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脉脉 第一、二卷(生子)——十里长亭
十里长亭  发于:2010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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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然显然睡得并不沉,仰卧的姿势久了令他感到一阵胸闷不已,腰腹部一阵阵隐隐的疼痛令他在睡梦中也无法安稳。近来孩子越来越大,需要的能量也越来越多,以柳明源的内力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每天晚上都把尉迟云天叫来给他运气一段时间,这才把这两个调皮的小家伙保到了现在。

“嗯……嗯……”

越来越明显的不适感令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身子动了动似乎想翻身,修长而瘦削的手掌不自觉地抚上了高高隆起的腹部。莫忧俯下身沉痛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一颗心好似被人用一把极钝极钝的刀来回反复地慢慢切割着,拉着肉连着筋,疼得快要闭过气去。

也许是感受到了莫忧灼热的目光吧,风萧然的眼皮动了动。

莫忧见来不及出去了,忙一跃闪至帘外,做了个刚刚把药碗放下的动作。

“是谁在外面,阿林吗?”帐内传来了虚弱却熟悉无比的声音,令莫忧忍不住鼻子一阵发酸。

“殿下,小的是阿峰。阿林哥哥扭伤了脚,小的替他来送药。他很快就会过来了。”竭力捏着嗓子逼出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声音,莫忧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风萧然的方向。

“哦……是新来的小厮吧,阿林总是夸你。阿峰,你去把柳先生叫来,本王觉得有些不适。”

风萧然的声音很平静,莫忧却听出了他极力忍耐的颤音。

几乎是一阵风的功夫,帘外便没了人影。这新来的小子,腿脚倒快。风萧然轻笑着嘀咕了一声,却立刻又笑不出来了。

肚腹一阵一阵地发紧胀痛,他知道明源说过这是早产的征兆。双胎一般会比别人早产一段时间,可现在才六个多月啊,不行,这样孩子会活不成的,无论如何,他也要忍住。

撑着身下的手掌死死抓住月白色的床单,手指几乎都要折断,每一根指节都阵阵泛白。

“唔……好痛……忧儿,忧儿!”

风萧然一遍遍反复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这样就能得到力量一般。

第70章尘满面鬓如霜

“到底如何,你再这么臭着脸下去皱纹都要出来了。”

服下柳明源送上的救命丹药,风萧然依着两个锦绣蒲团靠坐在床上,快要受不了地看着这个一直皱着眉一言不发的人。

“胎位不正,你又不让我给你推腹按摩,气血两亏,每天单靠云天的内力顶着,总也不是个事。你硬是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护在胎儿身上,自己却日渐衰竭,这样下去只怕就算孩子能平安出生,你也……你说我怎么能不急,我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柳明源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了,两眼冒火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呵,我当是什么事。你话可已经说出来了,既然孩子能保住,那就行了,其他你不用操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柳明源听他话有蹊跷,不由心中一凛。

“没什么意思,我问你,忧儿最近怎么样了?”

风萧然忽地朝前挺了挺身子,脸上瞬间冒起了点点汗珠。

“你别动,这么着急做什么,他没事,一切如常。”柳明源一把将他按回枕上,眼睛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低着头匆匆为他掖了掖被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没事?如常?我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一个人死了,竟叫做一切如常。”

冷冰冰的语句从风萧然紧紧抿着的唇间挣扎着飘出,似乎刚离开他的双唇,便已支离破碎飘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你……你怎么知道的?”柳明源立刻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倒数了起来。前些日子收到宫里的密报,说王妃服毒自尽,威帝封锁了消息并秘密处理掉了他的尸身。这个消息他自然是不敢让风萧然知道,他如今的身子不比寻常,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一尸三命啊!

“明源,莫不是这些日子我躺着的时候多了,你真以为本王是个一无所用的孕妇了不成?”

风萧然恨恨地摇了摇头,一掌击在窗框上,立时木屑飞溅,残破的木框上沾着点点血珠。

“殿下!”柳明源吓得差点一时飞了魂,忙拉住他的手检视:“你这是疯了吗?这种时候还妄动真气,是不是不要命了?”

啊!想到这层,柳明源不由两手发颤,背心一阵冷汗。

“殿下,你该不会是……”

“不必多说。忧儿是个爱热闹的人,一个人在下面必定好生寂寞。以后你跟云天要好好扶持少主,我们计划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这两个孩子,你看着那个能成事,就扶他上位吧。另一个,若是女儿,自然能带在身边,若不幸也是个儿子……就找个妥当的人家送掉,平平安安过一世吧,切记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你自己呢?你要做什么?”虽然听了风萧然这番类似交代遗言的话,但柳明源还是不死心地等着他要他亲口说出来。他不信,他就不信他忠心耿耿辅佐了十几年的主人,明明将成为傲视天下的一代君王,如今却要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情字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呜呜呜……”

轻轻地抽泣声自角落里传来,两人同时一愣,转头望去才发现刚才那个去叫柳明源过来的毛头小子林峰还在屋里。此刻那厮正缩在墙角边用袖子捂着脸,肩膀一颤一颤地显然是极力压抑着哭声。

柳明源当下大惊,这孩子怎么还在这儿?刚才两人说了许多机密的话,若是传出去,那……

“你怎么还在这儿!”顾不了那么多欺身上前,柳明源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谁知那小子不躲不闪,竟一把扑过来将他死死抱住大哭了起来:“柳大哥,都怪我,我不该想着戏弄你们,让萧然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已经收到消息了……”

莫忧心里酸楚一下子和形同兄长的柳明源抱在一起,心里立刻有说不完的话要说,眼泪鼻涕也大把大把的出来,他也老大不客气地全数擦在了对方的身上。

柳明源正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床上的那人早已耐不住了,这声音,这语调,分明就是……

“忧儿……”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快一点触摸到那个人,触摸到他温热的脸,听一听他正在跳动的心。

多日不下床的双腿早已酸软不已,哪里能支撑得住他如今沉重不堪的身体,刚刚着地便已瘫软了下来。

“萧然!”

伴随着一声肝胆俱催的呼唤,风萧然只觉得耳根一阵温热,似乎有一根若有若无的蚕丝将这一声呼唤潺潺带入他的心间,使他僵冷不堪的心顿时一阵酥软。等待他的并不是冰冷的地面,还是一个久违了的温暖怀抱。

房门被吱的一声轻轻带上,显然已经醒悟过来的柳明源也知道现在不是责骂莫忧的时候,早已识趣地离去,给这对分别太久的人一点甜蜜的空间。

“忧,真的是你吗?”看着眼前这张平淡无奇而陌生的脸,风萧然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惘。甚至连自己已经被轻轻抱到了床上,也毫无察觉。

“是我,我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你永远也别想再把我赶走了。”

对,就是忧儿。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般清澈如漆般的眼神?风萧然似乎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伸手一挥,便揭下了莫忧脸上的人皮面具。

“嘿嘿……路上怕那个色鬼皇帝想起破绽来又要抓我回去,只好易容改装。”莫忧被怀中人略带幽怨的眼神看得心虚不已,早已经在心里抽打了自己无数边,只得讪讪地说道。

“你啊……”

风萧然只是愣愣地注视着他,许久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也压根没想到要怪他不早早与自己相认的事情,只是一直贪婪地看着他,似乎要把这几个月来的分别都这么生生地看回来。

“萧然,你骂我吧,骂我多少都行。”其实风萧然的身形非常高挑挺拔,比莫忧还高上几公分。可如今这个一向顾盼神飞天仙化人令人只能仰望而不敢亵渎的人儿,竟毫无生气的缩在自己怀里,体重更是轻得吓人,别人怀孕都能重上二三十斤,他却越发清减了。

“傻瓜,我骂你什么?是我先不对,是我先骗了你。忧儿,你别怪我,你看,孩子们还在。”

瘦削的手指颤巍巍地拉住了他的手掌,覆在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很柔软,也很温热。莫忧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般,竟从头开始全身都生疼了起来。为了怀里这人所受的苦,他真的觉得自己很该死。

“好萧然,那我们谁也不怪谁,我们就把过去的事情一把抹了,让我们重新开始,一起等着两个孩子出世,好吗?”

想着这人这些天来消极的态度不愿好好配合柳明源,竟就是为了等生下孩子后与自己一同赴死,莫忧的心真的抽搐的厉害,这人怎么这么傻,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激动不已的他不由得抱着风萧然的手也用力了些,直到怀中的人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忙松了劲道。

小心地扶他躺下,莫忧自己也脱了鞋袜钻入被中,仍是将他搂在怀内。原本体格高大的他如今真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让莫忧揽在怀中,都能听到自己心里在滴血的声音。

捉住他冰冷的双手,莫忧忽然想起柳明源刚刚说的话,他把自己所有的真气都用来护住胎儿的心脉,他如今只能每天靠着尉迟云天的渡气来维持生命。

“萧然,你累不累?躺一下好吗,我陪着你。”

“嗯。”风萧然原本就已经每日里睡着比醒着的时间多,如今软软地躺倒在心上人的怀中,自然无比满足舒坦,莫忧温热的手掌轻轻在他的腰腹揉抚着,很快一股股暖暖的气流便流遍他的全身,也助他安稳地入眠。

“柳大哥,你进来吧。”

回身望了望熟睡的人儿,莫忧还是毅然收起了恋恋不舍的眼神,独自坐到了正朝着房门的桌边。

“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在?”房门被轻轻推开,那个素日里一贯毒蛇自负的男人这次真没想到这一向毛躁不懂事的小子竟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大哥,请你老实的告诉我,萧然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你们一直在准备起事,那事究竟会在什么时候?”

柳明源深深地望了眼前的少年一眼,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对他实说。风萧然既然为了他连命也不想要了,那这将来的计划,只怕也早已将他预算在内了吧。

“殿下的身体情况很糟,但现在你回来了,我倒乐观了许多。一来你内力深厚可以祝他保住心脉,二来也只有你能靠近他,过会儿我教你一套推顺胎位的手法,你每日睡前给他做吧。至于那件事,倒一切行进顺利,殿下怕宫里那位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是以计划小世子一出世便行事,以夺得先机。”

第71章初生嫌隙

旧都除了是大夜国的开国都城外,还有一件东西远近驰名,那就是温泉。

主城虽然不大,却有着三家温泉浴馆,在这深秋时令附近城镇也有不少人专门冲着这个而来。当地的一些官宦富户更是相继在自己大宅中开凿浴池,引温泉入内,方便随时享受。

王府中原本也有专门供享浴的地方,只因风萧然搬来以后一直待在内院休养其他事情一概不问,因此那温泉水池也不曾有专人打理,只是荒废着。莫忧凭着前世一些不太精通的记忆,知道游泳对孕妇来说是很好的运动,借助水的浮力人不会太劳累,又能活动肢体生产的时候也有所助益,因此特别带着几个下人把浴馆收拾一新,以供风萧然每日浸浴之用。

又因天气越来越寒冷,刚热乎乎地泡了又要有好一段路才能回房,一来一去万一受了风,反倒对身体不好。因此他还特地将浴馆后面的一间朝南的大房间好好装点了一番,做成卧室,与风萧然一起搬了过去。

自从两人相认以后莫忧便没有再回下人房,而是待在风萧然身边与他朝夕相伴悉心照料。可喜的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风萧然的身体也确实有了明显的七色。

为了掩人耳目,他只在夜间无人时才会卸下面具,平时仍以林峰的身份示人,因此众人都说这傻乎乎的臭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就凭他那丢在人群中就找不着的平常相貌,竟可以让阅人无数的晋王殿下迷恋不已,收在身边专宠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中旬,莫忧算了算日子,所谓十月怀胎,双胞胎又都会提前一些出生,这样算算十二月下旬便该是风萧然的产期,因此尤其不敢大意。偏偏年关将近下面几处农庄频频出事,总有人报到府里来,莫忧怕他烦心,便揽下了所有的账目和日常事务,风萧然倒也放心得很,自己每日逗鸟弄花,悠闲地很。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麻痹莫忧始终紧绷着的神经,萧然在密谋什么,虽然从未对他说出口,他却心知肚明。最近时常往来与各处农庄与王府之间,也听说了许多关于局势、关于新帝的消息。

清流与星瀚的东西夹攻虎视眈眈,黑狼部族的卷土重来虎视眈眈,以及国内各种不明势力的明争暗斗,对这个已经被战事折磨地十分疲累的国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新帝奉行狠辣无比的雷霆政策,一连颁布了十几条新政令,比如类似于汉朝“推恩令”的恩田令,此举自然是为了分化诸侯王的势力巩固政权,可在莫忧眼里却是个错误的举动。

时局不稳国家积弱,在此时不联合诸侯反而分儿化之,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很快他的这一看法也得到了证实,晋王府里最近时常出现陌生的脸孔,皆是来去匆匆神神秘秘,且操着各地不同的口音,虽然萧然不说,莫忧也可大胆的推测出这些都是各地诸侯王派来联合晋王的使者。

新帝另一项自掘坟墓的举措,便是增加赋税,到处征兵,甚至将征召入伍的年龄扩大到了十二岁至六十岁。这样一来许多地方真的就只剩老弱妇孺了,莫说是下田耕作,就是维持日常生计也有许多难处。民乃国之根本,新帝这一举措无疑是令更多支持他的忠臣们寒了心,也纷纷想起那个忠孝两全固守皇陵的晋王来。

这日庄子里的账除了些问题,莫忧在那里多耽搁了些时间,回到王府时天早已漆黑,卧房中却没有灯光。

“殿下人呢?”脱下身上厚厚的白裘披风,莫忧接过阿林递上的热茶一般想着账目的事,一边随口问道。

“在书房呢。赫连老将军那里来了人,下午开始就一直密议道现在。”

阿林咬了咬下唇,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对莫忧说实话。殿下到现在还没有用晚膳,又不许人进去伺候,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的身体要吃不消了。

赫连老将军?难道是萧然的老师,大夜国的开国老元帅赫连战?他今年应该七十有余了吧……这人多年来驻守边关,每年只是回京述职短短几日,从不多做停留。按说他是萧然的授业恩师,原该多照顾他些,这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能令赫连战忠心不二的,只有大夜国开国皇帝,也就是风萧然的祖爷爷,还有就是如今大夜国的基业。

自从威帝登基,他一直忠心耿耿力保,还多次派出门下的几位得力门生到帝都附近平乱,如今他竟在这敏感的时刻也派人来这里了,这意味着什么?萧然,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准备了一些热茶点心朝书房走去,远远便看见有人出来,莫忧正想进去,却见尉迟云天从假山的阴影中闪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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