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然依在莫忧的肩窝有气无力地说着,语气却非常的坚决。他果然和柳明源想到了一处。
“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尽想着这些真政治问题,也为你自己的身体和我们的孩子想想!”
莫忧明明感觉到怀中人柔软的身躯因疼痛而不断的打着寒颤,重穿越以来是对这个世界的不满突然排山倒海的扑面而来,竟一时忍不住狠狠地冲他了一句。
沉默
三个人都没有在言语,似有一只隐形的手掌死命地捂住他们的嘴一般,各自满腹的心里话却无从分说。
风萧然在莫忧的怒吼下身子微微一僵,却并没有发作,只是轻轻推开他揽在腰间的手,转身朝着里侧睡下,留给他一个平静的背影。柳明源凌厉的目光却不放过他,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说,赶着回帝都这都是为了谁。
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确实在恼恨那人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莫忧想伸出手将他重新拉入怀中,却发现自己的手第一次如有千斤重般举不起来。
“王妃与刘先生忙了半日,一定口渴了吧,喝口茶歇歇吧。”
阿林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适时的端来了两杯贵妃酿。
“这真是那玉玲珑亲手调配的?”
莫忧浅尝了一口,突然想起墨雨中午说的话。这玉玲珑可真够厉害的,不知不觉地渗透进他们夫夫之间的生活,自己竟喝了它半个月的茶还蒙在鼓里,还好他不是他的仇人,否则每天下点慢性毒药毒死他都有可能。
慢性毒药??
莫忧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仔细地看着手中只剩下半盏的茶盅,轻轻摇晃着,转动着,很快那白瓷杯壁上面留下了点点朱红色的碎屑,似乎是什么东西不曾溶解似的。
又细细地抿了一口,将茶水含在唇齿间慢慢回味,那味道……是什么味道呢?
“是桂圆!”
坐在他对面的柳明源见他这一连串怪异的举动,似乎也有所启发,举杯凑到鼻尖仔细的嗅了嗅立刻惊呼出声。
第63章蓦然生变
回帝都的队伍最终还是在这所驿站中停留了七日,众人纷纷传说是因为晋王妃伤势没有痊愈,连日赶路终于支持不住了。晋王迫于皇上对晋王妃颇为赏识的压力,不得不停下步伐让她好好休养。
这七天里也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那就是晋王的新欢与玲珑竟在自己的房中被人乱刀捅死了,而她的贴身小厮墨雨也失了踪影。
根据他随身所带的首饰和银两一并失踪来看,应该是墨雨一时见财起意生了歹心,将主人杀死携款私逃了。没人对这点有疑问,毕竟连晋王都不再追究了,不过是个卑贱的小倌,谁还会去在意他的生死。
只有莫忧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墨雨对玉玲珑的忠心维护他是见过的,何况玉玲珑这次是随行陪伴王爷,自然不可能将全副身家带在身边,大部分财产应该还在染银吧。若说见财起意,为何在染银没有结识晋王的时候不动手,偏偏等到这身处众多精兵高手之中的时候动手呢?
不合逻辑啊……
莫忧满心疑窦地在回廊上走着,他刚从玉玲珑的房里出来,虽然那里面早已收拾干净,但仔细查看后发现连墙角桌边竟然都没有一丝打斗痕迹。这说明玉玲珑是在毫无挣扎的情况下被害的,要做到这一点,那必然是武林高手所为,墨雨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真是他做的,两人必定有一番很长时间的纠缠,不可能在这屋子里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啊。
胡思乱想着回到房中,一推开房门便看见风萧然和尉迟云天灾小声议论着什么,风萧然的脸色很严肃,尉迟云天一直唯唯诺诺地低着头连声称是。
一见莫忧进来,两人便住了嘴,尉迟云天很快退下,风萧然也回复了一贯在莫忧面前的亲和温柔。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见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道:“怎么了?”
“呃……没事。”莫忧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几乎可以肯定些什么,可是有很快推|翻自己的论断。不,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一上午不见人影,你做什么去了?”
风萧然的身子很自然的靠向莫忧的怀中,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哦,玉玲珑四得这么冤,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就到他房里去看看,祭奠一下。”
莫忧顺势揽住他的腰,让他舒服地躺在自己怀里,一面有些忐忑地说着多少有些试探的话。
“哦,你倒好心,这会儿又不吃他的醋了。“
风萧然的回应很淡,几乎没有情绪,莫忧揪着的心不由放心了一半。都说不会是他,如果是他做的,在听他提起玉玲珑的时候多少回有些不自然吧?想到冤枉了萧然,心里又忍不住产生了一股歉意。
“呵呵,到底相识一场嘛。你今天好些了么,累不累?”
“恩,就是有点头疼。”风萧然在他的怀中动了动调整了下姿势,始终闭着眼睛。
“哦,我给你揉揉,你歇会儿。”
莫忧扶着他躺下,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熟稔地在他太阳穴轻轻按摩起来。
“忧儿,明日我们就继续启程了。等回到帝都,你还是做会夜宵云,回到他身边去吧。”
“你说什么?”
莫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的好像要他出门散步一样,要他回到风天傲身边?
“萧然,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别胡说。难道你希望宝宝生下来没有爸爸吗?”
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意,莫忧仍然好声好气地在、哄着眼前的人儿,怕惹他生气影响腹中的胎儿。
风萧然没有回答他,只是霍得一下起身,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不出我有什么变化吗?”他唇角微勾,笑得十分寡淡。
莫忧怔怔地看着他的脸,为什么他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寒冷?目光渐渐自他的脸开始下移,最终落在他平坦如初的小腹上。
“不……不!萧然,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一瞬间莫忧觉得自己的头就快要炸开了,心口闷闷地痛到发胀,忍不住一把死死扣住风萧然的肩膀,双眼直直地瞪着他,失去血色的双唇颤动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忧儿,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是晋王,也是军人,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太不合适了,我不能要他。还有你,皇上对你志在必得,这趟硬要召我们回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我不肯放你走,他也会有千百种理由把你叫回去。我不想到时候大家两败俱伤,我们到底是兄弟。”
风萧然的声音很低,微凉的手指亲亲掠过莫忧的鬓边,为他理了理额前散乱的一缕碎发。他始终如往常一般温润地笑着,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在翩跹朦胧的睫毛下一闪一闪,仍然那样柔情万种。
“你真的……打掉了宝宝?真的要送我走?”
莫忧仿佛不认识他般错愕地看着他,他的笑依然那样温文尔雅,如春日暖煦拂
脸庞,一如那日文王府中初见。是他变了吗?
不,他没有变。他的笑,他的眼神,甚至连他的语气,都是那个原来的他。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一你为这会连累他的前途,他也不想要他了,因为这会影响他和他的皇帝兄长的关系。
“我很累了,想休息一下。”
回应他的,依然是那不咸不淡的语调,和那似乎有些勉强的微笑。
“……好,我知道了。”
莫忧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很潇洒地转身离去,竟一个踉跄差点跌在桌边。
“忧儿……”风萧然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肘,淡淡的语气中有着一点叹息。莫忧听出来了,那叹息,是无奈,也是不耐。他果真是厌倦了我,和所有的王府子弟厌倦他的一个妾侍一样,厌倦了我。他已经尽了力给我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让我自己离去,我果然不识抬举。
莫忧笑着推开了风萧然的手,深吸了口气三步并两步地跨出这个房门。他不曾回头,可惜,他不曾回头。如果他回头看上一眼,就会看到身后那人清冷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的沉痛与不舍。
“非得这样吗?”
柳明源自衣柜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踱出,一路听了全程的他脸色自然也是一片黯沉。他太了解风萧然了,也太了解他对莫忧的感情,现在他所做的,无疑是在一点一点扼杀自己的幸福。
风萧然仍然死死地看着已经被砰然关上的房门,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多注视他一刻,多拥有他一刻。
“不这样,还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下蛊的人是冷妃,是个眼里只有风天傲的人,绝不可能为我们所用。那除了风天傲,还有谁能为他驱除身上的蛊毒?与其把他的尸体留在身边,不如让他活着去恨我吧。”
柳明源沉默着走到他身边,伸手探入他的衣襟捣鼓了一阵,双手反复拉伸着,竟从里面拉出一条约有两米长的大宽布带。
被紧紧束缚的腹部陡然轻松了下来,风萧然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那仍然有些突起的地方,只有苦涩自嘲的一笑。傻瓜,我怎么舍得打掉我们的宝宝,他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为什么不说得更绝一点?或许那样他更容易死心。”
望着风萧然抚着腹部一脸奇异的笑容,柳明源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刚才风萧然对莫忧的态度可以说是一点也不冷酷,甚至连冷漠都不算。这样,他能死心吗?
风萧然的脸蓦地一白,一只手狠狠地按住了胸口,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怀这个孩子耗去了他太多的经历,而对忧儿做这么一场戏,也几乎抽走了他的全部心力,如今的他,真是心力憔悴,行尸走肉一具。
“你不明白,做得绝了,他反倒猜疑。只有这样,才更像真的,能让他更相信,更快死心。”
庭院中,一抹颀长的身影翩然伫立在斑驳的花荫下。两名侍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难道他是怕他离去,怕威帝得不到他儿震怒?
萧然,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不会逃走,只要你觉得开心,我怎么都可以,真的。
第6☆4章回到帝都
茫茫帝都近在眼前。
风萧然将大军驻扎在距离帝都十里外的千夜林中,自己带着莫忧和手下几个将领轻装卸甲朝城中行进。
自那日两人把话说开了之后,莫忧便没有再见过风萧然,始终是乘一辆马车,打尖时也是独住一间房,连用膳都是由叶儿单独端到他的车上或房中。
“公子,回去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我听阿林哥哥跟几个伺候殿下的哥哥们议论,说殿下要让你进宫去。他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说也是他的侧妃啊!”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叶儿见他家主子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闭目养神,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要说他们刚成亲那会儿,两个人好的那是蜜里调油啊,可怎么最近就这么多麻烦呢?
“不该你议论的不要议论,既然是殿下的人,殿下自然会做安排,我们何必瞎操心。”
莫忧被他问得心里也有些发虚,不由用扇骨轻轻挑起车帘朝外望去。今日的他并未乘车,而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马车的前方,尉迟云天和几位将军紧跟其后。阳光下他的背影修长而挺拔,莫忧不由看得痴了,心里闪过一抹担心。他刚刚小产不久,就这样骑马吹风,身子吃得消吗?以后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好笑地用扇子敲了敲脑袋,他既不愿再看你一眼,你又何必恋恋不舍枉自费心?最是无情帝王家,既然爱上帝王家的人,早该做好无情无心的准备。
帝都街市上的各种喧闹声响已经开始慢慢充盈在耳边,终于还是回来了。对于莫忧来说,帝都是他穿越而来所待过的第一个地方,因此在他的心里,这里仿佛有一种家乡的味道。
一行人并没有回晋王府,而是在重影的陪同下第一时间赶赴皇城面圣。直至见到高高宫墙上那一抹明黄|色的高挑身影,众人才不得不感叹,当今圣上与晋王果然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竟亲自出来迎接这位三弟的归来。
“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弟快快请起。朝中多事,你我兄弟竟一别数月,如今好不容易团聚了,父皇在天有灵,必当甚感欣慰。”
威帝一番深明大义的说辞令身边一干老臣纷纷唏嘘不已,吾皇仁慈,藩王本就不该留在京城,如今圣上一味忠孝宽厚,实在是我大夜国之福。
“三弟一路可好?听说莫忧身体不好耽搁了些时日,如今可好了?”
兄弟二人携手在皇城中信步缓行,身后自然是跟着黑压压一大片太监宫女。
“臣弟正为了此事想恳请皇上。这莫忧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臣弟实在不想再带这么个人在身边。当初哄得臣团团转,后来被揭发了就一派死鸭子嘴硬,打死不发一句话,那双眼睛整日恨毒似的盯着臣,不知道多可恶。因当初是先皇赐婚,如今也只能求皇上开恩,把他打发了吧,臣弟实在看见他就觉得心里添堵。”
风萧然的胳膊被威帝亲热地挽着,这个兄长比他还高上几公分,两人凑得这么近,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油然而生,再加上威帝习惯了在服饰上熏上浓烈的香气,顿觉胸中忽然一阵发闷
他强压着阵阵呕意,倒也正好挤出了个尴尬勉强的微笑,与他所说的话不谋而合。
整日里恨毒似得盯着他?威帝听得不由唇角微勾,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他的夜,看来还是属于他的。
“可先帝赐婚,而且文王作乱之时他还护甲有功,就这样休弃似乎有些不妥啊。这样吧,宫里禁卫森严,要不朕先将他软禁起来,一来你松了口气,二来也好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威帝故作为难地说出一计,风萧然立刻极情愿地谢恩了。
当夜长乐宫中彻夜笙歌为晋王接风,莫忧静静地坐在风萧然的身旁,虽然两人相隔不过两层薄薄衣料的距离,可却似乎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
风萧然一路都在接受各位王公大臣的祝酒,时而也会举杯向别人敬上几杯,莫忧见他脸色微醺,想劝上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被他淡淡扫过面颊的冷淡眼神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酒过三巡,冷秋白在威帝频频不耐烦的暗示下不情愿地开了口。
“久闻公子莫忧是个风雅的人物,秋白久居宫中日日对着那些只知道绣花的女人们很是烦闷,还想请晋王殿下割爱几天,让他留下陪本宫几日如何?”
听着冷秋白半是撒娇半是命令的话语,莫忧的脸色忍不住一阵发白。原来他都安排好了,连怎么将他留下,都找好了冠冕堂皇的路子。双手紧紧揪住膝上的衣袍,莫忧始终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对冷秋白所说的话不置可否。
余光扫过坐在高位的风天傲,见他竟毫无避忌地如猎人看向猎物般充满玩味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团怒火升腾,想要发作,却被风萧然在桌下紧紧地捉住了双手。
交握的掌心中多了一枚折叠得极小的纸包。
“这是上好的幻药,能让人产生与人交欢的幻觉。若你不愿,就用它吧。”
风萧然很自然地答应了冷秋白的要求,甚至笑着向他祝酒,在仰脖喝下时却用密不可闻的声音对莫忧说了这么一句。
“小小一包药,能用一辈子么?”莫忧几乎冷哼出声,掌心微微用力,一包粉末顿时在空气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果说萧然的放弃令他伤心,但他可以理解,那他此时的行为却真的令他生气了。既然将他送到风天傲的手里,难道就没想过他的兽欲吗?明明是他为他选的路,又何必做出一副还在为他着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