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贵族————少智慧子
少智慧子  发于:2009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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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的箭伤不碍事,可是中的毒……”医官摇头。“医官,难道你连试一试都不肯?”木华黎简直不能相信成吉思汗会死。“没有用的,木华黎将军。”医官叹了口气,“大汗中的毒是取自红腹蛇的乌篷之毒,将军何时听说过有中了乌篷毒还能活下来的人?”木华黎黯然摇头。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是心里总还怀着一线希望。现在军中最好的医生都说不行,难道大汗真的会死?


“可是大汗直到现在也没有毒发,这就已经很奇怪了。而且他又怎么会昏迷不醒呢?”医官大惑不解。“是我给大汗服的八宝雪参丸,可以延缓毒性,而且有催眠的作用。大汗不是昏迷,是睡着了。”耶律楚材接口。“可以延缓毒性?那就是说,大汗的毒可以解?”木华黎问。“可惜八宝雪参丸只能暂时抑制毒性,不能解毒。”“那还是没有用了。”木华黎泄气。“不一定,我有办法。”耶律楚材一句话让木华黎和医官同时抬头,惊喜交集。


“什么办法,快说?”木华黎迫不及待。“我想给大汗换血,可是,医官,我需要你的帮助。”耶律楚材静静地说。“换血?”医官惊疑不定,“那是传说中医治重伤的方法,据说以前额吉刺部有巫师会这种法术,可是早已失传。况且听说换血之后,那个换血的人会死。”


“这种法术并没有失传,我就是从额吉刺部的巫师处学来。”耶律楚材说。“那不行,你会死的。”木华黎大急,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似乎人人都要死?“现在救人要紧,至于以后,谁又知道呢。如果日日煎熬,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耶律楚材微笑。“晋卿,你……”木华黎愕然。


“木华黎,其实我一直害怕大汗,只是以前不肯承认。”耶律楚材轻轻地说,“这世上我爱的人纷纷离我而去,双亲,奶娘,姐姐……我不希望大汗也是。而且不止如此。乱世的人心其实是最脆弱的,因为永远不知道死亡之神的下一个祭品是谁,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否会眨眼崩塌化为云烟。不论是大汗还是百姓,只要生在乱世都无法逃避这个命运。百姓只能承受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可是大汗不同,大汗掌握可以终止乱世的能力,所以大汗不能死。”耶律楚材回头对医官,“医官,我要你准备应用的东西。而且,换血之后,你要尽心照顾大汗康复。”“国师放心,我一定尽力。”医官敬佩地躬身,国师的话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国师肯为大汗舍命他却听明白了,这样忠心护主的忠臣真是少见呀,奇怪的是怎么还有人因为他不是蒙古人而瞧不起他。

《黄金贵族》下部《梦远方》(十二)

公元1219年,花刺子模都城撒嘛尔罕城外成吉思汗的大帐

“木华黎,我要你护卫大帐,在大汗休养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搅。我知道你一向忠心,一定可以做到。”耶律楚材看木华黎点头,“记住是任何人,即使是王弟合撒儿和王子们也不能例外。免得大汗听了别人的话改变心意,那就前功尽弃。我最信任你,因为这件事事关重大,只能依靠你了。”


木华黎却是另外一桩心事:“晋卿,如果一定要换血,我来替你。”“你?”“对,大汗不能没有你,而且我也不想伤心……”“木华黎,你……”“是呀,这件事在我心里压抑很久了,如果今日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耶律楚材微微一怔:“木华黎,不必说了……”“你知道?”“是呀。我一早就知道,可是我心早有所属。而且你敬爱大汗,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不说压在心底呢。”“那你同意?”“不。换血是精密的法术,不是一时三刻间就可以教会你。而且,你有妻儿老小,我只是一个人。这就是分别。”“对不起,我冒犯了你。”木华黎羞得面红耳赤。“没有,多谢将军看重我,是我的荣耀。”耶律楚材将手放在木华黎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医官和木华黎退了出去,在外帐远远看耶律楚材忙碌。木华黎心下凄凉,他和耶律楚材的关系就只是非常好的朋友而已。自己多年来从不敢提起,就是怕遭到拒绝,可是现在真的拒绝了,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奇怪的是并没有拒绝后的尴尬,依然觉得和耶律楚材亲密无间,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医官恭敬地说:“国师和木华黎将军都是了不起的臣子,堪称榜样啊。”“嗯,怎么说?”木华黎胡乱应一声,眼睛仍然定在耶律楚材身上。“两位都争相替死,真是佩服呀!”木华黎看了医生一眼,心说你听了半天,原来什么都没有听明白,这倒好,不用费力掩饰了。


公元1219年,花刺子模都城撒嘛尔罕城外成吉思汗的大帐

三天后,成吉思汗从昏迷中醒来。

第四天,成吉思汗在病榻前召集众将,询问术赤和察合台为什么私自调兵,无故滥杀?

“父汗,我们是私自调兵了,可是没有无故滥杀。”术赤说。“是呀,父汗。”察合台接口,“父汗已经宣布将那些花刺子模狗贼们和蒙古人同等看待,可是他们竟然还念着以前花刺子模王的好处,图谋复国,想要叛乱。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父汗已经不在营中,和国师一同出游。又没人可以请示,又怕误了战机,所以我们……”


成吉思汗点点头,和颜悦色地问:“怕误了战机?那临时权变,私自调兵也没有错呀。嗯,你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花刺子模人要叛乱呢?”“父汗不生气就好了。”术赤高兴地说,和察合台对望一眼。他们两个从一回来就守在成吉思汗帐外,可是木华黎不让任何人进帐,连抬出王子的身份也一样挡驾。害得两人战战兢兢,还以为失去了成吉思汗的信任。


“嗯,我当然不生气。你们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呢?”成吉思汗又问。“啊,是叔王合撒儿还有书记塔沙统告诉我们的。”察合台兴奋之下早已将塔沙统的警告忘在脑后。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成吉思汗微笑,术赤和察合台越看成吉思汗的笑容越心惊。“不必说了。”成吉思汗的笑容中带着凄凉,“这次重伤让我明白:原来我也不是永远不死,死亡也许下一刻就会来临。所以我想立嗣。术赤,察合台,还有众将,你们说说,立谁为大汗?”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术赤和察合台两个人本来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可是成吉思汗既然这样问,显然不考虑他们,却让他们怎么回答?两个人对望一眼,术赤先说:“四弟拖雷还小,三弟窝阔台宽厚,我推举三弟。”“嗯,”成吉思汗问察合台,“你呢?”“我也觉得三弟善良,一定可以做个好大汗。”察合台只好如此说,心中暗恨,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失掉了成吉思汗的宠爱。


“我们也觉得三王子窝阔台仁厚爱民,可以做个好大汗。”众将附议。

成吉思汗的眼睛一个个扫过眼前的人:“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他的眼光停在合撒儿身上,“合撒儿,晋卿呢,木华黎呢,怎么不见?他们在哪里?”

公元1219年,成吉思汗立三子窝阔台为继任大汗,地位相当于太子。

公元1219年,撒嘛尔罕城外耶律楚材的帐篷

成吉思汗一能起身就赶来找耶律楚材,却在帐门口碰上木华黎。

“大汗不能进去。”木华黎拦阻。“为什么?你敢拦我,木华黎,你不要命了。”成吉思汗大怒,“闪开,我要见晋卿。”“如果大汗想晋卿死,那就进去吧。”“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晋卿怎么了?”“晋卿给大汗换血,然后就昏迷,这几天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木华黎快哭了出来。


“什么?!”成吉思汗身子一软,木华黎急忙扶住,“晋卿骗我?不,不会的。他说他有内功护身,不会有事的。”“医官也这么说。可是,”木华黎叹了口气,“晋卿之前受伤一直没有好全,这次换血的事又谁都没有把握。所以医官说: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如果可以醒来,就会没事。”“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这几天医官一直在这里照料,吩咐我拦挡闲人,让晋卿静养,谁也不许打搅。”木华黎苦笑,他这几天净把门而且干得不坏,以后如果不做将军倒也不愁没差使做。


“木华黎,听说你连王子都拦住了?这次是不是也想阻拦我?”成吉思汗站起身,径直迈步向前走。“不敢。”木华黎微一迟疑已经下定决心,“大汗可愿解我胸中疑惑?”成吉思汗身子一震,停下脚步:“……你想问什么?”


“大汗为什么不惩罚两位王子,还有他们背后的人?”木华黎愤愤不平,“这次大汗重伤,还有晋卿……都是他们害的,难道就这么算了?”“原来你是问这个?”成吉思汗笑笑,“不能公开惩罚,因为没有证据。我说过不许无故滥杀,所以他们就找个借口有故滥杀。如果我问为什么,术赤一定辩白:‘父汗,我们没有……’。我说:‘还敢说没有?花刺子模人并没有叛乱,你们两个傻小子连消息来源真假问都不问,就开始屠杀百姓!’察合台就会说:‘我发誓,我们没有屠杀……’。”“难道就当一切没发生?”木华黎不信,成吉思汗一向赏罚分明,怎么这次转了性?“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如果晋卿没事,这所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明白吗?”成吉思汗又要走。


“明白了。就象晋卿说的,汉人有一句话,叫‘不瞎不聋,不做富家翁’。就是这个意思吧。”木华黎想了想,“不过大汗可肯听我一句话?”“什么话?你说吧。”成吉思汗停步却并不回头。“是一句老话:能有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是不容易的,一定要珍惜,不要等失去的时候才发觉。”成吉思汗紧紧盯着木华黎,停了片刻,笑着说:“木华黎,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果不是为了晋卿,我何必重金礼聘丘处机西来以求长生之术,难道我耐烦听他罗嗦?”说罢,挑帘进帐。


成吉思汗进帐后忽然紧张起来,他看到医官伏在桌前打盹,炉上煮的药材扑扑直响,药香弥漫帐中,扑面而来,一切都似曾相识。他回过头,望向右边,果然帘幕低垂,那个人就在帘幕后面。那一次也是这样,自己在帘幕外等候,生怕再也见不到他。时光轮回,竟然这一刻又重新出现,何其相似,只是自己的白发比以前多,他也不是少年了。木华黎的嘱托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自己真的要失去他了吗?


“啊……是大汗。”医官恰在此时醒来,忽然发现帐中的成吉思汗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行礼。“嘘……”成吉思汗做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问,“他醒了吗?”“啊?谁?啊是,是国师?还没有。”医官晃晃脑袋,还没有完全睡醒,要想一下才能明白成吉思汗在说什么。


“他有危险吗?”成吉思汗问。医官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他能醒过来吗?”成吉思汗又问。医官摇摇头再点点头。成吉思汗急了:“晋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回事?快说。”

《黄金贵族》下部《梦远方》(十三)

公元1219年,撒嘛尔罕城外耶律楚材的帐篷

“大汗别急,容我慢慢跟您解释。”叫成吉思汗别急,医官自己倒急出一身汗,“好消息是国师这几天脉象平稳,可见内功深厚,现在不醒,估计这一天内也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是没有危险了嘛。”成吉思汗放了心,“你也是,说话吞吞吐吐的象个女人,就不能学学晋卿的口才?”“也不完全是。国师的内功据说是跟汉人处学来,”医官想了想说,努力打消大汗觉得自己象女人的印象,“听说汉人修习的内功跟性命相连,国师这次内功大损……”“会怎样?”成吉思汗用力握住医官的手腕,用力过猛疼得医官呲牙咧嘴。“哎呀呀,大汗快松手。国师他……会减寿。”医官心说完了,自己刚才的叫声比女人还要尖锐,大汗可都听到了,一定更觉得他象女人了,这可怎么好?还好大汗好像在发呆没听到?不对,大汗是在思考,当然是在思考,在思考国家大事,否则表情不会如此专注严肃。


“明白了,这就是你说的危险,是不是?”成吉思汗摇摇头,“晋卿,你终究怕我……”医官也摇摇头,这些贵官们说的话都象打哑谜,怎么也想不明白。算了,国家大事他不会明白,反正这里也没他什么事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医官悄悄溜了出去。


“晋卿,我以为你一向聪明,原来也会那么傻。”帐中没有别人,成吉思汗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要做傻事?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唉,其实我一直感激你,可是我终究已经老了,而你还年轻,你竟然不惜这样来表明心迹。这又何苦。我以前一直认为,有谁会真心喜欢一个老人,原来真有这么傻的人?”


“背后……背后说人长短……可不是大汗该做的事。”“晋卿,你醒了?”成吉思汗狂喜揭起帘幕,耶律楚材微笑着看他,“你醒了多久了?”“正好听到大汗最后一段评论。”成吉思汗脸上不禁一红:“看你以后还敢说不怕,口是心非的家伙。”“我要是口是心非,也不过因为大汗居心叵测。”“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大汗特别命令不用改的。”耶律楚材寸步不让,成吉思汗哈哈大笑,仿佛漫天愁绪一扫而空。


帐外守护的木华黎听到成吉思汗欢快的笑声,知道耶律楚材终于渡过难关,高兴之余也暗暗叹息:耶律楚材始终不肯入后宫,那现在这样短时相会,和睦相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可是成吉思汗一天天老迈,那个人人都会有的结局眼看要来。


正在木华黎感慨的时候,一骑快马飞来,确是成吉思汗的王弟合撒儿:“大哥呀,大哥在哪里,不好了!”“什么事大呼小叫?”成吉思汗起身疾步出帐。“大王子术赤出走了。”“你说什么?”成吉思汗一呆,“你又喝多了吧?”“是真的,术赤走了。”合撒儿着急的乱转,“自从大哥立了三王子窝阔台继任大汗,术赤和察合台一直不满。两人向来不服,昨天酒后不知怎的吵了起来,都喝得烂醉越吵越凶,互相指责因为对方而失去大哥的信任,甚至动手摔跤,被护卫拉开。”“那为什么昨天不来报告?”成吉思汗怒火上升,又气又急,脸色越来越黑,心说你早不说,怎么非等到事情不能收拾,掩饰不住才来?“因为三王子窝阔台和四王子拖雷说大哥伤重需要修养,怕你生气对箭伤不利,更怕你暴怒之下两位王子不免要挨一顿打,何况……”合撒儿声音越说越小。


“何况术赤可能只是酒后闹事,酒醒自然没事,能不惊动我最好,对不对?”成吉思汗大声问,合撒儿点头,“都是你,一向挑唆包庇他,结果今天发现术赤走了?”合撒儿再点头,“是不是还带走了他手下两万精兵?”这一嗓子声如巨雷,合撒儿面如死灰,只剩了点头的份儿了。


“大汗不用着急,我去追大王子回来。”木华黎跪下请命。“恐怕来不及了。”合撒儿带着哭音说,“今天大王子的营中从早上起就悄无声息,因为多日平静无事没有点兵谁也没在意,又想着昨日术赤大闹了一场,众将还怕他羞愧不敢去这时候找他,直到过了午时才发现营中无人。原来术赤昨夜就带兵远走了,因为大王子的营盘远远在最北面竟然无人发觉。他营中尽是骏马,多走了将近一日,怕是追不上啦。”


“追不上?不会的,撒麻尔罕北面是花刺子模的旧都玉龙杰赤庐舍,那里至今还没有投降。一定能追上他。木华黎,你带我的命令去,如果术赤不肯回来他就不是我儿子。”成吉思汗虽然生气,思维依然不乱。木华黎心下赞叹,答应一声上马要走。


“大汗,追不得!”木华黎停步回头,耶律楚材披衣出现在帐门口。“你怎么起来了?”成吉思汗皱眉,“这里没你的事儿,你安心静养就是。”“大汗,不能去追。”耶律楚材靠在门边轻声说。“嗯?为什么?”成吉思汗心中奇怪,“术赤虽然暴躁,可是一向还听话,我不相信追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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