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沉默——封邢
封邢  发于:2010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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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不是,前晚没叮嘱他早睡。”我有些喜欢这位老太太了,我想,我问些什么,她大概不会吝啬说吧。“他的录取通知收到了,他跟您说了么?”

“是吗?哪所学校?”老太太两眼放光。

“他没有告诉您?”我苦笑,“他也没有告诉我。”

“啊?”老太太奇怪的说,“你们……”

“我们吵了一架,雁文的倔脾气,您也应该知道,原来我还想从您这里问出来呢。”

“是这样……”她睿智的目光透过镜片直视我,几秒钟,叹气说,“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我想应该是浙医大的。”

我吃了一惊:“您说是浙医大的?”

“对,填志愿那天他临时改变主意的,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更希望去北方,他很想去。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初衷……”

是因为我么?会是因为我么?我死灰的心忍不住开始期盼了,在我做了那样的事以后,他仍旧愿意选择浙医大,他是舍不得我么?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绪,没阻拦我不尽礼数的突然告别,只是微笑着送我到门口,不再多言。

如果我沉默(二十)

封刑

我是一路狂飙到家的,飞奔进家门,他正沉沉静静的喂“玻璃美人”,被我吓了一跳。

“干嘛?”

我没回答,走到他身后,一把把他抱住了,弄的他哇哇大叫:“干嘛呀王八蛋!”

“通知书是不是浙医大的?”我咬着他的耳朵问。

他愣了一下,立刻说:“不是!”

“是!我知道。”我忍不住微笑,收紧手臂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问过吗?”他生气的扭头瞪我,有点脸红,“从填志愿开始到昨天,一个多月了,你有问过一句吗?!你根本不在乎!”

我哑然,委屈的低声说:“昨天晚上我不是问了嘛,你又不肯说……”

“太晚了!我不乐意告诉你!”

我又气又恼,埋头咬他的脖子,他好没心肝啊:“李雁文啊李雁文,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小王八蛋!”

“我早说了我没良心,你还没记住么?”他用力推开我的手,去厨房拿了听冰镇可乐,就着灌了一大口,说,“你别得意,不要以为我报浙医大是为了你,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好学校而已。”

“我知道,”我马上点头,“别喝冰镇的,对心脏不好。”

“哪那么容易死,祸害遗千年,没听说过啊?”他白了我一眼,把可乐塞在我手上。

我乐了,说:“你到是自在啊,好象这病还是我得了?”

“瞎说什么呀?”他皱起眉头,“你喜欢得是不是?”

“好,不说。”我咧开嘴笑,我想我现在一定很傻,可我就是高兴,他真的选浙医大,他不是不要我了。

下午天气转凉,风力增强,似乎又是台风前兆。我无心工作,处理完手上的要紧事,靠在椅背看着雁文。办公室里就我们两个人,他窝在沙发里,右手扎了针输一瓶白蛋白,左手捧着本《麻醉学》,搁在腿上专心翻看。他真的很漂亮,就是这样看着,都是享受。

只是我的脑袋涨鼓鼓,正疑心是不是受了凉,陈涣进来了,有话要说,可见雁文也在,便住了口,我于是起身和他到走廊上说。

“会客厅有个女人,自称是雁文的母亲,你是不是去看一下?”

“谁啊?”我怕听错。

“刚我进来,看见她挨间找人,问她找谁,她说她找李雁文,是她儿子。那脸张的和雁文挺像,我让他在会客厅坐着呢。”

我扶了扶涨痛的太阳穴,奇怪这个人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打从雁文进李家第一天起,他就是李家的人,谁也没有追究过他的生世。

“我看看去。”我说,“这事儿你先别跟雁文提。”

“我晓得。”他笑笑,顶了一下镜脚。

那女人起先坐在沙发上,见我进来,立刻站了起来,我们打了个照面,我一时清醒了许多,她的脸与雁文几乎一模一样,那是只有血亲才可能有的相象。

她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纤瘦。带着珍珠耳环。看上去像是极有教养的领导夫人。眼神忧郁,与雁文极像,只是她略见沧桑与悲凉。我当时就想,这个女人一定很有故事。

“你好。”我伸出手,她连忙握了握,“你坐啊,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李光明,听人说,你要找雁文?”

“是。”她谨慎地看着我,大约是想从我的眼神或动作中判断我的意图。

“听说你是雁文的母亲?你有什么依据么?”我友好的看着她,她看起来很焦急,“我是他大哥。”

她轻叹了一声,冲我扯了个笑出来,右手捂着胸口。

“你心脏不好么?”这个动作像是习惯性的,是心绞痛发作时的反应动作。

“是的。”她仍旧捂着,“我有心脏病,雁文也有对不对?他是遗传我的。”

我没回答她,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我是从绍兴过来的,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只是你们搬了家……我找到令尊,是他让我过来这里的……雁文确实是我的孩子,他右边臀部有块锁型胎迹……”

“这恐怕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明。”胎迹很多人都有,长在同一个地方长差不多样子的也可能是巧合。

她停顿了,眼圈泛红,恳求道:“李先生,你可不可以先让我见见他,一面也好。”

“他今天去同学家里了,不在医院。”我撒了个谎。

她失望的低下头去,说:“我知道我这样出现很唐突,可是我实在忍不住……”

“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遗弃他的原因?”遗弃,但愿这个词不会伤害他,我的雁文啊。

“他是私生子,我生他那时,自己才十八岁,而且又不是宁波本地人,医院妇产科的人原本就不肯接生,他没有准生证,没有户口,他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他该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不喜欢听见这种话,“他父亲是什么人?”

她不做声,看来是不想回答。我猜测一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人物。雁文是一个女人年少时的错误结果么,那么,错的好。

“真的不能让我见他么?”她哀求,“就一眼,可以么?”

“他真的不在。”

“那他几时回来?”

“这个不太清楚,他要是玩的高兴,住个把星期也没准。”

“他是去了哪个同学家里?”

我一阵烦,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他母亲,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从来没想到过你,他不需要你!好,你见他,见他你能说什么?你能理直气壮的说你是他妈?早知道有今天,当年为什么就不想清楚?!”

她张口结舌,没有羞愧,只是眼泪涌了出来。

“你留个电话吧,他要是愿意,我会安排你们见个面。”

我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会改变我的生活。她会带走雁文。我厌恶。

出了会客厅,我先去找了陈涣,让他帮我看着那个女人,别让她见到雁文。陈涣似乎很有异议。

“她若真是雁文的母亲,你是拦不住他们见面的。”他认真的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别管,总之,帮我就是了。”我什么都不要想,我头痛着呢。

“你这么做,雁文知道了不会原谅你的,你把他放在什么地位,他有权见自己的母亲。”

“不告诉他,他怎么会想到,他从来不需要什么母亲!”

“这只是你的想法。你让他们见一见,有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你们也算是一家人,她这么辛苦找孩子,你就不怜悯……”

我阻止他的劝说:“再有五天雁文就离开宁波了,五天,就是栓住他,我也不会让他们见面。你帮不帮我?”

“雁文在你办公室里是吧?”他说,“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陈涣!”我揪住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摁在墙上,狠狠警告他,“这事儿你管不得!”

他睁圆了眼睛看着怒法冲冠的我,大概不相信我会动粗,我的失态让他静了下来,他掰开我的手,说:“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不止是他,我也希望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啊。难题一个接一个的来,我真的不想失去雁文!

如果我沉默(二十一)

封刑

陈涣最后只答应了不告诉雁文。但若雁文找他问,他便会全盘托出。他完全不能理解我,在他认为,一个大哥是不该有我这样的举动的,而且还是个疼弟弟的好大哥。

我真的感冒了,体温还不低,于是便有了借口把雁文绑在身边。他不明白我的用心,只是幸灾乐祸,说::“你也会感冒,真是稀奇.”

“呵,”我又不是金刚,当然也会生病,“以前都是我伺候你,这回该你报答我了吧?”

“谁管你啊。”他把热茶水端给我,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烧死你算了,这么大的人,烧到39度了还没感觉,成天就只知道说我。”

“你坐会儿,”我拍拍床沿,“过来。”

“干嘛?”他防备的看着我,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爸爸妈妈?”

“爸爸和柳姨?想他们干什么?”

“我不是指这个。”我摇头,“是说你的生父生母。”

他挑起眉头,意外的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笑笑,咳嗽了几声,靠在床头顺气,我知道不该问他,依他的敏感,定会起疑心,可是不问,我心里压着沉沉的难受。

“想是有想过。那年你走了以后,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是“吊门环”了,每天和柳姨吵架,把家里弄的鸡飞狗跳,你爸爸是个睁眼瞎,就会听柳姨瞎说,要不是钮嬷嬷护着我,没准我早被扁成白痴了。”他说的轻描淡写。

“这些你从未跟我说起过。”天哪,他们还说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跟你说?哈,怎么说?你那时在哪儿?”他冷笑,“有一回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就离家出走,我想我找自己爹妈去,用不着在你们李家寄人篱下。那时侯真是天真啊,人又小,转了一圈把自己给弄丢了,后来钮嬷嬷找到我,想拉我回去,我死不肯。我说就是饿死也不回你李家,钮嬷嬷抱着我当街就哭,我还是头一回看她哭成那样,我知道整个李家就她是疼我的……她说,你大哥很快就回来了,让他带你去找你爸爸妈妈,嬷嬷没本事,让你白白的吃苦,嬷嬷对不住你……其实是我对不住她,要不是我让她操劳,她也不会这么早就走了……”

“是我对不住你们……。”这一老一少能有什么错,钮嬷嬷为了我们什么都肯做,我说过,我欠她的还不清。

他呵呵笑了,说:“李光明你干嘛,忏悔啊?不必啦,忏悔对钮嬷嬷而言是多余的。我呢,是吃你李家的饭长大的,不管怎样,养育之恩不能忘记。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对不住我的是遗弃我的爹妈,要是有机会与他们面对面,我到真要问清楚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然后呢?你会跟他们走吗?”

“走?去哪里?再有两年我就满十八岁了,我谁也不跟。”他将我腿上的被子收拢,回头倔强的对我说,“我受够了依靠别人生存的日子,我要一个人。”

情急之下,我张嘴就问了一句:“那我怎么办?”

他不解地看我,幸好台灯光线暗,没让他看出我脸红。

“你怎么办?”他嘟囔,“我怎么知道,娶老婆生孩子喽。”

“我才不要!”我像个孩子似的耍脾气,高烧烧出了我的勇气,我猛的将他拉到床上,自己扑了上去,“我,不,要!”

我的突然袭击让他吓白了脸,这个姿势带给他的记忆是不堪的,他说不上话来了,只是双手拼命推拒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说你不会让我结婚,说你讨厌我结婚。”我捉着他的手扣在头上,威胁他,“快点说。”

“可,可你总要结婚的呀。”他急急的争辩,“你都28了!”

“用不着你操心!”我没想过要结婚,不是逃避现实,他可以活多久我就可以拖多久,只要他在身边,我便不结婚,“我不结婚,要结就跟你结。”

“神经,瞎说什么!”

“我说真的。”我定定的看着他,希望他可以从我的眼睛里看见我的真心,很久以前我就把整个心掏给他了,他是我活着的动力,我的爱,我的全部。

他垂着眼睑,不作声,也没动作,我怕他又要说伤我心的话,忍不住开口:“我不能没有你,答应我,别离开我。”

“要是我死了呢?”他闷闷地问,抬眼悲伤的望着我,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快我就会死的。”

我闭上眼拦住眼泪,说:“谁都别想轻易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死神也不能。”

清晨我醒的挺早,自己觉得体温正常了,小心翼翼的下床倒水喝,他还没醒,嘴撅着特别可爱,钮嬷嬷说这是小时侯咬奶嘴咬出来的坏习惯。

俯身吻他,我咬着体温计进厨房做早餐。才六点多钟,电话却响了起来。等我跑到客厅,雁文已经在那头迷迷糊糊的接电话了。我走进卧室,示意他把电话给我。

“陈涣的。”他打了个哈欠,把电话递给我。

“陈涣?”我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雁文。

“那个女人很早就拦在医院门口了,今天你还让雁文来么?”

“不。”我说,“我也不来了,事务你先打点着吧。和市建筑设计院约了今天谈工程,你先替我敷衍。”

“这我可搞不定。哎,我可提醒你,别拿公事当儿戏啊。”

“知道,”我笑他的正经,“反正一次谈不妥,以后我再跟他们说,你先跟他们过过招吧。”

挂了电话,我爬上床去,隔着薄被压在他身上吻他,昨晚我要的那么凶,够他受的了。

“还起的来么?”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按着他的腰.

“去拿颗太宁给我。”他喃喃,“王八蛋......”

我莞尔,到药橱找太宁栓剂,一板已经用掉了两颗,想必是上次伤到他了,我可真是个王八蛋,居然没想到。

“我帮你塞。”我很抱歉,“以后可能会好一点了.”

他一下坐了起来,浑身的酸痛让他“哇”了一声,皱着眉头将我手上的太宁夺了过去,他爬下床进了浴室.

我过去敲门:“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我又用力敲了敲门板:“雁文?你没事吧?”还没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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