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之华之第二部《云烟梦》BY 黑燿
  发于:2009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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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后来,李妍发现大汉竟一掌将定香楼的柜台砸出一个窟窿,不禁暗自咋舌。

原来这笨蛋的力气这么大?好险我到现在还没被打中。只不过弄坏了福老的酒楼,被师父知晓可不得了,这件事我也有份,还是快些结束这场闹剧吧!

这么想着,李妍的动作也跟着思绪一道出招。旁观众人只见她轻巧巧地旋了身,再弯腰将手中酒瓮往侧边推开尺余,正当恶汉拳手挥出,李妍的暖黄色衣袖缠上他的手臂,像是无孔不入的小火舌,男人打算扯开她的袖子,不料眼前一花,李妍的另一条袍袖紧接而来,白纤纤的手指自花般衣袖间如电倏出,趁对方未及反应,瞬间连点他身前数穴,再轻巧挽起兰花指朝额间一弹,只见那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群众爆出喝采声。「好哇!好久没见宗师父的『弹指捻菊手』!」

李妍听了又是偷偷吐舌。

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才弄倒一个人,压跟儿不像师父能让一干人片刻间躺平。

晴师兄总说她学师父的功夫时,只学到招数的花俏,一点也不懂精髓所在。倒是她好些年前曾见着二师兄借用她这招式,比划出来果真架式与威力兼具。

眼见同伙受创,当先的那名恶人阴沉了脸,邪邪笑道:「哼!原来是个会家子,我就不相信妳能敌得上咱们兄弟联手!」

说罢,余下那个受了伤的坏蛋,一干人立刻涌上前要同时对付她。

看见这阵仗,饶是李妍再大胆,也不由得心惊。她像条泥鳅滑脱数人的拳掌之后,大声抱怨道:「男人欺负女人,大人欺负小孩,许多人欺负一个人,好不要脸的东西!」

原本围绕在边缘看热闹的群众在一伙人涌上时便已自知无能地退开到较远处寻求掩蔽,但全副精神依然放在李妍等人身上,听她这么一说,都同声附和。

「没错!真不要脸!」

「好些欺善凌弱的恶棍!」

恶人头儿怒声喝道:「少啰唆!」凶猛的模样教众人顿时噤声。

李妍打起精神全力应付这些人,别看她个儿小,功夫尚未成熟,但亏平日同住的大师兄陆晴勤加督促,让她招式比来依旧有模有样。只见她如蝴蝶敏捷穿梭恶汉之间,趁对方露出空隙便使出宗阳独创的拂穴法,让恶棍们一个个倒地不起。


突然间,她见一人朝自己飞身而来,在轻松避开后,却发觉那人是由后头的恶人头儿扔过来的,如今他正守株待兔地立于她闪避去的方向,手中握着一把不知何时拿出的铁尺,待她靠近躲避不及,铁尺便向她直挥过来。


李妍虽紧急斜了身避免要害遇袭,仍被铁尺挥中,没受什么伤,但手臂麻木,一时动弹不得,眼看恶人头儿的魔爪将沾上她的手腕,旁观众人的惊呼声就要脱口而出,却听得噗噗两声,也不见什么东西飞去,恶人的身形突然顿住,而后整个身子朝地板跪下,姿势像对李妍求饶一样。


酒楼客人的一颗心本要跳出来,但见这情况,心情由紧绷顿时放松,许多嘻笑声开始此起彼落响起。李妍仍未从紧张与讶异之间脱出,她抚抚胸口,发现两颗不起眼的小花生在地上兀自滚动着,却不知原本从何处飞来。


是高手相助!

李妍朝周边望去,见有四个陌生人同坐在靠窗的方桌,其中一人为满脸英气的女子,另有一戴着斗笠遮住面容的男子,以及背对她,身着蓝衣与黑衣的青年。四人正举杯浅酌,一派悠闲,在周遭尽是害怕远观的人群之间,特别显得独出。


桌上有一盘花生,方才相助的必定就是他们了,但不知出手的是哪一位?

李妍正打算上前与他们攀谈,更想与之结交朋友,却忘了还有个胡须大汉未被打倒,趁她一时疏忽,整个人倏地扑上来。她虽然及时警觉,翻身险险避开,其中一条绑着麻花辫的鹅黄缎带却被扯落,一时间李妍及腰的乌丝有半边都散了开来。


扑了空的恶人煞不住身子,恰巧朝着窗边四人的方向跌去,为了稳住去势,他像溺水求救之人一般伸手朝身边物体胡抓,那名斗笠人迅速移开原本置于桌上,一个用布巾包住的物事,避免受大汉的魔掌所伤。


啊!?那是……?

李妍眼尖,从布巾缝隙间露出的一角看出那物事是样她极为熟悉的东西。

是兰音上官煜的随身物,由师祖婆婆直接传给她二师兄的古琴。

二师哥从不让人碰触他的琴,这么说来,那名戴斗笠的人不就是……?

随手扯去尚称完好的另一条辫子,拢了拢如云秀发,李妍轻盈上前,玉手拂过正要起身的恶人后颈,让他咕咚一声瘫回地上不省人事,而后直接对斗笠人露出笑靥。

「谢谢你的帮忙。」

「不算什么。若任由那些混蛋无理取闹、惹是生非去,岂不糟蹋了好菜好酒?」刻意压低的竹笠遮掩男子的面容,众人只见清朗声音从弧形美好的薄唇之间发出。

男子毫不避讳,令李妍肯定他就是出手协助的人,然而这声音却和她记忆中上官煜的嗓音不太一样,让她略作踌躇。

李妍低头,看见男子的手依旧放在被布巾裹住的古琴上,一时产生的疑虑便完全消除。她再度微笑道:「二师哥,好久不见了!你带着三位朋友一道,怎地先来福老的酒楼?不回家同咱们叙旧?」


酒楼里静得连根针掉下都听得见,更何况大伙儿都想知道协助打倒恶人的英雄是谁,自然不会放过李妍的任何言语动作。听她这般称呼,众人不禁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是兰音上官煜?」

「真的么?几年未见,没想到他在这时候回来了。」

听得李妍的称呼,同桌的劲装女子,也就是岚露出了微笑,而被她叫做师兄的男子则嘴角弯起,头略微低下,并伸手轻触斗笠,做出掀起的动作。

便在此时,侧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笑声,这熟稔的声音教李妍心头怦怦一跳,背脊也感到突然的凉意,发出笑声的是一直被她忽略的,那位散乱着头发,带着狂野气息的蓝衣男人。

「妍妹记性有待改进,区区两年,竟连师兄都会认错。」

李妍哑口无言,直愣愣地瞧着斗笠人掀起罩子,现出的脸庞稍嫌清秀,且极为陌生,而蓝衣男子则闲逸地轻拨开额前浏海,显露丰神俊朗的面容,正是长年驻京的上官煜。

「你的模样与从前相去甚远,怎能怪她?」替李妍说话的,是被她错认的清俊男子。

岚也帮腔道:「是呀!早要你改改这副颓废的样子,否则再亲的人也会误认,你瞧,现在可得要好好自我检讨啰!」

穿著墨色衣衫,坐在上官煜旁边一直没有动作的嵬这时伸筷夹起桌上花生丢入口中,似乎不打算参与另两人对上官煜的揶揄。

「你们说了便算。」上官煜坦然一笑,极自然地承认自己的不是。他站起身子,对李妍露出温柔笑容。「二师兄变成乱七八糟的模样,妍妹倒是长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李妍暗忖:二师兄的样貌比两年前别过之时更添了成熟飘逸,健硕高大的身材配上一款蓝衫,直是潇洒得紧。虽然有些不修边幅,但如此率性的风格,却更有一番魅力。晴、霜两位师哥虽然好看,仍略逊一筹。


被这么俊俏的男子微笑注视,她不由得涨红了双颊。

「妍妹怎地脸红成这样?是发烧了么?」上官煜瞧多时未见的小师妹向来活蹦乱跳,这会儿反常地安静,伸手便朝她的粉颊轻轻刮了下。

李妍回过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赶紧跺跺脚,指着置放一旁的酒瓮佯作瞋怒道:「师哥愈来愈滑舌,况且还先一步上定香楼,亏我多跑这趟!这瓮挺重的哪!」

上官煜早知瓮中装的是许福自酿的酒。此时听李妍所言,便微倾身子,单手轻巧托起酒瓮,朗声笑道:「咱们只在这浅酌,即刻便要返家,但若非妍妹,我又怎有机会喝得福老天下第一的美酒?」


居住于蒻水的人皆晓得,东北方向主要以砖石砌成,墙头斑驳颇有年岁的宅院,便是清圣宗阳的故居。朴实无华的建筑,衬得门旁一株枝干茎根曲曲折折,长须垂地的高龄老榕更显古意。


今日宅第一反平素冷清,笑语充盈,大厅众人围坐厚木圆桌,闲谈间等待人员到齐,以便享受于婆不到正午就已准备妥当的佳肴。

忽闻连接侧厢的房门咿呀开启,紧随着一阵清淡香气进入的,是身着飘逸白色长袍,腰间佩戴竹绿鱼形玉佩的青年,手中携把以檀木为骨的折叠纸扇,一脸书卷气,乍看之下会教人以为只是个饱读诗书的文人,然而与飘动衣带恰成对比的沉稳步履,以及锋芒内敛的眼神,无意间泄漏来者的身怀武艺。


纸扇啪地一声打开,现出其上书写苍劲的四个字--「映雪梅影」,青年挑高一道眉,对着屋内正与于婆寒暄的上官煜说道:「这回是什么风,把咱们毫不恋家的二弟吹回来了?」

「晴哥你饶了我吧,京城事多缠身,可不是我不愿回蒻水。」一见来人,上官煜立即起身上前,假作有礼地行了个揖,即刻朝后滑退些许,避过倏地合拢并对准他敲来的纸扇。

一个打得迅速,一个躲得敏捷,看不明白的人根本不会知道两人眨眼间已然拆过十数招,看见主子的两名爱徒随手展露上乘功夫,武术造诣明显更高一层,就连向来面无表情的童伯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于婆更欣喜地笑瞇了眼。

 

「梅影」陆晴本身对于蒻水人和宗家而言,扮演着相当微妙的角色。不同于开朗大方的李妍常被宗家看作还未长大的丫头,街坊邻居捧在掌心里的疼,如今年方二十有四的陆晴早在八、九年前就被当作成年人看待。当然他的行事作为没人敢否认地,是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宗家即使资深如于婆、童伯等,也未尝敢以年龄来压岁数压根儿不到自己一半的陆晴,蒻水一地的居民,在他面前更不敢造次,直把他视为宗阳不在老家时的代理人。


一袭白袍,手持折扇,向来文人装扮的陆晴并没有如同师弟孟霜般的高头大马、虎背熊腰,就连和上官煜一样的健硕挺拔都还称不太上。虽然排行最前,却是三位师兄弟之中最矮的。略削瘦的身材,稍窄的双肩,极大多数的人第一次见到他,莫不将他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殊不知藏在袍袖中的臂膀是如何结实有力,一身功夫更练到内敛锋芒的境界。


不到两岁便被宗阳收养,他几乎终年待在蒻水宗家,甚至要比极其年轻便率军东征西讨,而后留京辅佐皇上的宗阳留在老家的时间要来得长,说他对蒻水的认识较宗阳为深,其实一点儿也不为过。


他掌管宗家大小事务。蒻水人多以为宗家维生靠得是宗阳在京任官的薪俸,鲜少人知晓富有生意头脑的陆晴早在宗老太夫人过世、宗阳上京之后,便利用宗家微薄祖产转投资西域商队。迅速还本,利滚利之下,就算陆晴在剩下的日子躺在床上混吃等死,也可以让宗家每个人(包括宗阳与上官煜这两个几乎不在家的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这还只是五年前,当他十九岁时的成就。如果拿现在来看,谁又想得到拨算盘与挥剑持扇一般优雅的陆晴是每月捐出百两黄金造桥铺路、兴建私塾、协助孤苦的匿名善心人?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我大师兄陆晴。」与陆晴以武交流过后,上官煜向屋内除了小师妹李妍之外的其余三人说道。「晴哥,这位是--」他转头正要反过来对陆晴介绍来客,李妍斜地里插进来,把上官煜未说出口的话抢将过去:「她叫做岚,山岚的岚。」她指了指带有英气的劲装女子。「这位是岱,岱山的岱。」介绍完一开始被她错认为师兄的青年后,她看看最后一人,稍微噘起嘴,续道:「那边看来对人爱理不理的则是嵬,就是山下头有只鬼的嵬。」


上官煜弯起指节轻轻给李妍一记爆栗。「妍妹妳怎地这样介绍嵬兄?」

李妍转过头对上官煜扮了个鬼脸。「你管人家?」

在返家的途中,她已自岱的口中得知稍早在定香楼用两颗花生助她打退恶人的便是嵬,只可惜他秉持沈默是金,老半天不吭一声,不如岱和岚的能言善道,教她一直想要对他道谢,就是说不出口,只得找机会说些话来挖苦他。


上官煜对嵬投以同情的一眼,再向陆晴补充道:「岱和岚是表姊弟,与嵬三人同是我在京师熟识的至友。」

陆晴朝三人致意,面露微笑,询问道:「三位的名字皆以『山』字为边,可是当今宰相赛诸葛傅大人的弟子?」

岚朝陆晴拱拱手,笑道:「陆兄真不愧是宗大人的首徒,仅藉名儿便弄清我姐弟三人的来历。」

「岚姑娘过奖了。」陆晴回了礼。

待陆晴与上官煜先后坐下,李妍便迫不及待举起筷子,朝她垂涎已久的熏鸭伸去,不料那盘子像是突然长了脚般,朝侧边移动。紧急住手免得筷子插入木桌缝隙的李妍通红着脸,胃口也突然消失。未抬起头看清是谁坏了兴致,便听得上官煜戏谑道:「不待霜回来,便要开动了?」


闻言陆晴微微一笑,说道:「虽已用飞鸽联系三弟,恐怕他也无法于今日赶回。大家还是先行用餐,别因此耽误享用美食的时刻。」

李妍瞪了上官煜一眼,后者毫无愧疚神色,只以长筷夹块鸭肉扔入口中,而后轻顶盘缘,将整盘熏鸭又推回原位。

「愚兄贪爱婆婆的拿手好菜,揽过来先吃,妍妹莫要见怪。」上官煜笑道。

「二师哥多虑了,若非你回到蒻水,我又哪有机会吃到?谢你还来不及哩!」李妍咬牙切齿地说道。言语间浓浓的酸味教在座众人忍不住感到好笑,连一直寡言的嵬都赶紧扒口饭吃下,掩饰将要露出嘴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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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的重要人物几乎都出来了,希望大家还没有头晕^^|||

就在大伙酒酣耳热之际,上官煜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朝坐在对面的陆晴问道:「晴哥,你可曾听闻过西南方有个名为练霄楼的新兴组织?」

陆晴放下筷子,回道:「练霄楼?只知是近几年以极快速度扩张势力的组织,但所知有限,且尚未真正接触过。」他反问上官煜:「这练霄楼便是你此行南下的目的?」

「可以这么说。」上官煜仰头饮尽杯中佳酿。「练霄楼表面上是一个只要有钱便无恶不作的杀手组织,旗下高手如云。实际上根据可靠消息来源,练霄楼与外族暗通,已有谋反的意图。我们此趟在蒻水稍作停留,便要前往探查。」


「哦?」陆晴抚抚下颚。

岚朝上官煜看了一眼,接道:「嵬有个兄弟,已潜入练霄楼数年,不时会将情报传至京师报予宗大人和我师尊知晓。」

陆晴闻言点点头,李妍却皱起眉说道:「这任务不是危险得紧?万一被发现身分……」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惜目前谋反证据不够充足,再加上嵬的兄弟也有许久未与我们联系,唯恐发生意外,经过商议,决定由我们几人先行前往探个究竟。」岱朝嵬的方向望了望,李妍见了也随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嵬一脸平静,似乎岱所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若晴、煜、霜师哥其中任何一人入险地生死未卜,我都必定担忧得寝食无安,没想到嵬现在看来却像个无事人,难道他和兄弟的感情并不融洽?

李妍好奇地更仔细注意嵬的反应,没料到嵬竟在此时抬起头,两人视线交缠,李妍除了赶紧垂下眼睫掩饰方才对嵬毫不客气的注视之外,也暗惊他眼神与外表竟是一样地平静无波。

陆晴沉吟道:「你们皆是京城要人的弟子,这么一去不打草惊蛇?」

「此行是师父与傅大人交代的,他们都不担忧了,我们自个儿操什么心?」上官煜向再度为他斟满酒杯的于婆低声道谢后,继续说道:「问题是我们如今得到的讯息不足,虽知道练霄楼位于西南方,却搞不清确切方位。」


岱补充道:「此外据闻楼内机关重重,不懂窍门而误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听说京城里亦有奸臣与练霄楼勾结,只怕不早些查出详实,京城、练霄楼与异族三方里应外合,咱们要对付便也更加困难。」岚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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