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情若风————张跃
张跃  发于:2009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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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仲......"张启欲追,却又愣在那里,茫然地呢喃,"自己懂得......自己把握......自己把握......"摇头苦笑着自嘲,张启负手走向将军府。
  何咏也追上邢仲的方向,可刚起步不远,就被人截住了。
  "嗨!何云情!咱们谈谈!"何卓然挡住了何咏的视线,有点挑战的语气。"如果你真为了他好的话,就跟我来!"
  何咏晃头看向何卓然身后,人踪已逝,抿唇出了一鼻长气,对视上何卓然。"好啊!不过你要请我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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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把握......邢仲更加明了了自己的内心,也更加急切地想要接回何咏,可当他日夜不休地奔到了那个陡坡前,顺着垂下的长藤爬上时,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怎么这根藤好象被人爬过?我当初怎么没选到这根?咦?会是谁?是咏?那还好......是别人的话......
  "咏!"邢仲不经意叫出了声,运气、加速,瞬间爬了上陡坡顶。
  穿过密林,枝叶扫过他的脸,惹来更多的烦燥......千万不要有事......
  穿过树隙的阳光,让奔跑中的他忽明忽暗,也让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咏一定是自己回去了......咏有功夫的!不会被人欺负了......
  "咏......"邢仲站在潭水边,炭灰早已凉透,被风吹散;几串干鱼插在地上,一队队蚂蚁在上面忙着采食......"咏!"
  邢仲搜向四周后,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迹,飞快转身向回跑去......咏一定是回去了!等了我多久呢?一个人回去贵阳......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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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你怎么回来了?给假了么?"何夫人惊讶于儿子突然从门外走回家来,望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小心地问,"听说,前阵子何将军被俘了,邢万户把他救回来的,因此被将军招婿了!是么"
  "嗯!"何咏淡淡地答,坐倒在厅里的椅子上。没有告诉娘亲,何将军其实是他背出来的,而且,这些天,他就在将军府里蹭吃蹭喝。
  何夫人看见儿子神情恍惚,不敢再多问,可心下又有些紧张,搓着手问了一句,"吃饭了么,我叫人给你张罗去!"
  "吃过了!"何咏吃得很饱了,可还是觉得腹中空空的,总有一种无法填满的感觉......何卓然说得也对吧......我能给他什么呢......
  "咏!你这是怎么了?"何夫人坐在何咏旁边,终于问出了出来。可何咏闭上了眼睛,似在沉思。何夫人等了许久,不见他有响应,语重心长地轻诉,"儿!娘知你大了,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想法!可在娘眼里,你永远都是娘的乖孩子!"何咏的眼睫轻轻眨动,仍没有出声,何夫人叹了一息,望着他,继说,"儿,那些年,你不在,你不知道娘多挂念!那时候娘就想,只要你能回来!要娘做什么都行!老天有眼!叫邢万户把你送回来了!他对咱们家,恩重如山啊!这半年来,你在家里,娘不知多开心?!
  可......母子连心!娘也看出来你的心在那个人身上!"何咏的眼皮眨得更厉害了,眼角沁出水光;何夫人也带了哭音,握住儿子的手。"打你小时候,娘便什么都依你!你开心,娘才开心!现在你大了!娘照看你不了几年了!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适合你自己的!其它的,不要放在心上!人活一世,要真正幸福,难啊!能抓住一点,娘替你开心!"
  "娘......"何咏终止不住眼泪,扑到娘亲怀里,哭出声来。何夫人搂住他,拍着他的背,已皱了的眼角,浊泪无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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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回八日九夜,清晨,邢仲终又回了贵阳,到了何家,便惊觉不妙!诺大的宅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人呢?咏呢......"咏!"
  响应他的,只有从四壁游荡回来的回音和穿堂而过的风声。
  邢仲奔向何咏的房间,急推开门。"咏!"
  一样的空荡,除了,圆桌上的一个玻璃瓶。这不是我送他的吗?
  邢仲拿起玻璃瓶,细沙已经没了,透明的瓶身里,晨光晃亮了小巧的一卷纸。他慢慢地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抽出纸卷,迟迟不敢打开......为什么会有这个?为什么会不在?难道......
  闭目吸了一口气,邢仲还是展开了纸卷......
  南风送佳人,洋洋千万言,寻不到个好词儿描,我笑,怎生得了!
  星坠了,骡累了,稀世个宝,追好,追不好?
  邢仲,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好好珍惜你的机会!
  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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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很烈了,海鸟扑棱着翅膀避暑去了。何咏手搭凉棚望向海港里的大船,脸上带着一抹笑,转头对身边的晓秋说:"就要出海了,也许今后就不再回来了,你想好了!"
  "嗯!"晓秋肯定地点头。"公子去哪我就去哪!不用想!"
  何咏轻笑,再望向海面,这让他想过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的景色;沙滩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确是和他给我装的细沙一样,好暖......
  "咏!你真得,不再等了么?"何夫人小心地,又问儿子。
  "不等了!"何咏微笑点头,望见父亲大人已向他们招手,表示可以上船了。"走吧!趁现在还没人知道我逃出了生天,早点走!晚了,可能要被治逃疫之罪了!"
  何夫人没想到自己男人异想天开要到海外去做生意,儿子竟然就欣然与往了!虽听说外头没有战乱,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有个世外桃园可避去,是件好事,可是......何夫被晓秋搀扶着,跟上大步的何咏,上了将远洋的大船,踏上了甲板时,她又回头向岸上远处再望皱了一眼。"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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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何卓然吃过午饭后接到了两个报告。邢仲于早晨即已回到贵阳,进入何宅,仍未离开;何家老小已经上船,目前船已远离。
  坐在妆台前,何卓然修整着发际,欣赏着镜中自己,那俏丽脸容上的笑,有些得意......只是一笔小钱和一句话,就让何氏父子一个兴高采烈地出海经商,一个心灰意懒,自我放逐......哼哼......敲门声忽然响起,打开房门,笑脸变作了惊容。张启正半举着手,僵站在门外。何卓然撇了下嘴,越过他匆匆走开。"我要去找邢仲,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啊......"张启欲语还休,追上何卓然。"等等,我也去!"
  邢仲呆坐了不知几久,晨光早变作了烈阳炙烤在他的脸上。手上的纸片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手中的空瓶被攥得烫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听到了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跟你说......"能有多难"......
  "仲!"张启找到这里,轻唤无神的邢仲。
  邢仲没有反应,张启抢在何卓然之前拿过了邢仲手上的纸片,细看之后,竟也发了呆......追好?追不好?追?还是不追......
  何卓然似乎早已了然于胸,并不想去看何咏写了些什么,走到邢仲面前,她笑出温柔。"若风万户,为什么要坐在这发呆?你的队伍还等着你去重整!好多军务还等着你去整理......"
  "离常和焦辛回来了?"邢仲忽打断何卓然,抬头问张启。
  "啊?"张启醒了醒神,轻轻摇头。"他们与那五百军士约无消息!"
  邢仲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沉声说:"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万户!弟兄们的命都断送在我手里!离常与焦辛也......张大哥,我打算辞掉军职,你帮我拟一份辞表吧!我不懂怎么写的!"
  "仲!你这是做什么?"张启大惊,把住了邢仲的双肩。"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那种情况......你的决定并没有错!你怎可轻易放弃大好事业?!如今,还有......还有更锦秀的前程等着你......"
  邢仲无声摇头,轻轻挡开了张启的双手,站起身走向门外。"每个人心里都有他最重视的东西!现在,我最重视的,失去了,我要去找回来!张大哥!卓然,我永远当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兄弟和姐妹......希望你们也能早些明白自己真正重视的是什么,好好去把握!"言毕大步飞快走远。
  "哎!"何卓然急跳了脚。"你重视什么?!去找你那个云情么?"
  "卓然,你和他说了什么?!"邢仲在屋外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屋内的人,胸膛起伏,半晌,仰首向天,淡然而语,"不重要了!原来,你们都明白!我也明白,人应为其当为之事!这是张大哥教给我的!只是,真正当为什么?要好好思量!我寻思明白了!希望你、张大哥,也明白!"
  邢仲又再大踏步走去,始终没回过一下头。
  何卓然追去,跑出门外,却不见了人影,突然哭了出来,蹲在地上。
  张启走到门口,也寻不到邢仲的踪影,望着何卓然抽泣的背影,想去劝,又止了动作,呆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张纸片......追?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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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仲又回到桃园,正是桃花飘落的时候,望向满地落英,往日一幕幕重现眼前,已见成熟的脸上,忽笑忽愁。
  房舍已失修,破败不堪。一小群燕子从里面飞出来,加入天际的队伍,共同飞向北方。
  邢仲忽笑出了幸福,取出透明的玻璃瓶,又再拾起花瓣,一片片装入瓶中。十六了吧......每年生日,都送你花瓣,好不好?给你泡澡......
  正文 尾声(全文完)
  大笨牛......
  何咏坐在窗前吹着海风,微噘的唇已更见棱角。来到这里就快一年了,习惯了这里的酷热,也喝腻了椰子汁、吃够了榴莲。爹爹的生意越坐越大,看来是可以稳稳地在这里立足了。只是,他没有交什么新朋友,镇日里,独享着寂寞。何夫人看在眼里,常常暗叹在心。
  "咏!今个你生日,想吃什么好的?娘叫人给你做!海鲜大餐怎么样?"何夫人捧着一大摞菜谱走到何咏身旁问,"要不,面线大全?"
  何咏叹了一口气,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娘!随便吃碗面线,打个荷包蛋就行了!不要浪费银子!"
  "咦?你怎么学得和你爹一样?"何夫人惊讶于儿子的口气。
  "公子!生辰快乐!"晓秋忽从外面蹦跳着进来,背着双手,笑眯了双眼。"祝公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
  "停!"何咏打断晓秋的祝辞,看着她,叹息说:"我还没老呢!"
  晓秋伸了伸舌头,嘻笑着转了个圈。"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有一瞬,阳光在晓秋的手中反射入何咏的眼中,吸引了他的视线。何咏疑惑地试问:"玻璃瓶?"
  "咦?"晓秋夸张地张大了嘴。"公子好神勇啊!一猜就中耶!"
  晓秋拿出透明的小玻璃瓶,双手交给何咏。何咏接过,诧见瓶内的粉红,惊呆了秀气的脸,惊喜了一对水眸。"你从哪得来的?"
  "嘻嘻......我就知道公子一定喜欢!我就见过公子玩过一样的小瓶子!今天又见了,花高价钱买了!怎么样,公子?还是我知你心吧?"
  "实际上,嗯!"门外忽响起一声干咳,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逆光中,脱下长沿的大草帽。"是她强抢的,我没答应卖她!"
  "你怎么跟来了?我不是给你钱了?"晓秋一脸紧张,躲到何咏身后。
  "邢仲?"何咏如新月般笑弯的唇角凝在脸上,走上前细看。高大健壮的体魄、轮廓分明的脸,有点傻的笑......"邢仲!"
  "咏!"邢仲笑开了晒黑的脸,张开怀抱,把何咏接在怀里。"终于又找到你了!"
  "秋,我要亲自下厨,你来帮忙!"何夫人挂着不明的笑,扯着晓秋,轻声叫她快走。晓秋瞥了一眼目中无人抱在一起的二个男人,噘着嘴,不太情愿地和夫人一起走出了屋外。
  何咏嘟起嘴,在邢仲怀里仰头埋怨,"大笨牛!才找来!我以为......"
  邢仲用唇堵住了他的话尾,半晌,才分开了比酷热的天气还酷热的双唇,轻轻诉苦,"我天南地北找了一年,后来回到贵阳,张大哥告诉我你可能在这里,才又找来!找了半个多月,都晒成本地土著了!"
  "是你笨!"何咏嗔怨,酡红了脸;皱了一下鼻子,突又笑出了声。"怪不得,晓秋把你当成了土著,强买你的瓶子是么?"
  邢仲呵呵傻笑,看着又长高了的人儿,眼里多添了迷醉与幸福。"我故意露出小瓶子的,认出她来了。就是要她带路嘛!怕直说,她不肯!"
  "其实,你最狡猾!"何咏刮上邢仲的鼻子,嗤笑。"哎!那你这么聪明,怎么没看懂我的信啊?"
  邢仲摸了摸后脑,尴尬地解释,"那个,没往那方面想嘛!当时,只是紧张你、你不要我了嘛!"
  何咏呵呵脆笑,突地袭上邢仲的唇,看着他的呆愣,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一字一顿地讲给他听,"‘南'风送佳人,‘洋'洋千万言,‘寻',不到个好词儿描,‘我'笑,怎生得了!‘星'坠了,‘罗'累了,‘西'世个宝,追好,追不好?大笨牛!追不追?"
  "追!"邢仲狠狠点头,追上说完话就蹿出窗外的人儿。一年不见,不想他的轻功进步那么多!不好追啊......
  明媚沙滩上,跑累了的何咏倒在地上,被邢仲扑上去,抱了个满怀。
  "追上了!"
  "追上了?哪那么容易?"何咏站起就要再跑。
  邢仲一把拉住他,抱得紧紧地。"别跑了!不要再跑了!"
  夕阳在海平线那边缩着头偷看拥在一起的两人,不肯轻易落下。
  何咏在红光中仰起头,与邢仲互凝,轻轻地,伴着海风承诺,"不跑了......以后都在你身边!好不好?"
  "嗯!"邢仲用力点头,咧大了嘴,却瞠红了眼。
  "哎!那,你该说了吧?"何咏眨眼轻问。
  "说什么?"邢仲还想装愣,看见了水眸中的不满,立刻咽了口吐沫,正视何咏,含糊地说出,"我好中意你啊!"
  "哼!"何咏捶向邢仲的胸膛,噘嘴白了他一眼。"不要学这种半调子的南方话。我要你用你的官话老老实实地给我讲!"
  邢仲望着秀气的小脸,胀红了大脸,对视上长眨睫毛下的水眸,抱紧了他,清清楚楚地说:"我,很爱你!很爱......"
  何咏眨眼又眨眼,抿紧了双唇,扑进邢仲的怀里,捶着宽阔的肩背,泪水滴上了他的胸襟。"我也爱你!邢仲,邢仲!邢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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