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战————剑月
剑月  发于:2009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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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抑,加上我那脾气,行走江湖视人如同无灵性的物体一般,竟是丝毫没有了为人的

怜悯容忍之心。”

“我成名江湖后,想着过多杀伐总是有违人道。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和师父

合创了一套内心功法做定心之用。日常修行喜怒不行诸于色,红尘万物于我如浮云。

如此一来两相克制,总算于人于己都有了缓解的余地。”

说到此处宋放的脸上显出沉痛之色,酒却放在一边不再饮用。
石青暗想,这人果然是个心狠之人。他之所以压抑自己的情绪脾性并不是怀着对

残杀同类的怜悯,完全是从理智的角度想到“啊,也许杀了太多人实在是不太好啊”

之类。一般这种人总是薄清寡义之徒,偏偏宋放对于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却又是至情

至性,实在是让人觉得怪异之极。这让石青想到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北方草原上

的狼,明明是凶狠无比的禽兽,却对着自己的伴侣生死与共,相依相伴。宋放就像是

那种狼,对着世上的每一个人露出獠牙,却用着生命守护着自己看重的事物。

宋放一叹道:“想我以前有千杯不醉之力,如今不敢多饮一口。那内心功法有个

弱点,它的功用是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清醒,情绪不能激动,不能丧失理智。可

是,一但失控却也更加的变本加厉。而这一点在情欲上尤为突出。我十七岁过的就是

如同苦行僧般的生活。”

“那年,荣庄主邀我去旭日山庄做客。他有个女儿年芳二八,生得天真可爱,荣

庄主只有这个女儿,很自然未免有点娇纵。她是高高在上的天骄之女,我是浪迹江湖

的亡命之徒,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可是那位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我。总

是在很多地方与我作对。我看在荣庄主的份上自然不与她计较。她身边有个小丫鬟,

很是讨人喜欢,也不晓得犯了什么罪过,她把那女孩吊在马棚里鞭打,我看不过上前

说了几句,她一鞭子挥过来就在我脸上留了这么条疤。”

说着指了指脸上,石青仔细一看,果然从额头到右眼的眼角上有条淡淡的疤痕。
“那个晚上,她请我到花园里喝酒,说是要给我赔礼道歉。”
石青暗自想,听宋放所言,那女子是何等骄纵高傲之人又岂会对自己的行为后悔

,这其中必有缘故。果然,听得宋放道:“谁会想到她竟然在酒里下了极品的春药,

竟是要造成我强暴她的假像,让我身败名裂。”

“那一阵我连番厮杀,体内早已血液沸腾,哪经得那让人失去理智的催情药物,

结果等我清醒过来之时,旭日庄上下竟被我杀得一干二净,只有荣庄主躺在我剑下几

乎疯狂,而我那口染了无数人鲜血的利剑之上竟然挂着我那可怜的幼弟。”

石青听得惊心动魄,在桶里面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刺激到了宋放。他心中一动

,想,无论有多么大的厌恶,一个名门小姐也岂会拿自己的清白做陷害之用。那位小

姐如此做法,必是喜欢上了宋放。和他作对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嫉妒着小丫鬟,更

恨着对她不假辞色的宋放。想到宋放对她的讨厌,鸳梦成空,痴情空托,如此的爱恨

纠缠才想了这么个下下之策。岂不是可悲可叹。可叹的是,到了最后,所想要得到的

男子竟然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可悲的是宋放却因为一段他不明白的情感付出了如此

的代价。

“后来我才明白,一直躲在安全地带的他跑出来原是为了阻止我的疯狂,用他稚

嫩的命唤醒我这个疯狂的大哥。如果我还配叫做他大哥的话。”
宋放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水面的微波,后面几句话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嘲讽。
石青试探着道:“所以,你才会在静心谷呆了十年没有出谷?”
宋放回答道:“我不敢再拿剑,只要一拿剑就想到那一幕的事情,我害怕有一天

我疯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却出现了,还逼迫你出了谷。”石青惭愧的说。
宋放一叹,不再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出谷的原因竟是因为这个。”石青突然想到什么,急道

:“这几天你杀了这么多人……”
宋放叹道:“你也察觉到了。所以我才在晚上到瀑布下静坐。那样能使我心定。


石青这才恍然大悟。暗自想莫非他去妓院的原因也是想去找个发泄的管道?
宋放又道:“我这十年倒是大有长进,若是十年前这样的杀人,只怕已控制不住

自己了。”
他说着说着,咕隆一声,突然把露在水面上的脑袋整个淹了下去,潜到了水底,

半晌没有了任何动静。
石青先是呆呆的望着水面,最后却觉得心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宋放!”他对着浴桶叫了起来,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水面还是没有动静,四周静悄悄的,石青碰碰宋放的腿,也没有反应。他深深的

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也潜了下去。水冲进耳朵、眼睛和鼻孔,暖暖的,温温的。下一

刻,吼管一痒,便呛起水来。正在难受的时候,身体一轻,被人提了起来。

宋放看着他道:“你做什么呢?”
石青气道:“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呢?”
宋放笑道:“这么个小桶,若是担心我,你一提就可以把我拉起来,也何必自己

下到那肮脏的水里去。”
石青只觉得无限委屈,恨声道:“我是笨蛋,淹死你才好。”
心中想,这么个浴桶他能出什么事?倒是自己越发异常起来。
宋放见他生气,越发的笑了起来。最后却道:“起来罢,这水也凉了,再泡下去

我们就真要染上风寒了。”
石青刚想起来,却发现宋放只是看着他却没有动作,便道:“你先起来。”
宋放又笑了,道:“为什么我要先起来,我偏要等你起来了我再起来。”
石青看他那模样,只觉得过去自己怎么会认为这个人冷漠不近人情?那在静心谷

的日子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石青道:“那我们两个一起起来,这总可以吧?”
宋放一副你很有趣的模样,点头道:“好呀。”
石青数着一、二、三,话音落了,两个人却都坐在桶里一动没动。
石青气急败坏的道:“你为什么没起来?”
宋放笑道:“你也没起来啊。”
两人说说闹闹,好半天才终于弄整洁上了床。
石青躺在床上,凝望着宋放掖好他的被角,走出房门的背影,想起他从水里提出

自己的那一瞬间,自己望过去他脸上湿湿的水滴,心里只觉着说不出的难受。


一宿无话。日上三竿宋放才把石青叫了起来,两人用了早饭。
宋放从房里拿出个匣子递给石青道:“你看看。”
石青接过来疑惑的打开,里面居然是一条保存得无比完整的断臂,而那里面的血

脉似乎都还在流动。
宋放道:“这是你的手臂,这数日我一直保存在这个匣子里。”
石青惊道:“这怎么可能?”按道理说这手臂经过如许的日子,早该腐烂不堪了

。他仔细的把匣子端详了一下,感到触手冰冷圆润,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匣子竟是

万年玄冰所铸,难怪如此沉重。”

宋放点头道:“离此不远有个小村庄,我有个朋友住在那里,他的医术世所罕见

。那日见你手臂被斩断,我就想或许他能够断臂重续,就用这个随身的匣子保存了你

的断臂。”

石青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是自己有了可能恢复原状,担忧的是有可能这只

是一场空忙。转念一想,又可以和宋放呆一段时间,竟觉得手臂能不能重续都已经不

再重要了。

两人商定即日起程。宋放雇了辆马车,先把石青带去见了那个小豆子一面。石青

这才想起这个被自己丢在一边的小乞丐。小乞丐的伤已好,奇怪的是见着石青便问了

凌天风的所在,说是要去寻他。石青忖度着这两人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也不隐瞒。三人告别各奔前程去了。

一路紧赶慢赶。五日后两人到了宋放所说的青山村。
刚到村口,宋放便说不好。
村子里安静得异常。
石青从马车里下来,心里也觉不妥。这几日一直纠缠的挑战者竟然一个都不见,

隐隐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村中空无一人,十几口的小村庄一个人影都不见,村舍里凌乱荒芜,就象很久都

没人住过。
宋放带着石青一直行到村尾,荒坡之上有间孤零零的茅草房子。
“我那朋友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江湖人都唤他‘妙手医神’。我十年没出静心谷

,全靠他替我打点一些俗世之事,也只有他是我静心谷唯一的客人。”
推开门,两人同是松了口气,一个人羽冠纶巾正站立在屋子中央。
正是“妙手神医”。
宋放叫道:“小妙。”
话刚出口,语却凝滞。
石青此时已发现了不对劲,那个人站着是站着,却一动也没有动过。
宋放走上前,手轻轻的触上他的身体,只听“轰”的一声,妙手神医就这么直直

的倒了下去。
石青这才明白,这个人竟是早已气绝多时。
“小妙……”宋放唤了一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他呆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房

间里杂乱而不凌乱,很显然没有经过激烈的打斗。
尸体的双眼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宋放用手将“妙手神医”的眼睛合上,恨恨的道:“若不是熟人干的,必是个武

林顶尖的好手。”
石青走到他身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他眼一转,隐隐看到妙手

神医的胸口上有什么东西被衣服遮住了。正想动手拉开尸首上的衣服,宋放却伸手过

来拦住了他。

“尸体上下了药。你别动。”
“什么?”
宋放叹道:“是冲着我来的,我连累了小妙,混蛋!”
他骂了一声,手掌往地上一拍,一条裂缝便蜿蜒到了石青脚下。
宋放又道:“为了引我中毒,竟然在他身上撒满了春药,让人死了还不得安宁,

我绝对不会饶过那人。”
石青道:“你知道是谁?”
宋放道:“我且问你,知道我在静心谷居住的人少之又少,到底是谁指引你找到

我的。”
石青道:“你怀疑熄心道长。不可能啊,他是个正人君子,绝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
宋放也有点疑惑,像是仔细思索熄心此人到底是谁,他嗤道:“正人君子?你别

忘了我是谁?血修罗正是全天下正人君子得而诛之之人。从你踏进谷里,到这一路上

的厮杀缠斗,最后是这让我疯狂的药引,这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一个套子。你不必扯

开衣服看那伤痕,那必是十字的剑痕,而且是一剑致命。”

宋放转头望着石青又道:“我的仇人众多,但全天下只有一人知道我中了药会疯

狂,也只有他会使用如此周密的手段对付于我。当初,小弟就是为了救他死于我剑下

。”

石青脑筋一转,道:“你说的可是当时的天下第一人荣归荣庄主?”
宋放点头道:“按他一贯手段一定会煽动整个武林围剿于我。你其实是个良善之

人,原不该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若是站在他们一边,现在最好就不要再在我身边。

小妙已死,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续你的断臂,只好让你失望了。”

石青一听,只觉得一颗心便凉了半截,他想,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想要接回

手臂才跟着他吗?转念便想真的就此掉头走掉,省得在这里受这闲气。但是,等他看

着地上的尸身,再看着宋放凝望着他的眼神里多了那么几丝期待与忐忑以及一直充盈

着的无边无际的寂寞苍凉,他顿时明白此时此刻要真的丢下他,那是自己绝对做不出

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却又是自己不想去深入思考的。

“我不会离开的。”
石青只是短短的说了这么一句,很短却很坚定。
宋放一听他的回答,一直从坦陈身世便紧绷的情绪直到此时才放松了下来。本来

已经夹杂着几缕血丝的眼眸又恢复了原状,萦绕着的莫名的焦躁也在一瞬间被这句话

吹得无影无踪。心里头暖洋洋的,竟是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如沐春风之感。

石青在一旁有几分担心的道:“你不是中了毒吗?那不要紧吗?”
宋放笑道:“我已非十年前的我,不会这么容易就失控。一会儿将药性逼入三焦

,即使运气行功也没有大碍。”
又道:“如今,先把小妙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吧。有了你在身边,我就在这儿等着

,倒是要看看他要玩些什么花样。”
石青一听那话,脸就红了。反观宋放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始掩埋尸体,顿时又

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简直就是龌龊到了极点。

晚上,两人就在这茅草房子里相对打坐休息。
宋放一直运功逼毒,石青则在旁边守着他,边仔细的思考最近自己高低起伏,完

全无法控制的情绪。对面的宋放闭着双眼就象已经熟睡。数日来两人都没有时间打理

仪容,宋放的下巴已长了蓬刚硬的胡鬓,眼圈黑黑的,面上风霜痕迹,让石青看了就

想扑过去帮他揉揉眼睛,洗洗脸,顺道再刮刮胡子。再转念一想,宋放即是如此,自

己也必然好不到哪里去,在他的眼中还不知是怎样个邋遢样子。这么一想,又几乎就

想冲出房子到河里去好好的洗一下,完全忘记如今腊月寒冬的,只怕还没弄干净,就

把自个儿冻死了。

如此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正在研究宋放那高高挺挺的鼻子时,他一下子突然张开

眼睛,两人目光相撞,石青一惊之下,叫了出来。宋放忙扑过来把他嘴捂住,说道:

“有人正往这里来。”

说着仔细看了看周围,思索一阵突然把石青一把抱起夹在腋下。石青几乎又是脱

口一叫,总算到喉头时咽了下去。虽然宋放异常高大,但石青被他这么抱着,也觉着

自尊心受到深深一击。宋放带着他进了里屋,移开床边的杨木桌子,拉起桌子下的地

面,居然是个地下室。

他把石青放在地下室里说:“你乖乖呆在这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上来,

我要解决十年前那旧的恩怨,若是死了,你就把我的尸身烧了,再回静心谷,小莲就

要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石青明白此时的自己对他无疑是个累赘,听了他近似遗言的话,知道他面对的是

一场苦战,心里无限凄凉,嘴里回答道:“不要。你若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扔在

这里让野狗啃掉,那静心谷也是决计不会回去的,让小莲一个弱女子自生自灭。”

他本以为宋放听了必然会勃然大怒,谁想到他反而笑了起来:“不,不会的。你

不会这么狠心。”
石青只觉得仿佛自己的心事被别人看穿,气道:“我怎么不会?我们萍水相逢,

什么都不是,我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事情。”
宋放还是笑,他突然伸手摸摸石青的脸又说:“我们是萍水相逢,刚开始的时候

我还对你动过杀机,只要和你多说两句都觉得讨厌,但是不晓得为什么,现在我就是

相信你。我一辈子除了身边的亲人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但是,现在就算是把这条

命给你,我也会毫不犹豫。”

说完,便要上去。刚一动,就觉着自己的衣袖被拉着了,扭头一看,就看见石青

泪流满面的望着他。心里突然就想起在卧龙镇石青曾经对他说过江湖人死的时候连一

个会记住自己名字的人都没有,连一个会为自己流泪的人都没有,这个时候看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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