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栖凤 下————拾舞
拾舞  发于:2009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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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翌站在那里等着夕阳西下。

一辆马车徐徐来到,驾车的年轻人看来年纪不大,二十来岁,是个挺健壮灵活的小伙子。

"东西带来了吗?"那男人望着司徒翌。

"带来了,大人。"司徒翌笑着走近了几步。

马车里昏暗不明,只看得出有个年轻公子坐在里头,见司徒翌走近,年轻人跳下马车,背对马车站在司徒翌面前,"别再走近了,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司徒翌拿出锦盒,打开了给那年轻人探视,里面露出的是染血的黄色锦布。

年轻人想上前接过,司徒翌却退了二步盖上锦盒。"大人,生意不是这样做的,这荒山野岭的,您要是拿了就跑,我差点丢了小命的生意不就白做了。"

那年轻人挑眉瞪着他,"我不看怎么知道东西是不是真的?"

司徒翌笑着,"大人,明眼人就看得出,那锦布的颜色特殊,除了宫里哪儿还有一样的,我总不成生出快新布染了血来骗您吧。"

那年轻人还想说话,背后咚咚地响了二声,原来马车里的年轻公子敲了二下车门,年轻人立时回身凑近马车。"……是。"

"你出多少?我们公子说买下了。"年轻人抱起手臂。

"大人真需要的话,草民可以送给大人,只是…大人可否移身一见。"

"你少得了便宜又买乖。"那年轻人怒目瞪着他。

"小楚。"年轻公子在车里唤了声,那年轻人马上退回车门边,"是,公子。"

车门又轻响了一声,那名唤小楚的年轻人立刻伸手开了车门。

一个衣着华贵的漂亮公子哥儿坐在里头,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十六、七岁,有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皙漂亮的脸蛋相当秀气。他拿着把扇子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神情颇为古灵精怪。"满意了吧?只是东西若是假的,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好活?"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司徒翌低下了头掩住笑,一弯身跪下地。

那年轻公子举起扇面遮住了半边脸,语气含笑,",你瞧,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人认得我呢。"

司徒翌微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马车里还有个人,不带一丝气息,显然是高手。

"草民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力。"司徒翌将那锦盒双手捧上。

"时辰还没到就有人选边站了,你怎么知道你选的边是对的呢?"年青公子眉目俱是笑。从小楚手上接来锦盒,他轻轻抚着那盒上细致的刻花。

"草民愿赌。"

"你够本事跟着我吗?"太子有趣地挑起眉。

"殿下可以测验看看。"司徒翌的笑颇为自信。

"你说呢?"太子收起了扇,笑着望向坐在他身前的人。

那人一直静静地没开口,此时才倾身朝外望了一眼。

司徒翌直到这时才看清那人的脸。未梳起的长发披在肩上,仔细一看原来是右颊上有条长长的疤痕,所以用发遮着。冷冷淡淡的脸上带着目空一切的傲气,只瞧了他一眼,便拿过太子手上的锦盒抛回给他,"我们不占你便宜,真有本事就让我瞧瞧。七天后我在京里等你,夕阳西下之前,城东广场。"


说完,他对小楚使了个眼色,便关上车门。小楚也不多说跳上马车,径自驱车离开。

司徒翌眯起眼,觉得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他若现在回京岂不是自寻死路?但是不回去的话,他就得不到机会。

他想,他得试试才行。

远去的马车里,太子殿下百般无聊地抱怨,"你干嘛把我到手的东西还给他。"

"没听过不要钱的东西最贵吗?那东西你也敢拿,找死吗?"那人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敢,我要拿去送给了父皇搞不好他不知多开心。"太子一翻眼睨了回去。

"……你别装天真了,当心皇上灭了你的口,你以为皇上真想跟温清玉反目吗?别以为你的太子之位稳当的很。要是温清玉发起狠来,你早不知道掉几次小命了,那种东西你也敢沾手。"那人毫不留情地骂。


年轻的太子殿下倒是毫不介意,好奇地挨过身子去,"你觉得那个人敢回京吗?"

"哼,他不笨,他逃不到哪里去,想保命他非回京找个人靠不可,叫你别沾这事你听,那人的刀可不是好玩的,慕容云飞都被他废了只手,你真当我无敌到什么人都能敌吗?"那人想想觉得不悦,一把将年轻太子推了回去。


太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他想拿那东西讨好我,讨个官做做,你说等他真的回到京里,我拿他讨好谁好呢?你说温清玉不好惹,我拿他讨好温清玉如何?"

"你哪里那么好心,谁不知道你讨厌温清玉。"那人不予置评。

"哼,谁叫他抢了我大哥。"太子扁起嘴,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开心。

那人望了他一眼,怕他更不开心,也就没再回话,心里想的是若不是温清玉,你那狠心的娘哪有让你大哥活命的道理。

太子心里倒也明白,只是没兴致再说话,只趴在车上望着沿路风景。

"殿下,回越王府吗?"前头驾车的小楚杨声问道。

"……不要,我要回宫,瑶姨说要带我射箭。"

我才不想见到娘……

那人见他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拉过他趴在自己身上,"睡一下好了,晚些就回宫了。"

"嗯……"太子静静地躺在他身上。"小非……"

"嗯?"

"我想见见那个温书吟……"太子轻轻开口。

"见他干嘛?不是叫你别再沾这事了吗?你明明说只要看过那个司徒翌就好的。"那人心下有些不悦。

"我想看看真的太子长什么样嘛……"嘟着嘴的模样像是在撒娇。

"什么真的太子…你才是真的太子,何况…到底谁真谁假还不一定呢。"

"……我才不是真的太子,父皇当年要封的东宫才不是我…这要被发现当年那孩子没死,你说到底谁才是该死的呢?"太子嘴角带着微徽的笑,全不在乎似的。

那人捂住他的嘴,"……这话你别三不五时就说出来,就没有人会知道,给我安静一点。"

太子拉开他的手,"那让我见见温书吟。"

"知道了…回去再说吧。"那人无奈地说,吁了口气,太子这才乖乖地安静下来。

 

慕容云飞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他在想叶岚对他说的话,和他临走前略为讶异的神色。

桑儿一定出事了…

他不放心,怎么也不放心,但府里没有人敢对他说实话。

还在思索的时候,听见了推门声,下意识赶紧闭上眼晴。他知道那是颜磊回来了。虽然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在他床边坐下,但他就是知道。不知道的反而是自己干嘛要装睡,就算被师兄发现自己醒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


还在考虑要不要睁开眼睛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脸。

像是怕吵醒他似地,很小心地轻柔抚摸他的脸颊。他听见一声叹息,很轻很轻,伴随那抹淡淡的温度离开颊边。

慕客云飞有股冲动想握住那只手,差一点点他就要睁开眼;差一点点他就要挣扎着坐起身,但他终究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等,等着那人再次离开了房间。

他睁开眼,天才刚亮,颜磊应该不会那么快再回来,如果要走的话…

边想边用左手撑起身,牵动伤口仍觉得痛彻心肺,但他还是得起来,不走一趟严家他不放心。

他望着自己的右手,想试着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右手完全不受控制,不知道是药的关系还是因为这只手废得彻底?

叹了口气,他下床拉了件外衣套上。苦笑了下,左手抓起他的剑改系上右侧。走到门边,确认门外没有人在才悄悄走出房,从院里的后门溜了出去。

只走没二条街,他已经觉得汗水不断滑下,左手捂着胸腹间的伤口,右手仍是毫无知觉。

尽可能挑人少的地方走,天才刚亮,街上并没有太多行人,更何况他尽量朝巷子里绕,虽然更远些,但比较不容易被人看到,在京里很少人不认得他,要是被看见了,怕是走不到严家就会被抓回去骂一顿。


他扶着墙略微喘息,走不过几条街而已,他已经觉得他需要休息。深深呼吸调节气息,他突然想起桑儿小时候。

初见她的时候她五岁,张着好大的眼睛望着他。她不怕生,乐姨手里把着她,笑着告诉她,这是你慕容大哥,桑儿以后要听大哥的话,知道吗?

小小的女孩露出甜甜地微笑,朝自己伸出小小的手。

他伸手抱住她的时候,他知道这个女孩往后就是自己的责任。

他要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自己发过誓的。

幕容云飞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靠着墙,他突然好害怕。他怕见不到桑儿,见不到他最疼宠的妹妹。

他甩甩头,丢掉那些无谓的情绪,他得继续走下去。

再度扶着墙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人档在他面前。很面生的脸,神情看起来不怀好意,看对方的神色,慕客云飞就算不认得那张脸,也大致上猜得出那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唷唷唷~这不是慕容大总管吗?"

慕容云飞不想浪费时间,"滚开。"

那个人瞥见慕容云飞自然垂下的右手笑了起来,"你记得你上回跟我怎么说的吗?你说随时找你报仇都欢迎,记得吗?"

慕容云飞虽然脸色苍白,额上的汗水因为疼痛而缓缓滑落,却还是桃眉一笑:"这句话我对很多人说过,谁记得你是哪根葱。"

那人拔出了剑,冷笑,"当我废了你另一只手的时候,你就会记得我了。"

慕容云飞深吸了口气,"我不想要你的命,你还是识相点滚远些吧。"

"哼!死到临头还废话!"那人不明白慕容云飞怎么能神态自若地跟他说话,但他已观察过附近没有温府的人,而废了右手的慕容云飞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他冷笑着朝慕容云飞冲来。


慕容云飞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多少气力。

剑锋相击时发出的声响让那人吃了一惊。但也仅止于此,在吃了一惊后,他已经无力做任何其它的反应。

他根本来不及看清慕容云飞是怎么拔出剑来,又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剑已深深地插进他胸膛。

慕容云飞觉得更累了,背靠着墙喘着气,那人的重量慢慢下滑,而他几乎没有力气拔出他的剑。

然后,他发觉身边有人,等看到人影才发现有人,这对就算是受了重伤的他来说,都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心底一沉朝人影望去。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师兄…

"……老大……"那人睁着圆润的眼睛,迟疑地唤了声。

他苦笑了起来。"……小六…你什么时候不好来找,老大在灭口你出来干什么……"

温六见幕客云飞吃力地想把那个人从身上推开,赶紧上去帮忙。"老大…你…你会用左手?"

慕容云飞望着温六,他收了剑,把手臂挂到温六肩上,温六忙扶着他。

虽然脸上带笑,冷汗却从额上不断滑下,他觉得他得休息一下,于是把头靠在温六肩上,"……用得可好了……"

温六扶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幕容云飞,紧紧拧起眉。他侧头打了个暗号,从巷子里跑出二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处理掉,别让人发现。"

"是。"二个少年一声答应,动作迅速地把尸体搬走,清理得不留痕迹。

"小六……"

"是。"

"这件事连我师兄都不知道,你不准说出去,连相爷也不能说,知道吗?"

温六没有迟疑,"嗯,小六谁也不会说。"

慕容云飞微微一笑,放开了温六扶着他的手。"谢谢……"慕容云飞扶着墙,想继续走下去。

温六扯住了他衣袖。"老大…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桑儿。"慕容云飞回答,想再走下去,却发现温六没有放手。

"……老大…我们回去好不好……"

看着温六哀伤的神情,他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伸手轻拨开温六的手,回头继续往前走。

桑儿…大哥…来看你了…

他只步步地往前走,脑中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想,什么都不敢想。

温六抹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静静地跟在慕容云飞身后。

绕出了巷子,望见严家茶坊时,慕容云飞觉得他似乎停止了呼吸。他没有办法呼吸,也无法出声,四周变得一片宁静,像是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东西都静止了下来。

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严家,走向挂满白幡与丧灯的严家。

"……慕、慕容总管……"守在门口的少年,红着眼有些惊慌地看着一脸苍白的慕容云飞一步一步地走近,试图招呼,慕容云飞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似地直直走了进去。


他记得第一次把小小软软的女孩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她带着稚气的嗓音唤着他大哥的时候,心里的喜悦。

她害羞地笑着把第一次绣得歪歪斜斜的鸳鸯递给自己时脸上的笑容。

她哀伤地说不要爹也没关系的时候,自己的心疼。

她是那么那么乖巧、天真、善良体贴的孩子。

望着她的牌位,慕容云飞不懂她为什么会失去生命。

她是那么美好,像朵正要绽放的花儿,是什么狠心折下了她。

"……桑儿……对不起……大哥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了你…

慕容云飞站在她的牌位前,左手用力地撑在桌上,他低头想呼吸,他有好多话想跟桑儿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什么哽住了喉头,让他说不出话,也吸不着气,周围似乎很吵杂,但声音却很遥远、遥远,然后慢慢地消失。


桑儿…对不起…

在慕客云飞倒下前,温书吟一把扶住了他。

"侯爷。"被抢先一步的温六有些迟疑地看着温书吟。

"没事,快回去告诉相爷,说找到总管了,磊儿快把府里翻过来了。"温书吟抱着慕容云飞,朝温六安慰地笑了下。

温六点点头,回身跑开了去。

温书吟望着慕容云飞身上沾上的血,有些慌张。

"云飞受伤了吗?"二爷慌忙地走了过来。

温书吟探了下,摇摇头,"好象不是他的血……"

有些疑惑地,温书吟抽出慕容云飞的剑,皱起眉。

"侯爷……"二爷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温书吟把剑收回鞘。"二爷,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

二爷点点头,"是。"

温书吟朝他笑了下,扶起慕容云飞,"别惊动乐姨了,我带云飞回去。"

二爷叹了口气,叫来几个年轻小伙子,帮着温书吟把人抬回温府。

迷蒙之间,他看见了桑儿。原来这几夜看见的桑儿,都是来道别的呀…

『大哥真是,人家明明绣的就是鸳鸯,大哥那时还说我那水鸟绣的不错。』

她嘟起嘴抱怨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幕容云飞看着她日渐成长,从小小的女孩变成花般的少女,心理总十分得意,他一直觉得京里没有人配得上他的宝贝妹妹,却也时常替她注意,是不是有好的对象,因为桑儿没有爹的照顾,所以他要加倍爱护她,弥补她没有的父爱,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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