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看到徐培，张林还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好，怎麽会不好呢？”徐培扬扬眉毛：“车钥匙呢？”
“我自己会交给陈言。”张林说著转身欲走，被徐培伸手拦下。
“这麽大一间广告公司也不是什麽闲杂人等都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
“你什麽意思？”张林本来不想再起争执，但无奈何徐培的咄咄逼人。
“我只是想你明白，这家公司，陈言他不是老板，我们也不需要临时工……说得再明白一点，你真的以为你那些画有人会用吗？哼，那不过是陈言他可怜你送饭盒送得太辛苦，平白无故给钱又怕你不肯要……所以才想出那麽个主意，你还真是天真得很呐。”
“我才不会稀罕你们那点臭钱！既然不是自食其力，我会把那些钱如数奉还的！还有，我看我们不必说再见了，因为就像你不愿意看见我，我也再不想见到你！”
“好，这样最好……”徐培笑得越发森冷，他自明白张林固然嘴上说的强硬，而适才的话必然能给他造成不小的伤害，恐怕他连陈言也要一并恨的。
***
“阿清，你千万不能冲动，毕竟他也算是阿言的……”季南也终於说不下去。自他认识陈言，还没有一件事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如此虚弱憔悴。
从把陈言接到季南这里，冯清几乎没说过话。这会儿，他手里握一个苹果慢慢削著，刀尖刺入果肉，再狠狠剜下皮来，好好一个苹果被冯清削的快只得一个核了。
季南知道他是在发泄，要不是他拼命拦著，只怕徐培人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该直接进火葬场了。他也恨，但他们不能随随便便反过去报复徐培。
“清，这里有我，你去上课吧……记住，别乱来。”
冯清从椅子上站起，如同潮水退去而裸露的岩石，幽暗而坚毅的存在。他朝卧室瞟了一眼道：“我会派几个人过来……不过，徐培他最好不要被我碰见！先走了！”
送走冯清，季南端了热牛奶和一些点心过去。陈言洗过澡似乎刚刚睡下。
“小南，你别折腾了，我没事。”
“你怎麽还不睡，看看你的脸，哪像没事的样子。”
陈言干涩的笑了一下道：“真的有事，也就不是睡觉可以解决的了。”
“行了，什麽都别想，你就安心住我这里，正好叙叙旧。你睡一会，我就在客厅。”季南走到床头，把靠背撤下来换作枕头。陈言欠身给他腾空，裸露在衬衫外的肌肤上还有那些青青紫紫的印记。
“小南？”看季南突然不动，陈言碰碰他的手，突然意识到季南目光落的位置，他急忙伸手想去遮盖那些伤痕。
仓促而动的手被季南紧紧攥住……
“小南，你干什麽！”
只觉得一股感情的洪流冲到胸口“我去拿点药。”季南沈声道。
走出卧室，季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难过、愤怒……对於他这个寂寞的独生子，陈言又像哥哥、又像朋友，一路陪伴他走到今天。而他被别人伤害，自己却不能够为他做些什麽……
他是看著陈言和徐培慢慢走到一起，但未曾料到可以共患难的这对恋人却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面前慌乱了手脚。徐培已经不懂的怎麽去爱，但他的确是爱陈言的，所以纵然发生了那些事，他也不能轻率的采用暴力解决。
该怎麽办，也只能慢慢等等看了……
***
琴房里，大提琴发出阵阵低沈嘶哑的奏鸣，垂下的黑发遮住冯清阴郁的眼眸。
琴房之外，黎晨听得入了神，他觉得他是冯清的知音，而且是唯一的。
然而这样的陶醉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就被胳膊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代替……
“谁呀，快放开我，你……”剩下的话被卡在喉咙里。
“你老跟著我干什麽？”身後传来冯清冰冷的声音。
琴何时停的，冯清又什麽时候出来的，黎晨竟然一概没有察觉。
“你先放开我，放开我再告诉你。”
冯清不理他，加重手上力道。
“哎哎，我说我说，你别扭了！”黎晨告饶，冯清一松手放开他。
“真是的，你使那麽大劲儿干嘛，我又不会害你。”黎晨孩子似的揉著刚才被扭痛的肩膀：“你要问什麽就直接问好了……”
冯清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前的陌生人废话多多，又长了一张公子哥似的脸，越看越讨厌。黎晨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冯清也懒得再听下去。
“喂喂！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黎晨不知死活的拦到冯清跟前：“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冯清看他，分明是一张俊美的容颜，细瘦脸颊，通天的高鼻梁，眼睛大而神采飞扬……只是，记忆空白，而且，讨厌！於是默然摇头。
“我就知道……”黎晨咧嘴笑道：“两年前跳台阶酒吧的械斗，你救了一个被劫持为人质的男孩儿？记得吗？”
两年前……跳台阶酒吧……他怎麽可能忘掉的……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男孩子？已经完全认不出了啊……或许那个时候的他太过紧张，根本无暇去记住一个人的容貌。
“记起来吗？你救了我啊，不记得吗？”黎晨晶亮著双眼，充满期待的等冯清回答。
“对不起，没印象。”
“怎麽会呢？你再想想啊！”
“你是不是没领教够？”冯清冷冷的扫一眼黎晨的胸卡道：“如果你想顺利安全的毕业，就不要再跟著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怎麽可能不是，他找了他整整两年，甚至为此推掉去美国读书的机会，可是结果……一个分神，冯清已经甩开他走掉，连脚步都是生硬的。
“冯清，我是不会放弃的，不管你怎麽威胁我，都不会放弃！反正已经等了你两年，我不介意再继续等待下去，直到你肯接受我为止……”黎晨在心里暗暗起誓！
我本人是不喜欢黎晨这个角色的，我本人比较喜欢沈默寡言又温文尔雅的人~
不过室友普遍不承认我的欣赏水平。
比如，我深深的喜欢John.Deep（好像不太符合我前面说的~汗~），就被她们说好奇怪。
凌晨的跨海大桥有它的安静，偶尔载著风声驶过的车辆，带过黑暗中的刹那光华。
滚滚的海潮声震动耳膜，夜里的海看去特别浩瀚深远……
桥上的三人喝著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朋友就是此刻相伴的，言语无多，然心灵相通。
“还记得跳台阶酒吧吗？”
“那是你出师之地，我们怎麽会忘掉。”
对季南的不正经，冯清付之一笑。不过似乎，也不无道理。
在那场械斗之前，他是学音乐的冯清；那之後，他是冯家的继承人，未来的黑道大哥。跳台阶酒吧，他第一次杀人，而就是那次，无意识救下黎晨。
“今天那个‘人质’跑来找我，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哦？就是那个高中生？”季南和陈言都饶有兴趣的看向冯清。“怎麽，他到今时今日才想到你这个救命恩人？”
“他找你做什麽？”陈言道。
“不会无以为报所以以身相许吧？那孩子长成什麽样了？”
“你什麽时候也开始往这个圈子里迈了？”冯清半开玩笑道。
“去……”一句话让刚起的玩兴顿减，季南脑子里蓦的跳出那个叫蓝筝的男孩。
“我说我不认识他，不过他好像不信……”
“为什麽？”陈言道。
“又不是成心想救人，那一枪万一出了偏差，死的怕就是他了……再说，那种杀人的事情又不是值得去记住的……”
冯清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便出现那种逾越年龄的苍茫和无望，他视线平平的望向远方，远处水天相接，看不清，心却可平静。
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坐进音乐厅，手中紧握琴弓奏一曲，心便跟著飞扬、要麽沈沦。音乐曾是他半个生命，曾是他喜怒哀乐，承载情绪的全部重量。
而今，他必须要学会做一名大哥，为了冯家这番事业牺牲他的兴趣、甚至、幸福。
ps（冯清是此地最著名的黑社会组织冯家的次子，却是未来的家族继承人，这个秘密只有季南陈言知晓。）
我姐说，今天不写完两篇就飞到我这边砍死我，要麽扮贞子吓死我~所以……因为快熄灯了，这可是我的“保命之作”，所以它的短就值得原谅~
至於黑社会，突然出现黑社会~这个，汗~实在很难说~
碍於季南、冯清的干系，徐培不敢太过纠缠陈言。而陈言向公司告了长假，留在季南的向日葵画廊帮忙打理业务。
向日葵画廊在当地颇有人气，它收藏的作品包罗万象，既有名家名作，也有初步画坛的新生代作品。
季南在母亲的影响下，自小就展现出非凡的绘画天赋，父母虽然不反对他画画但亦不支持他将美术作为终身职业。只可惜季南表面学的经济，暗地里却一直不肯放弃。
现在的他是向日葵画廊的老板，也是很多时尚杂志的插画师。
季南一早就想让陈言过来帮他，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
周末，季南提早结束生意，和陈言两个人到超市采购下星期的食物。
到家时天色已晚，却见夕阳把一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四周好像特别安静，因此那条影子越发显得寂寥。
“张林，你怎麽来了？”季南很高兴的迎上去。
而张林，不同於往日的热情，淡淡的笑，便把目光转向陈言。
“是找我有事吧？”陈言微微一笑，走到张林面前：“有几天没联络，还好麽？”
那是他熟悉的陈言，一贯的谦和温柔。
“我是来把这些钱还给你。”心一横，还是说了，张林低下头，不敢去看陈言的表情，虽然他亦不能知晓陈言会作何表示。但无论是怎样的流露，张林都怕多看一眼心就硬不下去。就为今天的一面，他在家苦苦逼了自己几天。
“既然我的画没什麽用处，这些钱我受之有愧……况且，我也不想随随便便接受什麽人的怜悯……”
“什麽钱？张林你在说什麽啊？”季南忍不住插话。
“小南，你先拿著东西进去，我会和张林解释清楚的。”
“不用了，把钱给你我这就走……画画的兼职我不做了。”
话说到这儿，季南突然之间明白状况，看著张林把钱塞给陈言转身欲走，季南不由伸手去拦他。“张林，话还没说清楚……你……”
“小南，我们进去吧，什麽都别说了。”身旁传来陈言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变化。张林抬头，陈言正看他，温柔的脸上什麽都没有改变，只是那美好的轮廓显得忧伤。不忍再看，仿佛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犯下罪似的，甚至没有告别，张林离开。
已经快要看不到太阳的影子，连最後的暖意也将消失，夜风终於开始瑟瑟发凉。
“言，你为什麽不让我跟他解释？”
“解释了又有什麽用？”陈言笑得一丝凄凉：“是我的心背叛徐培在先，结果就该一无所有……张林他有很可爱的女朋友，能帮他便好……如果不能，最起码可以从他的生活消失……不去害他……”
承认了，到今时陈言才总算承认他的心意。爱上张林，到最後却只得这样结果……偏偏他还一副认命的样子。季南气闷，陈言的心情才刚刚好一点，现在，前功尽弃。
家里有冯清的人保护陈言，季南就到附近的酒吧转转散心。因为陈言的事搞到头大，他有好一阵顾不得思考自己的麻烦。
最近少去上课，很久未见蓝筝心里面便隐约有细小思念牵动。上回在表姐家的两日，乱七八糟发生不少事情，那以後，他竟完全放的手让冯清每周送蓝筝去家教，反正冯清家的别墅离表姐家不远。
季南知道自己在逃避一些事情的发生，同时他察觉冯清会因为蓝筝而快乐一点，因此他才作了这个好人。冯清和陈言一样喜欢男子，而他应该是喜欢女子的，所以……不如好好去看朋友的幸福。
刚到酒吧门口，就见一对熟悉身影步出，冯清、蓝筝。
“南。”冯清朝他点个头。
“这麽早就走？”季南灿灿而笑，目光掠过蓝筝。他还是漂亮，如水的漂亮。
“要送他回去。”冯清指指蓝筝。
“得啦，那快走吧。”季南道，目光从蓝筝身上收回。
看著蓝筝坐上冯清的哈雷，很快消失於茫茫夜色。告别时蓝筝轻浅微笑，季南心头一片寂然。
“上帝把一个个体分成两半，把他们放逐人海去寻寻觅觅……我们凭什麽来认定现有的爱人就是我们缺失的一半……”
“小南，怎麽会这麽问？”
“言，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也许是上帝的玩笑，我们是被操纵的木偶，在找寻真爱的过程中会有很多事情来蒙蔽双眼……”
“张林？你想过他吗？”
“也许他才是那个来蒙蔽我双眼的人呢……”陈言自嘲而笑。“南，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没有……没有……”季南只是不停摇头。
过不完这个夏天，维坦大学的旧楼就要被拆除。
最近的事来的特别不顺，季南坐在熟悉的教室里，呼吸那些往日的、今时的气味。
飘荡在这幢老楼里的浮尘，是否也有深深的依恋？过不了多久，它们会暴露在阳光下，混杂在空气中……到那一天，属於这里的记忆便消散了。
“啪”，手里的铅笔折断，季南索性连架子上的画纸也扯过，一并扔到地上。纸团弹跳且滚动著，停在蓝筝脚边，他俯身捡起揉皱的画纸：“心情不好吗？”
他站在门口，脸上有淡淡的潮红，午後的日光让他看去恬静而俊美，有拉斐尔笔下的丰盈圆润。他时常这样害羞的微笑吗？还是只对他……怎麽……又想到这里……
季南连忙站起身，仓皇的掩去一瞬间的失神：“你怎麽进来的？”
“当然是偷偷溜进来。”笑容蔓延成柔美的弧线，蓝筝走近：“好好的画为什麽要扔掉？”
只是笑，总不能说因为心情不好在发泄吧。
“是不是为了陈言的事？”
“一部分吧，你也知道了？”
蓝筝垂下眼睛：“张林那个家夥……都对我说了，他最近的情绪也很低落……”
“陈言不让我解释，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如果他愿意，我会好好跟他说明白。”
“你别看张林高高大大，其实还是个孩子，头脑简单得很，别人说什麽他就相信……我知道你和陈言不会骗他的。”
“嗯。”季南轻轻叹口气，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烦恼些什麽，陈言的事像一个源头，却把他情绪的闸门打开，不快统统被释放出来。
“你刚刚说……一部分？那其他的呢？”
“啊，什麽？对不起……”季南为他的心神不宁道歉。
“你老是为别人的事情操心，你自己呢？”
“我哪有什麽值得费心的事？”
“小茶茶说她想你了。”蓝筝突然话题一转：“你已经很久没去看她，她都一直问我为什麽不和你一起来？”
季南怔了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自从蓝筝吻了他，他就借故不去表姐家，把送蓝筝的事一概推给冯清，现在蓝筝提起……
“这个星期……一起好吗？”
没有听错吧，季南不由转头去看蓝筝。他还是笑得羞涩，却并不避讳季南投过来的目光。反倒是季南恨不得立刻收回视线，却又无法自控的被他的深邃吸引……越陷越深……季南知道，再进一步，他心里纠缠的线便有了解；而闪耀在那双眼目里星星点点的火花，便会点燃他全部的热情，以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沐在暖阳里的旧楼很静，很安详，似乎在坦然面对消失的一天；而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她又以万般慈爱的目光注视著这一对年轻人，看著他们彼此的眼睛里映入对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