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清流————南牙
南牙  发于:2009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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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他是个哑巴啊!”眼泪又开始泛滥,郑隐墨扯着嗓子咆哮。他究竟哪里比不过何依流?
  “是,依流是不会说话,可是我爱他这已经足够了。就算只是看到他喊我的名字,我就已经很幸福了。”梁沫威转了个身,温和的笑容在他的脸上化开,“你明白吗,隐墨?我爱依流,所以我可以忍受他所有的过错。他的确不完美,固执又倔强,有时候还很迷糊,但我却无法因此少爱他一点。我曾经说不能给他永远,可是当我发现我已经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时候,我愿意给他我所能给的永远。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郑隐墨呆住,泪水凝固在他晶亮的眼睛里。仿若隔世般久的沉默,他不甘地再次问道:
  “那么,你都不可以再多陪我一会?我今晚的任务很危险,我也许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
  梁沫威走了过来,在他的肩上轻轻按了一下。
  “你不会有问题的!”他相信他的实力甚过相信依流的实力。他爱的是依流,离开了依流,他连心都会颤抖,所以此刻他要见的是另一个人。
  离开他的身,梁沫威再也没有多停留半秒钟,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公寓。
  外面,还飘着漫天的大雪……
  屋中的人冷冷地擦掉眼角的泪,一抹迷煞凡人的微笑勾上唇角。
  “何依流,不要怨我。是你自己不好,谁让你和我争?”

  第三十三章
  失魂落魄地赶到警署,梁沫威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本应该更早一点通知你的,可是他一直不跟我们合作,所以……”年轻的警员歉意地低着头,满脸的倦意显示出这几十个小时里他遭受着和梁沫威一样的待遇。
  “他就是太固执了。”站在门口,他望着静静地趴在审问桌上睡去的何依流,语气里满是心疼。那缠在他手腕上的素白绷带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警员怯生生地看着他,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是真的!”
  梁沫威点点头,他当然不会以为是他们对依流施了刑。
  “他伤得严重吗?”
  “不太严重,只是割伤了皮肤,医生说很快会复原的。”
  “会留下伤疤吗?”
  “啊?”警员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男人身上留下伤疤又有什么奇怪,况且这个男孩身上的伤疤比一般人的还要多,再多出几道伤疤又有什么关系?
  “算了,把他交给我吧。”见对方不语,梁沫威轻轻摇了摇头。他和依流的感情又岂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他不在乎依流身上有多少伤疤,他在乎的是在他的心里有多少愈合不了的伤口。他给依流的伤口恐怕不像他手腕上的伤那么容易愈合。
  警员退出去了。梁沫威走到何依流身边,望着他苍白的睡脸心疼不已。
  他的依流究竟要用他那颗高傲的心再伤他自己几次?虐人又自虐的小家伙,而他爱的偏又是他的骄傲!
  抱起他,动作轻柔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苦笑着,把那冰冷的身躯搂在怀中,用体温温暖他冰冻的肌肤。身体的温度可以恢复,心呢?又要怎样才能恢复?
  怀中的人儿不安地动了动,银色的瞳眸在大大的眼镜后面缓缓张开。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用唇蹭着他的脸,柔声问道。
  何依流没有答,将脑袋整个埋进他的怀中,身体微微的抖着。
  “对不起,我又怀疑你了。”
  [我没有和别人上床!]他的手开始在那炽热的胸膛滑动,难免的颤抖。
  “我知道。”
  惊讶地抬起小脸,他的眼镜顺着鼻梁滑了下来。
  梁沫威拿去他碍事的眼镜,俯身在何依流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背叛我了。对不起,依流,我是因为太爱你,才会害怕失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原谅我,请你原谅我!他深深地望进那双银眸,心抖得厉害。他无法想象依流用他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写下“恨”时的感受。
  [你会原谅我吗?]何依流突然反问,目光闪动。
  [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吗?]
  用力抱紧他,梁沫威不让自己去看那双会让他的心疼得滴血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么悲哀的眼神?仿佛被神抛弃的天使般无助。
  “不会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会向现在这样爱你,保护你!”
  忽然间,泪水冲破眼眶,恣意地滑落。
  他可以被原谅吗?他真的可以被原谅吗?
  “依流,依流,依流,依流……”梁沫威拼命地喊着,用尽全部的生命去喊着那让他无法割舍的名字。他是那么爱他,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全部。
  [那么……我原谅你了!]
  目光相触,他舔去依流脸颊的清泪,终于展开了笑容。
  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他暗下决心,这一生如果只有一次爱的权利,那么他会把他所有的爱都奉贤给怀中的人。
  雪在飘,却有着不安定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注定绝望的爱,真的可以看得到永远吗?

  湖边,他们又一次在那里停下。上一次一起来这里,他问他,你可以给我永远吗?他没有答。
  这次,他告诉他就算我给不了你永远,至少我还可以给你我全部的爱恋!
  何依流笑了,比星子的光泽更灿烂的微笑中却暗藏着一抹忧伤。靠在梁沫威的怀中,他望着湖对岸灯火闪亮的地方深深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逃避不是办法。
  温暖的双臂忽然从后面搂住他,梁沫威炙热的呼吸就在他耳边。
  何依流的脸红了起来,他用手轻轻地挡着,却怎么也推不开那伟岸的身躯。路过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目光,有的人甚至还不齿地呸了一声。
  [有人在看。]
  “没关系,就让我再抱一会。”他像孩子似的耍着赖,惹得何依流忍俊不禁。
  真的,再没有比此刻更幸福过。他举起右手,让灯光照在那银色的戒指上,心不禁痛了起来。他还可以幸福多久?
  “在想什么?”
  他叹气,转身捧着梁沫威的脸不顾周围的目光大胆地吻上了他的唇。与此同时,一道夺目的光芒在天空绽放开来。烟火四射,带来无限美丽。可是美丽的只是瞬间,之后呢?
  [我在那里长大。]他指着对岸沉稳地写着。不能再逃了。
  “你的家?”他顺着何依流的手指望了过去。那该是很美的地方,却因为依流暗淡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
  [那不是家,是地狱。]何依流轻笑着,离开他的身,站在湖畔张开双臂。雪花落了他一身,刺骨的寒风直叫他浑身发抖。一夜的风寒令他的心脏隐隐做痛,就连手腕上那微不足道的伤口也让他麻木又疲惫。
  梁沫威上前想将他倍受折磨的身体揽入怀中,却被他拒绝了。惟有站在风中,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威,其实我是……]
  “蓝迪……”想说的话尚未写完,就被忽然介入的人声打断。
  梁沫威回头,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怀中就硬是被塞进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郑隐墨脸色苍白地抓着他的肩,呼吸急促……更重要的是大片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那罪恶的颜色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随即连青色的地上也染上了血红色。
  “隐墨。”梁沫威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人迅速地失血。他不是没有见过血,他只是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将隐墨伤得这么深。即使是自己,最多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
  “痛……好痛……”他抱着肩瑟瑟发抖,屈辱的泪水滚滚而下。
  除了肩膀上的伤口在冒血之外,他的下体也在流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梁沫威咆哮,双臂下意识地将那柔软的躯体箍紧。
  何依流别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用力闭上双目,随即睁开。走过来,在两人身边蹲下,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瓶子递了过去。
  “滚开,不要碰我。”郑隐墨疯了一般挥拳过去,那一拳正中何依流的胸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的心脏一阵紧缩,身体不支地倒地,一口污血眼看就要喷出口中。他硬是捂住嘴,将那一幕掩去。背着身,血顺着他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落,心痛难忍。
  “依流——”梁沫威轻唤着他的名,身体因为被隐墨扣住动瘫不得。
  拭去唇角的血,他将染血的手藏在身后。转身,回他一个温和的笑,何依流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他,是他……”郑隐墨煞白的脸上一片青紫,他紧紧地揪住梁沫威的衣领,愤怒又畏惧地瞪着何依流,“是他泄露了情报,破坏了警署的计划,我也差点因此送了性命……他还指使手下把我……”他呜咽着撇过头,满脸的羞耻,剩下的话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隐墨,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依流啊,你看清楚他是依流!”梁沫威狠狠地摇了摇他的身体,却换来他不断地呕血。
  何依流冷冷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那张俊美绝伦的脸蛋。有一些往事又在心头萦绕。不觉地挑了一下唇,他不屑地浅笑起来。

  另一个身影跌撞地闯入三人的世界。
  “不要,救我啊,威!”郑隐墨的瞳孔近距离地放大,他看着来人惊慌地乱叫,漂亮的手臂早已缠上了梁沫威的脖子。
  “混蛋,原来你在这!”古仪一身白衣也粘满了血,他见到何依流时不禁一愣,但神情间的诧异很快又变回了凶恶。
  “是你干的?”梁沫威抱着郑隐墨,冷冰冰地瞪着古仪。
  “我……”话未出口,就被突然挡在彼此之间的何依流伸手制止。
  回去!依流漠然地以眼神下着命令。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宰了这小子。他竟然……”
  我说了回去!何依流又一次以不容反驳的气势命令着。
  “依流,你根本不知道,他说你……”
  住嘴。何依流无情地瞪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古仪已经死了。
  “真的和你有关?”梁沫威心痛地望着那清瘦的脸庞。刚才的依流气势骇人,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冷。那是他的依流吗?那是温和微笑的依流会有的表情吗?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告诉,这真的和你有关吗?”求你,这一次请你一定要解释。梁沫威的心在呼喊。
  许久,何依流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漾起了释然的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走近,在他的手臂上写下:相信我!
  相信我!这是依流的心声。他怎么会不相信,这是他那高傲的依流第一次做出的解释。他一直相信他的,不是吗?
  “不要相信他,他是骗你的。”郑隐墨抓着他的肩,撕声大叫。声音变得沙哑,同时由于失血,他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
  “隐墨,振作一点啊。”梁沫威晃着怀中费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昏厥过去的人,大声地唤着他的名字。
  终于,那双子夜般漆黑的眸子又一次展现在夜空下。他心碎地抓着梁沫威的胳膊,无力地指向那边隐忍的古仪。
  “古仪,他是……他是……白虎特使……”
  什么?梁沫威脑袋一片嗡鸣。苍白的手指又指向了何依流。
  “他……他,他是卧底……是……SK的卧底……”
  “你胡说!”不需要确认什么,他的依流怎么可能会骗他……绝对不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连抬头看一眼依流的勇气都没有?
  “他是……骗你的,都是骗你的……何依流……SK的白虎堂主!”
  声音没去,怀中的人又一次昏厥过去。他流了太多的血,那种屈辱不仅是对身体的,还有对心灵的。
  梁沫威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
  “脱!”
  何依流一怔,脸上最后的神情也消失不见。
  “我让你脱衣服,我倒要看看你那了不起的纹身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冷冷地嘲讽着。心却在哭泣。
  “笨蛋,这个混蛋的话你也相信?”古仪暴跳如雷,却在何依流的眼神下不敢上前半步。
  何依流没有动,他只是深深地注视着他最爱的人,神情麻木。胸口的暗涌使他呼吸困难,但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是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推他下地狱的男人。
  相信我。他轻启双唇,双目无神。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用你的身体证明给我看。”
  四目相对,久无声息。
  最终,何依流别过头去,黯然地摇了摇头。
  “好,很好……你真是了不起,骗了我一次又一次,连我的爱也一并骗去……”梁沫威强压着泪水,痛心地后退着,“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何依流一步上前扶住他不稳的身体,指尖无力地滑动着,[是,我是SK的人,可是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相信我,威。]
  “啪——”地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甩在了他苍白的面孔上。
  何依流呆住了。梁沫威甩开他的手,厌恶地后退着。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结束了,依流!我对你的爱已经结束了。从今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抱起郑隐墨,梁沫威头也不回地离去。

  寒风,刺骨。飘雪,无情!
  “为什么不告诉他堂主已经死了?”古仪慢慢地移近那仿若雕塑般僵住的身体,手指心疼地抚着他被打的泛出血丝的脸蛋。
  [有用吗?他会相信吗?]捂着胸口,他不住地抽搐着。艰难地扯出笑,他觉得心好痛。果然,上天是不会原谅他这种人的。
  “对不起,要不是我一时冲动,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你只是中了他的计。]他回他一个笑,浑身无力。
  “你知道?”古仪惊讶地睁着眼,一开始,依流的表现让他以为他不再相信自己。
  [你根本斗不过他。]
  “该死,”他拼命地捶着路灯,“是他故意引诱我的。他说依流你不过是被人伦着干的贱货,我一时气不过就和他大打出手。可是,我真的没对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浑身冒血……”
  听不见回音,古仪转过身,却看见何依流茫然地望着湖对岸。
  “依流,你怎么了?”走过去抱住他,古仪又蓦地弹开。好冷,依流的肌肤前所未有的冰冷。
  “依流,你不要吓我,你……你是不是很不舒服……血……”他惊慌地叫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不断从依流唇角滑落的血。好刺眼的颜色……
  翻遍全身,他找不到一块可以止血的东西,苍茫间,他只好用自己的衣服拼命地擦拭着那停不下来的血。
  轻轻推开他,何依流的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古仪定住了,目光停在了他清秀的面孔上,久久难以收回。
  “你很在意?”
  他摇头。在意吗?是的,他在意。可是这是必然的结果。从他认识梁沫威那天开始他就明白这是场不会有结局的爱情。会心痛,那是对的。如果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错的是他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该忘了爱情的虚幻。对一个人保有太多的依赖,当爱情失去的时候,就会换来无尽的心痛。
  “依流,不要这样。如果觉得难受,就哭吧,哭出来你会好受些。”古仪搂着那具早在岁月的流逝中变得千疮百孔的身躯,却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犹如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即使会微笑,也不会是因为快乐。
  他固执地摇头,眼泪却在控制之外急急地滑落,掺进他鲜红的血,一发难以收拾。
  痛啊,麻木的心尽会如此的痛着。
  当一个开启了你心灵之门的人将你硬生生地踢开,心门也会在瞬间关闭。那刹那间的震撼远比永远躲在心门之后来得残酷,来得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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