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 第一部————浅影影
浅影影  发于:2009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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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厨房出逃後,一边吃著怀中的一堆点心,一边在花园游荡。

“你…………”身後突然响起一把熟悉的声音。

“夏总管好。”回头,不卑不吭地问好。

“你……你是……”夏冷情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

他不认得我?!不会吧?不是我自夸,实在是这麽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人类噩梦根源的脸,他居然可以忘了?!

“你的名字是……”原来是名字,对了,那天他和我说了很多,不过似乎忘了问我的名字。像他这样的人,问不问原也没有什麽关系。

“禀告夏总管,小的叫莫然。”

微微皱了皱眉,对於我的回答,似乎不甚满意。

“你在这里做什麽?”

把我当贼了吗?

“闲来没事,四处逛逛。”这个说法,好象不大过得去。

果然,“你很有空?杜公子只有你一个人照顾,你出来了,那他由谁来服侍?还有,楚家不是街市,不是你想逛就逛的,在游荡前,要先想想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然莫名其妙被人毙了,还不知道怎麽回事!”


越加严厉的语调,在夏冷情的指控下,我的头不自觉地落得越来越低。虽然早就抱著得过且过的心态工作,可是被顶头上司这样子责骂,我还是感到羞耻的。

“是是是,是莫然的错,我这就回去。”连忙转身,就想跑回去。

“等一等。”

“?”不解地回头,不是我又犯什麽了吧?

“没什麽事,只是要你注意一下,一边跑一边吃,很容易呛到的。”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

还会有这样的人吗?不管我长得怎样,还是一视同仁。夏冷情除了外表有点冷漠外,人倒也并不坏,对人恩威并重,软硬兼施,确是个人物。

“多谢夏总管提点,莫然会注意的。”还是那个调调,无论你对我怎麽好,怎麽差,我还是我,这是无法改变的。

笑看人生,漠然待世,把自己置於尘世之外,这是长生之道,也是我至此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原因。

回到冷月院,推开房门,不意外地看见满地狼籍,看来某人又闹脾气了。

“你还回来干什麽?滚!”杜月又恢复了原来冷冰冰的样子,严厉地下命令。

可惜,我现在是楚家的下人,不是他的。

“回来收拾房间。恩,是乱了点,杜公子等一等,小的很快就会做好的。”自顾自地说著做著,自动忽略杜月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房间陷入一片沈默。

我默默地收拾著,整理床椅,抹灰等一切日常下人的工作。杜月则静静地看著,看著我从左忙到右,出门进门,维持著他原来的肢势,一动不动。

红日就在我们彼此默默无言中沈寂。

饭後喝一杯热茶暖胃,是我的习惯。虽然过去因为今日不知明日饭,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一直没有办法,可是既然现在有这样的条件,我当然不会错过。

泡了一壶,倒了一杯给今天异常沈默的杜月。

“喝吧,天气还是挺冷的…………我听说楚剑到河阳处理事情去了,最近不会回来,放心吧!”

看他默默地接过茶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还被烫得吐了吐舌头。

这一刻,我笑了,他原来还只是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就在我笑得乱没有形象的时候,发现杜月竟呆呆地看著我出神。

不会是我笑得面容扭曲吓坏了他吧?连忙捧著茶杯窝到窗边的位置,背离他的视线。

…………

………………

远远的传来清晰的打更声,当当当响了三下,已经三更了。

原来没有楚剑的夜是如此的安静。前四天,楚剑每夜都在杜月这里留宿,两人一番撕打後逐渐转为纠缠,然後化为段段娇吟。

睡在阁间的我每夜就是听著他们的声音入睡,那样的日子,竟令我想起了过往的时光……我原来还是无法忘记…………

“在想些什麽?”

“啊?!”思维一时无法逆转,惘然地转过脸。

在黑暗中,杜月的目光幽幽地闪烁著,带著莫名的情绪注视著我。

“糟了,小的忘了点灯!”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杜月却开口了。

“不用了,这样就好……我已无法回到光下了。”语气冷漠,却带著淡淡的悲哀和莫明的绝望。

愣了愣,才体会他话中的含义。

抬头望天,一片云刚刚飘走,月明星稀,天朗气清。

“你说,我是不是很脏,很贱……我不想被他那样的,可他一碰我,身体就会自然有了反应……”杜月的声音冰冰的,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无奈悲哀而绝望的表情。


哀大莫於心死。

“杜公子,你给小的的感觉就是星星,天上的星,明亮耀眼而又高不可攀,却又诱惑著凡人要把你独占在掌中,楚少爷应该就是被你这种特质所吸引的……”停一停,看看杜月的脸,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他对我的话听进多少。


“星,冷而傲,无论被遮盖多久,乌云过後,都能重露光明……因为它的心本来就是属於天上的。”

杜月似乎听进我的话了,口里喃喃道:“心在天上……心在天上……”

毅然走到杜月身前,蹲下与他平视,“杜公子,心是你的,你认为要把它放在哪里呢?”

杜月的眼光渐渐变了,由原来浑浊迷惘渐渐化为了一潭幽幽的清泉,我知道,他的心,回来了。

看来我这下人做得实在是不称职之极,哪有帮打击对象恢复信心的道理的,还好楚剑不在。

还是有点担心,走到门边探了探头,观察了一下,确定刚才的话只有我和杜月知道,才关上门,坐回桌边松了口气。

一道灼热的视线唤回了我的注意,回头间,发现杜月双眼炯炯有神的……盯(?)著我。

“恩……干、干嘛?”呼,他的眼神好可怕,早知道就不帮他恢复信心了。

“你是什麽人?”带著盘查口吻的询问句。

“五天前是一个为温饱而徘徊於死亡线边上的贫穷的普通人,现在是楚家专门照顾杜月杜公子的下人,若说容貌,则是这个扬州城最丑的人。”我毫不含糊地回答,他问得严肃,我答得认真。


“……那,你的名字是……”

“莫然。”

“莫然……好名字……”这种不确定的语气,杜月看来并不相信这是我的本名,可这个……我可以把它当成是对我的称赞吗?

“谢谢杜公子的夸奖。”

听到我的话,他却皱起了眉头,表情甚是不满。

“以後和我说话可以不要这麽造作,因为你的一番话,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了。所以,莫然,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可以直接呼我的名字吗?”说这话时,杜月的表情甚是诚恳。


朋友?我不确定刚才自己是否幻听,可看见杜月紧张不安的脸,我无法否认。

“好啊,杜月。”

只是愣了愣,我随即反应过来,爽快地回答。反倒杜月似乎被我的爽快吓了一跳,不过,也很快地表现出兴奋喜悦的心情。

“唉,如果不是无法度到窗边,我们就对空月下,滴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了。”杜月一脸可惜状。

“要结拜也不用搞这麽一些繁文礼节啊,你是江湖人士,怎麽还这麽迂腐!既然你都已经不嫌弃地收下了我这个大疙瘩,我们就已经是兄弟朋友了!”好笑地回了他一句。


“莫然,以後我们就是好兄弟的。”杜月抱歉地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刚才他的话有几成是真,是单纯的因为我帮助他解开了心结,真心结交呢,还是想在这四处求救无门的地方结交一个盟友,不至於势单力薄,为出逃创造一个机遇。


不过单凭他这一句话──我把你当成了朋友──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认定他杜月,为我这十九年的第一个朋友。

即使我的生活可能将从此不再安稳平凡。

别人和朋友间的日子是怎麽过的,我不知道也不清楚,而我的日子则和平时一样,紧张而悠闲,不同的是,杜月不再对我表示厌恶,会和我亲近,对我说话,对我笑。


这个样子的他比初见他的时候又美上了几分,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天上的神仙,那麽现在的他则是误入凡间的仙子,依然美丽优雅,却又多了几分人味,我不禁佩服楚剑的眼光不错。


每天,一边吃著点心,窝在矮榻上听杜月说一些武林中的事,偶尔,我也会和他讲一些我在外面流浪的趣事。

我到厨房拿饭点的期间,有时会看到夏冷情来冷月院外巡视一番,询问是否有异,却从不进屋,可能是楚剑下的命令吧,担心杜月的美貌会招来其他人的窥视。

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杜月会特别安静,躺在床上对著屋顶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这时,我会泡上一壶好茶,靠在窗边,静静地看天,这样一过就是几个时辰。


有时候,他会问我,外面变得怎麽样了。我会看著天上不断变动的云回答,把房间外面发生的一切慢慢描述出来,斗转星移,风云变动……

我慢慢地讲,他静静地听,无须言语,却另给人一种心安舒适的感觉,平平淡淡又包含著丝丝温暖,这就是朋友……

日子就在我们平静无波的相处中流过,而离楚剑回家的日子却越来越近了。

莫然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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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轻易相信……

信任是一种无声无色无味的毒,使人中毒而不自知,

却在被背叛时迅速发作,

一旦发作,将无药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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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然,还有几天?”杜月没由来的突然问。

“五天。”淡然回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杜月是在问那个人的事。

“还有五天啊……”闻言,杜月自言自语地陷入沈思之中。

恩,好香!口中鼻中满是茶香的我,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假寐著。

杜月别有深思地看了我一会,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发现你现在变得不讨人厌了,看久了还蛮算顺眼,可我怎麽觉得你越过越懒了,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我的‘兄弟’?再不动动,你就要发霉了。”杜月假好心地说著,死人才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


“得过且过,是我处世的一大原则之一,而品茶则是我人生一大乐趣,身为朋友的你,用不著这样刺激我……你想离开吧?”我眼睛也懒得睁开地问。

留在楚家,像一个脔童一样被羞辱,是杜月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无法忍受的,比起一刀杀了他们还痛苦。而这最後五天,是离开楚家的一个最後机会,如果等到楚剑回来,那麽,可能就不知道要再到何年何月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杜月不是蠢人,虽然现在内力全失,还被锁上了四肢,可从那天晚上後,我就发现他的眼神变了,在他发呆的时候,想的,应该就是怎样逃离楚家吧。


“你怎麽……”微微撑开一条缝,正好把杜月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窘像收入眼底──圆瞪凤眼,双唇开开合合,呆呆的好可爱!

杜月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很快就收拾了心神,正襟危坐,“是的,然,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说完随即低下了头,不时地抬眼瞟一瞟我,十分害怕我会说出拒绝的话语。


室内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一口喝掉杯中的茶,作豪气状,“月,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把我当朋友的话,就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这句话是我的真心之言。从交上杜月这个朋友开始,我就一直想著把他带出去,让他逃离这个让他不堪回首的牢笼,这是我这个朋友唯一可以做的事。

杜月的眼中泛起泪光,却用力把眼睛睁大,想把眼泪紧紧含住,不在我面前流露出懦弱的一面。

“喂喂,不要哭!我熟悉的月,可是个遇到什麽事都坚强得不会哭泣的人。这点小事,本来就是身为你朋友的我,应该做的。你哭,我会笑你的哦!想想看,我这张脸笑到扭曲的样子,你不觉得你在为祸人间吗?”


“噗!”杜月被我逗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有多久没有这麽开怀的笑过了呢?笑容其实真的很适合他,一笑百媚生。自由,对他来讲,就真的这麽重要吗?

这样的不惜任何代价……

“然,你真有趣!这样的你,单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呢!”

我白眼一翻,“得了吧你,快点解决正题!”脑海中尘封记忆又在心头掠过。

“也对!”

…………

………………

心动不如行动,定下计策的第二天,我们就开始实施这个计划。

由於楚剑古怪的独占欲作怂,反倒帮了我们的忙。

楚剑不在府内,那麽这里认识杜月的人只有我和夏冷清而已。

这让我们省下了不少工夫,只要不动声色地离开这个院落,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在府内进出了,前提是杜月可以离开那束缚他三年的锁……

当我担忧地提出这一点时,他让我走近看了看铁链的交接处。

那腕口粗的铁链竟给他不知用什麽,磨出了一条不易察觉的裂痕。

看著他像孩子现宝似的举起双手,在我面前晃动著,我心里竟升起了一丝苦涩。

要用多少时间才可磨出这一处裂痕,又是怀著怎样惊惶惟恐被人发现的心情默默进行著。

看著他喜悦的笑脸,我不禁在心里问了一句──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会怎麽做呢?

不过这是不需要答案的,不是吗?

“月,换上。”我递上一套摸鱼摸来的小厮服。

杜月跳下床,活动活动那被束缚已久的手脚。大大方方地在我面前脱下衣裳,利落的换上。

我转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侦察了一下。

回头时,杜月已换好装束了。

虽然一身寒酸的打扮,可这样的杜月反倒衬托出一股洒脱之气,依然耀眼。

拉著他来到庭院,在地上抓了把土。“月,得罪了。”

杜月笑了笑,欣然地闭上眼。

涂涂抹抹大半个时辰,直至杜月身上独特的气质,被我的泥土修饰得不再引人注目时,我才停了手。

易容得再高,遇上真正的高手,难免还会露馅,但打扮修饰就不同了!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人靠衣妆,佛靠金妆,任你如何的国色天香,如果没有与之相配的服饰,也只能作人群中的甲乙丙。


“月,这边走。”

带著他来到院落一个不起眼的偏僻角落。

向墙头指了指,打个手势,向自己比了比,意思是:让我先上去探探,如果有什麽意外,你就先回房等著,免得让人起疑。

杜月做个了然的手势,却又担心地向我比了比,要我自己要小心。由於害怕外面有人守,我俩都不敢说话,担心会被人发现。

点点头,定了定神,我开始行动起来。

费力地沿著倚在墙边的假石山向上攀爬,我好不容易上到了墙头。

从墙上向下看,一个看守的人也没有,可我决不能大意,要知道,表面越是平静的地方,内里就越是包含暗涌。

不敢贸然尝试,如果失败,後果,都不是我和杜月可以承受的。

缩回墙後,轻轻探手入怀,提出一只被我绑住双翼的白鸽。

满怀惬意地对白鸽兄投去最後尊敬的视线,一手扯掉它身上的束缚,把它向墙外一抛。

“扑哧~”“!”!翔天际的翅膀还没来得及多拍打几下,就被人用暗器打落了。

“怎麽?有什麽异样?”

“没事,小小一只鸟而已。”

…………

然後,一切又归於寂静,像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躲於墙後的我,早已汗湿重衣。

如果没有这一只白鸽,那麽现在躺在外面的,可能就是我和杜月两个冤大头了。

怎麽办?守卫如此深严,凭我现在的本事,根本无法不动声色地带杜月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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