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击就中。
被击中的洛千寻什麽事也没有,毫发无伤地被南宫鸣揽在怀里。他身後的雄娘子却如遭雷殛,连退数步,吐了一大口血。
他的脸色灰败,眼神却极凌厉地射向南宫鸣。
"隔 山 打 牛!"他恨恨地一字一字地道。
隔山打牛是一种很多人都知道,但没几个人会使,更绝少有人能使得好的武功。他没想到南宫鸣不但会使,而且使得出神入化。
南宫鸣没有回答他,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回答。就在他一掌击伤雄娘子的同时,三对无肠童子也对他发动了攻击。
这三对一对极狠,一对极快,一对极诡。这三极加起来就已经是很难招架了,何况他们还有共同的第四极──极毒。
南宫鸣不能闪、不能躲、不能避,因为他怀里还揽著洛千寻。他甚至没眨眼,他只是用手摸了摸腰带。
然後剑光大炽,锐利、猛烈、势不可挡,偏又绚目而瑰丽。当剑上所有的光华沈寂下来,就象是一道碧潭秋水,在南宫鸣的掌心缓缓流动。
三对童子全部折损受伤,雄娘子又惊又怒。
"原来缠在你腰上的这把才是真正的横天剑!"
"不是。真正的横天剑是我,而不是我的剑。"
横天一剑北斗寒指的是他的武功,而不是他的剑,任何一把剑到了他的手上都是横天剑。
想到他刚才弃剑时故意犹豫不决,就是为了让自己上当,雄娘子真是恨极了。
"不要得意太早。你们攻击洛千寻。"
他一声令下,无肠童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不过攻击的对象换成了洛千寻。
南宫鸣的武功纵然再高,在强敌环伺之下要保护洛千寻不受伤害也难免有点力不从心,他的身上已经开始挂彩了。
他知道洛千寻就在他身边,可他不敢去看他。他怕看到洛千寻在刀光剑影中担惊受怕的样子自己会动怜,甚至动情。
在这种时候不管动怜动情都是高手的大忌,因为敌人就在等他失神、分心,所以他不敢看洛千寻,万万不敢看。
如果他看了洛千寻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面容是那样安祥平和,他湛然的目光里蕴含的是对他的全然信赖,以及对他伤势的痛惜。
可惜他全都没看见。
就在无肠童子又在南宫鸣身上添了一道新伤的时候,洛千寻忽然开始唱起了歌。
歌声初时清雅柔和,淡定疏落,如一汪清朱泉汩汩而流,倏忽歌声一变,变得沈郁悲愤,撕天裂地,随著声音的高拔,歌声又变得有如千军万马,纵横驰骋,风云变色。那歌,密时如雨,不能穿指;缓时若风,抚面轻柔;它急切的时候,好像声声唤著迷路者归家的母亲的喊声;它优雅的时候,自在得一如天空飘过的澄明的云,可以飞到世界最远的地方──那歌声好象不是来自人间,是来自天上或地心,或者来自更邈远之外。
南宫鸣只觉得他的歌声出奇地优美动听,却并没对他造成什麽影响,可那六个童子的感受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只觉得呼吸不畅,内息紊乱,整个心神都随著洛千寻的歌声起伏波动,时而压抑幽愤,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自在悠扬,完全不能自已。
歌声将尽未尽,余音嫋嫋之际,洛千寻忽然清灵的一笑,全身发出圣洁的光芒,六个童子瞬时如遭重创,章法大乱。
南宫鸣趁机挣出他们的包围,连人带剑攻向雄娘子。
剑光一瞬,青光骤闪。
剑过处,剑风才陡起。
雄娘子先前已被南宫鸣掌力所创,受伤不轻,这时又为洛千寻歌声所制,眼看南宫鸣一剑刺来,用尽全力也不过只能移动数寸,避开心脏要害而已,右胸却被一剑贯穿。
六个童子见状,连忙放弃攻击,护住雄娘子迅速撤退。
南宫鸣也未追赶,回头对洛千寻道:"拈花一笑万山横,果然名不虚传。"
洛千寻道:"我只会一些皮毛而已。因为他们都练有魔教的邪功,而拈花笑正好是魔功的克星才会奏效,我若是对你施展就不灵了。"
南宫鸣一笑,刚要说什麽,却忽然觉得全身一麻,手上的剑再也拿不住,"当"地一声掉到地下,人也往地下倒去。
洛千寻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只一眼,他就看出他中了毒。想起他的半块毒见消还在他们所救之人的嘴里,他忙用金针封住南宫鸣的穴道,将他带回山洞。
山洞中一切井然有序,与他离开时没有什麽两样,但那个病人却连同他嘴里的毒见消一起都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八章
山洞里空空荡荡的,洛千寻的心也象这山洞一样空空荡荡。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杀意"是什麽,洛千寻以前并不清楚,可不知为什麽,他就是却道他现在感觉到的就是"杀意"。那种感觉就象是寒冬的积雪,落在袒裸的肌肤上掠起的一阵颤栗。
他缓缓地回过头。
他後面站著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看打扮应该是一个无肠童子。
那个无肠童子眼里布满红丝嗜血地盯视著洛千寻,可是当洛千寻转过身来时,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一个很爱蝴蝶的捕蝶者,忽然看见绝世罕见的彩蝶时,便是这种眼神。
他一把将洛千寻怀里的南宫鸣挥开,只是挥开却没下杀手。如果他在办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旁边摆著具尸体就太煞风景了,他可以等一下再杀他也不迟。
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著洛千寻的脸颊,慢慢地顺著他的玉颈摸到了他裸露的肩膀。
洛千寻一动不动。
他猛地一把撕开洛千寻所有的衣裳。
透进洞内的微阳,轻柔地在洛千寻晶莹润洁的身体上铺洒成一团清清蒙蒙的光晕,与他左手腕上的翠玉镯交相辉映,美的似真似幻。
无肠童子的喉结上下蠕动,眼球里的血丝直似要淌到脸上来。
他粗暴地将洛千寻按倒在地下,带著野兽嗜血的急切用嘴在洛千寻的身上到处吸吮、啃咬、肆虐,不停地捏搓著的双手上青筋迸起,似乎要将洛千寻给揉碎。
洛千寻呻吟了一声,似痛苦又似欢娱,酥酥软软的,像一根羽毛在他的心上轻轻地搔了一下。
他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再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将自己的衣服也撕开了,灼热的男根早已昂扬待发,跃跃欲试。
洛千寻伸出右手握住他的灼热抚弄著,眼睛却与他直直的对视,"舒服吗?"
洛千寻的抚弄非常生涩毫无技巧可言,但他的声音却魅惑之极,象是一个无形而美丽的梦幻之网,千丝万缕都围缠在他身上,软软的,柔柔的。他的眼睛漆黑若子夜,在眸子的深处却又奇异的流动著璀璨的莹光,又深邃又灿烂,似乎将他的灵魂都吸附了进去。
洛千寻左手臂轻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微张启樱唇慢慢地向他吻去。
他只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眼里只看得到洛千寻异常妖媚的眸子和娇欲滴的双唇,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著燃烧,他举起灼热的欲望正想挺进洛千寻的身体时,忽然觉得後颈一麻,下身一寒,上身骤热,然後就象一个本穿著盔甲的武士,却突然给人抽离了骨骼,整个人都散了,瘫痪在洛千寻的身上。
洛千寻推开无肠童子的尸体站起来,小心地将翠玉镯上的毒针收起。这是母亲留给他的贵物,他从未想到要用它,可还是用了。他不但用摄魂术色诱一个男人,还用玉镯杀了他。
洞外刮过一阵风。
他不禁机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身上被无肠童子碰过的地方就象是沾上了毛毛虫的液涎一样龌龊肮脏。
他忍不住开始呕吐,一直吐,一直吐,直到连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他不知道哪件事让自己觉得更脏,是被无肠童子那样子碰触,还是自己杀了人。
他想哭。
可他没有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救南宫鸣。
洛千寻虽然不谙世事,但却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已经想到了这是一个一连串的阴谋。
六合门中一定有无肠公子的人,所以知道他们的行走路线,然後在路上预先设置一个受伤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毒见消和削减南宫鸣的内力。在南宫鸣内力最弱的时候再安排一大批人来杀他们,这批人的武器上都淬有剧毒。能一举杀死他们故然很好,就算不能一举杀死他们,也要将他们毒死。就算没能毒死他们,还有一个无肠童子埋伏在山洞中来伺机下手暗算。
这个连环计真是又阴又狠,他们能活到现在实在不能不算侥幸。
如果南宫鸣当时不够机警,没能施计重创雄娘子,又如果那个埋伏在山洞中的无肠童子没有见色起意,那他们二人现在只怕已是两具尸体了。
眼下他们虽然暂时是安全的,但敌人一旦发现这个死掉的无肠童子没有回去复命,一定会再派人手来搜杀的,而且对方知道他们急需慕容杰身上的那半枚毒见消为南宫鸣解毒,那麽从这里到六合门的沿途一定也是处处充满杀机的。
不过至少眼下是安全的,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事
第二十九章
他用南宫鸣的剑砍了一些树木,做了一个简易的木车,将南宫鸣放了上去。
洛千寻的手很巧,不但会医病烹茶,也会做木匠活。以前在绿谷隐居的时候,盖竹屋,做家具都是他们一家三口齐上阵的,他的木工活虽然算不上高明,但做个简易的木车对他来并不算什麽难事,如果他有时间有趁手的工具的话。
可是他没有时间,致命的敌人随时都会找到这来,南宫鸣中的毒也只能拖三天,他没有时间休息,甚至没有时间担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拼命地干活干活。
他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可用。南宫鸣的剑虽然是好剑,却还算不上是宝剑,并未达到削铁如泥的地步,而且用剑来砍树毕竟不如斧头好用,他又毫无武功基础,力气也不大,干起这种重体力活格外吃力。新换的衣裳全被汗浸透了,象是被大雨淋过一样,都可以拧出水来;秀气的双手上布满血泡和木刺,虎口也震裂了。
人的潜能在危急时刻是可以超常发挥的,象洛千寻这样文文弱弱的人居然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出了一辆简易的木车。
他拉著木车既未走直接通往六合门的路,也未走与之完全相背的路,他选了一条居中的离村庄和市集最近的路。
到了第一个村子的时候,他买了一大堆男女老少各种人穿的衣服和五辆马车,雇了五个车夫,免费让村子里的人乘坐。
第一辆马车坐的是一对要回娘家省亲的小夫妻,第二辆坐的是去邻村访友的两姐妹,第三辆坐的是要去探亲的母女俩,第四辆坐的是要去远方打工的两兄弟,第五辆坐的是他和南宫鸣,他们现在是两母子,南宫鸣是他病重的母亲。
五辆马车分五个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这一辆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集市。
在这里,他又新买了一辆马车,新雇了一位车夫,还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做丫头,将原来的马车送给了车夫,打发他走了。现在他和南宫鸣的关系是一对姐弟带著一个小丫头。
无肠公子派来的人只知道他与南宫鸣是两人同行,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变成三个人,足够迷惑他们一阵子了。
到了下一个集市,他又换了一辆车,将小丫头变成了小男仆,他与南宫鸣则成了一对父子。
"得得得得",劲促焦急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分外清晰。
洛千寻的心跳的和马蹄声一样的快。他不知道敌人是否在下一刻就会出现,他害怕南宫鸣的毒伤在下一刻会恶化,他全身的神经都象是拉满弦的弓一样紧崩著,怎麽都松驰不下来。
他忽然想起那晚在慕容世家,他刚从生死边缘游走回来,心里又紧张又害怕,可是那时有一双强壮的手臂拥揽著他,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包容著他,他当时觉得好安全睡得好安心。现在他心里也是又紧张又害怕,他多想那双手臂能再一次将他拥抱在怀里,给他支持给他力量,让他再一次感受他的温暖,可是...
他摸了摸南宫鸣的手,冰冰凉凉的,象石头一样毫无温度。
他又想哭了。
时间过得好慢,路也长的好象永无尽头,就在洛千寻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时,马车嘎然而止。
他挑开车帘。
六合门的金字牌匾在阳光的映射下奕奕生辉。
洛千寻虽然不会武功,但他凭著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举世无双的易容术,成功的将无肠公子派来杀他们的人搞得晕头转向,将南宫鸣平平安安的带到了六合门。
洛千寻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也只一下而已。
"慕容少主与掌门夫人去参加武林同盟,昨天就走了。"
第三十章
六合门的人说话很和气,但他的这句话却有如一记重锤击在了洛千寻的心上。
他忽然茫茫然然的不知身在何处,天地宇宙仿佛都变得无限空旷起来。
他觉得无力。
六合门的人见他神色有异,关心地道:"这位公子有事需要六合门帮忙吗?要不要我去禀告副门主一声?"
洛千寻摇摇头。六合门可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不是他们中间出了奸细,也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了,他才不想再与他们扯上什麽联系呢。
想到这他忽然心中一凛。六合门中的奸细也许就在里面,而无肠公子的人也有可能随时会来,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怎麽还有空在这里发呆!
他连忙跑回马车,催促车夫离开了。
马车是由两匹马拉的那种豪华马车。行至一个岔路口时,他将其中一匹马解了下来,让车夫赶著车继续往前走,他则骑马带著南宫鸣走了另一条路,小丫头则拿了一些钱让她离开了。
他骑著马漫无目的随意乱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想来那些要杀他们的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这里是一片麦田。
他放了马让它撒足狂奔,自己则带著南宫鸣来到了麦浪深处。
夕阳。麦田。金浪滚滚。
绝世的英雄竟困病在这野外麦田中。
洛千寻的鼻子酸酸的。
毒见消拿不到了,南宫鸣的毒最多还能拖一天,而配制解药却至少要一个月。
现在只有一种法子可以救南宫鸣。
当年他父亲身受重伤,药石罔效,他母亲就是用这种法子将他救活的。
这不是一种医术,而是一种巫术。这种巫术虽然可以救活南宫鸣,但他与南宫鸣都将折损二十年的寿命,而且从此之後他们二人就魂脉相连了:只要有一人死亡,另一人必会同时互死去,就象他父母那样。
他本不愿意施用这种巫术的,可现在别无选择。
他在南宫鸣和自己的双掌上都划了一道伤口,然後用自己的左手抵住南宫鸣的右手,自己的右手抵住他的左手,让两人的血液在两人的体内形成了一个大循环。
南宫鸣的血流进了他的体内,他的血流进了南宫鸣的体内。鲜红的血液不停地循环著,慢慢地交相融合,再也分不清哪些是南宫鸣的血,哪些是洛千寻的血了。
金色的夕阳从水墨画般的云层里筛出来 ,照在阡陌连畴的金黄麦田上,也照在麦田中的两人身上。
轻轻吁了一口气,洛千寻瘫倒在地上,终於施术完毕了。这种巫术极耗元气,他现在累得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只想要好好地睡一觉。
可是这时他忽然看见了一双脚,这双脚的主人正以一种淫邪而龌龊的目光盯在他的脸上。
第三十一章
那个人盯住洛千寻的脸,像一只苍蝇粘住蜜糖不走。
他的目光忽而落到洛千寻的腰部,再扫到他的双腿,然後又回到他的脸上,两道眼光就似沾了泥泞的刷子。
洛千寻看得出他不会武功,大概是附近的地痞流氓一类的。可是他现在一丝力气也没有,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做不到,南宫鸣也还没有醒来,不要说一个大男人,就算来的是个小孩子,想杀掉他们两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