藏了什么谁

也看不见。亚亚低下头吃饭,低声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在学舞蹈之前,都

没有好好的吃过饱饭。吃饱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抬起头给了余尧一个甜甜的

笑容。余姚眨眨眼睛,没明白他的话。

旁边有几个精灵似的女孩子手里拿着空空的饭盒,漂亮的眼睛踌躇的在每样饭菜

上面打量着,纤细的脖子左转右转。终于还是两手空空的走出去了。

亚亚咽下嘴里的排骨,怜悯的看看那几个没吃饭的女孩子。她们也要减肥。芭蕾

女孩必须保持体重,她们要像小鸟一样轻才可以在男孩的托举下自如的舞蹈。
可怜啊!幸亏我不是女生。亚亚把饭盒里最后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吃饱饭的感觉

真好。

“看你最近开心多了,是不是老师不为难你了?”余尧低声地笑。亚亚撇撇嘴:

“怎么可能?这节课不骂,也许下节课就骂得更凶。其实我们老师挺漂亮的,就

是骂起人来一点也不淑女。”余尧吃吃的笑:“被你们老师知道你这句话的话会

敲破你的头!”亚亚吐吐舌头。

“其实应该心存感激地。”余尧平和的看着惊愕的亚亚:“在这个学校里被老师

骂是一种幸福,她越生气就说明她对你的期望越高,如果你已经让她失望,她不

会多看你一眼。”
亚亚默默的点点头,其实他说的道理现在已经开始慢慢的明白了。最近老师对自

己的要求越来越高,一点点都不肯含糊。自己有些动作的规格其实已经超过了其

他的孩子,挨骂还是家常便饭。

 

“其实~~胡刚老师才是最厉害的呢!如果他教过你的话,你应该不会抱怨你们老

师的。”余尧沉了一下,看着亚亚的脸色谨慎的说。亚亚正低头扒饭
,一边嚼着一边抬头说:“真的啊?我也觉得他会很厉害,看他在台上讲话的样

子就很凶。可是听说要三年级以后才会排到他的课,你应该上过吧?真的那么凶

啊?”

余尧注意的看了一眼亚亚,微微笑笑:“是啊,我们有他的课。上大课的时候没

觉出他很凶,只是比较严肃。不过听说他在给别人上小课的时候是很凶的,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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