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奴————levine
levine  发于:2009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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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冰…………你怎麽被关起来了?茶园不是你在管?”
“这…………”孟冰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敷衍了事。
“二公子什麽时候到的,为何又到这里来了?”
“啊?我是想看一看茶园的,可是到了这边就迷路了,所以…………我刚才听见柴房有说话声好奇才过来一看,怎麽你喜欢自言自语吗?”
“不是,孟冰只是在写贡茶的单子,在过不久就要送到京里去的。只是,怕写错了什麽的,所以就不由得念出声来。”
傅怀决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倒是,写错了可不得了……那你把写完的单子拿给我瞧瞧。”
“是。”
孟冰转身拿来了写满茶名的宣纸。可是窗格狭小,纸上的墨迹又没有干,根本无法传递到傅怀珑的手上,见孟冰拿著纸却又手足无措的站在窗前的样子,傅怀珑敲了敲脑瓜,对著窗格内的孟冰傻笑起来。

而孟冰,也因为他的笑容受到了感染,曾经以为已经消逝的轻松和欢娱此时此刻竟莫名其妙的突然造访,令他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傅怀珑那爽朗的笑声一起笑了起来。
“算了,反正我只是凑个热闹罢了,看不看无所谓,倒是…………我总觉得你面善。”
“回二公子的话,孟冰进傅家的时候,二公子还是个五岁的孩童。”
孟冰的记忆里除了一脸冷若冰霜的傅怀决,好象应该还有一个跟在他身後的小男孩,只是,与傅怀决相比之下模糊了许多。现在回想起来,五岁天真的傅怀珑虽然也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却完全及不上另一个让人影象深刻,为什麽偏偏要是最可恨的那一个……

“公子可能不记得孟冰了,可是孟冰也认不出公子来了,公子变了很多……”
个子自然不用说,相貌完全脱离了幼年的稚气和纯真,刚毅的面部线条,有些神似某人却又更多了一份宽容的气概来,这一点倒教孟冰不容易和另一个混淆起来。
“是吗?”傅怀珑摸著自己的下巴,好象在确定孟冰的话一般。
“变的是讨人厌,还是讨人喜欢?!”
“自然是……好看了。”
“那……难不成我小时侯很丑?”
“啊?!”孟冰一楞,到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个……孟冰不是这个意思……”
傅怀珑还没等他解释,就边笑边挥手。
“算了算了,恕你无罪!”
说罢,又大声的笑了起来。
孟冰从来没有见过象傅怀珑这样这麽喜欢笑的人,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清冷的後园此处,阳光竟因为他们两个的笑声变的和煦,暖洋洋的照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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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麽?拿什麽?”
傅母端著茶盅的手微微一顿,她表情肃然的望著眼前向他伸出手来的小儿子。
“钥匙啊,把孟冰关在後园柴房里的钥匙啊。给我。”
傅怀珑明显不知道自己正在惹母亲不高兴,犹自伸著手,继续说到。
“你要作什麽?”
“作什麽?……拿钥匙自然是放人啊。”
“不行!”傅母将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根本不把怀珑说话的放在耳里。
“他是犯了错才被惩处的,而且是你大哥将他关进去的,你大哥没有回来之前他不能出去。”
“什麽错,要关他这麽久?”偷窃、放火、还是弑主啊??
“这我怎麽知道,反正是你大哥的奴才,我管不著。”
“娘,大哥是您的儿子,儿子的事情不都是娘说了算嘛,您就先放了孟冰,等大哥回来,我自己和他说就是了。”
“珑儿!”
傅母将茶盅往桌几上一放,眉头都快拧成一股了。
“我不知道那个孟冰对你说了些什麽,可是你一回来就忙著替他说话,到底是撞了什麽邪!”
“什麽撞邪,我只是想他是管茶园的,没有他茶园万一有什麽状况……”
“没有他还不是一样!”
傅母突然大声的说话,让傅怀珑有些意外。
“娘……”
“我知道珑儿你心地纯善,可是也要分清是非黑白,知道什麽人该帮什麽人不该,象那种不服管教的下人,有什麽值得你替他求情。”
傅怀珑知道母亲对姓孟的母子有看法,只是不知道她的成见这麽深。从来只听到她说孟三娘是个狐狸精,扫把星,克人的命,这样的说法一直到孟三娘死後才有缓和,可是对於整件事的起因,他是全然不知情的,也就自然不能理解母亲对孟冰的这番言论。

“娘,孩儿觉得孟冰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和善啊,而且也满规矩……娘,我倒是觉得您老人家有些过於苛责了。”


 


16
“反了反了!你也被那个狐狸精的儿子迷了心窍了!才见了他一面就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是不是那小贱人教你的!让你们串通了一起来气我!!!”
傅母恨的直跺脚,将那桌几上的茶盅拍的岑岑响。
“娘!”
傅怀珑紧蹙眉头,只觉得母亲较之在老家的时候更显得暴躁无理起来。
正在此时,林宣凝恰巧从门口经过。发现他们母子起了争执,便进得门来询问。
“出什麽事了?怀珑,怎麽惹你娘不高兴了?!”
“凝姐姐……你来替我说两句吧。”
傅怀珑一见救星到了,不由分说的将林宣凝拉过身边。
“我要娘把看管茶园的孟冰放出来,可是娘她就是不同意。”
林宣凝虽不知道傅怀珑为什麽帮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孟冰如此出头,可是她的内心却也是对傅母将孟冰关在柴房中的这件事心存反意,一来她和傅怀珑一样都不认为孟冰是坏人,二来,她似乎隐约感到,傅怀珑并不希望孟冰遭受如此的待遇。到底著个奴才对於傅怀决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凝儿,你不要帮著这个小畜生,他们都合起夥来气我。”
“娘!”
“怀珑……”林宣凝止住了傅怀珑的急噪。
“姨娘,虽说这是傅家的家务事,可是凝儿觉得还是有不得不说出口来的必要。那孟冰并没有犯天大的错事,更何况怀决表兄已经关了他一夜,也算是惩罚过了,不如,放他出来…………”

“不行!”
“姨母……”
“眼不见为净,我一看到他就生气。到时候气坏了看你们怎麽办!”
“姨母~~~~~~”林宣凝见傅母别过头去,模样象极了耍性子的小孩,和站在一旁焦急的跺脚的傅怀珑简直一样的神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偷笑起来。
“好好,眼不见为净是吧,那你将他放了出来,仍旧让他看管茶园不得踏出後园半步,而姨母在这三日之内不要再进後园,不就见不著面了吗?!既然见不著,又怎麽会生气气坏了身子?”

“哎!对对~~~~~~~”傅怀珑赞同的一击掌。
“娘你如果不想见他,就不要去後园了,我去找老管家放他出来。”
“站住!我什麽时候应允了!怀珑!…………”
傅母急忙赶上前阻止儿子的行动,但终归慢了一步。
“凝儿!”她站在门口怨气载到,可是面对这个从小看她长大又疼爱有加,并视做准媳妇的林宣凝,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
“姨母,你不要生气了,小心真气坏了身子。”林宣凝将她扶到椅边坐下,将桌上的茶递到她的手中。
“你们个个叫我不要生气,却总是拿事来气我。怀珑这个孩子,才回来这里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怀珑还是个孩子……”
“孩子怎麽了,老爷继承家产的时候也不过象他那样的年纪,还有怀决…………”
说道这里,傅母突然停顿了一下。
“怀决……倒是不小了……”
“姨母?你说什麽?”
“我是说你和怀决的婚事啊。”
傅母将手中的茶放下,转而握住林宣凝的手。
“之前他对此事推三阻四,声称怀珑没有来他没有闲暇顾及,现在怀珑也来了,我看……等他从京城回来之後,选个好日子帮你们办了吧。”
“姨母,这…………”
“怎麽了 ?”
林宣凝知道傅怀决拒绝谈论婚嫁的事,那日她碰巧全部都听见了,虽然听傅怀决用茶庄的生意不能一日无主来搪塞,可是聪慧如她,也感觉到事实的不对劲。是不是傅怀决根本对她没有丝毫的意思,又或者傅怀决已经有了意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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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冰、孟冰!”
屋外头不一会又出现的人声,将伏在案头假寐的孟冰吵醒。
“二公子…………”
“孟冰!我来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老夫人准许他出禁闭了吗?她会突然这麽宽宏倒真有点难以理解。
随著门锁‘卡朗朗’的一阵响动之後,柴房的门被屋外万丈白光冲破,孟冰用力眨了眨被刺伤的眼睛。
“孟冰!”
傅怀珑几乎是冲进来一把抓住和他的个子差不多高的孟冰。
“走啊、走。”
“走?去哪儿?”
“茶园啊……然後再到集市看看,离开这里好几年都不记得了。”
“可、可是出去,有请示过老夫人吗?”
虽有不满,但她还是傅家茶庄的头一号主子。凡是都必须得得到她的获准吧。
“请示?不用那种东西,总之,现在只要你俩不相见,怎样都行─”
“啊?……”孟冰更糊涂了。
“啊什麽啊?走吧,我慢慢告诉你……”
不管孟冰的反应如何,傅怀珑只管牵起他的袖子就走。
等孟冰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他已经再度返回到那片绿油油的茶园之内,面对著香气四溢的植物和远处一轮即将落海的红日。深深感触到的那份归属竟是这彩霞漫天,绿草昂然,碧红相接之处宛如浓墨晕染的如斯美景…………


17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九曲河边上已是家家掌灯的光景。
武夷山脚下被一阵雾意笼罩,不单是茶园,就连傅家茶庄门前的青石板的道路也朦胧起来。夏季就将过去,天却还是闷热的紧,只看这一阵迷雾就知道明日的也必定是烈日高照。
市集早就在午时就散散的摆开了,各地的小贩也蜂拥而至,站在市场中央的那些摊贩经过一个下午的吆喝此刻也已经筋疲力尽,这倒使傍晚后的市集安静了不少。
孟冰不喜欢吵闹,严格一点的说,他更本不喜欢出门,终日与茶叶茶草为伍,将茶园视做归属之地的他,偏偏与喜爱凑热闹的傅怀珑一同在市集上钻进钻出,倒显得有些奇怪了。可是,他根本拗不过这个傅家二公子,别的不说,明明两个都是大人,却硬要牵着手跑,孟冰好几次想甩开,却又想他并没有恶意而不敢用劲,这样一来,这一晚上,他几乎都是在和傅怀珑手牵着手的情形下度过的。好在市集上的人多,也不会有人注意。

傅怀珑虽说已经十八,却童心未泯,看的买的几乎和七八岁的孩童一个样,尽是些冰糖葫芦串,泥人,拨浪鼓……完了还将一个巨大的牛头脸谱带在头上,硬是坚持的牵着孟冰的手回家。

想一想,一个大男人和一头牛面一起在大街上走的诡异组合…………孟冰长叹了一口气,然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压抑,奇怪的很,和傅怀珑在一起的心境与傅怀决时是全然不同的,为什么两个几乎同样长相的人会有这么不一样的内容呢?

十八岁…………十八岁的傅怀决是什么样的?………………
孟冰在脑海里搜寻记忆中傅怀决十八岁的样子,可是却只有那张初次见面就冷冰冰的脸孔在眼前晃啊晃。他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傅怀决从小到大都只有一张面孔!
“你在想什么?”
孟冰被傅怀珑的话声打断思路,才发现已经到了后园的侧门口。
因为怕被傅母撞见,所以他们是从这里出入的。
“啊?已经到了吗,真是…………我走神了……”
“你真是连玩都没有心思!你就这么牵挂着茶园吗?”
“我……我是茶奴啊,傅家茶园的奴役。这是我的本分。”
“拿你没辙。”
傅怀珑耸耸肩。
“我娘这么待你,你却还这样尽忠职守的,真不知道该说你笨还是忠心。”
孟冰嫣然一笑。
“我尽忠的始终都只有傅家的茶园而已啊…………”
若不是为了这茶园,他又何苦守护着母亲临终的心事,忍受三年的苦呢?!
“对了,我娘不止一次提到过你娘生前的事,她为什么这么痛恨你娘和你,我离开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傅怀珑举步不前,满怀疑虑的问道。
“过去三年了,不提也罢。二公子,还是不问的好些……”
“为什么?”
“那是因为…………”


“你们回来的还真早啊!”
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突然从无人路过的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低沉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后园深处显得格外阴森。他那张充满疲惫的俊颜之上带着明显恼怒的神情,孟冰奇怪在这么暗的地方竟然还能看出他在生气,看起来他的气生的还不是普通的小。

“大哥?!”
傅怀珑后知后觉的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竟然是明晚才能赶回来的傅家长子,他的亲大哥傅怀决!
“大哥,你不是……你不是明晚才回来?!”
“我早一些回来就不行了?!”他的眼在黑暗之中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那两只交缠的手。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去了哪里?”
“市集!”孟冰从傅怀珑的手中抽回了手,挺直腰杆回答傅怀决的问话。
“市集?”上市集需要手牵手肩靠肩,有说有笑活象一对小别胜新婚的人吗?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傅怀珑看出他的不对劲,刚将手伸向傅怀决的肩头,就被他一个侧身躲开了。
“怀珑,你一会到我房间来一下!”
背对着弟弟,傅怀决只说了一个字,就疾步远去…………
可恨可恼!!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弟弟?!他竟然和孟冰这样热络,一点也不象分开了将近十几年的人,他们之间似乎不存在任何代沟,就好象茶和水配合的恰倒好处。才两天,不过两天就手牵手的上街,言谈举止未免太过亲昵了!

………………
是孟冰……一定是孟冰!
他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怀珑,就象……
就象他的母亲一样!
………………
傅怀决的背影在遥远的庭院深处渐渐消失,那一团怒气就好象尾随在他身后的怨灵,久久不散。孟冰不知道傅怀决想些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这一转身已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前兆。


 


 

18
将手中的纤纤羊毫置于一旁,抬首已是入夜时分,窗外雾月蒙蒙,方圆百里更无半斗星辰。
门扉微微开启,只闻得叶丝在夜风中悄荡,四处又是夏虫的低鸣,喧哗而整齐。
孟冰正好衣衫,前一步倚靠在还暖的门框上,忆起那些过往的却还历历在目的。傅怀珑的出现确实让他想起了太多,午夜梦回之时,那份寂寥和愁肠从未有过的清晰,仿佛刻意要重回孟冰的脑海般蜂拥而至。

在傅家十二个年头,孟冰和母亲虽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但在傅庭和的羽翼之下还算安乐,被他呵护着的孟冰有些重拾父爱的喜悦。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母亲已经从丧夫之痛中恢复过来,可孟冰知道,那并不单单只是时间的潮流冲淡了一切回忆…………

傅庭和时常寻访各地,采撷名贵的茶叶和茶种,或是选购一些移植到庄里,每每出门总是带上孟冰的母亲,起初,孟冰知道,那是因为母亲是茶道中的高手,可是渐渐的,那种感觉被其他的东西取代了。傅老爷看母亲的眼神不再是那样崇敬的,而是带上了些许炙热,些许迷茫,慢慢的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那堆积起来的厚重的情感终于也将孟冰的母亲击溃。

于是,东窗事发,傅家的女主人自然是雷霆震怒,谴责这一对日久生情的男女,再加上她本来就年长傅老爷几岁,难免有些相形见绌。她执意要将孟冰母子赶出门,却被傅庭和拦了回来,更宣称要将孟三娘娶作添房。孟三娘早已对傅庭和情深意切,即便是无名无份也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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