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吗?”
花月痕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花月楚,直直的走到依然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小男孩面前,他蹲下身,左手抬起小男孩的脸,右手缩进衣袖,轻轻的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看着他眼中的惊诧表情,花月痕朝他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随后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对身后的顺德说道:“我就要他了。”
“是,六殿下。”顺德忙上前帮忙,一同扶住犹自不知发生了什麽的小太监。
看着面前一张张有些发呆、惊讶的脸,花月痕连招呼都没向花月楚打一声,就同顺德一起扶着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回到轩阳殿,花月痕命银朱打了盆温水,找了些药进来。
“先把脸洗洗吧,然后我帮你上药。”花月痕将湿毛巾递给他。
“……谢谢……六殿下。”小太监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湿毛巾,胡乱的往脸上抹了一把。
“你叫什么?”打开药罐,看着他满身满脸的伤,花月痕有些无从着手了。
“萧林。”萧林睁睁的看着花月痕,从他手中接过药罐,脸上不自觉的滑下了泪水,他忙低下头。
“你怎么哭了?伤口很疼吗?要不我让银朱找太医来给你瞧瞧。”花月痕着急的看着边哭边上药的萧林。
谁知,听花月痕这么一说,萧林就哭的更凶了。
“你别哭啊,我马上让银朱去叫太医。”花月痕转身就要出寝殿,却被萧林拉住了。
“殿下,这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察觉到自己对主子的失礼行为,萧林忙松开紧抓着花月痕的手,涨红了脸。他在干什么,这么高贵,如仙童降世的主子,岂是他个奴才可以随便碰的。
“真的不用叫太医吗?”花月痕不确定的看着他问道。
“不用……殿下……您对奴才真好,还从来没人像您对奴才这般好过。”自己的父母在他出生时,就狠心抛弃了他,他被人检回家当奴隶,刚满五岁,他的主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他卖到宫里当太监。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受宫刑的那段日子,为了缓解那份疼痛,撞墙、自残的事他没少做过,没人理会他的死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
“萧林……”
寝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花傲孑面无表情的大步走了进来。
“父皇。”
“奴才叩见陛下。”见是他们的皇帝陛下,萧林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便急急跪倒在地。
花傲孑冷冷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他那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宝贝,居然一只手搭在这小太监肩上,似在安慰他。
“痕儿,这就是你挑的小太监?”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权利,花傲孑直接将花月痕扯进怀里,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是的,父皇。”
“起来吧。”
“谢陛下。”萧林忙起身,低着头默默的退到一旁。他不是傻瓜,他能察觉到陛下看他时的不友善眼神。
“痕儿,手怎么伤着了?”锐利的眼神牢牢的盯着小家伙擦破皮的手心,虽然他极力握拳遮掩着,但还是没逃过他的双眼。
“不小心跌倒弄的。”花月痕将手不着痕迹的往衣袖里缩了缩,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素不知这种行为只会更让人起疑。
“顺德,还不给朕滚进来。”花傲孑怒吼一声。
“陛……陛下……奴才该死。”不知发生何事的顺德连滚带爬的进了寝殿,跪在地上,吓的满头大汗。不管怎样,先认错总是对的。
“说,朕是怎么让你好好照顾六殿下的,才片刻功夫,你居然就让他带着伤回来见朕?”
“……奴才该死。”就说嘛,就说嘛,六殿下被推倒,最终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什……么?还受伤了?天哪,居然受伤了,当时他怎么没发现呢?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小命不保了。
“父皇,痕儿是自己跌倒的,跟顺德公公无关。”花月痕不悦的皱起好看的眉头,他父皇这是怎么了,萧林满身满脸的伤,不见他提一句,自己才擦破一点儿皮,他就没完没了成这样。
“痕儿既不愿对父皇说实话,父皇自有办法知道真相。顺德,你说。”花傲孑此刻周身都散发着令人窒息般的森冷气息。
“是……是二殿下。”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他不是英雄,也不打算做英雄,他承认自己贪生怕死,怕死的人当然是先以保命为主了。况且六殿下也没让自己不准提去内务院时所发生的事啊,这样一想,他说的就更加心安理德了。
“六殿下选的小太监名叫萧林,这萧林天生性子倔强,不知为何得罪了二殿下,二殿下与伺候他的奴才正在对萧林进行暴虐时,恰巧被六殿下撞获,六殿下上前阻止,不料被人推倒在地,可能是这样才受了伤。”顺德像背书一样,朗朗上口道。
花月痕狠狠瞪了一眼顺德,无声的责怪他多嘴。顺德忙低下头,避开小主子的视线。
“可能?”
“六殿下掩饰的很好,奴才当时并未察觉六殿下受伤,所以……”
“传朕旨意,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同意,二殿下花月楚不允许踏出安盈宫半步。”花傲孑冷声命令道。居然让他宝贝受伤,即使对方是他的儿子,他也绝不轻易放过。
“尊旨。”顺德领完旨,带着萧林颤巍巍的退出了寝殿。
早知道他们陛下宠爱六殿下,但没想到会宠成这样。二殿下只是间接的让六殿下受了点小伤,陛下就剥去了他争夺皇储的权利。表面看似小惩大戒的禁足,但跟随主子多年的顺德,心里再清楚不过,这辈子,二殿下是别想再踏出安盈宫一步了……
“痕儿为什么不跟父皇说实话?难道父皇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花傲孑扳过怀中小人儿的脑袋,直视着他,怒气冲冲的说道。
“父皇……”
“说实话。”
“……二哥跟痕儿一样,都是父皇的孩子,痕儿只是怕父皇为难。”花月痕强忍着委屈的泪水看着花傲孑。他也想说实话,他也不想骗父皇,他只是怕他难过,所以才选择说谎的。
“痕儿,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原来小家伙是在为他着想,是自己错怪他了。伸手轻抚着小家伙白玉般的柔嫩脸颊,花傲孑温柔的看着他说道:“痕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对父皇说谎,好吗?”
“可是……”
“痕儿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父皇对痕儿说谎,痕儿会怎样?”
“生气。”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对啦。父皇对痕儿说谎,痕儿会生气;同样的,痕儿对父皇说谎,父皇是不是也该生气呢?所以不论痕儿有什么理由,以后都不要再对父皇说谎了,好吗?”花傲孑轻声引导、劝哄道。
“嗯。”花月痕想了一下,觉得花傲孑说的很有道理,便乖乖点了点头,答应了。
感受着花傲孑温暖的怀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在花月痕心中渐渐形成,那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第十二章 御花园内遇宠妃
自玉淑妃与二殿下的事后,南轩王宠爱六殿下花月痕一事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凡是南轩国的子民无人不知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把他们美的连精灵都无法与之媲美的六殿下宠爱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先不说抢妃子宫女的事,就拿二殿下来说吧,只是打闹时不小心让六殿下擦破点儿皮,就被皇帝陛下关了禁闭。与此相似的谣传,民间版本数不胜数……
御花园,满园桃李争芬芳。
整个园以金碧色琉璃砌成的长方形水池为中心,水池上开满了层层叠叠的莲花, 莲花安然、祥和地开放着, 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漫长,清馨。微风徐徐吹过,池面上泛起层层鱼鳞般的微澜,美不胜收。
水池左侧有一株万年长寿龙爪槐,它象征着南轩国历代帝王的皇权与智慧。据说它的果实几千年才结一颗,具体需要几千年无人只晓,只知道它一个时辰内开花、结果、凋零,是可遇不可求的圣品,服食不仅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还有长生不老之效,至今无人见过。
已经肯出轩阳殿的花月痕,与花傲孑坐在小池右侧的凉亭内,花傲孑此时正耐心的教导着他的宝贝儿子,如何正确、规范并保持良好的皇族礼仪,姿势优雅而自然的吃饭、走路、品茗。只可惜这份悠然自得并没有维持多久。
不远处,一位美丽而妖娆的女子在太监侍女们的簇拥下,正袅袅婷婷的向他们靠近。
“臣妾参见陛下。”女子一头水蓝色的大波浪卷发,一双金色的眼睛,一身深红色的纱裙,妖艳无比。
“爱妃免礼,起来坐吧。”对于女子的出现,花傲孑并没有显现出意外,他淡淡的笑看着女子,伸手指了指正对面的位置。
“臣妾谢陛下赐座。”女子微微颔首,轻移莲步,妩媚万千的入了座。
没错,这女子正是这后宫中最得花傲孑宠爱的妃子,安泞安贵妃。
仗着花傲孑对自己的宠爱,安泞毫不避讳的打量起坐在花傲孑腿上的小人儿来。
六殿下花月痕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早已传的满城风雨,说他长着一双如何惊艳的眼睛,五官是如何的精致,但因他终日不出轩阳殿,至今多是听闻,少有人见过。现亲眼所见,这张脸岂是倾国倾城、绝世容姿等词足以形容的。
一袭乌黑亮丽的长发柔顺的垂至腰间,流光溢彩的七色眼瞳是那么的纯净、透澈。看着那双眼睛,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快被吸进去了,但一移开双眼又忍不住想去寻找那光芒。
看到安泞不加掩饰的呆看着自己的宝贝,花傲孑极其不悦,有些矛盾的想:明明是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的骗宝贝出寝殿的,怎么现在又想把他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了呢?重重咳了一声,提醒安泞回过神来。
察觉自己的失态,安泞也不忙着收回视线,从容不迫的转换着脸部表情,摆上最温和友善的笑容。
“六殿下果真如传闻一样美丽,连臣妾都看傻眼了呢,难怪陛下会这么宠爱六殿下了。”安泞故作由衷的赞叹道。
就算不是真心,花傲孑还是很高兴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宝贝,这让他莫名的产生一股强烈的优越感。
对方虽然在笑,花月痕却丝毫察觉不到友好气息,他皱了皱眉,不奈的扭了扭小身子,以提醒花傲孑他想离开。
“怎么了,小家伙?”
“父皇,痕儿想先回轩阳殿了。”
“不等父皇一起回吗?”
“不了。”花月痕坚定的摇了摇头。
“好吧。”花傲孑脸上不由得的浮起一抹纵容的微笑。
花傲孑万般不舍的的松开花月痕,见小家伙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头也不回的向轩阳殿走去,他就恨不得将他重新抓回怀里,好好赏他一顿屁股,教训教训这个小没良心的。
直到小家伙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花傲孑才转头看向安泞,说道:“爱妃来此有什么事吗?”他已经后悔答应让小家伙一个人回去了,现在只想快点解决眼前的“麻烦”,好赶回去重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蹂躏”一番。
“陛下,臣妾是替楚儿来求情的,只怪臣妾管教无方,自小把他给惯坏了。臣妾恳求陛下,念在楚儿年纪尚小,重新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滑落下来。
今日一早,她便在御书房门前等候求见,站了一晌午依不见陛下前来,派贴身太监前去一打听,才得知陛下正陪六殿下在御花园学习皇族礼仪,不顾站的有些麻木的双脚,在太监侍女们的陪同下,马不停蹄的赶至御花园。
“爱妃言重了。朕让楚儿待在安盈宫,自是希望他能静下心来,好好接受爱妃的教导,爱妃到底有何不满?”后宫女人的眼泪他见多了,眼泪是她们最拿手的戏码,亦是不可获缺的催化剂。换至平常,等他欣赏够了,便不会再多做追究,但此事不同,他绝不轻饶伤他宝贝之人,同是他的儿子又如何。
“臣妾不敢,是臣妾愚钝,未了解到陛下的苦心,臣妾知错。”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俊美男人,安泞知道多说无益,在还未触怒他之前赶紧收起眼泪,转移话题。
“陛下已经很久没来安盈宫了,小灵儿常吵着要见父皇呢。”她是了解他的,否则,后宫三千佳丽,他不会宠她至今。
“小灵儿身体还好吗?”
“老吵着要见父皇,总不肯好好吃饭,最近又瘦下来不少。那孩子只听陛下的,也只有陛下才制的住她。”
花月灵比花月痕小半岁,是花傲孑最小的一个孩子。当年安泞生她时难产,差点一失两命。好在安泞意志力坚强,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硬是将她生了下来,保住了两人的性命。可难产的婴孩在体质上总是差于常婴,稍不注意一躺就是大半个月。在花傲孑还未遇上花月痕前,他除了轩阳宫,后宫妃嫔的宫中,踏足最多的便是安盈宫,怜于花月灵身虚体弱,从不过问孩子的他,对她则是个例外。
“朕最近政事繁忙,等过段时间有空了就去看她。替朕转告小灵儿,朕很想念她,让她乖乖吃饭,朕下次去,要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灵儿。”
“臣妾尊旨。”
“朕还有政事要忙,就不陪爱妃了。”
“臣妾恭送陛下。”
“奴才(奴婢)跪送陛下。”
看着花傲孑离去的背影,安泞心里清楚,他这么急着离开并非为了处理什么政事。曾经她跟后宫的所有女人一样,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单纯的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爱情梦,幻想着可以改变这个冷漠的男人,得到他全部的爱。此刻,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男人正在逐渐改变,讽刺的是,他的改变不为她们中任何一人。改变他的亦非她们这些深爱着他,不惜为他化身为恶魔,浑身染上鲜血的女人……
第十三章 血婴(上)
刚满九岁的花月痕,时常被梦魇所扰。
他总是做着同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梦。梦的四周一片漆黑。按理来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会知道自己在做梦的。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这里是梦境,并非现实。
黑暗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声,花月痕不由得向着哭声走去。
眼前出现了一名双手抱膝的女子,女子将脸埋入膝盖内,一身白衣纱裙,墨一样的长发瀑布似的流泻在背上、胸前,遮住了她的样貌。女子双肩微微抖动,不停的呜呜哭泣着……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哭?”花月痕不解的低头看着她。
听到声音,那女子全身一颤,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花月痕,一脸不可思议。
“……救救我……”只愣了一刹那,女子惊慌的开口,无助又期待的声音响起。
花月痕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女子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但依然无损她眉清目秀,楚楚动人的容貌。
“我该怎么帮你?”
“我……我不知道……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女子死死抓住花月痕的衣角,仿如溺水的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般,一刻不敢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