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随衣(上)————清风舞
清风舞  发于:2009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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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随衣(上)


  第一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粉色的桃花带著股股幽香洒落旁边的小溪中。一女子慵懒地斜靠在那桃花树下,刚才的那声喟叹就出自她口。见她一袭青衫淡雅空灵,只消一个背影就可想见佳人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她的怀中抱著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蜷著身子,似已熟睡。女子的左手是一只墨绿色的玉萧,只见她缓缓地凝视著那萧,卷怠地摩挲著,清丽绝伦的面庞上眼波盈盈,却透著疏离和孤傲,有著掩饰不了的哀愁和伤悲。给人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捉摸不定的真实感。虽然离你很近,却又感觉很远。她就这样坐著,和远处的青山融为一体。清涧蓝天白云山川美人,构成一幅相得益彰的风景画。时间就这样流逝,日已西斜,空灵的山涧传出凄美缠绵的萧声,似又带著无尽的哀怨,泪从女子的脸上滑落,滴在怀中小人儿的额上,冰凉的触感好象惊醒了他,小小的身躯不安分的挣了挣,状若蒲扇的睫毛抖了抖,象要打开,却复又恢复平静。

  十二年後,此时的江湖正处於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魔教"在休憩了十几年的风平浪静後,又蠢蠢欲动地向中原武林进发,十几年的忍辱偷生,正派人士的打压,却刺激著他们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态势迅猛发展。而在武林中盛传的魔教教主,人称"暗影",又在其中起著举足轻重的作用。"暗影"并非他的本名,只因其飘忽不定的绝顶轻功,除了他的近身侍从,无人窥得其面。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
  当时的江湖,武当峨嵋昆仑丐帮等曾叱吒风云的名门都相继没落,而唯一能和魔教抗衡的除了‘天机堡',就只剩下後起之秀唐门。但天机堡一向与世无争立场中立,新任堡主玉冽衣也秉承祖辈的一贯作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插手堡外之事。
  说到那玉冽衣,江湖中的儿女无不一片心生向往: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翩飞,更称出长身玉立的俊伟身姿。玉冠的脸上眼睛晶亮,象刚采摘下的滴水的葡萄。最妙的是脸上总带著浅浅的笑容,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自武林大会那惊鸿一瞥後,人们便称他为一笑公子。古有唐伯虎三笑点秋香,他只要一笑就倾倒武林纵生,不能不说此人是个绝妙的人儿。不过绝妙还不仅於这身美丽的皮相,相传他十岁就子承父业继承了天机堡,凭借著雷厉风行的手段,狠绝精明的计谋,将那些原本觊觎家族庞大产业和如日中天地位的奸诈小人治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他那双琉璃般晶亮的眼眸,也仿佛能看透人心。这是个神祉般的人物,受到各个年龄性别人的喜爱。


  一袭百衣,行云流水般穿梭在粉色的梅林中,最後停驻在一条小溪旁,不带一丝喘息仿佛驾云归来般的闲适。往日和煦的笑容尽数敛去,琉璃般的眼瞳中有著一种叫做寂灭的光,依著一旁的粉色坐下,少年径长的身躯此时蜷缩著,见他屈膝用手臂紧紧怀抱著自己,头深深埋进膝间,象极了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远远望去,象一团白云若隐若现地点缀在片片红霞间。无法想象,那群敬他如神灵的人们看到此时的冽衣会是个什麽感受:是神的幻灭还是真实的感叹,亦或两者都有。冽衣就这样静静地坐著,时间仿佛就此停歇,良久`````````
  少年站起身,眼中的波澜不复存在,听见远处渐近的脚步声,拂平衣服的下摆,动作自然流畅,任谁也想不出刚才看到的哀伤的少年就是眼前正笑得温文尔雅的一笑公子。
  "启秉公子,少林武当昆仑峨嵋等各大门派的掌门及纵弟子正聚在堡外,请求谒见。"来人是个和冽衣差不多大有著古铜色健康肤色的的俊朗少年,阳刚笔挺的眉下是一双浓若深潭的眼,但其中却深藏著对眼前人内敛的柔情,使原本刚毅沈稳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可亲。虽是一身仆人的打扮,却一点都不让人心生轻视。此刻的他垂手抱拳,肃穆地站在冽衣左侧,静侯主人的吩咐。
  "青桐,我知道了,你先将他们请进大厅,我随後就到。"温润的嗓音响起
  "是。"回答仍是简单的单音,恭敬中带著旁人难察的温情。
  冽衣穿过镂空的古朴长廊,闲庭信步般来到众人齐集的天机堡会客大厅,望向坐落在位的武林同胞,微颔首,浮起招牌式的玉式笑容,拱手道:"不知各位武林前辈光临鄙堡,冽衣有失远迎,请多见谅。"
  "哪里哪里,~~~~~~~~~"一向能言嬗变八面玲珑的丐帮帮主提那见到那山花般烂漫的笑一时失了心神,巧舌立马打结。他懊恼地捶下头,美人固然好看但若再受那笑的蛊惑,他一帮之主的颜面何存!
  其实不光是他,在场几乎所有曾身经沙场叱吒武林的正派人士在看到那淡馨如兰的一笑後都是精神一滞,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站在冽衣一旁的青桐望著此番情景,眉头微皱,不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一道道或是仰慕或是垂涎的视线。
  "魔教势力日渐强大,我想请堡主协助我们铲除魔教,我想凭借天机堡及纵武林同道的齐心协力,定能一举剿灭魔教。"
  "可我不觉得魔教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何谓正,何谓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他们善於使毒和暗器,被中原武林所不齿,但在我看来不过是生存的手段,冽衣敢问各位,舞刀弄剑使人流血与此有何不同?我天机堡一向立场中立,只要未做出荼毒生灵的恶行,一概不与插手。"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可在座的各位却再也不这样认为了
  冽衣顿了顿,知道自己这一席话已把在场的各位都得罪了,不过他一向不受世俗的约束,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因此也不以为意。
  "不过若是日後天衣教真做出什麽危害正派武林的事,我天机堡决不袖手旁观!"
  "既然堡主都这样说了,我等也不好强求。老衲在此先谢过堡主。多有打扰,告辞!"开口的是少林寺的住持方丈晴净,此人虽已年过花甲,眼神却依旧清明,面色红润,十分健朗,众人中数他资历最深,在武林中也颇有名望,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自然也无人反对。
  应和声中一帮人打道回府,心里不免对冽衣有些怨愤。

  六年了,一直重复著同样的梦:梦中有翻飞的桃花瓣,一袭青衣,少妇曼妙的身姿蝶翼般流转,空灵脱俗得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子,执剑的手柔软得如同无骨的绸缎,剑气折射出的精光若流星般划过天际。冽衣目不转睛地望著此刻使著落英缤纷剑的母亲,绝尘的容颜上多了层往日不曾有的笑意,唇瓣不自觉地上扬好象沈静在某个美好的回忆中,这样的母亲更美了,可不知怎的,冽衣的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这样的母亲让他琢磨不定。
  "娘!"快速地扑进少妇散发著梅花香气的怀抱,哦,终於抓到了那仿佛一闪即逝的一角衣袖,冽衣的心稍微安定
  "孩子,你都已经十岁了,不要再象现在一样小孩心性,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少妇的脸上露出不舍 ,但更多的是超然的淡定。
  "娘,不要离开冽儿,不要不要冽儿好不好?冽儿会很乖的,会听娘的话,可是就是不要不要冽儿啊"稚嫩的童音带上了呜咽的哭呛。
  "可是冽儿总会长大,娘总会变老,最後还是会离开的呀!"
  "那冽儿不要长大,娘也不要变老,好不好啊,娘~~~~~~~~~~~呜"粉嫩的小脸上湿濡一片,玻璃般纯净透明的黑瞳里蓄满了泪水,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可少妇只是更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小人,须臾,头抵著他的额头,望进冽衣的眼中。
  "孩子,原谅母亲的自私,这样的生活我不想再过了,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实在是太痛苦了!"少妇说著,嘴角突然涌出一股血水。
  "啊,娘!你怎麽了!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我来帮你疗伤~~~~~~~~"小手无措地抚上那抹刺眼的红,内一只手慌乱地抵上母亲的背心。
  "没用的,毒是我自己配的,无药可解,你不用~~~~~~~~伤心~~~~~~"清丽的眼眸开始变得涣散,抚上哭泣人儿俊俏的眉鼻眼"晏`~烈~~~"包含无限相思和闺怨的单音从血染得更为娇豔的朱唇中吐出。
  那是父亲的名字,,冽衣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留不住母亲了,父亲感情的背叛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孤傲绝尘如星月的母亲虽然平时不与他表达自己失意的情感,但从她眸光中的点点水迹,不经意流露出的款款情思中,冽衣早就读懂了母亲的痴心。
  "冽儿,记住~~~~~~~~~~~"少妇断断续续道"记住,一定要让自己~~~~~~~~~~~~"冰凉的触感紧紧锁著冽衣温润的小手,"要~~~~~要幸福!"
  当说到幸福二字时,回光返照般,少妇原本因失血显得苍白的脸孔染上了层淡淡的胭脂,嘴角的笑意直达眼底心底,冽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的笑,那流星陨落般绚烂的一笑。顷刻间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只有那笑的余温久久在胸前激荡~~~~~~~~~~~~~~
  感觉到母亲柔软的身体渐变僵硬,冽衣闭上眼,泪珠珍珠般滑过面庞,滴在似已熟睡的人安详的颊上,良久~~~~~~~~~啜泣渐消,再度睁开眼时,少年晶亮的眸中满是嘲讽。
  "冽衣啊,冽衣,即使你把自己伪装成一无所知,天真懵懂的小可怜,~~~~~~呵呵,那又怎麽样呢?你还是留不住她,留不住自己唯一的亲人!"压抑痛苦的声线中多了昔日没有的内敛和嘲弄。

  五岁那年,在梅林中徘徊的冽衣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地上两个赤裸的人正疯狂地交缠在一起,覆在体上的男人一边迷乱地啃噬著身下人儿细腻的肌肤一路蜿蜒而下眼看就要到最让人害羞的部位,一边用低哑的声音狂乱地吼道:"我爱你,即使天理不容,快,快给我!"而位於他下方的男人,对,是个男人,虽然他有著女子般白皙光滑的身段,此刻的眼眸中流转著无限的风情足以使任何人沈溺,可是冽衣看得很清楚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此人有著与母亲相似的柔和轮廓,只有紧抿的薄唇凸显出刚毅的果敢,但此刻却被吻得红肿犹若樱桃,俨然是母亲的胞弟叶长天,而位於其上狂野肆虐的俊逸面孔却是父亲宴烈特有的,冽衣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这不是真的!狠命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啊,痛!"
  "恩~~~~~~~~啊~~~~~~~~~恩~~~~~~~~~~"男人交合的喘息声呻吟声不断充斥著冽衣的耳膜,一切的一切都向冽衣诉说著这样一个残忍而又可笑的事实,父亲不爱母亲,父亲爱著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是母亲的胞弟!
  至今冽衣都佩服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没有尖叫出声,他只是平静地看著:汗水从合欢人的身下流淌,在阳光下闪著糜烂的光,空气中也弥漫著男人特有的麝香~~~~~~~~~~~~
  冽衣可以接受父亲不同寻常的爱恋,但他不能容忍的是,他伤害了另一个爱他人的心,而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不可饶恕的过错!既然不爱,为何还要娶她?是怕承受众人有色的眼睛把它当作自己隐瞒性向的挡箭牌,亦或为了天机堡所谓的威望名声?
  冽衣不想知,因为母亲的死已成定局,不过就算他想也无机会了,自那一幕上演後,父亲和叔父便离开了天机堡,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母亲也从未向他提及此事,只是在父亲消失的那个夜晚,在母亲的怀抱中冽衣尝到了滴在额上泪水的苦涩和心伤~~~~~~~~~~~~~~~~~

 


  2

  天衣教的声势越发浩荡,它的势力渗入了武林的各个角落,搞得所谓的正派人士人心惶惶,而冽衣也隐约感觉到那股原来来自魔教温和自保的力量变得狂烈而霸道,血腥的气息越来越浓重。看来天机堡这次确实不能置身事外了。
  十五月圆之夜。
  少林寺的清风崖上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烟雾飘渺,终年不散。地势险峻,怪石嶙峋。崖的最高峰住著少林的前代掌门晴空,那曾经缔结武林不朽神话,二十年前铲除魔教教主黑罗刹後归隐的世外高人。听那些曾经目睹那场天地为之变色的正邪之战,如今有幸还活著的人说,晴空与黑罗刹的决斗持续了一天一夜,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都足以毁天灭地,强大的气流在他们身上飞窜,黄沙漫天,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只有武功一流的人才能看清决斗的二人流转不定的身形。
  最後的结局印证了邪不胜正的古老传言,黑罗刹被打入万丈深渊,魔教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不攻自破。决胜的喜悦在正派武林延续了20年,那场残酷的血肉之战也在有心人士的渲染下演变成不朽的神话~~~~~~~当然,神话能否继续留传那就是後话了
  记得那也是个月圆之夜。
  晴空望著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泛出的泠泠煞气,双手合十,叹了声"阿弥陀佛",不知为何看著现下的黑幕月夜,晴空不由得想起那段尘封的记忆,那个沾满鲜血九死一生的一战。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难道现今的武林又要硝烟四起?
  "孤星天狼立於西南,风华直逼月星,实是大凶之兆。"晴空捻著及胸的银须,安详的面上带著忧虑,"要想化解这场武林大劫,看来~~~~~~~~"眉心的愁云消散,睿智的眼眸精光一闪,"是了,太久没下山了,该是去活动活动筋骨的时候了!"
  天机堡
  冽衣坐在石凳上,望著散发著柔和光晕的明月,想著天下之大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一个都不在身边了,酌著瓷杯中甘醇的酒,却是食之无味。想起母亲最後那决然一笑,更觉心中悲恫,径自起身,走向庭院深处的梅林,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够找到心灵栖息的净土。母亲还在的日子里,温暖的体香犹萦绕徘徊在胸臆。
  "他根本就是个把心房关闭的无情人,你又何必~~~~~~哎``~~~"唐心望著眼前一言不发专著地凝视著梅林深处的人,平时活泼嘻皮的脸上也多了一片愁云。
  "他是个无情的有情人,你不懂的。"青桐道,说完这话又是静默,虽然他对这个有点大小姐脾气但心地却实是很好的的唐门千金感觉不坏,但他素来不爱多言且话题又涉及冽衣,因而也只是简短地答复。
  "那你为什麽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呢?兴许他会为你改变。"清亮却又不识愁滋味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不了解他,若我说了~~~~~~~~~~~~恐怕~~~~~~~~"青桐岿然不动的身躯有点摇晃,强自牵扯起苦涩的笑。"对不起,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哦。"红影一闪即逝"你可别干傻事啊!"悦耳的女声稚气未脱带著些许担忧。
  "知道了。"
  从来都不想让自己的感情让第二个人知道,可没想到那个鬼玲精怪的心儿却一眼洞察了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我那麽漂亮,可你除了专注地看你的主子,却从不认真看我,哎,开始我还以为自己魅力不够吸引不了你,後来从你看你主子的眼神中才领悟到~~~~~~~~~呵呵~~~~~~~~不用夸奖我太聪明哦,当然你也不要企图否定,女人的直觉有时是很可怕的。"记得当时的心儿 插著腰,甜美的笑脸上满是得意,一副你不承认誓不罢休的蛮样。
  "告诉他吗?"青桐自语道。
  其实天下除了他外,没人比自己更了解冽衣:他是个倨傲的人,不屑於向别人乞求感情的施予;但若有人对他的爱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程度,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舍弃,因为他不能给予他同等的爱,虽看上去决绝,其实却是在避免别人受到更大伤害。
  而且他也明白冽衣对他永远只可能是单纯的主仆之宜,那样一个优秀的人物,应该有更理想的选择,那自己所做的就只有将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默默地守护著他,看著他最终找到属於他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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