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晔————石眼
石眼  发于:2009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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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夜,却没什么进展。睿看天色已过三更,就解散了众人,各自回去想对策。外面的空气果然比里面的好很多,既清凉又新鲜。看看睿一脸疲倦还皱眉思考,连走路都很慢的样子,再看看周围站着的侍从,都在等待各自的主子。

慢慢地晃着,渐渐超过了睿一些。睿斜眼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挑挑眉。他懒得加快脚步,也就认命地随我。得意地继续走,然后停在等待泷的一个侍卫身边。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怎么不……”也停住。侍卫震惊地盯着我。因为我的指甲就靠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所有人都不动了。默然无表情地看着他,迫使他无法相信地低头。直到听到一声细细的金属声。然后侍卫一拥而上,大喊抓刺客。

我收回手,静静地看着他倒地,吐出满口黑血。又是一阵沉默。“碧落……你……”睿的声音。“不是我。”平淡地开口,慢慢走到尸体身边,蹲下,“是他自己咬破嘴里含的毒囊。”伸手抽出仍旧攥在他手中的小匕首。就是这个吧,刚刚还剑归鞘的声音。收到腰间,也许以后会用到。然后回头。泷也已经出来了,和睿一样用探究的眼光看我。笑笑,没关系,我不收你们银子。瞟到翔一脸苍白,在心里轻叹。大概他担心自己会被怀疑吧,还是刺杀长兄。有点报仇的快感,谁叫你的人刚刚一直说叶坏话来着。不慌不忙地走回睿的身边回府,听着身后一片杂乱的声音,格外舒畅。

叶,你最终还是要来了。那最后一瞥的承诺。

 

 

第4章

四顾无人,我抢在睿之前坐到桌边,自己倒了杯水。“喂,我说,”睿也坐下来,似笑非笑地说,“你到底有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啊?”
“哦?”我面不改色,“终于领悟到你是强盗了?”“有强盗会如此厚待俘虏?”睿故作惊讶,“那盗贼岂不窝里反?”“不错不错。”我很肯定地点头,斜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要俘虏的自觉做什么?”睿只好笑笑,无奈地抱臂:“那好,请问可否替你的主子沏一杯茶?”“自然可以。”我大方地回答,然后继续喝我的水。

“那请快。”睿有些玩味。我放下茶杯,换上一副无比严肃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虽说你是我的主子,但古语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作为侍卫,怎可越职做这些丫鬟做的事?况且殿下乃国家的未来之才,储君的有力人选,怎可带头牵起这种不良品行?殿下阅卷无数,自然是懂得规矩礼教。再说若是落人话柄,恐怕不利的还是您吧!”然后提起水壶又倒了一杯。反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说的什么,自然越快越好。“哦?”睿不甘落后,接着说,“那你现在教训我用的又是什么职权?”“错错错。”我纠正,“不是教训,而是建议。而且是作为朋友的建议。”

睿摊摊手,露出阳光的笑:“那可否请这位朋友为小生沏杯茶?”“不要。”转头看星星。“又为什么?”睿显然放弃,无奈地伸手自己取杯子。
“既然是朋友,”我狡黠地睨了他一眼,“我自然有说不的权利。”“哎。”睿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倒好水的杯子,看我又提茶壶,怪怪地问:“今天你很渴……咦?”我看到他皱眉,“怎么是清水?”

“咦?”我也怪怪地问,眨眨眼,“你才知道?”
“我……你……”废话,反正都有专人沏好送到他面前,我自然可以把茶水换掉。大不了丫鬟辛苦点。“好吧好吧。”睿又喝了一口,一脸的我不和你争。
“谢殿下大人有大量。”我笑,继续看天空。
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喝茶了,虽然并不厌恶那种味道。只记得母妃看到茶水时那种异常惊恐的眼神。小时侯想过也许母妃发疯是被人在茶水里下毒害的,所以曾一度钻进书堆里查找类似病症,但一无所获。然后九岁时偷溜出宫外救了一位不知姓名的老者,临行前给了我一瓶药,能治任何混乱状态的药,“梦生”。但我一直不敢用,因为母妃会把我忘掉,完完全全地忘掉。那我就再也看不到她对我笑了。接着我就恋上了清水的味道。

“碧落?”“恩?”我回神,对上睿若有所思的眼。“怎么了?”“不,没什么。”歉意地笑笑。“自从听到令国要来攻打的消息,你就经常这么发呆。”睿低头看着茶杯,不自觉地转着,我看不清他的眼,“是想……不,没事。”

“是吗……”淡淡地笑笑。其实我并不是很执着地想回去,真的。“碧落,你……会不会恨我?”他的声音轻轻的,有些寂寥。
“恨?”我反问,“为什么?”睿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窗外。我接着说:“不,在这里好吃好住,你又没亏待过我,恨你做什么?”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确实这么想。的睿转过脸,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盯着茶杯上的图案,半晌没说话。

“……你会的……”
虽然忙着备战,比武大会还是如期举行了。只要是没有出勤任务的将士都齐集武斗场。除了进出口有专人维持秩序没有被堵塞外,整个武斗场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身边高台上一脸期待的皇亲国戚,台阶上跃跃欲试的将领和高级侍卫,还有底层欢呼雀跃的普通士兵,我在想着怎么看别人砍来砍去有这么好玩吗?我宁可回去睡大头觉。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睿,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哎,看来今天也要站一整天了。想想也是,一共三天的比武大会,今天都第三天了,上场的都是前两天胜出的人,岂有不看之理?再说只要在这里有出色表现,无论成败都有可能加官进爵,最后胜出的还能得到将军的封号,不管是对自己的前程还是自己一方的势力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自然是全部比赛中最吸引眼珠的。

有选手上场了,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我开始头疼。台上比得热火朝天,台下叫得不遗余力,只要是自己一边的人,高台上就会有一阵窃窃私语,搭配完美就跟三重奏似的。瞧多精彩呀,这胳膊腿儿甩的,叮叮当当。虽然我也很喜欢看高手过招,但总得挑个好地方。跟厨房里下棋似的,胃疼。所以没过多久我就不客气地开始打盹。你们劈吧砍吧别太吵就行。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我动动眼皮,又没动静了继续睡。又是一声咳嗽。极不愿意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睿似笑非笑有些担心有些无奈表情丰富的脸,怎么就那么莫名其妙啊。

顺从地顺着睿的目光往前走,越走越不对劲。怎么旁边黑压压闹哄哄的?低头看了看手里刚刚从睿的侍卫那里拿的东西。咦?给我把剑做什么?猛地惊醒,精神百倍。极缓极慢地抬起头,苦笑。这张脸这么熟悉,不是刘誊是谁?上回还跟高松打得不可开交来着。不知这回能不能看到翔在旁边一脸冷笑。希望睿还是一脸淡然,不然输了我可赔不起。高松是大内第一高手,睿自然不担心,不过为什么要推我出来?刘誊抱拳一辑,有些咬牙切齿:“自从听闻碧落兄上回力制神秘刺客,刘某一直心念不忘。今日得此良机,还望不吝赐教。”碧落兄?还真是折煞某人。干嘛还一副见到仇人的表情。怎么今天个个莫名其妙。“不敢不敢。”在心里叹着气。什么力制神秘刺客,就这么点儿屁事还劳驾您刘誊心念不忘?侧过脸瞟了瞟一旁满面红光的高松,是被打败了心里不爽吧,看来也不是睿的错。抬头,睿浅笑,霜皱眉,翔轻蔑。我说翔啊,前天我还一个劲地在皇上面前维护你的清白不是吗,你还一脸纯洁地点头来着,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再说护主是我的职责,那刺客谁派的关我什么事啊,干嘛要害你?

本来跟刘誊过过招也行,可现在是非常时候。万一一个不小心被符王逮去与令国对战就麻烦了。虽然不知道泷和睿会不会出卖我,但那本来就是预料中的,能拖到几时算几时吧。“承让。”“承让。”无奈无奈。还好刘誊出招我见过,是和高松比武,应该是出全力的吧。要是和其他的高手比我还真是没把握,周公他没告诉我。听见他拔剑,我还幽幽地在想着手里这把剑真不是一般的好。值不少钱吧?

剑风袭来,我堪堪避过,顺着他的剑势一退再退,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不是吧,找我撒气也不顾面子?还有,我是不是还快了点儿?避无可避,刘誊毫不犹豫斜刺,我提剑格挡。中途他突转剑势,横扫而来。我微一旋身,剑鞘与他的剑身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贴剑捻着他的剑身而下,同时移步,轻转手腕,离剑。看到他脸上并没有出现大惊异,我舒了一口气,放稳步伐。刘誊是高手,毫无疑问。但他求胜心切,刚刚又被高松打败,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自从上次一战,我已经没再碰过剑了,但习武多年,那感觉不是半年就能忘的。师父曾说,越是武功高深的人要故意输掉越简单,因为能看破对手的剑路,只要在他的下一手不抵挡就行了。刘誊的剑术堪称精妙,招数也恢弘磅礴不拘一式,但……好吧,喝彩声好吵。再一回身,我略做迟钝。刘誊一挥剑,紧跟而上。装成退避不及,微微侧身让出左肩。对了还要眯着眼。突然想起没说过点到即止,猛然抬头想再换个地方受伤,就发现什么东西有些刺眼地飞向睿。的

七道蓝光。好快。来不及思考,我左手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急射而出。直直地插入睿前方的桌板,匕首上奇异的刻纹闪着淡青色的光。打翻的水果盘里葡萄四处飞散,钉入所有的银针。还好,舒一口气。等等,我不还在比武来着?

迷惑地转头,却对上又一双震惊的眼。我的右手拇指撑开一寸的剑锋,抵在刘誊的脖颈上,血的流线。
木然地抽回手,呆立。我出手了……“……大殿下!”无法思考。刺客,胜利,出战。“大殿下!您没事吧!”一堆人喊。
“御医!”御医?惊惶转身,睿和周围的人全部倒下。
听着宫人进进出出忙乱的脚步声,我紧紧地抓着窗沿,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又下雨了。睿会中毒我也有疏忽。那银针上涂有遇水即化的凝结毒汁,钉入葡萄后毒气随之飘散。旁边的几个侍卫宫人也和睿一样吸入了毒气,已经死的只剩两个武功高强的近身侍卫苟延残喘了。睿的武艺并不算顶尖,只靠着宫中的名贵药材维持着一口元气。三天两夜了。却连所中何毒都不清楚。符王只顾一己私欲,对几个儿子倒是爱护有加。也难怪,符王贪图享乐却并不喜好美色,不像我父皇有二十个小孩。几天来一直有御医轮批跪在外厅,听着符王的怒骂威胁直哆嗦。其实何必,就算杀了他们只不过少几个能救他符王命的人而已。况且,如果有朝一日皇子们要夺他的皇位,眼皮不眨格杀勿论的还是他吧。符王走后,御医们擦擦老汗,眉头紧锁地商讨病情。我在一旁听着,还不是那几句。急热攻心,脉象混乱,意识不清。

能引起这种状况的毒其实很多,但能凝结且能在空中扩散的就寥寥无几。北疆的冰潭。与毒性相反的名字。十三毒王之六。转头看看仍坐在一旁的泷和翔,完全不同的两种表情,却是一样苍白的脸色。

泷是担心忧虑,怕睿有事。
翔是幸灾乐祸,怕自己有事。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翔悠悠地抬头,却遇上我的眼,我没有回避。“怎么,武天将军新上任应该忙得慌,也跑来守着旧主子?”同样的轻蔑。我没有回答,重新看着窗外。“你……大胆!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二皇兄。”泷平静的声音制止了翔的狂躁。

“好啊,你们什么时候勾结上的?哼!”凳子磨地,重重的脚步声。“走着瞧!”我还是淡淡地看着窗外。“碧落……”雨好象下得更大了。
御医们出来了,睿的气息已经稳定。送大帮的人出门,我才转身进了内室。侍女们仍旧忙着给睿擦汗,喂药。
看着睿脸色潮红嘴唇却是异常的苍白,心里空落落又堵得慌。“下去吧,我来。”挥退了其他人,我坐在睿的床沿。忙碌了几天不眠不休,众人皆舒了一口气,轻声离开。不说胡话气息稳定就以为病情控制,一帮庸医。为什么不是毒性侵入五脏六腑?身份特殊而不用照顾病人,我是否可以来历神秘而精通医术?睿啊睿,你说我该怎么办?伸手搭上睿的左手腕,果然已经平稳。看来不快点不行了。可冰潭是北疆奇毒,能知晓的就已不多,何谈能解的人。这世上的神医大多隐居孤僻,要请他们出山十分不易,何况病情已不能再拖。像孩子一样熟睡而毫无防备。我轻轻地抚上睿的脸,灼人的热度。“睿,你听得见吗?”我低低地呢喃,“你曾说我恨你,但我真的不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卸下防备的,但我觉得安全,比以往都安全。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抬手理着睿的柔软的发丝,有些淡淡的忧伤,“你知道吗,在刚醒来的时候我是想杀了你和泷的,还有其他想对叶不利的人。但我放弃了。你们都是好人,好到我甚至快忘记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霸位之争本就无谓对错,何况这世界从来胜者为王。若是叶无法靠自己的能力取得天下,即使杀光你们还是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符国出现。”自觉有些傻,忍不住轻笑,“该还的我都还了,也没有什么必须做不可的事剩下。如果明晚还是没请到高人相助的话……”

“就当是报答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好了……”然后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已经傍晚,我开始期待夜晚的降临。御医们仍旧聚在一起商讨病情,虽然还是无法得出结果,但已经换上了一副喜色。
是啊,确实该是喜色。这时小旋子跑进来,一脸的狂喜。奇怪他跑得气喘连连,我问:“怎么了,你不去煎药?”
“碧……哦不,回将军的话,皇上连夜……请了一位世外高人……已经到门口了。”断断续续地听完,我平淡地说:“有请。”
小旋子的身影忙不迭地消失,我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欣喜吗,有点;放心吗,有点。睿不依靠我的帮助也能好起来。还有一点无奈,这将军的头衔谁要谁拿走吧,对我只有负担。最后剩下……失落,看来还是走不了了啊。

看着那副熟悉的大胡子,苍老却红润的脸和同样惊诧的眼神,这回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感觉了。的bf
“你……哈哈哈!”还是他先开口,爽朗地笑,“将近十年了吧,没想到在这里再见到你啊,小兄弟!”“你怎么……”我不解,他不是应该早已回到西土沙漠了吗?“哎,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接到小旋子困惑的眼神,他改口,“有机会再叙旧。病人呢?”我会意地点点头,引他进了内室。“怎么样?”“……冰潭。”大胡子捻捻须,把睿的手放回被下。“恩。”不愧是嗜医成痴的人,“有解吗?”

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细细地观察睿的脸色。“冰潭之毒本就难解,何况今日似乎已侵入全身……”然后他叹口气,从衣襟中摸出一瓶药,转身递给我,“罢罢,命能保住,能不能醒全看他的造化。”我静静地接过,看着瓶上与当日的药瓶相同的花纹,缓缓开口:“……是孙子吗?”

他震了一下。“没关系,我叫他们都下去了,附近没人偷听。”我走到睿的身边,轻按双颊,把药汁灌入睿的嘴里,拿起旁边的方巾为他擦拭嘴角,“放心。”“……恩。”他低头,“昨日清晨。”是吗,现在赶到真不容易。“是符王?”

“恩。”“呵呵。”我笑,藏好空瓶坐到他的身边,“九年前我就说过,你应该练武的。瞧,现在报应了吧。”他也跟着轻笑,“是啊。那时你还很小,就这么有先见之明。”“算起来你现在才被人要挟真是不可思议,就凭你的医术,西域第一神医都不为过。九年了,又有进境了吧。隐藏的还真好。”

“呵”他笑得不自然,“医术高超吗……现在连恒儿的生死都不知道……”我拍拍他的肩:“不用太担心,符王没必要骗你。他要一个小孩的命做什么?只要你能救睿,不让他找到泻愤的理由。最怕……”

他抬起头:“……以此要挟老朽为他卖命?”我点点头。他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寂寥:“只要恒儿平安……老朽别无他求。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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