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上————水之银
水之银  发于:2009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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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兰怔怔地看看沈静,又回过头来看看躺在地上的我,幽深的大眼睛闪著恐惧的神采,一声不吭。

      威远之最天真的人,看到沈静来了,大为高兴,跑上前去施礼:「静叔叔,你来的正好,这个坏人欺负我们,你快点替我拿下他!」

      沈静微笑,「哪一个胆敢得罪你?静叔叔自然会替你出气。」

      语气和蔼,听著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信兰咬了咬嘴唇,颤声说道:「静叔叔……侄儿不敢要你教训哪个,只求你一件事……你、你饶了楚凡的性命,好不好?」

      「……哦?」沈静的眼睛亮起来了,「信兰真的是大人了呢……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岂有不允之理?不过这件事太麻烦,你跟威远先回去,我请楚先生跟剑琴到我府上先住上几天,等他们玩够了就送他们回去,你说好不好?」


      「……静叔叔,我怕楚凡乡下人不懂得你府里的规炬,那岂不是还要让你来操心?到不如我带回去跟我作伴,想来他也不是多嘴的人……吴先生教养好,就让他跟你同去……」


      信兰小小的身子几乎要站立不住,清秀的脸上满是求肯之色,我看著不由得心生怜惜,楚寒值得什么,要你来如此为难。
      沈静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信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楚先生是你的贵客,到了我那里我还能亏待了他不成?我送你回去,你父亲自然就会跟你说清楚。」

      原来裴幕天是站在沈静这一边的。

      「静叔叔……」信兰还想说话,沈静一挥手止住了他。

      「来人,送两位小侯爷回府!」

      两名金甲大汉立刻走上前来架著信兰威远两个就往外走,威远被这个变故惊得呆了,整个人开始结结巴巴。

      「静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你……我……」

      傻呆呆的样子好生可爱,看上去就想让人欺负的样子,尽管他长得比信兰壮实多了,我却极为肯定他在秀娘肚子里的时候一定被信兰掠夺得很惨,才会有用的东西都被信兰弄走了。


      无争脸上得竟一笑,上前施礼道:「属下参见七王爷!」

      沈静挥了挥手,「免了,大师这次立了大功,小王还没有赏你呢。」

      无争脸上露喜色,老脸上皱纹堆得高高的,连眼睛都笑起来了,连称不敢——他这副尊容,就是山里的老癞蛤蟆都比他好看几百倍!

      沈静不再看他,翻脸像翻书一样,又对著被架出去的信兰威远和蔼的一笑道:「信兰,威远,这次算是本王的不是,打搅了你们的玩兴,等过个两天,你们提地方,我再带你们去好好乐一乐,来给你们赔罪,你们说好不好?」


      威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再也说不出来话来,信兰挣扎不动,索性也就不再费力气了,突然直视沈静的眼睛,黑眸幽深,一字一字地说道:「静叔叔,楚凡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现在还小,只能希望你不会食言……」


      「……不然的话……静叔叔将来一定会後侮今日所为的!」

      对著抓住他的卫兵一声喝斥:「放手!我自己有腿有脚,难道还要你们来扶著走路吗?」

      那大汉比信兰高了一倍不止,听了这话,却不由自主地为他的气势所慑,乖乖的放开手,信兰迈开大步向外就走,小小的身子挺得直直的,竟是不再回头。
      如此的冷静果断,如同沈静所说,信兰是真的长成大人了。

      沈静看著信兰走出去,露出大感兴趣的表情,满含鄙夷地看我一眼,那模样就像在看一只蟑螂一样,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会让信兰如此大费心思。

      我暗叫不妙,他对信兰的兴趣太大了,好像把他当成了游戏对手的样子——这样子下去倒楣的自然是被当成棋子的我了。

      他会如何来对付我呢?

      ……这个问题好像暂时还用不著考虑。

      沈静的目光,游移到了同样躺在地上的剑琴身上。

      剑琴双眼满是倔意,目露凶光,眨也不眨地回视他,只是配上他绝美的脸,却少了很多的说服力,像一只与主人闹脾气,昂贵的小波斯猫一样,只想让人好一疼爱……

      ……或者是让人破坏……

      我的心沉了下去,剑琴越是这样,只怕沈静这个唯我独尊的家伙就越不会放手了。

      沈静果然被他逗得很高兴,走上几步充满兴味的看著剑琴,那样子像是当场就想抱抱摸摸,却又强自忍住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节了?我看了看剑琴被土弄脏的衣服,明白了沈静的顾虑:做尽肮脏事的七王爷,原来还是个有很严重洁癖的人。

      沈静一挥手,那个高大的外族人上前一步,把剑琴抱在怀里,剑琴全身同我一样被麻得软软的,一动都不能动,手臂无力地垂下,头发披散,像是一道黑亮的瀑布,看上去只让人觉得他赢弱无依,明亮的双眸却狠狠地瞪著沈静,沈静下令:「哈森,将他先送到清心阁吧。」


      原来这个给了我极大压迫感的高手,叫做哈森。

      哈森面无表情,抱起剑琴转身就走——这样一个大美人抱在怀里面,他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让我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个太监,沈静才会这么放心地把剑琴交给他。

      哈森抱起了剑琴,原本停留在他手指尖上的白鸽飞了起来,大厅内地方宽广,尽管气氛如此紧张,小鸽子却浑然不解人意,还是自己飞得悠游自任,一片片雪白的羽毛落在地上,那一刻,我突然有点理解卢陵王曾有的心情,生活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的宫廷,真的还不如一只小鸟自由自在。


      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可是他也必然是最为寂寞的皇子——人世间,从来都是高处不胜寒。

      「小鸟!小鸟!」

      飞动的白鸽果然吸引了在愣愣发呆的卢陵,他本来在好奇地看著进来的诸各金甲卫士,这时突然欣喜地大喊起来,他对小鸟,真的是别有一种感情。

      沈静微笑,上前捉住了卢陵乱挥乱舞的手臂,脸上满含爱怜:「九弟,这下子你真是受苦了!我本来只不过是让飞雪那个贱人去看看你在做些什么,谁知道她却非要跟你玩什么爱情游戏。」


      「……唉,也是她知道得实在太多了,不然我倒不会这么急著要找你的麻烦,自家的兄弟,现在看到你的样子我也实在足难过的呢……」

      沈静嘴里说得好听,眼中却射出了只有胜利者才会有的光彩,生为皇族中人,本就不会有什么兄弟情谊。沈静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是错,只不过也太心根手辣了点。

      卢陵没有理他,仍旧在痴痴的喊著:「小鸟!小鸟!」

      那只鸽子跟他很投缘,或许是连它也能觉出卢陵长得好看,竟真的飞了过来,停在了卢陵的肩膀上。

      卢陵大喜的要去摸它,白鸽一惊却又飞走了,周围都是带刀的侍卫,它选来选去,停在了躺在地上的飞雪的尸身之上。

      卢陵的眼光一直在追随著白鸽,他抓不到它,大是著急,看它停下来,也向著白鸽走了过去。

      沈静看著卢陵跟白鸽玩耍,不禁不耐烦起来,既已胜了,那就过了,现在的卢陵王,已然不再能引起他的兴趣。

      「九弟,你还是不要玩了,父皇在等我们呢。」

      卢陵当然不会理他,仍然一步步地向白鸽走去,嘴里面傻傻地叨念著:「小鸟……飞……飞……飞……」

      「来人,请九王爷回去!」
      立刻就有两个人走上前,拖住了卢陵的两个手臂往门口拽去,卢陵挣扎起来,可是他又怎能挣得脱这两名高手的控制?原本的呢喃顿时变成了大叫:「飞——飞——飞——」


      「飞——飞——」

      「……」

      「飞……」

      「……」

      「……」

      他人被向後拖著走,喊声突然停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动都不动,目光更加呆滞,被这突来的静默所慑,连沈静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卢陵却只是呆呆的瞅著鸽子,不动也不说话,木雕泥塑一样,沈静无趣地摇头,暍斥两名护卫:「还不快点送他回去!」


      两名护卫应声加重了手劲,卢陵任他们拖著後退,仍是一动不动,却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大叫,声音嘶哑难听,撕心裂肺,像是鬼哭狼嚎一样,飞雪身上的鸽子,被这声音一吓,扑喇喇地飞了起来。


      「飞——雪——呀——」

      卢陵的口中,一下子喷出血来。

      第八章

      据说,中了散魂丹的毒,天下间再没有解药。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使得卢陵回复神智了呢?

      沈静脸上的平静不见了,无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抓住卢陵双手的两名护卫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我愣愣地看著仍然眼神呆滞的卢陵,心里面的某一个角落像是要融化了。


      鲜血仍旧顺著卢陵的嘴角不断地涌出来,卢陵—声大喊後就再没发出声音,眼睛痴痴地盯著飞雪的尸体,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是痴傻还是清醒,良久,两滴透明的水珠才顺著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卢陵,终於动了。

      他一下子扑在了飞雪的身体上,更多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飞雪的发,晕开了飞雪脸上的胭脂,他小心翼翼地吻上飞雪依然艳红的小嘴,嘴边鲜红的血把飞雪的嘴染得更增丽色,卢陵痛苦的低语:「飞雪,飞雪,飞雪……」


      似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是他在世上所会说的全部言语。

      似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已经涵盖了整个的天地。

      飞雪的脸上,仍然在微笑著。

      没有人会否认,他们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与新郎。

      沈静长叹一声,「九弟,你似乎总会做些出乎我意科的事来!」

      卢陵的目光爱怜地专注在飞雪身上,像是没有听到沈静说话一样,并没有看向他,隔了半天才低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该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跟你们争什么的意思!」


      「不管你想不想,你毕竟挡了我的路,如此而已。」

      沈静的语气漠然。

      「……就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你就非要置我们於死地不可吗?」

      卢陵的语气中没有责难,只剩苍凉。

      「帝王守则第一条,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你是挡在我面前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这样的理由,难道还不足够?」

      「……可我毕竟还是你的兄弟呀!」

      「兄弟?」沈静不屑。

      「历史上多少位名君都是杀兄弑父的凶手,生在皇家难道你还想要兄弟!?也许我真的不该对你下手,你比我想得还要天真太多。」

      卢陵的眼睛茫然无神,他无法理解沈静眼睛里里所闪耀著的野心勃勃的光芒。

      「宫廷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要真的要怨,就去怨父王对你太好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很不幸地,恰好我这个人最大的信条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该感谢我并没有直接对你下杀手才对。」

      「感谢……你?」

      「……」

      卢陵的头低下去,再不说话了,他像是突然间发觉这种争论实际上毫无意义,他明白如何,不明白又会如何?飞雪早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人了。

      每个人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点在考虑事情,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烦恼是天底下最多的,沈静看重的是权势,卢陵的眼中,从过去别现在,所看重的也只不过一个飞雪罢了。


      卢陵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七哥,七哥!我只希望你将来也会真心的爱上—个人,让你也尝尝得不到所爱人的滋味,让你也能亲身试一试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我不罚你,天会罚你!」

      声音听起来阴森可怖,像是诅咒一样。

      沈静微笑:「九弟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天底下我最爱惜的人就是我自己,你七哥这辈子都不会有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接著说道:「而且我和你又不同,只要是我想要的,就绝不会得不到——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真心喜欢上了谁,我也绝不会像你一样束手无策,任人宰割——这就是有权力和没有权力的差别,可惜你此时就是明白,也已经迟了……哦……九弟你已经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些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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