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仇人————姬子
姬子  发于:2009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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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泽夕在心里叹了一声,然后淡淡地对老管家说:「你起来吧,快去为白少爷准备房

间与热水,我们赶路也累了。」

「是,小的这就去!请……请主子稍等片刻。」老管家很快退下。仅管这些年来他一直

都负责清扫王府,但是这里荒置得太久,连个煮饭烧水的下人都没有,不准备一下根

本无法住人。
在他走后,白镜湖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唐泽夕。

「那个老伯……好象很怕你。」

唐泽夕勉强一笑,他身为皇室的人,会让人有如此反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

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

「不过……他叫你主子,说自己是小的?」说着,白镜湖不禁笑了出来。「听起来好

奇怪啊,他明明比你老多了。」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笑的?」唐泽夕摇了摇头,带着他穿过庭园往里面走去。

老管家看到白镜湖显得那么吃惊是正常的,因为白镜湖跟何莲雪长得真的很像。他在

王府里当了几十年的管家,对过去发生的事当然很清楚;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的唐泽

夕忽然回来,还带着一个跟死去的王妃长得如此相像的少年,无论是谁都会吓一跳。
过了十二年再重新回到这个地方,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竟然都还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令唐泽夕真的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唐泽夕!你又在发呆!」白镜湖将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然后习惯性地拉他的手

。「陪我去那边的荷塘看看吧。」

不知道为什么,唐泽夕在听到「荷塘」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罪恶

感,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白镜湖的手因此而僵在半空中,一脸困惑的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他突然如同从梦里惊醒般地回过神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对着白镜湖笑了

一下。

才短短的几个时辰,老管家就已经张罗好一切,不但立刻找来一些仆人与厨子准备晚

膳,连前来服侍他们的婢女也看得出来是训练有素。可能是因为管家交代过,所以下

人们都只称唐泽夕为主子,让白镜湖听到又是一阵好笑。
夜色渐渐暗了,府内四处都挂上灯笼,仿佛一瞬间就恢复了生气。

唐泽夕若有所思地为沐浴后的白镜湖梳着头,刚才婢女走进来想要服侍白镜湖更衣的

时候,他几乎是惊叫着拒绝。因为唐泽夕不在,他只得试着自己与她们说话,结果动

不动婢女们就跪了一地,吓得他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光着身子心惊担战地让

她们穿上衣服。
经过这件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唐泽夕,稍微一离开唐泽夕都觉得不安。

他换上一件淡青色锦衣,湿发贴着脸颊,更衬着肤色如雪,俏丽的容颜带着惯有的天

真神态,只在流动的眼波之中流露出一丝妩媚。只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让周围的人

看直了眼。
二王爷带着如此动人的美少年回来,这个消息恐怕不久之后,就要传遍京城了。

唐泽夕听到他低叹一声,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梳痛了吗?」

「不是。」白镜湖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为什么你家里会有这么多人?我一个都不认

识,他们又不是你的家人,而且好象都很怕我。」

「那是当然,因为你是他们的主人啊。」唐泽夕虽然向来待人亲切,但从小长于皇室

,对于君臣主仆之间的观念仍然是根深蒂固的。「他们的职责就是为你效劳,敬畏你

是正常的。」
「我可以不要吗?」白镜湖从铜镜里头望着背后的唐泽夕。

「如果你不要,他们就等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这未必是件好事。」

白镜湖听到这话不禁皱起了眉,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对了,你在京城长大,一定认识很多人对不对?」

唐泽夕点头,一边梳理着他的发丝。

「怎么了?」

「那你也一定有办法找到那个二王爷,你能带我去见他吗?」他回过头来拉着唐泽夕

的衣袖。「我想早些把话转告他……」

他总觉得唐泽夕自从回到京城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奇怪,所以他想早些把爷爷交

代的事情完成,然后仅快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

这样的话,他们也一定能够回到以前的样子吧?

唐泽夕沉默了半晌,然后神情复杂地看着白镜湖。

「你爷爷要转告二王爷的话,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当然可以。」白镜湖点头,他本来就不想隐瞒他任何事情。「但那句话的意思我一

点也不懂,爷爷要我带着那把短剑去京城找到二王爷,然后对他说:为什么你不去陪

我姐姐?」
唐泽夕手中的木梳顿时掉落。

他一脸惨白地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可身体仿佛被拋入冰冷的湖水当中,寒冷

得连血液都冻住,嘴唇不断地颤抖,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为什么你不去陪我姐姐?

白镜湖果然与何家有着密切的关联,他甚至就是何莲雪的弟弟,而自己却是害死他双

亲与蛆姐的仇人。

「唐泽夕,你怎么了?」白镜湖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于是走过去想拉他,却再一次

被他躲开了。

「我懂了。」唐泽夕喃喃说道,看着白镜湖戚然一笑。

他想再深深地看白镜湖一眼,可眼前却忽然模糊了。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简直都荒

谬到极点,想也不想地转过身快速逃了出去。

「唐泽夕!」白镜湖着急地追了出来,可他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了。

真是残酷的相遇啊!他根本不能拥有白镜湖。

不是没有预警的,就连唐炎慈也警告过他,可当时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仍然一头栽进

了这不该存在的感情里,甚至……还将白镜湖也无辜地拉下水。

他彻底明白了,他的时间早在十二年前就该停止的,所以理应由自己去背负这个天谴

从来不知道原来孤单是这么可怕的感我。

白镜湖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桌上的烛火看,稍一眨眼那闪过的黑影都令他感到心惊,

即便现在已经夜深了,可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

掀开身上的锦被坐了起来,他不禁有些恼怒。

以前从没这样的,以前他一个人即使几天几夜陪着鸟儿说话,也不会感到一丝寂寞,

可现在那个人教懂了他什么是寂寞,却开始和他保持距离!

他看不清唐泽夕的意图,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那种难熬的孤单正在他的

心里啃蚀着,令他再也受不了,只想要去找他。

白镜湖打开房门就往外走,府内一片寂静,其它的房内早已熄了灯火,门全部紧闭着

;他不知道唐泽夕到底在哪个房间,只能逐一敲门。

被他这么一闹,立即惊动了守在外面服侍他的几个婢女,纷纷一脸恐慌的跟在他的身

后,又不敢出声阻止。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唐泽夕在哪里?」白镜湖敲了老半天的门,结果全都是空房间,

无计可施之下只得问起身后的婢女们。

而她们只是低着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你们只要告诉我就好了,根本不用害怕!」白镜湖有些急了,说话也大声了许多。

他拉着其中一个婢女的手着急地想追问,她吓得面色惨白,立即跪下,几乎是趴在地

上。
「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请少爷回去歇息吧!」

「唉!跟你们怎么说都说不清楚!」他急得直跺脚。

这时老管家听到声响也匆匆地赶来了。

「白少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唐泽夕呢?唐泽夕在哪个房间?你带我去找他吧。」

「王……呃,主子现在不在,他……出去了。」老管家答得冷汗涔涔。他本想说唐泽

夕是进宫去了,但又想起他交代过不能透露身份,于是慌忙改口。

白镜湖听后神色有些黯然,「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小的实在不知,请白少爷恕罪!」

老管家说到这里差点又要跪下去,急得白镜湖连忙甩手。

「你别跪了!你们跪得我头都疼了!」他既气愤又失落地回到房内。

就算现在唐泽夕回来了,他也绝对不理他了!白镜湖有些负气地想着。

白镜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快天亮才勉强入睡,可迷迷糊糊之间,他总觉得唐泽夕

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他想那一定是梦吧,所以很害怕醒来。

恍然间,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覆盖在他额前,那熟悉的温度如此清晰,白镜湖想要

抓住那只手,但当他睁开眼睛时,屋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了,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在窗

外有如闪电般离去。
他呆了一呆,然后穿上鞋子跑了出去,对着外面大呼小叫地喊着。

「唐泽夕!我知道你躲着我,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出来吧!」

「白少爷!」可怜的老管家闻声又急着赶了过来,「主子他还没回来。」

「胡说,我刚才还看到他了!你带我去找他吧!」

「我们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行踪,外边露气太重,白少爷还是先让玉菊她们服侍你穿衣

吧,要是不小心受了风寒,主子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啊。」老管家被他逼得满头

大汗。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唐泽夕在哪里。
「我不要!」白镜湖索性耍起性子来,气愤地躲进房里用力把门关上。「你去告诉唐泽

夕,如果他不来,我就不穿衣服也不吃东西,饿死算了!」

「这……」老管家被他关在门外,一脸为难地站着,只觉得头痛不已。

唐炎慈打从河城回来之后,皇兄唐煜阳就以身体不适,直接将朝中大大小小的奏折都

推给他处理,害他现在成天几乎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连跟爱人赏个花喝杯酒的时间都

没有,心头正在郁闷不已,所以当他看到唐泽夕出现在他书房的时候,自然也没摆出

什么好脸色来。
「有门你不走,为什么每次你来找我都要爬窗?」他将手中的笔搁下,然后瞥了唐泽

夕一眼。

「等通报实在太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回来的事。」唐泽夕对他装出

来的恶脸完全不以为意。

「本来我还以为你也不想让我知道的。」唐炎慈意有所指地说着。

「那倒没有,反正也瞒不过你。」唐泽夕抿起唇苦笑着,「管家找来的婢女里面有两

个都是会功夫的,这点我还看得出来。」

「那些人确实是我安排的没错。」唐炎慈直截了当的点头,「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

会先找上我。」

「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想过来看看。」唐泽夕对他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请仅

管告诉我,我会尽一切努力想办法为你办到的。」

唐炎慈听了不禁皱眉,对他这种仿佛在处理后事的行为感到不悦。

「你只要给我好好活着就行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自己心里明白。」他的口气有些冷冷地说:「听说昨晚你进宫去了?」

「嗯,已经很久没像那样跟皇兄一起喝酒聊天了。」唐泽夕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小的时候我们总是在一起,现在却连见个面都不容易了。」

「谁教你这么多年都四处游荡不肯回来?」唐炎慈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有些

头疼看着堆在案桌上如山的奏折。「他已经够放任你了,我就没那种好命。」

「抱歉。」唐泽夕低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眶一阵湿意。「我为你们做的实在

太少了……」心里一下子变得感伤起来,他努力让自己笑了笑。

「对了,卓林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琥珀在照顾他。他的身份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开,不过朝中有几个老家伙似乎知道了

什么。」唐炎慈答道。琥珀是他的心腹手下,他一直相当信任他;现下的情形也算是

最好的安排了。
「会有危险吗?」唐泽夕心里一动,毕竟陈卓林可说是皇室血脉中唯一的直系继承者

,朝中有几派势力早就蠢蠢欲动,既然陈卓林在唐炎慈的手里,想要控制他自然不太

可能,就只有想办法尽力除去他了。
「就因为有危险,所以我一直没让他露面。」

「我倒觉得应该仅早将他送入宫中早些习惯比较好,而且在皇宫内比外面安全太多了

。」唐泽夕说道。

「我也想过,但要他住进宫里的话又该以什么身份呢?」唐炎慈提到这里不免觉得微

微头痛,「以那小子现在的脾气,如何能在权力的争斗中生存下来?一旦被居心不良

的人利用,后果就严重了。」
「那也是。」唐泽夕稍微安心一些,看来唐炎慈还是相当重视那个少年的。想要保护

一个人生命安全其实并不算困难,但如果想要保护他的心不受伤害,这就要费神得多


「对了。」唐炎慈像是忽然想起似的,「你那个小舅子今天早上又在大吵大叫,还说

你要不去见他的话,他就干脆饿死算了。」

「我听到了。」唐泽夕对此也相当的痛苦无奈,不过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也能如此快

地传到他的耳里。

「你是怎么知道镜湖就是莲雪的弟弟?」

「查到的。」唐炎慈淡然答道:「他生下来的时候因为手指与常人不同,命相又跟父

母相克,因此才让家仆将他带出京城,然后何家对外宣称孩子已经夭折。」

「原来如此……」唐泽夕黯然说着:「真是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你打算怎么了断?」

「别问好吗?」他的心情顿时沉重不已,「毕竟是我欠他们的。」

「难道你想以自己去赎罪?」唐炎慈盯着他,声音里有几分怒意。「你不要逼我插手

……」

「炎慈!」唐泽夕用力打断他,「请帮我好好照顾他。」

「你……」

「就当这是我的遗言。」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吗?」

唐炎慈顿时浑身一怔,被他语气中的坚决震住了,语气也软化了下来。「你不要随意

就做了决定。说的简单,他又不是没长脑子,也会有七情六欲的烦恼,就算是有再多

的荣华富贵给他享受,也不见得就一定能够满足快乐。」唐炎慈对他的固执几乎有些

无力,「更何况他又那么依赖你。」
「他只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在当时他不过是只能依靠我,但并不是非我不可;以后时

间长了,他会慢慢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可以找到更多可以信赖的人,这样对他反而更

好。好比就算他再喜欢的东西看久了也会失去兴趣,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才是

真正的珍贵,即使我不在他的身旁……」
「你都是用这些话来说服自己的吗?」唐炎慈实在听不下去了,不悦的将他的话截断

「这是事实。」

唐炎慈无奈翻了个大白眼,本来还想继续说什么,可书房外却传来声音。

「王爷,何尚书求见。」

「唔,叫他先等等!」早不来晚不来,这时来凑什么热闹?

然而就是这么片刻的时间,当唐炎慈回过头往唐泽夕站的地方看去时,他的身影却已

经不见了。

仅管他一向行踪不定,但从来没有像这样不打招呼就独自离开。

看来是下了决心的吧。唐炎慈不由得有些忧心地想着。

【第八章】

整整两天过去了,白镜湖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唐泽夕没有回来他就什么东西也不肯吃

,从早到晚披头散发只穿著里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双手抱膝地坐着,怎么劝都没有

用。
他会用那毫无生气的声音向门外问道:「唐泽夕回来了吗?」

问的次数多了,下人们也觉得心疼。每次他问起的时候,大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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