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高羽抱起了茉莉,往回走。
"放我下来了啦,我自己可以走路的。"茉莉捶著高羽的肩膀,想要下地。
"下来叔叔就听不到你说话了,周围这麽多人,你才多大点儿声儿啊!"
"那......你说......他们为什麽都说你是我爸爸?"茉莉瞪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高羽。
"这个......"高羽思踱著该怎麽跟茉莉解释。他从没有告诉过她,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你是我妈妈的丈夫麽?"小孩子就是如此,会去捕捉任何已知的用以揣测现状。
"显然不是。"
"那你怎麽会是我爸爸呢?"
"嗯......因为你妈妈去做仙女了,就把你留给我了。"
"哦。因为妈妈知道你是好人对吧?"
"是啊。"高羽点了点头,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办法告诉茉莉真实的一切,可能即便以後,很多真相他也不会要她知道。过於残酷的东西,那不如将它们掩埋。
"那你为什麽不让我喊你爸爸呢?"
"这......"茉莉的这个问题真的问住了高羽,"你想喊我爸爸麽?"
"......喊不出来......"茉莉咬著手指,神色有些紧张。
"那就是了麽,所以别喊了。"
"诶。"茉莉忽然抓住了高羽的头发,"你......你要是答应我......不给我找别的妈妈......也许我会想喊。"
"哈哈哈......小家夥,越来越精明,还会讲条件了。"高羽笑。找别的妈妈?你让我找我也不找啊。
"笑什麽了啦,你答应我不答应?"茉莉撅著小嘴问。
"答应答应,但是喊爸爸不急,你哪天觉得我是你爸爸了,你再喊。没人逼你。"
"那,打钩钩!"茉莉说著,伸出了小指。
"嗯,打钩钩。"
把茉莉放到副驾驶上,高羽看了看表,差一刻十点。折佩今天......要过来麽?这麽想著,他拿了手机出来。
跟折佩就又算是确立了关系。不知道这明智与否,但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只是,确实很多都不同了。比如,以前都是折佩腻著他,而现在,似乎他比他要忙多了,这几天,折佩都没有过来住,不知道他是个什麽意思。比如,折佩以前从不抽烟,现在却会很自然的说烟递我一颗。比如,以前都是折佩问自己今天什麽安排忙不忙,现在却变成自己问他怎麽安排忙不忙......
在时间的流逝中,他们之间的那种相处模式再也回不到从前。他与他,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这让高羽很不适应,却不得不接受──这才是对的,折佩他就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不可能永远是他的全部。那是病态的。
"喂~~"折佩甜腻的声音在一段彩铃过後钻入了高羽的耳膜。
"忙完了麽?"高羽愣了一下,而後开口。
"嗯,基本没什麽了,只是跟修说一些事情。"
"哦,那你说著,我挂了。"
"不用不用,我都出来接了,那个事儿不急。"
"嗯。"
"离!走了?"
"对,刚送走他。"
"那你打电话给我一定是想~~~邀请我过去。"折佩故意拉长了声音。
高羽笑了一下,听这个动静几乎就能想到电话那一端那人古灵精怪的模样,"那你来不来啊?"
"我还没吃饭呢......"
"是麽?那想吃什麽?我给您准备。"
"什麽都行?"
"应该没问题,别太难为人就成。"
"啧啧......不难不难......你下面。哈哈哈哈哈......"
高羽觉得脸一黑,"你......要不是茉莉在旁边,我指定"
"打住,好习惯要保持,不跟丫头面前说粗话~~乖。"
"......"
"等我,我估计最晚十一点半进门。"折佩说著,挂了电话。
"我回来了,继续说。"挂了电话之後,折佩推开了修办公室的门。
"我叫了外卖,你也饿了吧?"修也刚刚放下电话。
"啊?不用不用,我回家吃。"折佩那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回家你能吃什麽?我可不信你学会做饭了......还是说......诶,我可听闻你跟阿布......"
"三八。"折佩又倒了一杯酒入杯中。
"难道是他们捕风捉影了?"修眨著大眼睛看著折佩,一副无辜的样儿。
"我又跟他好了。"折佩笑。
"谁?"修一惊。
"还能有谁......"
"你情儿那麽多我怎麽知道是谁。"
"高羽。"折佩点烟,看向了窗外。
"操!惊天动地啊!"修的眼珠子差点儿迸出眼眶,"这什麽时候的事儿?也忒离奇了吧?"
"呵呵......"
"程奕那小丫的没跟我说啊。"
"你是盼著他也跟你一样八卦麽?"
"嘿!你还挺嚣张,找骂呢吧?"
"得得,爷,您继续说正事儿,说完我还等著吃饭那。"
"我觉得你这事儿更正,说说,到底咋回事儿?"
"没事儿了是吧,没事儿我走了。"折佩说著,要起身。
"成,不闹了不闹了,说回厂牌的事儿。我这边真的无所谓,我只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且......因为是凛提出来的,所以......"
"嗯。"折佩点了点头。
"你的想法呢?"修也点了烟,给自己满上了酒。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怎麽讲,客观来说......可行。这个厂牌你一旦脱手,收入的利润是前期投入的十倍都不止,而且,回头也是个炒作的焦点,对整个公司来说是个最正面不过的新闻,毕竟那家唱片公司,哦,不对,该说是集团,在欧洲已经收购了一些规模不小的公司,并且在影视方面的发展也是突飞猛进的。於私呢,我也觉得很好,不再被这家厂牌牵制,我用你用的就更顺手了,再来,你自己也会比较轻松,并且,你也不会再有风险。毕竟,氛围音乐的厂牌在内地收益达不到饱和,咱们也不知道这个风潮能持续多久,可在欧洲就不一样了,他们会做的更系统,而且空间更大。不如给凛。"
"明白了。"折佩点了点头。
"你丫明白什麽了?"修不知道折佩这消极的态度算是什麽态度。
"没,就是问问你,你点头OK,我就放。毕竟......我现在所有的一切,总的来说,都是凛给的,没他,也没现在的我。他开口问我要东西,我有什麽理由推脱呢?"
"你这麽说就没意思了,凛会郑重的问你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交易、买卖,我打赌他不会掺杂任何其他的东西。"
"呵呵......他从来都是个精明的商人。"折佩笑。
"你跟我哥......林凡,信我,我哥的为人我了解,他绝对没有趁此要挟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放,咱们可以不放。"
"我也没说他在要挟我什麽,这个事儿我会考虑,而且基本,我会放。"折佩说著,碾灭了香烟。
"凛十七号会回国,他跟你说了吧?我想你们到时候最好当面谈一谈。"修看著折佩,弹了弹烟灰。
"嗯,知道了。"
两人又就此话题说了一些时候,折佩才起身离开。去往地下车库的路上,折佩想了很多。
於这家厂牌,自己投入的心血那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这是他的事业,他的兴趣,他的......梦想。为此,付出的那些时间、精力、热情是不计其数的。可也是因为如此,让他本来就不怎麽清闲的生活更加繁忙......以前可能无所谓,反正活著好像也就为了这些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再次跟高羽交往,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忙碌状态会不会对高羽造成困扰。他们已经错过了太久的时间,产生的隔阂也不是一层纱,长此以往,会不会又是他们中间的一颗地雷?
再换个角度想,凛提出来的价格是很有诱惑力的,对自己,剩下的只有利益而没有风险。那他,又图个什麽呢?如果说,多年前对他的设防只在於情感之上,那现在恐怕......就更要多了。那个当之无愧的音乐商人......他走一步棋,必然就有走一步棋的目的。也许这麽想一个人过於卑鄙,可是......那家NC集团这两年之内大肆扩张,以合作或者收购的名义圈了不少实力不错的欧洲厂牌、公司入自己的大环境,这样一个地位又怎麽会看上自己的这家小厂牌?
而第三个角度,折佩又想到了凛的回国日期。这个当口,自己再过於频繁的去跟凛接触,高羽会怎麽想?
形形色色的想法在脑海里穿梭,折佩感觉特别的疲惫。
车子驶出车库的时候,他只想窝在高羽的怀里,使劲的跟他撒娇。
当然,这只是想想,他还不想让他烦他......
按了门禁,很快门就开了,折佩上了电梯,等著到达顶层。
房间的门开著,折佩进去,屋内很安静。
茉莉这个时候肯定是睡了,想到这里,折佩几乎是蹑手蹑脚走去厨房的。
"吃什麽啊?"从身後搂住高羽,折佩往锅里踅摸著,只可惜晚了一步,锅盖扣上了。
"往餐桌上看,你瞅什麽锅里啊......"高羽没有回头。
"哦。"折佩点了点头,放开了高羽,往餐桌那里去,"啊!很清淡麽!"
"这不是您爱好麽。"高羽笑。
"汤锅里煲的什麽啊......还不让我看。"
"您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吃著碗里的惦记锅里的。"
"靠,我还没吃那!"折佩这麽说著,可手里的筷子已经夹了几次西兰花。
"睁眼说瞎话。洗手去!"高羽拍了折佩的脑袋一下。
"知道,"折佩不情不愿的放下了筷子,按了洗手液出来,在龙头下面认真的冲洗。然後,一股特别浓的香气扑鼻而来,"算我求你了,你炖的什麽汤啊,这麽香?"
高羽看了看旁边的折佩,拿了一只小碗出来,盛了一勺,递给了他,"别烫著。"
"嗯嗯......"折佩接过碗,猛点头,可是嘴一点儿不慢,"啊!老鸭煲,我最喜欢了。"
"味道还行?"
"很好啊,你尝尝看。"折佩说著,把碗递到了高羽面前。
高羽接过碗,没有送到嘴边,而是放在了灶台上,继而,拉过了折佩,吻了上去。
"嗯......"折佩的手臂攀上了高羽的背脊,最终绕到了他的脖颈上。
"奇怪啊......"高羽放开折佩的时候,看著他的眼睛,"我绝对没在汤里加酒。"
"呃。"折佩吐了吐舌头,"我坦白,我刚才喝酒了......"
"你不怕喝死啊?"
"没喝多少,真的,就是跟修喝了两杯......"
"去,吃饭吧。"高羽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折佩嘿嘿笑著,拉了椅子就坐到了餐桌前。
那种幸福感他都不知道该去怎麽形容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又回来了,仍旧是如此细腻。高羽就那麽浅笑著看他吃东西......
可与此同时,折佩居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是不是非常幸福的时候,才是你最不安的时候?
你会惧怕,惧怕失去握在手中的那个你最不能失去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
21
泊好车,折佩进了CROWNE
PLAZA的大堂,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顶棚是玻璃露天的设计,在这个下午三点的光景,秋日暖阳洒下来,落在白色的桌椅上,落在绿色的植物上,落在零星的几位客人身上,落在洁净的地板上。
"先生一位?"服务小姐跟了上来。
"两位,还有一位稍後到。"
"哦,您这边请。"
落座之後,折佩要了一杯朗姆酒,在等待的过程中,点燃了香烟。
过来之前打电话给我就可以,我下楼。
欧阳凛是这麽说的,可惜,他却不在。
等我,在外面,会尽快过来。
这也是他说的。只是这一等......三杯酒都空了。烟缸里的烟蒂也堆积了起来。
刚想再打个电话催促一下,折佩看到了走过来的欧阳凛。
"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他拉开椅子,淡定的坐了下来。
"去扫墓了?"折佩喝了一口酒。
"先生需要什麽?"服务员拿了水单过来。
"摩卡,谢谢。"
"好的,请稍等。"
"你为什麽认为我去扫墓了?"欧阳凛点了烟,看著对面的折佩。
"这个麽......"折佩顿了一下,"一,鞋子的边沿粘著草;二,身上有淡淡的百合味道;三,也是最最不可思议的一点,什麽能让你的商业行为推迟。"
"哈哈哈哈......我真不知道你改行当侦探了,但是第三点应该改一改,你该问是什麽能让我约了你还迟到。"欧阳凛笑。
"这玩笑一点儿不好笑。"
"很像玩笑?"
"你今天是想跟我调情麽?"折佩也浅笑了一下。
"我无所谓,看你的意思,谈事情的方式有很多。"
"多种多样是必然,但是我没有在床上谈事的习惯。"折佩碾灭了指间的烟。
"难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谈事情了?干点儿别的?"欧阳凛还在笑。
"我觉得吧......你刚放到墓地上的花儿,易繁一定不想收了。"
"呵呵......我觉得每次见你都能得到惊喜,这些年有一次算一次。"欧阳凛看著折佩的眼眸,感觉到了岁月建筑在他身上的多重变化。白纸总要被涂上色彩,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人说的清。他只知道,对面的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个单纯的孩子了。那个曾经让他一度产生过恋爱幻觉的孩子。
"都一样,谁不变呢?活著就不可能逃脱改变。来吧,说说正经的。"
"正经的在邮件里不是阐述的很清楚了麽?今天咱们见面,我以为是冲著结论去的。"
折佩深呼吸了一下,端起了酒杯,"嗯,我很细致耐心的看过了。"
"条件还满意?"
"凛,我还真是永远都不会懂你,我看不出来这个收购对你和你背後的NC集团有什麽利益可言。"
欧阳凛轻笑了一下,"这就是你我的区别,我是商人,你是艺术家。"
"别搪塞我。"
"怎麽会,我只是指出根本的症结。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你知道。"
"嗯哼。"
"OK,到此为止就够了,还有什麽是你需要知道的呢?"
"古代卖孩子也得挑户儿好人家吧?"
"对,嫁闺女也是。"
"看来你是没什麽正经的要跟我说了,那我先走了。"折佩说著,要起身。
"坐,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
"你的厂牌,对NC来说,确实是个鸡肋,但,我没有说过NC不做中转生意。"
"哦?"
"一直致力於氛围音乐的法国唱片Blue Berry对你的厂牌很有兴趣,我进我出,白来的利润。"
"看上去是个理由,不过......"折佩话音一转,"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足够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