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长生————lyrelion[上]
lyrelion[上]  发于:2009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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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首笑道:“若是以往,我这般说话,你会恼的。”

      我一摇头:“是麽?”

      韩焉望我一眼,轻道:“刘锶,行过来些,可好?”

      我倒一愣,还是慢慢起身,行至榻侧。他缓缓拉起我手来:“好冷。”

      我皱眉正欲缩手,他却紧紧拉住,一手慢慢环住我腰间轻道:“从没见过你这样儿的人,冷到骨子里去了。”

      我一皱眉,他倒是笑了,仰首道:“说你变了,我岂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叹口气,轻抚他脊背:“韩焉,胡大夫嘱你少说些话。”

      他一笑摇首:“刘锶,我想喝酒。”

      “不行。”

      “那你且当我喝过酒,醉了,可好?”他轻轻挣开,目光闪烁。

      “想说甚麽?”

      “刘锶,你我本不该如此。”韩焉突地笑笑,面色柔和。

      我轻轻坐下方道:“那该如何?”

      “本不相干的人,硬是撞到一块儿了,你说是为甚麽?”他双眼一眯,看不清神色。

      “我又不是神仙。”我自嘲一笑。

      “还以为你会说‘造化弄人’呢。”韩焉呵呵一笑。

      “真要说,也只能是庸人自扰。”我摇头亦笑。

      “庸人自扰麽?”他侧目想了一阵,展颜道,“也是呢。”突地望我一眼,“刘锶,你不恨我麽?”

      “为甚麽要恨你?”

      “若不是我一时心急,也不会,也不会害死文思…”他垂目叹息一声。

      我心里一痛:“你也不想,算了。真论起来,也不是你的错儿。”

      他抬眼望我轻道:“你又想说,都是你的错儿,是不是?”

      “难道不是麽?”我强笑道,“是我心急了些,若非如此,至少可保他太平几年。”

      韩焉伸手抚我眉间:“这真是庸人自扰了。”

      我一动不动愣了半晌方道:“韩焉,我不管你以前如何,若你愿放弃过往,我…”

      韩焉忍不住笑道:“这话儿自你嘴里说出来,也算稀罕。”

      我面上一烧:“你这人,真是…”

      他环住我颈间一吻:“刘锶,你可晓得,我要的,你给不了,如同我要的,你给不了一样。”

      我几乎不曾想,冲口而出:“你要甚麽?”

      韩焉一愣,方笑道:“我最想要的…头一件,不说也罢。第二件,我早知你做不到。第三件,说也无用。”

      我倒笑了:“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早说了,我醉了。”他轻笑道,贴着我颈侧轻道,“你真的来了,我真是没想到。”

      我心里一动,正要言语,他却抢道:“可你来了,一边儿我感激你,一边儿,却更恨你!”

      我一皱眉:“怎麽说?”

      “私心里,我是想你来的,可另一边儿,你我身份太过特异,来了,怎不叫我猜疑?”

      “你怀疑我是故意来的,救了你的命,好叫你为难不成?”我眯眼轻道。

      韩焉笑眯眯道:“若你是我,也会这般想。”

      我叹口气:“那你为何送信叫我来救?”

      “有麽?”

      “若没有,那件深衣,如何解释?”我望着他双目,眼里一眨不眨。

      韩焉一愣,面上竟有一丝薄红。扭头不看我,我扳过他肩膀,逼他望我。韩焉身子动了动,终是赧颜道:“陈王欲逼你来,又怕你不至。刘钿就说叫他拿个我身上的物件…”


      “这衣衫你随身带着?”这一下惊讶倒是货真价实。

      韩焉面上红的愈加明显:“是啊,不行麽?”

      我心里又甜又酸;“韩焉你…你真傻…”

      韩焉埋首入我怀里:“确实,傻得厉害。”

      我环住他,口里轻道:“韩焉,你是甚麽人,我现下不想问,也不愿问,还是那句话,若你放得下过往,我…”

      韩焉仰面打断:“不是我放得下与否,而是韩焉亦是个好面子的,不愿一辈子只作第二!”

      我一愣,他惨笑道:“三王爷心里早有人排在前面,韩焉虽不是甚麽好人,却也不愿久居人下。”

      我手一抖:“甚麽?”

      “何况,三王爷会这麽说,韩焉是否可以为原因有二呢?”韩焉摇首轻道,“其一,收服韩焉,于公则少一劲敌;其二,于私可稍解心头不安。”

      我面上一红:“哪儿来这麽多歪理。”

      “你若是介意那天之事,你大可放心。”韩焉一挑左眉,“且不说没几人晓得,就有天大的胆子,谁敢拿这个说事儿?”

      “还有几个人晓得?”我大吃一惊。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也不算少了。”韩焉瞅我一眼,偷笑道,“其实子敬也晓得,若非他引开了那几个暗哨,我又怎能…”

      一阵头痛,难怪这事儿问过亓塘他们,却都说不晓得,可子敬,也恁的大胆了些。

      韩焉轻笑道:“其实子敬这个奴才,倒是明白人。晓得怎麽算是对主子真的好。”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不会怎样的。” 我摇首道,“我只是不懂,为何他们皆以为你我之间…”却又说不下去了。

      韩焉笑而摇首:“我怎麽晓得,许是‘身在庐山中’吧。”

      我默念一遍,倒笑了:“不曾想,我刘锶自诩聪明,却还是看不透。”

      “这能看透,就是神仙了。”韩焉掩口一笑,颇有得色。

      我叹口气:“韩焉,你说这些,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个儿听的。”

      “我醉了,自个儿说甚麽都不晓得,又怎知是说给谁听?”韩焉笑着,眼里却一黯。

      我搂住他道:“韩焉,你要走了,是麽?”

      “你留我?”他于耳侧轻笑道,“这不像你啊,三王爷。”

      我一愣,他却扣住我手臂低声道:“方才有两个人来了,立在门口听了好一阵…”

      我一惊,忙的抬头,韩焉又笑道:“这回子早走了,你退步了,三王爷。”

      无非是白槿与慕容泠罢了,我叹口气:“算了,找机会再解释吧。”

      韩焉点头笑道:“你欠的太多了,小心还不起。”

      “那就不还了。”我摇头笑笑。

      韩焉一愣,掌不住大笑起来,却又一阵咳嗽,满脸气恼:“这真叫人窝火!”

      我笑道:“等你养好些吧。”

      韩焉叹口气:“早走迟走亦是走,何必呢?”

      我心里一动,却又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望着他。

      韩焉瞅我一阵,笑得苦涩:“别这麽看着我。你我之间,容得下天涯碧海,就是容不下那个字。”

      “不是容不下,而是容不得。”我摇头笑了,“你醒了没走,等我回来说了这些,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麽?”

      韩焉眼里一闪,忙的垂目道:“我也说了,不作第二。”

      我叹口气:“我还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倒笑了:“我不也是?”

      两人也就都笑了。唤了胡太医来用药罢了,两人洁面更衣,相拥而眠,并不多言,只是拥着。整夜无语,只是梦见一丛丛梅花盛放,我立在其间,竟不辩东西,寻不得来路,认不出归途。

 


      亚岁入冬

 

      刚交丑时三刻,身侧浅浅动静,我只管闭目沉吸,并不动弹。觉着怀中人缓缓脱身而去,唯有心里叹息一声。

      听着声响,是下榻着衣去了。

      细碎之声罢了,却闻得一声轻叹,忍不住睁眼望时,就见韩焉侧身而立,握着一枚玉佩。他自望得出神,颦着眉间,薄唇紧抿,指尖轻触,勾描之间,刻出梅花神韵。点罢花心嫩蕊,却突地转过眼来。


      忙闭的上双目,呼吸一顿。

      他并无言语,也未行来。又听得衣衫沙沙声。

      遂眯着眼来看,只见他背过身去,将我腰带上玉佩取下,换了方才手中那块挂好,又将我常带的纳入怀中。

      我心里一酸,却又涩得难言。开不了口,只得展眉装睡。

      稍顷,窗棂轻响,一阵凉风抚过,颇有些寒进心里。

      我缓缓睁眼,咳嗽一声:“子敬。”

      “爷。”门口一响,子敬垂首而入,“要跟麽?”

      “…算了。”我摇摇手,“叫解语进来梳洗吧,时辰不早了,要先回趟府里。”

      回府换了朝服,父皇昨晚派高公公赐了玉带金冠等物,刘忠只得说我去了刘钿府上来搪塞。我亦没说甚麽,整装罢了,与镗儿行向朝堂。途中,镗儿提及昨夜曾手书一封,叫铭儿与蒋含暗中调了中军士卒戒备,好待今日行街时有所防范。我颇感欣慰,此事作得甚为得体,遂夸了他两句。

 


      百官到得颇早,我虽是应时而至,却也显得迟了。

      远远亓过迎来,忙的立住行礼,他压低嗓门儿道:“昨夜去了何处?”

      我一皱眉头:“宫里出事儿了?”

      “皇上派人寻你入宫,管家却说你去了大王爷府上,大王爷那儿却说你与两位王子早走了,这下出了茬子,皇上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我轻道:“父皇恼了?”

      “也不是。”亓过叹口气,“听说高公公回了话儿,皇上摔了杯子,若不是长公主拦了,指不定禁军大半夜要搜城找你这个王爷。”

      我一阵头痛:“我去看个友人,就宿在他那儿了,倒没想着会有这麽一出。”

      亓过意味深长道:“三王爷还是自个儿警醒些的好,这上上下下多少眼睛盯着呢!”

      我颔首道:“多谢赐教。”

      正说着,有人插话:“三皇弟可来了。”

      扭头一笑:“大哥可早!”

      刘钿先冲亓过点个头,算是见了礼,口里又对我嗔道:“三皇弟昨夜去了哪儿?”

      “自大哥府上出来,醉得不行,行了半路,挣不住,也就找家客栈随便将就了。”我口里淡淡的应了。

      刘钿作个急色:“三皇弟倒是一觉好梦,我就惨了!大半夜的,父皇还来我府上要人。”

      我忙笑道:“给大哥添麻烦了。”

      刘钿摇首道:“甚麽麻烦,还不是记挂着你安危,我可是一晚没睡好!”

      “我不也是?”我打个躬,“一时贪杯,今儿起来还阵阵发晕,真怕一会儿出了纰漏,丢了面子。”

      刘钿笑道:“瞧你眼发青的,还醉着呢吧?”

      我轻笑道:“那还不得怪大哥府上酒好!”

      正说着,父皇也到了,交代了几句,就叫行事。礼部官员行前,父皇拉我上了我龙撵,并不言语,只是神色凝稳,手上紧紧一握,随即下车去了。

      高公公大声喝道:“起——”

      禁军开道,百官随后,浩浩荡荡往宫里社庙前行。

      亚岁亦称冬至朝,当祭祀祖先。社庙早打扫一净,燃着长明灯,帷幔低垂,沉香凝滞,黑漆漆的牌位,俯视着子孙,俯视着世间,俯视着天下。

      庭继声朗气定,沉着有力,念罢了祭文,高声唤叩首进香。

      接过高公公递来的三柱香,举至眉端,朗声道:“历代先祖披荆斩棘、呕心沥血创下基业,圣祖韬光养晦、苦心经营,皇上雄才大略、安邦定国,此乃先人垂怜、祖宗保佑。我朝声威赫赫,鼎定乾坤,当以解救天下万民为责,当以恩披世间黎民为任!祈先人圣听,佑我大卫万世一系,社稷康宁!”


      “佑我大卫万世一系,社稷康宁——”众臣亦齐声而应,庙堂回声不觉。

      我率先跪下,先举香三叩,高公公接了插于香案上,我复又叩首三记,方跪着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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