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浮生————于烟罗
于烟罗  发于:2009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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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有协议,救了你,你的人来接走你后我们就两清。是我自己命不好,撞到你们杀人,但我师父带你回戏班是让你养伤,不是让你来寻衅。这月余,你言语上不断挑唆我,往我和璃俞头上说三道四,如今还在班子里面四处探听。你究竟要如何?”段隆脸儿沉了下来,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就不用遮遮掩掩的,索性摆明了态度。


  “我就想看看真实的你,看看你内心的东西。”慈政紧紧抱住段隆要挣脱的身子说道。

  “这就是我,在你面前的就是我,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什么,而且你一个外人无权在我的问题上说三道四吧!你放开我!”段隆挣扎,可是慈政的力气很大,段隆徒费力气。


  “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缺少的是什么吧,如果你坚信现在的你就是你自己的话。”慈政松开围住段隆的手,转而握住段隆的肩膀“做个约定如何,我把真实的你还给你,你送我一样东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段隆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慈政,他觉得慈政的那双眼睛要往他心里面扎去,他所不想知道的,不想想起的东西,慈政似乎都要看一看。

  “你懂或者不懂都不重要,就这么说定了。”慈政把住段隆的下巴,“我这一年闲的很,看着你这么照顾我很过意不去,想帮你认识自己,你却推三阻四浪费我的心意,我很难过啊。”说罢低头往段隆的唇上吻去,段隆躲闪个不及,被他吻了个正着。


  “你……”段隆气结,扬手要打慈政,却被慈政把手腕给握住。

  “你知道你将来会因为什么生气么?”慈政笑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你慢慢会发现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你会感到自己像是被剥光了站在我的面前,你的想法都无法逃过我的眼睛,而你还偏偏什么都不能做,杀了我,我的人会血洗你这个程家班,你以为程璃俞的武功很高就能脱险吗?将来寻我的人都是江湖一流的高手,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你这么聪明也该明白。”慈政又如愿的看到段隆的脸惨白一片。


  “你到底想怎样?你为何要这样?”段隆闭上眼睛,沉默半晌,重新抬头,眼睛里面一片平静,慈政知道段隆是重新加了心里的堤防。

  “我就是对你好奇,想了解你,让你有和常人一样的情绪,至于我怎么做,慢慢你会知道,我们不妨留个江湖悬念。”慈政放开段隆,径自上床睡觉去了,他知道,段隆这些天是不会平静了。呵呵,吓唬段隆真好玩儿,真好玩儿啊真好玩儿……


  从慈政说了那番话后,段隆就有了苦恼。苦恼慈政整天跟着他后面转,他拉胡琴,慈政就在旁边听,他吃饭,慈政就在旁边看,他读书,慈政也跟着读同一本,还挤在他身边和他一个椅子。段隆推也推不开,挤也挤不走,骂他还骂不出口,心中一股闷气无处发泄,拉琴的时候便不由带了出来。班子里的人听了都说,段师兄那武戏的曲子越拉越有气势了。


  慈政听了这话,心里差点笑翻了。

  “你的曲子果然越来越有气势了。”一天晚上慈政讽刺段隆。

  段隆嘴角抽动一下,啪地把手上的书冲慈政撇了过去,砸中慈政的胸口。

  “啊……”慈政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眉。段隆看这样子才醒悟慈政还没有好。忙过去扶住了慈政。

  “你没有事情吧。”段隆虽然生慈政的气,可是慈政除了开始要杀自己外几乎没有做什么真正伤害自己的事情,段隆这些年都与人为善,不习惯让别人受伤害。

  “你很容易轻信别人啊!”慈政忽然搂着段隆,刚才痛苦的样子不复见。

  “很好,你很好。”段隆咬牙,恨恨地说。

  “你不觉得么,跟我在一起的这些天,你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了?”慈政欣赏地看着段隆那生气的眼眸,感觉很好。从前虽然自己风流倜傥,流连于各种男女之间,但段隆这种深度表里不一的人他还没有见过,逐渐了解后,对段隆的兴趣也被钩了起来。


  “段隆你知道吗?你对谁都很好,可我仔细看了,你的眼睛很少流露情绪,那笑容中没有神,除了程璃俞,你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打开过心门。今天你因为我生气,我其实很高兴,至少,你不再麻木了,虽然我不知道你麻木的原因是什么。”慈政扳过段隆的下巴,轻轻地抚摸段隆的下颌。他在女人方面很在行,对男人也很有一手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了解多了,并不好。”段隆的神色霎时变冷,很冷很冷,那种冷让慈政的心也跟着寒了起来,不知道有什么过往能让段隆有如此的表情,就跟程璃俞独处的时候一样,脸上露出远离人世的阴寒。


  慈政撞见过程璃俞独处,一个人坐在树荫下望着远方,目光里闪过一些期待,转瞬又失神,露出一付要杀人的表情,眼睛深处透出一股深邃的寒冷,漠然而无情。段隆现在也是这个样子,慈政从小道消息中是不知道有这样的段隆的。


  “人生在世,如烈火灼烧,那生的煎熬不比死亡少。”段隆看着慈政的脸,慢慢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你有伤在身,又被人追杀,自顾不暇,就不要分心管别人的闲事了。要玩儿乐也不是时候。”说完从慈政的怀中挣脱,出门给慈政端每夜都要喝的粥。


  慈政看着段隆的背影,心思不觉转动:开始是闲着无聊才观察他,只因感觉他表里不一的厉害,可是渐渐自己却被听到的、看到的关于段隆事情吸引了--自强而自尊的段隆,友好而善良的段隆,可能有着悲凉过去却仍不放弃的段隆……一个一个,顽强的段隆就那么显露在自己面前。或许因为一些事情。活着对段隆而言并非那么快乐,可他还是为了心中所期待的一些东西而燃烧着生命之火,以静默而庄重的姿态。


  “我现在已不是玩儿乐。”慈政轻轻跟自己说。

  又快一个月过去了,慈政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程家班终于启程换地方。程老爷子告诉段隆要照看着“水土不服”的大师兄。

  

  “福建好啊,那里好!”慈政骑在马上呵呵笑,他记得那里有个值得信赖的人,正好能把自己平安的消息给“那边那人”传过去,就说自己暂时还不方便露面,等一年后再回去找他。


  “你不要在我背后乱晃!”段隆告诫慈政。他们共骑一匹马,段隆拉着缰绳,慈政坐在他身后,把手放在段隆的腰间,搂着他,看着程璃俞望着自己,发现程璃俞的眼睛深处有一团小小的、他人无法察觉的火焰。


  “璃俞真美,这些日子看他在台上唱戏,觉得活着真是不枉此生。”慈政在段隆耳边低声说,感觉段隆身上僵了下。

  慈政喜欢璃俞?他平日虽然一直缠在自己的身边,可是眼神也时常盯着璃俞看,莫非他喜欢璃俞?可是他为何总对自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话里面还带着些许莫名的情愫……


  段隆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天已然暗了。还没有到可以歇脚的店,程老爷子让大家把帐篷都支起来,各自搭灶做饭。今夜要露宿在荒郊野外。

  慈政想是给人家当侍卫露宿惯了的,麻利的把帐篷支好。搭了个简易的灶台生火做饭。

  “段隆,把葱给我,我给你做一道我拿手的菜。”慈政笑嘻嘻地把鱼扔进锅里,用小火炖着,“你看程璃俞也没有用,反正他在人前是不和你说话的,还是……”慈政故意压低了声音“你希望我放出消息说其实你们一直很好,然后以后程璃俞出江湖,惹了仇家,拿你威胁他?”


  段隆握紧了拳头,心说,好啊,好啊,真是说到我心里去了,慈政啊慈政,你很能拿捏我的弱点啊!

  “你不用紧张,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挖掘一些东西是要慢慢来的,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懂,所以,我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慈政把佐料都放到锅里,不一会儿就冒出香味儿。其他地方搭灶做饭的人闻到就喊着“大师兄,好手艺。”“大师兄,你那鱼炖得好香。”“大师兄,段师兄做饭可弄不出那个味道。”……


  “等会做好了先给师父,大家也来尝尝。”慈政说好话很习以为常,他和段隆不一样。段隆是很平和的,他则是热络,和谁都老熟人的样子,短短的时间内,班子里面的人就把他当成自己人一样。那些演武生的也都对他没有芥蒂,洪铨看慈政有空儿的时候还来请教。


  “披着羊皮的狼。”段隆蹲过去,在慈政耳边说。

  慈政一愣,忽然低笑起来,笑得还很开心。他拉起段隆的手说“你知道么,你这句话里有几分嗔怒。你最近对我的挑唆反映越来越明显了,没有关系,以后想说我什么就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我喜欢你坦诚的样子。”


  段隆嘴角抽动了一下,再也没有说话,转身过去看着灶台上跳动的火。

  荒野蚊子多,半夜时分把段隆给叮醒了,段隆起身点蚊香,发现慈政不在帐篷里面。段隆从帐篷钻出去,发现慈政正坐在地上看天空的星星。

  “怎么睡不着?”慈政听声音就知道是段隆过来。

  “蚊子多,起来点蚊香,发现你不在。”段隆走过去坐在慈政身边。

  “懂星象吗?”慈政指着夜空问段隆。

  “不懂,除了诗词歌赋我读的最多的就是史书。正史野史都读。”段隆发现在夜晚的时候慈政和白天总不是一个样子,带些寂寞,带些盛气凌人的架式。

  “为何读史?”慈政很好奇这点,段隆在戏班子里面生活这些年,将来势必也要在这里过完这一生,怎么会有兴趣读那些连他都觉得枯燥的东西。

  “读史书,可以知兴亡盛衰之道。天下万物的道理都是相同的,有了前车之鉴,以后行事方便些。”段隆拉整刚才睡皱了的袍边儿。

  “那你看到我后,联想到了什么?”慈政有些玩味地看着段隆的眼睛,猜他能否说出让自己动容的话。

  “你想听也无妨,反正我也惹了你这个杀身之祸,多少都一样了。”段隆抬头看头顶上的那片夜,苍穹盖顶,广阔无垠,一如自己那看不到尽头的人生。

  “说吧,我想听。”慈政向后仰倒,躺在草地上,拉着段隆的手把段隆也拽倒,要段隆讲给他听。

  “那公子不是你的公子,那帐房也不是公子的帐房。”段隆躺在草地上先冒出了这么句话。

  “继续。”慈政心里激赏,鼓励段隆说下去。

  “那天情急,没有想太多,过后想了想,才发现很多问题。”段隆继续说道,“你们五个人,两个小厮模样的且不提,也许有功夫,但是应该在你之下,打扮也不出奇。那公子模样的人虽然像是一行人中最重要的人物,但是你倒下后看他的紧张态度感觉不是,虽然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你和他都是好男风的人,但帐房看你倒地也很紧张,这种可能性就小了。”段隆停了下,看看慈政的反映。


  慈政冲他一笑,把段隆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让段隆更舒服一些“我和那公子的确不是那种关系,不过也亏你那么猜。”慈政说罢想到估计是自己那天亲了段隆的嘴唇,才让段隆以为自己是好男风之人,不过,男女的味道自己确是都尝过了,不想那些,还是让段隆说下去。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猜出些什么来。


  “后来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帐房一手处理,如果那公子是他主人,他即使代做决定也会请示公子,至少用眼神。可他基本都没有看过那公子一眼,全顾的是你的安危,也就是说,公子可能是假公子,你这侍卫才是真公子。”段隆看慈政一脸满意的表情便继续说了下去,“武功高强的人和你们打斗,不会因为平路上偶遇,一言不和。加上你们当时也并非有钱的样子,估计也不是打劫,何况高手打劫也很罕见。那么我猜是仇杀。你带的人不都会武,所以,那些事情也是你意料之外的,估计是你或你家惹了什么厉害角色,所以趁你们不备下这个手。”


  “不错,不错。还有么,你继续。”慈政听着听着就越发觉得段隆的思路很合自己的胃口,侧身转过头,一只胳膊还给他垫着当枕头,另外一只搂着段隆的腰。

  “普通的人不会惹上厉害角色还活着,当然,我这样的除外。”段隆对慈政微微一晒。“也就是你本身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是江湖人士的可能性小,因为那个帐房模样的人不会武功,言谈也是个有学问的人,所以你更多的可能是富家或者官家的人。财路仕途上可能犯了谁的忌讳,堵了谁的路,所以请了那么多能人要做了你们。”段隆拔开慈政搂紧他的手臂“就这些了。别的我暂时想不出。”


  “这些就够了。”慈政看着段隆的眼睛,发现从段隆和那个“帐房”讲条件寻活命之路,再到把自己救回客栈,这些日子中的默不作声后面还有这些想法。“以前以为只有程璃俞是聪明人,你单单是心思重而已,没想到你肚子里面还有这些关于我的弯弯绕。我倒是有几分小看你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寻开心也好,作弄人也罢,那些时间倒不如想想你的正经事情,譬如你将来如何避开仇家回自己的地方去。”段隆头枕着慈政的胳膊,感觉一阵倦意袭来。


  “你觉得我对你是寻开心?”慈政不让段隆闭眼睛,低头吻了段隆的嘴唇,把舌头探进段隆的口中,知道听得段隆不规律的喘息才离开了他的嘴唇。

  “你!”段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慈政寻开心吧,那眼神中的认真不像,说他认真吧,自己有什么让他认真的原因呢?“慈政,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我喜欢,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我有这个自信。段隆你要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慈政又低头吻了下段隆的唇,“相信你自己身上有种力量,而那力量让我着迷。”


  “我讨厌这些事情。”段隆躲避慈政的亲吻,把头埋在慈政的怀里。“我要睡了了,你不要打扰我。”

  “你就是我的正经事儿。”慈政沉默半晌冒出这么一句,很低的声音,也不知道段隆听清了没有,他看着段隆昏昏睡去的样子便搂紧了段隆,也渐渐有了困意……

  第五章 突变

  日余,到了闽中。程家班找个客栈住下,程老爷子决定在这里不久留,演个几场就北上。取道江浙,到山东一带。

  本来时间也不长,可是段隆就是出事了。

  因为程璃俞。

  程璃俞上台就招人,不仅因为唱功,还有那身段儿和扮相。对一些纨绔子弟而言,唱得好坏倒是次要,人长得美就好。程璃俞刚下到后台,五个人就跟过来,把门的张头儿怎么拦也拦不住。还被推了一个咧竭。


  “程相公,卸装后不如陪我们喝一杯去,哥几个结交一下也不枉此生。哈哈哈哈……”那为首的人用折扇挑起程璃俞的下巴。程璃俞皱皱眉,想要杀这几个人吧还无端生祸连累别人,忍吧又实在是无聊之极……


  那几个人看程璃俞没有反抗,就上前动手动脚起来。

  “请各位客官放开我们的当家花旦可好?一会儿还有出戏,可能有官爷来看。少了我们当家的花旦可不好,让官爷失了面子小的门可承担不起。”段隆被人从前头叫过来,他赶紧递上话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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