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一个人吗?"凌海枫问道。 77
"我?"叶苗点点头，"嗯。"
不知道这个"嗯"代表什么意思，是说他单身未婚呢，还是说目前没有女朋友？凌海枫想着，目光下意识望向叶苗的左手。他看见他修长、有着跟过去一样蜜色皮肤的手指上没有戒指。
注意到了凌海枫的目光，叶苗也看向凌海枫的手。同样没有戒指。
"哟！凌总，还未婚?"
凌海枫一愣，忙答道："是。"
"那你可是黄金单身汉。怎么?眼光太高以至无人敢问津?"叶苗调侃般地说道。
凌海枫呼出一口气，垂下了眼帘，避开叶苗盯着自己的目光。
点的菜上都来了，借着低头品尝食物，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凌海枫悄悄抬起眼帘望向叶苗，他正低下头吃鱼，咀嚼中的嘴唇微微动着，像吃东西的小动物那样，惹起凌海枫心中无限怜爱。
发现凌海枫在看自己，叶苗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凌总，怎么你有看别人吃东西的习惯吗?"
凌海枫脸色微红，有点尴尬的扭过头。
叶苗暗暗得意的一笑。
一餐饭吃完，靠在椅背上的叶苗眯起了眼睛。
他的这个小动作凌海枫很熟悉，不由又勾起心底的回忆。
"叮叮叮......"一阵叉子敲击玻璃杯的轻响，让凌海枫回过神来。
"凌总，你怎么总是心不在焉。"叶苗一手拿着叉子，用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
"哦，对不起......"
"很晚了，凌总......"叶苗暗示般的说道。
"啊，是......"
凌海枫示意侍应来结帐。
走出餐厅的大门，凌海枫问站在身旁的叶苗："你住哪里?我送你。"
"谢了，凌总，已经被你请过一顿，再让你送我就太不好意思了，再说，我住很远。"说话的时候，叶苗抬起头，撩动一下自己的头发。
叶苗的头发稍微有一点长，刘海盖在眼睛上面，鬓边的碎发遮住了耳朵，现在的他看起来很时尚，那份青涩中又隐隐流露出成熟味道的气质更加有吸引力。
他已经......二十三岁了。
"你......染了头发。"
"嗯，不好看吗?"叶苗看着凌海枫，问道。
"不，很好看。"虽然凌海枫一向喜爱黑发，可茶色头发的叶苗他觉得也很好。
"我送你回家。"凌海枫再次说道。
"我家住很远哦!"叶苗靠近凌海枫，将身体贴在凌海枫的手臂上。
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凌海枫的心跳快了起来。
"我现在不想回家，"向上探起身子，叶苗把嘴唇凑到凌海枫的耳畔，用一种带着诱惑般的语调轻声地说道，"我想......去老师家......"
"老师......听到这个曾经的称呼，凌海枫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不欢迎吗?"扬起线条漂亮的下巴，叶苗看着凌海枫，嘴角边有一个玩世不恭的微笑，语气仿佛是在撒娇。
"可以。"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
偷眼望望身边坐着的叶苗，见他的表情很平静，凌海枫一路都在思忖：叶苗到自己家来到底是为什么，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小精灵到底在想些什么?
站在电梯里，叶苗看了看自己映在金属墙壁上模糊的脸："老师，我漂亮吗?"
"很好看。"
"老师也很帅，当初还没什么感觉，今天再见到老师，觉得帅极了。"
"谢谢。"凌海枫不知道叶苗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只好如此回答。
进到凌海枫的客厅，叶苗"哇"了一声："老师，你家真大。"
现在的凌海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两手空空的大学生了，这是间位于宁静路西段，临海的饭店式管理的豪华大厦，足见他事业的成功与成就。
原木色的木质地板，浅米色的沙发和家俱，透明玻璃的茶几，凌海枫的家，现代的装修中透出华丽，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落地长窗外可以看到夜色下的海面，月亮照下来，银星点点，隐隐浮动。
叶苗不客气的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转身伏在沙发背上，看着窗外的海。
"你要喝点什么吗?"凌海枫在他身后问道。
"有选择吗?"叶苗笑问道。
"咖啡、茶、果汁、牛奶。"
叶苗"噗"的一声笑出来，回过头笑看着凌海枫："喂，老师，这个时候，你应该给我一杯红酒才对!"
凌海枫一怔，露出微笑摇了摇头。
最后递到叶苗手边的是一杯橙汁。
叶苗接过杯子，似乎有点不满，却没说什么，先闻了闻，再伸舌轻舔一下，然后慢慢的喝了几口，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看着叶苗的动作，凌海枫总觉得眼前的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诱惑自己，难道他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喜欢他吗?那时的他能感觉得出来吗?现在的他如果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不知道又为什么要这样?凌海枫觉得心里很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再一次环顾一下整个客厅，叶苗摊开手臂，让身体陷进沙发里："老师，你果然很能干，物超所值。"
听到这样的评价，凌海枫低下头不说话。
叶苗语气懒洋洋又说道："我在新进人员培训的时候就听过你的事，当时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看来你这几年干得很出色，百货业果然很适合你。"
凌海枫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人尽其职罢了。"
叶苗摇晃着食指："不、不、不，你太谦虚了老师，听说你让一直不肯进入香岛市的几个法国和意大利的名牌时装在BASA立了专柜，那几个品牌的首席设计师都相当难搞，居然也能被你说服，他们在亚洲设专柜，目前BASA是唯一的，也就是只有在香岛才能买到他们设计的衣服，这让BASA现在香岛的时尚界占有一席重要的位置，也变成明星和富豪购物的必到之处。"
听叶苗熟知的讲起自己的事情，使海枫有些惊讶，他抬起头继续听他说。
"还有，在你的领导下，BASA一直走亲民路线，现在更跃居游客购物地点的首选，每年的旅游季节，营业额都屡创新绩，在不景气的情况下，还能创造这样的业绩，你果然是高手。"
听到叶苗说出赞美的话，凌海枫微笑了。说实在的，能拥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真的不容易，没有人知道凌海枫在背后付出多大的精力和心血。
"听说公司里还有你的亲卫队，甚至连不直属BASA的一些专卖店的员工都对你忠心耿耿，凌总，你很懂得收买人心啊!"
"亲卫队"?一想到这个凌海枫有点想笑，他那两个爱搞怪的女秘书，伙同其他女职员，在追求他的女性们面前一直号称亲卫队，她们不过是会开开凌海枫的玩笑，传传无伤大雅的八卦，会在他面前评论一下他的女性友人，至于说到收买人心，凌海枫可不这么想，他认为是真心换真情，下属对他的信任和忠心是他以信任和爱心赢回来的。
"凌总......"
听到叶苗在耳畔软软的轻唤，凌海枫身子一震。
叶苗凑了过来，脸对着脸看着凌海枫："凌总，你打算......怎么收买我呢?"
凌海枫移动一下身体，回避叶苗靠过来的脸："我没想过要收买你。"望着叶苗的眼睛，凌海枫又说道："在工作上我会信任你，公司会提供极佳的福利待遇，你的辛苦工作会有所回报。"
听着凌海枫官样的话，叶苗露出带着媚意的笑容，他猛地一翻身，跨坐到了凌海枫的腿上。后者被他这个突然的动作吓地僵住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叶苗微微眯起眼睛，靠近凌海枫，近到两个人的嘴唇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他轻轻呼气，然后看到凌海枫的睫毛颤动不停。
"凌总......老师，如果......我想要更多呢?"
身体贴合在一起，凌海枫能够感觉到叶苗的大腿在自己的腿上磨擦，当他意识有了一点清醒，他伸手扶住叶苗的肩，手腕上用力，想把他推开："叶苗，你别这样。"
"老师......你不想抱我吗?"
放在叶苗肩上的手停住了，凌海枫看着叶苗清亮的琥珀色眼眸。
他知道了吗?自己还在喜欢着他......是，还在喜欢着他。
凌海枫这几年一直没有忘记叶苗：带着光环的黑发、曾闪过泪光的眼眸、俊俏的脸庞、粉色的嘴唇、还有那可爱极了的小虎牙......他怎么样也无法忘记他。
对叶苗的感情是凌海枫在最纯真的年纪里内心深处的悸动，它发生在他青涩时期中的一个夏天的午后，如同小猫一般的少年勾起他最初也最真的心动，被拨动的心弦一瞬间竟成为永远的乐章。
这几年的工作中凌海枫也接触过不少人，遇到过品貌出色的女性，甚至也初步的交往过，但最后都无疾而终，他也曾尝试着将对象转换成男性，但依然无法走到比友情更远的地方。
原来凌海枫的心里早已经住进了一个影子，所以再没有办法喜欢上别人，虽然他也试图努力忘记，但是最终没能做到，看来那一段或许不能称其为爱情的心路历程算是凌海枫的初恋，那时的他还没有经过社会的历练，没有杂质的心和没有杂质的感情总是那么刻骨铭心。
叶苗看着凝神中的凌海枫，他抿一下嘴唇，垂下眼帘，微微侧过头，慢慢靠近凌海枫。
这是谁都懂得的一种暗示，虽然凌海枫明明知道两人才刚刚又再见，明明知道他曾经讨厌过他，明明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他无法抵抗眼前的诱惑，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脆响，脸颊上的痛感让凌海枫睁开了眼睛。
打了凌海枫一记耳光之后，一脸鄙夷的叶苗从他身上跳下来，站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你果然还是这种人!"叶苗狠狠的从齿缝里进出这一句。
凌海枫没有去摸火辣辣痛着的脸。他早就应该料到会这样，怎么可能期待一见面他就主动投怀呢?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更何况现在还隔着五年的时间，凌海枫觉得现在的他可笑极了。叶苗的态度明明是不屑的，但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他，所以才会这么不冷静、不清醒。
"对不起......"凌海枫在心里轻轻叹气。
叶苗像一只要打架的猫那样地盯着凌海枫："你听着!别以为现在我是你下属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我进BASA凭的是真本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动什么手脚的话，你给我当心点!听到没有?"
转身要离开之前，叶苗又回过头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以前就认识！你明白吗?"
凌海枫望着叶苗，嘴角露出一抹伤感，他点头："当然，当然......"
叶苗看到凌海枫这样的表情，仿佛有点恼怒："你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
叶苗恨恨的哼了一声："明白就好，你刚才的表情真让我恶心!"
想到自己的一颗心就这样被叶苗踩在脚下，凌海枫觉得伤感。
"我并没有对你怎么样，如果说完了你就走吧!你可以放心，在公司里，你见到我的机会很微小。"
叶苗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凌海枫也会反击，他停了停，僵硬地说道："哼!还说没有，你刚刚......"
凌海枫站起来，打断了叶苗的话："是你主动坐过来的，我也没有碰到你。"
"是你先用那种下流的目光看着我的!"
"已经过去五年了，你认为现在的我还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出凌海枫平静语气下的愤怒，叶苗失去了刚才的气焰。
"太晚了，要我送你回家吗?"已经平静下来的凌海枫，伸手取过茶几上的钥匙。
"谢了，不必!"叶苗转身离开，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凌海枫坐回沙发里，抬手捧住头。丝绒之上还带着些微叶苗的体温，可是这温暖不了凌海枫。
进到卧室，看着床上的黑猫公仔，凌海枫喃喃的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害的吗?"
玩偶不会回答。
倒在床上，凌海枫看着窗外的黑夜，他没有想到还能够再见叶苗。
今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想起了叶苗的脸，跟过去的几年一样，让日渐成熟的凌海枫夜不成眠的，总是他......
 
 
第四章
步入公司一楼大厅的时候，凌海枫站在高级职员专用的电梯门外，经过一夜的沉淀，凌海枫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这时，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出现：眼角余光处可以看见茶色的头发、银灰色的BASA员工制服，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残影。虽然知道距离太远，凌海枫还是下意识的侧过脸，希望听到他和其他同事谈笑的声音。
不知道谁说起了什么话题，几个在普通职员乘坐的电梯旁等待着的人都笑得很开心，叶苗也在笑，张大了嘴开心的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电梯下来了，凌海枫走了进去，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电梯，他希望在电梯门合拢之前可以再看叶苗一秒。
站在上升的电梯里，凌海枫为自己的心悲伤起来。如此患得又患失到底有什么意义，这种情愫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刚刚过了八月的暑期旅游季，接下来的十月国庆、圣诞、以及农历新年，又有一连串假期，这意味着百货业的从业人员们将进入一个辛苦的准备期。各个专柜和专卖店都在积极备战、解析商品行情、进行客户消费资料分析，这行业在这个时间都必须在长假到来之前，把一系列的促销活动设计案准备完毕。
凌海枫所领导的BASA团队，不仅需要创造消费主题，引领时尚购物风潮，同时还需要将各项相关资料回馈给厂家，共同拟定销售战略，因此公司里加班的人多了起来。
凌海枫非常体恤下属，BASA员工的午餐和加班都是由商业区里的一家餐厅专门供应，他特别要求要小锅炒菜、食物新鲜美味，必须和一般外卖的盒饭不同，他甚至预先让行政部制定好不同菜色的菜谱，并特地叮嘱饭要及时送到，莱色要保证丰盛。
凌海枫经常和同事们一起吃便当，利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就顺便沟通解决。这段时间，在BASA设立专柜的厂商纷纷派客户代表过来，他的各种应酬也就多了起来。不过这种和天南地北的厂商人员开会，凌海枫向来都是应付自如。当凌海枫微笑着用悦耳动听的声线交替说出法语和中文这两种语言时，常让来自国外各地的客户听得兴味盎然，频频点头。
这一天，送走了来开会的厂商，凌海枫在公司大楼里选了几层巡视，看了看各个专柜的销售情况。现在不是顾客最多的时间，专柜小姐们见到总裁前来寻视，大家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流连。要是在别的公司，见总裁过来员工们一定会战战兢兢，BASA的员工们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完成简单的巡视后，凌海枫在回办公室和去十六楼之间犹豫不决。
离上一次见过叶苗之后，这一瞬间又已过去两个月。高高在上的总裁凌海枫和商务部的小职员叶苗，虽然在同一栋大楼办公，见面的机会却不太多，但是对凌海枫来说，说不想叶苗是假的，凌海枫觉得这简直是在自我折磨，但是他也只能在繁忙工作和重重的压力下，略偷得一点点空余，就站在办公室的落地长窗前，眺望远处的海，想起心里的那个猫样的男孩。
他在做什么?制作报表、结算单据、和同事开会?或者还是......想不出什么结果来，凌海枫总在片刻失神之后以一声轻叹结束。
然后凌海枫继续埋首耕耘，没有任何人看出任何端倪，也没有听到什么传言，想来叶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认识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