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的声音响彻整个城市,许乐天不比朱程,他大部分的生意都属于见不得光的灰暗地
带,一旦失去保护罩,立即成为众矢之的。
数天中,肖文天天买齐市面上所有本市报纸,边边角角的细读。虽然对“官方媒体”
报道朱程和许乐天的争斗不抱希望,却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在为避嫌而失去所有
消息来源的此时得知许乐天的近况。
可是,什么也没有。连类似当初许乐天占优势时偶尔会出现的“不明原因”的“天灾
人祸”的报道也没有。
朱程大部分时间和他在一起处理公司事务,绝口不提许乐天,朱程的两位叔叔和大熊
很久没出现,肖文试探着问过,朱程笑一笑,岔开话题。
他越是不提,肖文越是胡思乱想,他不知道理智还能撑多久。常常在做事的间隙忽然
忘了在做什么,忘了自己是谁,脑子里只剩一个疯狂的念头涨大、涨大……去他的朱
程!去他的阴谋诡计!什么都不管了,逃吧,到乐天身边去!是陷阱毒药镪水火坑都
好,要死一起死!
当肖文表面的平静濒临崩溃,朱程终于有所表示。
那天下午,朱程和肖文刚从下属分公司视察回来,电梯升上十三楼,女秘书在门外恭
候。
朱程忽然道:“今天是第十天。”
没头没脑的说话,肖文和女秘书都习惯了他的装神秘装过头,一齐看向他,静候下文
。
果然,朱程又道:“他也差不多得到教训了,或许有耐心谈一谈。”
两人继续等待谜底。
朱程笑了笑,随手掸了掸西服前襟,风度翩翩的走向总经理室,一面对紧跟在后的女
秘书说了句:“替我接通许乐天的电话。”
肖文脚步一顿,朱程已经进了总经理室,旁边秘书室的门也大敞着,女秘书利落的拨
打电话,与另一头的人打着官腔。
电话很快传到许乐天手上,朱程按下免提键, 许乐天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听说你找我?”
肖文慢慢的走进来,厚软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室内回荡着纯粹的,许乐天的声音。
肖文低头扶了扶眼镜,借以掩饰瞬间表情的失控。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感觉过了太久,另一个六年,甚至隔了一生。
许乐天问得直接,大概被近期的打击逼出了火气,连表面敷衍也懒得继续。
朱程搬出茶具开始泡茶,轻松的道:“是,我找你,想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你我之间?”许乐天的声音故作轻佻,“难道你突然看上我?抱歉啊,我已经被人
定下了。”
肖文眉尖微蹙,虽然他也想不出朱程要求与许乐天通话的用意,但许乐天一口回绝的
做法殊不理智。
朱程沏茶的动作顿了顿,微笑着摇了摇头,向肖文做了个手势,肖文坐到他对面,接
过他递来的茶。
“何必无谓的逞强?许乐天,你不是一个人,为你的手下考虑考虑。”
肖文握着茶杯,垂眸盯着碧绿的茶水,朱程用杯盖细细的撇开茶沫,两人中间的电话
静了片刻。
许乐天沉声道:“口气够大,就是不知道本事够不够。很聪明啊,借警察的手捏我—
—真当我是软柿子!”
“不敢。”朱程轻啜一口茶,慢慢的道:“你我都知道,你的助力在军方,我家老爷
子只在民政上罩得住。前阵子你没有用军方的力量对付我,不是你不愿意,而是军不
干民政,这是国策。我借警察的力,因为我前一段损失惨重,还没回过气……一来二
去,咱们也算扯平,再斗下去难免两败俱伤,为什么不能坐下来谈?”
“可以。”许乐天爽快的应道,朱程面色一喜,许乐天又道:“等老子占上风的时候
,再谈。”
电话“哐”一声挂断,断线音“嘟——嘟——” 的响亮,面对面坐着的两人明明伸手
就能摁断,却都没有动。
朱程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欣喜变成错愕,然后是自嘲的笑,苦笑,最后有点哭笑不得
。
肖文面无表情的喝完一杯茶,抬头见朱程还在出神,淡淡的道:“既然我们占优势,
为什么不干脆灭了他?”
朱程挑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为他斟满茶,“外人以为柯将军死后许乐天就成了
孤家寡人,我和他斗了这些年,清楚他的底细。许老爷子当年的战友不只柯义兵一个
。许父昨天已离开C市上京,我必须赶在他顺利返回之前完结这一切。”
果然好大的口气。肖文心道,朱程说不需亲自动手,原来是借“警察”的刀。特权阶
级果然是特权阶级。
肖文一口气松下来,许乐天的境况比他想象中好得多。又有些隐约的沮丧,亲眼目睹
这两人的争斗,国家机器沦为手中武器,他却妄图以己之力瓦解他们的势力……螳臂
当车,前途困难重重。
朱程莫名叹了口气。
两人各怀心事,再次相对无语。
女秘书探了探头,两个男人默不做声的傻坐着,电话可怜巴巴的闪着红灯没了声。
她“噔噔噔”的走进去,按断电话,重重“哼”一声,同时惊回两人的魂魄,抬头看
她。
女秘书冷冷的道:“有事吗?”
两人摇头,不约而同的想,这话应该问你。
“有事请吩咐,没事我出去了。”女秘书骄傲的扬起下颚,昂首挺胸的踩着三寸高跟
鞋又走了出去。
两人正看着她的背影,中间的电话突然响铃。
朱程没有按免提键,拎起话筒。
听了一会儿,他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却扯开,竟皱着眉笑起来。
挂了电话,他古怪的笑着对肖文道:“找到骗了小昭的人了。”
“原来他背后还有人。”
肖文心跳乱了片刻又恢复正常,事到临头反而镇定下来,捏紧手中的茶杯,喝了口茶
。
朱程眯起眼看着他,敛起笑容。
“真没想到啊……田鼠居然背叛我。”
29 忠诚与背叛
朱程很遗憾的说,张无忌只来得及交代指使他的人是田鼠和另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肖文没有问张无忌的下场。
正常下班时间,肖文和朱程一起从十三楼直落停车场,肖文开车,朱程指点方向。
开车的时候,肖文既没有庆幸张无忌死无对证,也没有担心田鼠会不会出卖他。他莫
名其妙的想起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挂了个分公司经理的名头,却每天来总部上班,
工作性质更像朱程的助理。
后面一辆车超上来,“嘀嘀”按了两声喇叭,肖文在后视镜里望了朱程一眼,朱程闭
着眼假寐。
肖文望向前方,转动方向盘驶入叉路。
车停在北城市郊一溜平房前,明显是拆迁房,墙壁上刷着大大的“拆”字,外围还拉
着封条。
车声引出几条大汉,小跑过来,一把扯开封条,点头哈腰的把朱程迎进去。
肖文揣好车钥匙,沉默的跟在朱程身后。
六七点钟,天色昏黑,能见度不高。领头的大汉不时出声提醒,脚下哪里有坑,哪里
是砖块碎玻璃渣。
一行人拐了个弯,推开虚掩的房门,眼前一亮。
是间大约二三十平米的大屋,听说以前的居民一家老小都睡在一间屋里,现在搬走了
,倒显得宽敞,挤了八九条大汉也还有转身余地。
沿着墙脚点了一排蜡烛,没有风,烛焰笔直的向上拨着。
肖文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亮,在人头涌涌的屋内环视一圈,停在某处。
挡住视线的两人分开,数天未见的大熊走上前,叫了一声:“程哥。”
朱程点点头,大熊又看向肖文,肖文硬生生转过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大熊这才横挪两步,露出身后双臂反缚跪倒在地,耷拉着头不知生死的田鼠。
这段时间大熊一直在追查张无忌的下落,从他口中得知田鼠是主谋,本就对田鼠极为
厌恶,这下更是怒到极点。
他带着一帮兄弟满城搜索田鼠,正巧田鼠没在南城暗巷,而是刚看望了母亲从医院出
来,被堵个正着。
大熊把田鼠拎到这片待拆的空房里,总算他还记得要问话,没直接把人往死里整。
一群人狠揍了田鼠一顿,大熊打电话给朱程,朱程叫他别乱来,他要亲自审问。
肖文跟在朱程身后,慢慢的走近田鼠。朱程似乎想察看田鼠是否还活着,俯下身,田
鼠却猛然抬头。
旁边的肖文看见一张青紫变形的脸,干瘦的脸颊肿出两倍大,眼睛被挤成一条缝,口
鼻间糊满干涸的血迹。
四目相对,田鼠看清朱程,发出一声怪叫!
围在四周的人同时一惊,呼喝怒骂打断田鼠的叫声,几条大汉冲上来拳打脚踢,生怕
田鼠伤了朱程。
田鼠也不挣扎,被按在地上抬着头望朱程,呜呜呜的叫个不停。
朱程盯了他一会儿,问大熊:“他不能说话?”
大熊厚实的四方脸尴尬的红了红,搔搔头道:“那小子强着不肯招,兄弟们揍他的时
候没留心,牙关咬到自己舌头……”觑了觑朱程脸色,连忙保证道:“我看过,没大
事,他明天肯定能说话。”
朱程无奈的抹了把脸,实在没好气理他。
大熊惶恐的瞧着他,又看了看肖文,却发现肖文的脸色在晕黄烛照中仍然苍白得厉害
,虽然看不清反光的镜片后的双目,从他脸朝的方向,肯定是在看众人教训田鼠。
大熊想了想,恍然大悟,急忙凑近朱程,自以为低声的道:“程哥,今晚上是问不出
什么了,你们先回去。你看肖小子的脸色,他哪见过这种场面!你们还是先回去,明
儿再来吧。”
朱程转头看向肖文,肖文已被大熊的“胸腔男中音”震得勉强恢复常态,抬了抬眼镜
。
朱程道:“也好。”
肖文跟着他步出门口,朱程又道:“叫他们住手,处理一下田鼠的伤,明天他要再不
了声,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朱程一贯斯文,不但更像商人,简直算得上几年后倍受商界标榜的“儒商”。肖文还
是第一次听到他这种江湖气的威胁,大熊唬得打了个寒颤,赶紧去喝止手下。
拳脚着肉的声音停止了,田鼠呜咽一般的怪叫仍然时断时续。
前方是朱程的背影,肖文驻足回头,凝望被黑暗笼罩的世界深处,从门缝里泄露的一
线光明。
肖文驱车送朱程回家,时间已晚,他直接开车回家,打算明天上班再把车开回集团总
部的停车场。
当然,如果他还有“明天”。
肖文回到家,给自己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吃饱喝足再洗了个澡,调好闹钟入睡。
两个小时后,他被闹铃叫醒。
肖文起身,换了一套整洁的衣物,快速在屋里找齐他需要的东西,清点无误,装进一
个大袋子里。
临出门,肖文站在电话机前,伸出手,缓缓的摩挲话筒。
最后还是拨出一串号码,听着空洞的提示音,耐心等待。
没有人接,肖文失望的放下话筒。
“嗒——”细微的响声,肖文仍是听到了,差点挂上的话筒又被飞快的贴到耳边。
“喂。”
肖文没出声。
“喂!”那头不耐烦了,怒了,“出声啊!三更半夜哪个王八蛋……”
肖文微笑,在那人焦急的一声声催促中,压下话筒。
他拎起大袋子,出门之前又看了一眼电话,轻轻拉上门。
肖文驾着自己的车,循着白天记忆的路径驶向北城郊区。
深夜,车声传得很远,肖文驶经那片拆迁房时故意用车灯扫过,再踩一脚油门,引擎
咆哮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数百米外,肖文停好车,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人们熟睡正酣的时段。
他打开袋子,最后一次检查,选择合用的工具。
从加入朱程集团,肖文一直目标明确,他对自己的未来做过最坏的打算,要达成目标
,最迫不得已的手段。
为此,六年来他通过各种渠道暗暗收集了一些工具。
袋子里有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一小捆土制雷管炸药,两个燃烧弹,一个催泪弹。
最后,肖文从袋子底部拾起一把改装过的五四式手枪。
东西还是太少,肖文无奈的把手枪插到腰上。九十年代初国家对武器管制甚严,他又
不敢动用朱程或许乐天的关系,甚至还要逃避他们的耳目,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点。
跳下车,肖文背起大袋子,大步倒回去。
接近拆迁房区,肖文放轻脚步,悄没声息的绕到大熊他们那幢房屋的远处,在东北角
和西北角各选了一处埋设雷管。
他并不熟练,花了点时间才弄好。又发现一堵单墙,似乎是拆剩下的主梁,在大熊他
们那幢房屋后方不远。他想了想,把剩下的雷管都埋在墙根和墙上的孔洞,引线捻在
一起。
较远的两处雷管引线很长,肖文安排好了,看时间又过去二十分钟,不再犹豫。
他摘下眼镜戴上防毒面具,点着引线后迅速跑到大熊他们那幢房屋后方,紧贴住墙,
藏进屋檐下的阴影里。
刚刚藏好,爆炸声轰然响起!
爆炸声并不如肖文想象中震撼,远及不上八三三厂仓库那次爆炸,甚至不如一声惊雷
。
很沉闷的响起,伴着砖石沙砾哗啦坠地的杂音。
寂静的夜中,这响声已足以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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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大熊他们这间房屋,拆迁房区有三四幢房屋开了门,十几条大汉紧张的观望,肖
文数了数,十八个。
他很想扶一扶眼镜,眼镜却在包里,四百度近视,远处的人根本看不清面目。
大熊也出来了,吆喝着几个人去看看,自己却没动,又要手下到附近守卫。
肖文等了又等,另一波爆炸还没响……
哑炮!肖文顾不得诅咒假冒伪劣商品,脚步声正向屋后转来,大熊的手下接近了!
30 谍中谍2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并不能完全掩盖他的形迹,肖文别无选择,虽然仅仅一次的爆
炸使他的调虎离山之策没完全成功,也只能拼了!
他一个箭步从阴影中蹿出来,迎面走来的大汉猝不及防,唬得倒退几步,肖文一脚蹬
在他腿上,硬把他踢倒,右手抽出腰后手枪,狠命用枪托砸在大汉脑后!
大汉发出惨叫,痛得抱头在地上滚来滚去。附近其他人全被叫声引来,手电筒的光直
射,看到自己人受伤倒地,旁边站着个戴了奇怪面具的人,纷纷喊叫着扑上来。
肖文扬了扬手,扣动扳机,却没反应,愣了下才想起忘了开保险,人已经扑到近处!
一名大汉挥拳击来,肖文忙着打开保险,随便闪了闪,拳头擦过脸上防毒面具,差点
被刮脱。
大汉虽然没打中,却看出眼前这人是个不懂拳脚的,大喜之下硬是扭过身,又是一拳
砸向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