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太子道:"唐门的毒药和暗器天下闻名。唐门主,有没有人敢在你这双手下不说话的?"
唐纵剑道:"除非是死人。"
太子道:"有没有人敢对你说慌的?"
唐纵剑道:"说过的都已是死人。"
太子道:"他们怎么死的?"
唐纵剑道:"他们一看见我,大多就自杀了。"
"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他们害怕我的手段。"
"你的手段很特别?"
唐纵剑笑了。他的笑声很低,就像生了锈的铁器磨擦。听着又有点像鬼哭,让人心里都要发凉。
他平常并不是这样子的。相反他平时很有威严,也很有气度。只有在谈到他的手段时,他才会出现这种表情。
"我的手段不但特别,而且很有趣。"
"所以他们宁可死,也不受你的手段?"
"他们宁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敢受我的手段。"
太子笑道:"我倒想看看你这特别,而且很有趣的手段。"
唐纵剑道:"殿下想看,马上就能看见。"
太子转身看袁小蝶。唐纵剑就向袁小蝶走过来。
袁小蝶已经笑不出来了。
无论是谁听了这样的话,恐怕都笑不出来了。
"你想先从哪下手?"太子问。
唐纵剑的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金钢的小锤子。在袁小蝶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从脑袋开始不错。"
"不好不好。"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殿下。"老人向太子行礼。
"铁龙王,你来得正好。你也加入,看看唐门主有趣的手段吧。"太子道。
袁小蝶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成了待宰的猪。好像什么话都没有必要再说了。
"你刚才说不好是什么意思?"唐纵剑问孟东楼。
"我要是你,我就先从他的手开始。"孟东楼围着袁小蝶走了一圈。好像在分析袁小蝶的身体构造。
太子笑道:"若是本太子,就先从他的脸开始。"
他们自顾自地说着,好像真把袁小蝶当成了一只待宰的猪。
袁小蝶一肚子火气。一肚子恐惧。
但是他绝不会真像猪一样,等着被人宰。
就在太子他们笑得很开心的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袁小蝶突然跳了起来。猛地向太子撞过去。
这也许是他惟一的机会。他若不能把握,他就只有变成真正的猪。而且是死猪。
唐纵剑和孟东楼马上就反应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太子被袁小蝶撞飞。头撞到墙上,晕了。
"殿下!"两人赶紧跑过去。
"袁小蝶。我杀了你!"唐纵剑举掌就要拍袁小蝶的头。
袁小蝶却笑道:"你杀不了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用剑。"
"什么意思?"唐纵剑不解。
袁小蝶道:"你既然用剑,就应该知道我的朋友中也有一个用剑的。"
剑字刚说完,唐纵剑立即就感觉有一道森寒剑气从背后袭来。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白衣人。剑就在这个人的手中。剑并未出鞘,剑气从何而来?
"一剑飘雨?"唐纵剑惊道。
其实他也没见过一剑飘雨。但是,这时候他马上就能认出这个人一定就是一剑飘雨。
"你什么时候找的帮手?"唐纵剑问袁小蝶。
"我没有找帮手。他不是来找我的。"袁小蝶说。
"那他是来找谁的?"
"找你。"
"找我?"唐纵剑吃惊道。
袁小蝶道:"因为你用剑。所以他当然要找你。"
唐纵剑的脸上又出现像生锈的铁一样的笑容。他说:"来了更好。省得我再去找他。"
"你本来也是要找他的?"
"因为我用剑!"唐纵剑已经向闻飘雨走过去。"久闻你的闻家七剑天下无双。我早已想见识。"
闻飘雨淡淡道:"我不是来找你比剑的。"
"哦?"
"因为你不配。"
唐纵剑的脸色已经变了。"后生晚辈,这么狂妄!"
闻飘雨道:"用剑真意,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可以不杀人。奢好杀人者根本不配用剑。"他看着唐纵剑,说:"你喜欢杀人,你不配用剑。"
唐纵剑道:"你找我究竟是为什么?"
"杀你。"
"因为袁小蝶?"
"因为你玷污了剑,所以你该死。"
袁小蝶叹了口气,说:"这个人的剑从不为任何人而发,也不为任何事而发。他要是肯出剑,一定是因为他高兴出剑,他想出剑而已。"
唐纵剑冷笑道:"光说没有用。想杀我你恐怕还不行!"
行字未落,他的人已经从墙上取下一把宝剑。他的动作不但快,而且相当巧。巧在取剑的同时他就可以把剑拔出来。
以他的修为和功力。世上并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了他一剑。他已有多年未曾出过手。
突然有剑光一闪,就像是雷霆震怒,闪电生威,却比闪电更快,更可怕。
竟然没有人看清楚出剑的究竟是闻飘雨,还是唐纵剑!
只听"铛"的一声,一条断臂飞到地上。鲜血飞溅!
断手上还握着一把剑。剑只抽出一半。血流到剑上,立即就变成了黑色。
唐纵剑已经倒在了地上,右边身子鲜血直喷,右臂已经不在了。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怪物,一脸的不敢相信。
"以毒淬剑。对剑不诚,对人不诚。你的确该死。"闻飘雨冷冷道。他的剑已不在鞘中,而在他的手中。
唐纵剑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突然叫道:"铁龙王,快杀了袁小蝶!"
孟东楼没有动。其实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过。他的脸上也一直没有表情。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唐纵剑对他叫。
孟东楼忽然笑了。
看到他的笑,唐纵剑的表情突然变得极端恐惧。就算是看见了鬼魂索命,也不会让他这么吃惊害怕。
他就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的人如此恐惧?
十四
"殿下。殿下。"唐纵剑和孟东楼叫道。
太子在椅子上睁开眼睛,"你们?我晕了多久了?"
"有一会了。"两人松了口气,又跪下,说:"属下失职。让殿下受伤了。"
"醒不过来多好。撞死一个少一个。"袁小蝶喃喃道。他还是一个大粽子,扔在地上。
"袁小蝶,我割了你的舌头!"孟东楼狠狠道。
"慢着。"太子站起来,走过去,"你敢撞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对你这种连老爹都要杀的人,我撞死一个世界要清静一大截。"
"你以为我真不会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太子怒道。
"没舌头我可就说不成话了。"
"所以你最好给我闭嘴!"
袁小蝶笑道:"我要是闭嘴,谁告诉你玉玺在哪呀?"
"你肯告诉我?"太子吃惊道。
"唉。反正我是活不成了。早死晚死都一样了。"袁小蝶看着他,"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我不想死得稀里糊涂。你得让我死得明白。"
太子道:"你想问什么?"
"是不是你给皇上下的毒?为什么他会--"后面的话袁小蝶不说了。他心里在想:叫皇上非礼我。非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是变态。
太子道:"是我做的。皇上年纪也大了。也该入土了。"
"你本来就是想逼我杀他的?"
"你杀了皇上,当然再好不过。杀不了,我也可以看场好戏。"
袁小蝶道:"你真是没有良心。"
太子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秦始皇弑吕不韦,囚太后。唐太宗杀兄,逼父退位。他们还不是都成了一代圣君?"
"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你更不是好东西。"
"废话少说!玉玺在哪里?"
"急什么?我还没问明白呢?"袁小蝶白了他一眼,又问:"你派谁给皇上下毒的?"
太子道:"王英。皇上身边的老太监。他早就被我收买了。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第一向我报告。"
袁小蝶道:"厉害厉害!"
太子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其他的事我都知道了。"
"现在该你说了。"
"我说。玉玺已经被晴空一鹤还回乾清宫养心殿的墙壁机关里。只可惜你拿不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戏已经演完了。"袁小蝶从地上站起来。
他身体一震,身上的铁链立即全部断成碎节,洒落一地。
铁链怎能锁得住他这样的人?他本就是人中龙凤。他本就是袁小蝶。
"你?!"太子瞪大眼睛,"孟东楼,唐纵剑,快拿下他!"
两人没有动。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动手?"太子叫道。
唐纵剑道:"我们当然要动手。只不过不是拿他。而是拿你。"
"你们想背叛我?"太子脸色变了。
"说背叛不对。因为我们并不是你的手下。"唐纵剑一伸手,把脸撕下来。是一个年轻英俊的人。
"漫...漫点花?!"太子一看见他,脸马上变白了。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他就有些怕漫点花。
孟东楼也把脸撕下来。是一个脑袋光光,脸圆圆的和尚。他就是求死和尚。
袁小蝶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你拿不到玉玺了吧。"
太子脸已惨白,"唐纵剑和孟东楼哪去了?"
"唐纵剑在大牢里等着你。孟东楼早已经离开。"漫点花冷冷道。
太子道:"袁小蝶,我有问题想问。"
"请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
"从我大闹天香楼开始。我本来就是要引你来抓我的。"
"是谁抓住唐纵剑的?"
"闻家七少爷。"
"又是谁搞定铁龙王孟东楼的?"
"我!"
那天深夜在天香楼,孟东楼跟老板娘和小二说了一句话:
"我数三声,你们马上给我消失。不然我就要你们死!"
老板娘的脸色变白了,"你又是什么人?"
"一!"孟东楼并不理睬她。
老板娘道:"这里是我的地方。你凭什么叫我滚?"
她的话本来应该理直气壮。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却连声音都在发抖。
她也见过不少江湖上的人。再凶神恶煞,杀气腾藤的人,也没有让她这样害怕过。因为她也是个杀人的女人。
两个小二已经绕到孟东楼的身后,一人操了一把菜刀,悄悄地靠近。
看到他们,老板娘的眼里突然冒出了光。
她笑道:"我长得这么漂亮。你为什么不找我陪你睡觉?"
她笑的样子可以迷倒很多男人。要是给袁小蝶看见,一定会连自己姓袁都忘得精光。
但是,孟东楼不是袁小蝶。
孟东楼笑了。他笑的时候,脸色也还是铁青的。
他说:"你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什么吗?"
"凤凰?仙女?"老板娘笑道。
是什么并不重要。她只有一个目的:吸引这个人的注意力。
孟东楼道:"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头母猪。"
老板娘的脸一下青了。
只听"铛"的两声,两把菜刀已经砍在了孟东楼的后脑上。挨下这两砍骨刀,铁头都得碎成豆浆。
但是孟东楼的头并没有碎成豆浆。碎的是菜刀。
"二!"孟东楼没有回头。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小二已经吓得尿裤子了。他们一定从未遇到过如此可怕的人。
"快跑!救命呀!"两个小二转身就跑,没命地跑。边跑边哭。
一步,两步......
只到第七步,他们突然喷出两口血。一头栽在地上,死成了两堆烂泥。
没人能形容他们的死。他们全身的骨头都似已成了碎渣。
没有人看见孟东楼出手。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过。但是这两个小二却已经死了。
"怪..怪物!"老板娘惊叫,像看见怪物一样往楼下逃。
"你不能走!"一个声音突然从地上传来。
地上没有人,至少没有能说话的人。只有两个死人和一个绝不可能醒过来的人。
但是说话的却就是这个绝不可能醒过来的人。
袁小蝶揉着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抱怨说:"老板娘,你这是什么迷药啊?怎么这么不中用?比我以前吃的任何一种都差劲。"
"啊?"老板娘傻了。
她用的本就是最利害的一种迷药。一般人喝一杯,恐怕三天都不会醒。
"你还有没有更厉害的迷药,加进好酒里拿来给我喝。"袁小蝶道。
"你还要....."
"没有迷药的话,毒药也行啊。你有多少我喝多少。反正一定要好酒。"
"天啦!妖怪!"老板娘又要逃跑。
但是袁小蝶已经一把揽过她的腰,把她抱回来往椅子上一放。"我不是妖怪。你也不能走。"
"你..你想..怎么样?"
"这里是你的地方。要走也该我们走。"袁小蝶转头看着孟东楼,"你说是不是,孟前辈?"
孟东楼道:"是。"
外面夜色如水。满天星辰美如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袁小蝶没有醉。他的神智和神情都非常清醒。比没有喝酒的人还要清醒。
"原来你没有醉。"孟动楼看着他,忽然说。
袁小蝶道:"我这个人,想醉的时候,一杯白开水也能醉。不想醉的时候,千杯都不会醉。"
"你是故意在这闹事。你知道太子一定会派人来抓你?"
"我要是被官府抓了。他想要玉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他一定要在官府之前抓到我才行。"
孟东楼道:"你很聪明,也很大胆。"
"我一向都很聪明大胆。而且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惊才绝艳,天下无敌。喜欢我的女人,从这里排队,可以排到你老家去。"
孟东楼冷笑:"赵总镖头那些人也算是江湖上的厉害人。但是跟你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猪。"
袁小蝶道:"猪也有猪的好处。至少不会有我这么多的麻烦。"
"你何必要跟太子做对?何必要介入朝廷的纷争?"
"我本来并不想管这些事。是你们逼得我非管不可。"
"哦?"
"我本来打算把一卷空白名册交给皇上,我的麻烦就可以结束了。两边都不得罪。回去过我自己的自在生活。是你们偏要逼得我活不下去。"
"现在呢?"孟东楼问。
"现在我只有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才能没事。"袁小蝶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