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这里有桌子啊。”在旁边的小狸忙拉住玉楼凤。

　　“就是这样，跟我走。”玉楼凤拉住小狸直往前走。

　　小狸以为会被石桌撞痛，哪想到非但没被撞痛，身体竟穿过石桌。但穿过石桌後，出现在他们眼前已经是另一个院子了。“小凤，这是？”

　　刚才他们走过的院子，一个人都没看到，两人虽有怀疑，但这里是点妖山，什麽奇怪的事没有。

　　现在看来，那些院子也只是用来障眼。

　　“谁？”一道火暴的声音传来。两人抬头看去，却是从一头懒洋洋躺在地上狼嘴里发出的。

　　想来是狼妖。

　　“在下玉楼凤，这是小狸。我们想找音染，不知兄台能不能为我们指引。”

　　“音染不在这里，快走，别打扰我午睡。”那狼说完，又趴下睡觉了。

　　“请兄台指点一二。”玉楼凤不气馁，上前继续说道。

　　那狼的脾气早看出来不好了，当下抬起狼爪，就往玉楼凤脸上抓去。

　　身後的小狸大叫一声，就扑向玉楼凤，反倒是玉楼凤本人不移不动，似乎那狼爪是耍假的。

　　“胆子挺大的嘛。”狼收回爪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说道，“趁老子心情好赶紧走，不然老子拿你当今晚的下酒菜！”

　　玉楼凤笑笑，“你已成人，再吃人了，岂不是在吃自己。”若是平常，玉楼凤哪会继续缠下去，但今时哪能再去计较这些呢。这头狼是他们走了这麽久，看见的唯一生物，现在除了它，玉楼凤不知道他还怎麽找到音染。

　　玉楼凤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但他脸上表情未有丝毫变化。

　　“你很聪明啊。”那狼的眼睛猛地睁大，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很是威严。

　　“望指点。”玉楼凤微笑。

　　“真是麻烦，啊！”狼猛地叫起来，“我不知道音染在哪里？”

　　“那我去哪里最能找到音染？”玉楼凤继续问。

　　“大门，宫殿的大门，啊！说完了，你们快走，别打扰我睡觉了，不然我真吃了你们。”

　　“怎麽去大门那边？”那天进来的路他们早就找不到了。

　　“你穿过这里的院子就能找到音染了。”那狼忽然口气一好，“不要进别人的院子，这里特地弄了个假院子出来，就是因为大家不想被打扰。”它嘴里的大家想必是住在这里的妖，或者还有魔。

　　“多谢。”

　　“小凤，我们是去大门那吧。”

　　“不是。”

　　“啊？那头狼不是走过所有院子便能见到音染吗？”

　　“没错，但那里不是大门。”刚刚那头狼忽然口气转好，玉楼凤早看在眼里，心里也自有打算。“不用担心，只要能找音染就可以。”

　　两人已经做好了长途准备了，但哪想到这院子竟然这麽多，从中午走到傍晚，又到半夜还没走出院子。

　　“小凤……”小狸已经是拖著脚走了。

　　都走到这里了，若停下来，反而会错过音染的药丸，那样更危险。玉楼凤弯腰把小狸抱在怀里。

　　“不用了，小凤。我自己可以走。”小狸一下被窘得满脸通红，叫嚷著要爬下。

　　“没事的。”玉楼凤低头偷得一吻。

　　（13）

　　“你们也不用争了。”忽然一道声音插入，两人抬头看去，却是音染。

　　音染依旧摆著严肃的神情，明明才5、6岁的小孩嘛。

　　“嚣霖又捣乱了。”音染眉头一皱。

　　“嚣霖？”小狸疑惑问道。

　　“就是你们遇见的那头狼，他想借王的手害你们。可惜他如意算盘打错了，王今天心情不错。刚刚还吩咐我带你们过去。”

　　果然，与自己所猜的一样。玉楼凤脸色跟著一敛，低头摆好表情後，才笑笑说道，“我们现在去见王吗？”

　　小狸点点头，双手一拍，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凭空出现。

　　玉楼凤未多犹豫，抱著小狸就进了马车。

　　小狸性子好动，刚坐下就去掀窗帘，这一掀，让他跟玉楼凤都是大吃一惊。前头的马长出翅膀，直往天空飞去。竟是一匹飞马，飞马对人界来说不过是传说中的坐骑，哪想到竟是真的存在，这点妖山不一般。

　　马车速度很快，没一会便停下了。

　　从马车里出来，发现马车停下的地方又是一座宫殿，不过这宫殿明显比昨天看见的精致多了。

　　“你们跟我来。”音染带著两人走进宫殿，沿途不见半个活物。

　　“到了。”音染停下来，推开面前一扇暗红色大门。

　　门内空间很大，一个屏风把房子分割成两个部分。而房间的布局也相当华丽和诡异，整个房间只有两种颜色装饰，一种是黑色，一种是红色。

　　“小凤……”玉楼凤怀里的小狸怯怯开口。

　　小狸活这麽大了，还没怕过，但现在他全身发抖，他的眼睛直直看著屏风，小狸能感应到屏风後面有一个恐怖的妖，不，小狸不知道他是妖还是鬼，或者是神。

　　玉楼凤虽然有感觉到屏风後面有人存在，也能察觉出对方气势不凡，但未有害怕的感觉。

　　“别怕。”玉楼凤把小狸抱紧了。

　　“王，就是他们。”先进来的音染，跪在屏风前。

　　“没错。”

　　“王，您是让属下带他们去妖眼泉吗？”

　　“这……”

　　房间里只有音染童稚的声音，音染似乎在跟那个王说著什麽，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王的声音。

　　过了一会，音染站起来，走过来。

　　“王说，他会帮你们，而且会帮得很彻底。”

　　“很彻底？”不好的预感上升，玉楼凤问得小心。

　　“王说你是人类，就算把这只狐狸救活了，你们也呆不长，他可以让你变成魔。”

　　“魔？”玉楼凤当场呆住，更别提小狸了。

　　“没错。”音染说道。

　　“为什麽？”玉楼凤这话不是对著音染说的，而是对著屏风後的王说。

　　“只要你愿意变成魔，王就会帮你救狐狸。不过，还有一点，就是你变成魔後，不能呆在这里，得马上离开妖界。”

　　魔为世间万物所不容，到时鬼界会不停追杀他，如果一不小心，会惹上神界。

　　果然，玉楼凤低头苦笑，哪有那麽顺利的事。想来这个王会答应救小狸，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

　　“王说，这是给你的恩赐，如果你不想成魔，那你就等著投胎。你虽然闯进点妖山，但那些试炼根本不是你们人类能受得住的，你的身体早就毁了。”

　　“什麽！”一旁的小狸紧张地跳下玉楼凤怀里，抬头看著玉楼凤的小脸是一片担忧。

　　“你别听他瞎说。”玉楼凤忙安慰小狸。

　　但这会小狸变精了，猛地撕开玉楼凤的衣襟，里面是白色的绷带，小狸很快把那绷带撕掉。

　　“小凤！”知道了，怪不得那天晚上小凤要把他的眼睛捂住，怪不得小凤不让他摸，怪不得刚刚上树时小凤的姿势那麽不好看。原来，原来。

　　“小凤！对不起。”泪腺发达的小狸当场号哭起来。

　　玉楼凤身上都是一道道伤痕，有利石滑过的割痕，也有被火烧出的伤疤，而那些伤口无一不是入骨三分。虽然小凤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但依然无用。

　　那是给妖的试炼，一个人类哪能经得起。

　　“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把你给害了。”小狸猛地朝那屏风跑去，但接近屏风时，他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拦住，整个人马上摔倒在地。

　　“王，求求你，救救小凤，你不用救我。”

　　回答小狸的是音染。

　　“王不会救玉楼凤的。”

　　“是不是活太久了，乐趣也少了。”玉楼凤站在那里，声音很低，似乎是自言自语。

　　宽敞的宫殿一下安静下来，好一会，才从音染的嘴里听道，“你猜对了，王说这日子太无聊了，连场戏都没得看，那他就自己制造了。”

　　“小狸要多久才能恢复”玉楼凤转开话题。

　　“最少一年。”

　　“真长。”玉楼凤低头笑，敛去眼里的不甘。

　　劝力、能力，这东西，他有，但那是人界的权力、能力。在这个妖界，他玉楼凤连棵草都比不上。

　　“不要！小凤，你别听他的话，别变成魔！”小狸看玉楼凤的神色，就知道玉楼凤已经同意了。

　　“小狸，有一件事我一直瞒著你，等你出来後，我就告诉你。”还什麽都没说，怎麽能就这样死呢。而若一死就能救回小狸的命，他玉楼凤愿意换，可现在他这条命一无用处。

　　生命这东西说得好听说得高贵，而它的价值又是怎样？

　　送他们回去的音染，离开前说，“我明天不会给这只狐狸药丸了。”

　　第二天小狸在一阵疼痛後，恢复原形。而这回，他的心跳没有了。

　　（14）

　　“放心，妖眼泉非但是最纯正妖气，它最大的功能是所输出的妖气可以成为使用者自己的妖气。况且王已经答应救小狸了，王不会食言的。小狸会没事的，等他醒了，我就让他出来。”这是音染第一次说这麽多话，也是第一次唤小狸的名字。

　　“你真的是小孩吗？”玉楼凤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跟音染开了个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音染当下摆头离去。

　　玉楼凤走得很潇洒，若不是一脸苍白脚步漂浮破坏了他的形象，这样子该叫多少人尖叫。

　　什麽是人，什麽是妖，什麽是神，在他的心中，这些不过是玩具，而这天下却有那麽多人愿意成为他的玩具，成为那个王的玩具。

　　心甘情愿。

　　就像玉楼凤。

　　玉楼凤经过第四关时，看见那个鬼，他跟他笑笑“我们现在很像了。”

　　“但你很开心。”苍白著一张脸的鬼兄，对玉楼凤说道。

　　“没错。”玉楼凤再笑，笑得有些夸张。其实他笑得一点不夸张，但你能强求一个鬼笑得好看吗？

　　“小凤！”经过第二关时，小狸父母看著他哭。

　　“不用这样子。”玉楼凤依旧笑。

　　“你现在还没摆脱鬼的样子，只要修炼得当，就能恢复人的样子，但也只是样子跟人一样了，鬼界不会认不出的。看在那只狐狸的份上，这个给你。”经过十八关唯一的收获，便是清风的这番话和一本破旧的书。

　　身体好轻，玉楼凤几乎要怀疑他会从马背上摔下。

　　其实变成魔也不是都很糟的，这一路以来，玉楼凤觉得自己的体力至少是以前的三倍，饥饿寒冷等感觉也淡了很多，几乎感觉不到。

　　玉楼凤弄了顶帽子戴著，他那张苍白的脸要被人发现，不用鬼界，人类就能把他弄死了，只是轻飘飘的身体是怎麽也掩盖不了的。当时玉楼凤买马时，就把卖家吓掉半条命，连钱都不要就跑了。想玉楼凤之前是何等潇洒，如今对比下来，唯有讽刺。

　　这种情况下玉楼凤只能尽量走人少的路，还好马跑得快，一路飞奔过去也碰不上多少人。

　　只是这伪装能骗得人类，却骗不了鬼界。

　　第一次遇上鬼界派来的鬼，玉楼凤拿下帽子，对对方说了句话，“好久没看到这麽红润的脸了。”把对方说得一愣，下手也留了几分情。

　　这几分留情，恰够玉楼凤逃跑。

　　“呼呼......”趴在马上，玉楼凤正喘著气，虽然大家都是鬼，但级别明显不一样。

　　这妖界还有人丸可以掩去妖的气息，这鬼界就没有什麽药丸隐我鬼的气息吗？

　　药丸？玉楼凤探身摸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当日旖旎给他的妖丸。

　　妖丸可以去掉人的气息，但也能使人身上有妖的气息，就不知道对他这个鬼有没有用。

　　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玉楼凤快速吞下一粒妖丸。

　　“别只有一天功效啊。”玉楼凤自言自语道，这妖丸的功效是5天。

　　玉楼凤这回当了乌鸦，一天後，捉他的鬼又来了。

　　这一番又是苦战，玉楼凤侥幸逃走，觉得自己全身一点重量都没有了。

　　连著两次都是吞下妖丸後的隔天被鬼逮上，玉楼凤也知道这妖完对鬼有是有用的，就是时间缩短了太多。

　　数数瓶子里的妖丸，只剩下13粒。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13天的时间内把事情办好，还要为自己找一处地方来学习清风给的书。

　　真的很赶。

　　但也得赶上。

　　玉楼凤回到京城时，药丸还剩下10粒，还好。

　　家是不回去了，皇宫是去不了。玉楼凤这个样子怎麽见人，他只能留下一封信，然後从这个人世消失。

　　斗转星移，一年的时间被无限拖长。苍白的脸颊慢慢染上红晕，那是人的气息。

　　时间匆匆而过，已是多少年了。濒临死亡的感觉一次次上演，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直到现在，以後依然。

　　想当年最好的朋友，如今已是垂暮之人，想对方惊讶地看著自己一脸不信的表情，还小小地捉弄了对方。

　　大漠黄沙弥漫，以前是天天呆在这里等，等那只爱逞强的小狐狸，如今一年才回来一次。

　　等待是件很残忍的事，而一个人太寂寞了。

　　隐於人世，还有几分热闹。

　　但这一切该结束了。

　　当那只狐狸像当年那样笑著哭著扑进他怀里时，这辈子从没哭过的男人，抱著对方，一起号啕大哭。

　　场面是悲伤的，可被狐狸给破坏了。

　　“小凤，你的皮肤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啊，我要摸我要摸，天天浸在妖眼泉里，我都几十年没摸人了，呜呜……”说到最後，小狐狸还假哭起来。

　　“好啊，小狸想做什麽，我就陪你。”男人跟当年一样温柔，不过话锋一转，“但是我想做什麽，小狸也要陪我哦。”

　　“那肯定的。”小狐狸握拳重重点头。

　　这辈子还很长，我们能做的事很多。

　　这辈子还很精彩，躲躲藏藏，偶尔舒展舒展手脚。

　　“这麽说，我们以後会很幸福了。呵呵……”一边傻笑一边留泪的小狐狸被男人一个吻住。

　　男人吻得很久，直把小狐狸吻得差点虚脱。

　　“还记著我有件事没告诉你吗？”

　　“记著。”

　　“还记著，以後要一起玩吗？”

　　“记著！”小狐狸欢呼起来。

　　“以後都在一起玩，嗯。”

　　“好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