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 by 向随然

 
第 1 章
李云峰刚点完菜，就发现餐桌旁站了一人。
"请问是李先生吗？"
"是。"李云峰抬头，却见那人笑脸盈盈，被餐厅顶上的灯光一照，竟然说不出的好看。
"您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那个男孩说道，声音清清朗朗，在这样的夏日里，好像心尖佛过一阵凉风，整个人瞬时舒爽起来。
说他是男孩一点也不为过，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浅色牛仔裤，一个蓝色挎包，也许是附近什么学校的学生吧。但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李云峰却看不出来了。
"我丢了东西？"李云峰下意识往身上摸去，他今天没有带包，只穿了件衬衣，不过就西裤两个口袋，他一摸，手机在，钱包不见了。
"您看看呢？"
"钱包不见了。"李云峰喃喃说道，抬头望了望旁边的男孩。
一个黑色的钱包递了过来，"是这个吗？"
李云峰赶紧接过，打开钱包，还好身份证银行卡都在。"谢谢。"李云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递给眼前这个男孩。
"不用。"那个男孩连连摆手，"没丢什么就好。那我走了，再见。"
"等一下。"一个念头在李云峰脑中迅速成形，"吃饭没？"
男孩一脸疑惑的摇摇头。
"那就坐下来吃顿饭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那......好吧。"男孩坐下来，放下了背上的包。
"李云峰。"
"何勰。"
"什么？和谐？"
男孩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白白的牙齿，"我还是写给你看吧。"他掏出纸笔，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
"这个‘何勰'啊......"李云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很多人都不认得，就说取名字不能取生僻字。"
"有什么意思吗？"
"呃？"什么什么意思？
"你的名字啊。"取个那么复杂的字，难道没有些意义？
何勰摇摇头，"没有。"
"哦。"李云峰点点头。
上菜了。
"吃得惯吗？湘菜。"
这个餐馆是前一阵新开的，叫"湘色满园"，生意好到一定要定位。
"嗯。"何勰点头，但凡辣的菜他都吃得。
"你是怎么捡到我钱包的。"李云峰问，他对面前的这个男孩很有好感。但是，好感却无法抹煞"陌生"，他只能艰难寻找着话题，盼望可以拉近些距离。
"我在出租车上捡的。"
"原来我忘在车上了。"
"我一看身份证都在，想必失主会很着急，问了司机上一个客人的下车地点，就想来试试，没想到还真找着了。"
"嗯！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今天是周五，李云峰明天要去上海看望他女朋友。异地恋情就是如此，辛苦而煎熬。
而他已经打算辞职，准备下周提出，这次就是和女友坦白这个事情，给她一个惊喜。两个人里面，总有一个要做出牺牲。
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何勰翻出包里的电话，"嗯，好。我知道了。"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招待。"何勰收拾好包包，站起来。
"可是饭还吃呢。"何勰不过动了几筷子，这个程度，怎么也无法用"吃饱"来形容吧。
"对不起，下次我请你吧。再见。"
李云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除了知道他叫"何勰"外，一无所知，他们如何还有"下次"的机会？
第 2 章
李云峰坐在真皮的沙发上，有些坐立不安，合着的双手微微搓动，却也不敢盯着经理的脸看。只是觉得这么大的空调，他怎么还是汗流浃背？
经理略微沉思一下，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知道规矩吧？"
"嗯，我知道。"李云峰微微舒了口气，提在那的心也些些放了下来，经理这么说也就是答应了。
"招人的申请我会尽快通知人事部，这最后几个月，辛苦你坚守了。"
"谢谢经理。"
"那你先去忙吧。"
李云峰点点头，站起来离开。
"经理批准了？"办公桌对面的周敏问道。
"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放人了。"另外一个同事赵霞走过来说道，"经理有没有说那百分之二十的奖金还发不发啊？"
李云峰摇摇头，"不知道。"他也不在意了，发或者不发，他都必须要走。
"小李，你做得好好的，干吗非要走啊。"周敏问道。
"还不是为了那个上海的女朋友！"赵霞说，"是不是啊！"
李云峰笑笑，却不说话，开始整理自己的全部资料，该做的还是要做，不会因为自己即将离开而有所改变。公司有个规定，辞职的话，必须带出一个完全能接替自己工作的人。短则一个月，长的话，也许要三四个月。李云峰在这里做了一年多，他知道公司的规定。所以，他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前两天他去了上海女朋友那里。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说到他要辞职的事情，她也很高兴，毕竟异地恋爱，总带着些不确定，可是......
最后......
又生气了......
他沮丧的想，就是因为过马路的时候没有牵她的手。
女朋友朱依依是大学同学，但两人却是毕业以后才在一起的。就在几个月前，两个人在MSN上聊起，女孩无意中提起说"喜欢"他，已经很多年。他当时就愣住了，在学校的时候，他们虽然相处的很不错，可是，李云峰从来没有往那上面想过，对于感情，他向来是个有些迟钝的人，别人不挑明，他死也不会明白。但既然说了出来，他也会考虑，是否和她在一起。后来有一次去上海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两个人见到了面，李云峰细细斟酌一番，主动跟她提了交往，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李云峰这个人，虽然慢热，但很清醒理智，所以这段感情的发生不是"冲动"而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是爱情可以"清醒理智"的考虑吗？
他本以为谈恋爱应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
唉......
办公室的人已经无数次听到他叹气。每个人心里也清楚的知道，他有个小孩子脾气的女朋友。只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着？
李云峰在一个大型超市工作，是财务科的品类会计，办公室除了他，全是女士，连他们的财务经理都是女的......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通常便是"能者多劳"。
他把手里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不同产品的供应商，不同的结算办法，不同的库存管理办法......
他都一一整理清楚，以便接替他工作的人来了以后可以赶快上手。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能来。
李云峰无奈的看了一眼手机，放进口袋。又是这样，电话要么不接，要不就是关机。他有一次深深感慨，女人心海底针。
其实，人的心都如海底针，只是其他人的心思他并不在意就是了。
可是，这一次的麻烦如何解决？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不觉头痛起来。呵呵，此乃心理疾病，无关生理。只要朱依依一个电话，马上药到病除。
第 3 章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辣辣，晒得人很不舒服，李云峰皱着眉，心里在想，若是能下场雨就好了。可是今天的天气预报却是一整天的大晴天。
回到办公室，总算舒了一口气，扯了扯衣领，拉过纸巾往额头按去。现代人都过分依赖电器，大夏天没有空调就过不下去。
"小李，经理让你来了过去一趟。"对面的周敏说道。
"好。"李云峰应着，想是为了辞职的事吧。
到了经理事门口，敲门进去，却见诺大的办公桌前已经坐了一人。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没想到人事部这次办事效率挺高，接替你的人来了，你们先认识一下吧。"经理为他们介绍。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了李云峰一眼，笑了。
李云峰也是一愣，没有想到，他身边坐着的这个人，就是那天捡到他钱包的"学生"。
"你好，我是何勰。"
"你好。"李云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心中浮起唯一念头，他究竟几岁？
"最近就要麻烦你和我挤挤了......"李云峰带何勰回自己的办公室，想自己和他两个人大男人挤这么张办公桌实在是有些不方便，"你尽快上手，我也就可以早些走......"李云峰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什么。抬眼看了眼旁边的人，何勰却只是温和的朝他笑笑，李云峰忽然想到"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再看看自己，却是满头大汗，这是怎么了？
一个下午根本没做成事。
因为何勰。
为何办公室里所有的同事，嗯，女同事，都对何勰兴趣无比。谁都过来说上几句，李云峰看着时间就那么过去，却也说不出什么，因为，他也很好奇。
不过，这个下午，他到也了解了不少。
只是令李云峰没有想到的是，何勰竟然和他一样大，都是学校毕业两年，只不过，他是最近才到这个城市来的，说是有亲戚在。只是何勰是个不多话的人，遇上自己不想说的问题，譬如，家里还有些谁啊，有没有女朋友啊，诸如此类，他就只是笑笑，来人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刨根问底，毕竟才是第一天上班，谁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李云峰也不介意没有效率的工作，他还在烦恼着如何让女朋友不再生气，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他忽然想到何勰这么讨女孩子喜欢，是不是也会有什么"绝招"啊？他还真想讨教一下，只是若是贸贸然开口，怕会吓坏这个男孩，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哎，还真是矛盾。
可是事物不都是在矛盾中前进和发展的么？
※※※
李云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何勰。同事说他已经走了。
李云峰心里纳闷，一到下班时间就走？这人似乎也太不急于表现了，他今天可是第一天上班，又是试用期，怎么能这么急着走呢，好歹也要等经理啊，同事都走了么，不是都走，至少也要走得差不多么，其实，他真正想的是，他怎么不等自己就先走了，自己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么，一回头，竟然人就不见了。
可是，没有人喜欢加班，何勰也根本没有义务等他。
李云峰被自己的念头弄糊涂了，不过就是见过一次，也许即将成为同事，不，是接替自己的人而已......
只是想到自己与他的见面竟然是为了"离开"，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李云峰收拾好桌子下班。
今天约了朋友吃饭，饭馆还挺远，在周围的镇上。只是还没走出大楼就听见一声闷雷"轰"地在头顶炸开！
完了！李云峰第一直觉，果然，倾盆大雨！雨声"噼里啪啦"打在玻璃门上，雨珠越积越大，终于负荷不住重量，成股下滑......
中午的希望马上成了现实，他不禁想咒骂，这天气预报也忒不准了，他没有带伞啊！站在超市门口，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他心里不免沮丧，摸了摸早上刮胡子时不小心刮破的下巴，他忽然想到那血，那瞬间喷出的血在他的镜子上留下的痕迹，不禁打了个寒战。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
连打了几辆车，都被别人抢走，TMD！他心里郁闷得禁，却又无处宣泄！想想这几天实在倒霉，烦躁的感觉一下子在这个糟糕的天气爆发了！他站在雨里任凭雨打在身上，也不去管，女朋友在冷战，约了朋友今天是肯定去不成了......
正在他忿忿不平的时候，身边出现了一个影子，雨瞬时停了......
他疑惑的转头看去，"何勰？"
"嗯！"那人点点头，"怎么站这啊，你看衣服都湿透了，着凉感冒就不好了。"
"你不是走了吗？"李云峰问出心中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走？哦，刚才被经理喊去，他要我明天去服务部帮忙。"
"呃？"服务部？他能去帮什么忙？
"经理说，服务部缺人手，忙不过来，让我去帮两天忙。"
"哦。"原来是经理把他喊去了，他不禁在想，是谁告诉他何勰先走的？流言就是这么出来的！不符合事实的以讹传讹！
"你住哪啊？我送你吧。"何勰说。
"没事。"李云峰看着他的笑脸，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不就是下雨么，夏天哪能不下雨啊，是不是，哈哈！"你吃饭没有啊？"
"没啊。"李云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谁能一下班就吃好饭啊？
他尴尬的笑了笑，"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何勰还是笑。
"啊？"李云峰忽然觉得有些失望，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朋友的约会。
"我请你啊，"何勰说，"上次不就说好了，‘下次'我请。"
"哦，好啊！"李云峰忽然觉得，下雨天也不错么。
※※※
餐馆是李云峰挑的，离单位不远，走走就到。
走过去的一路，伞是李云峰撑了，因为他比何勰高了那么一点点。
何勰走在他右手边，他自己靠着马路走，还把伞挪过去，多罩着何勰一些，反正自己已经湿了，到不如让他多撑点。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应该照顾何勰，不管是从什么方面说，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义务！
天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两个人坐下，点了几个菜。何勰掏了一包面纸递给李云峰，李云峰尴尬的笑了笑，接过来把身上都按了按。
一个排骨干锅，先端了上来。
李云峰一看，顿时饥肠辘辘，怎么看不到的时候不觉着饿，看到了食欲就立马上来了！
"来两碗饭！"李云峰喊到。
米饭送了上来，还有一个鱼香肉丝。
李云峰立刻端过碗，扒拉起来，对面的何勰却是气定神闲，只看着他笑，握起筷子夹了几口菜。
"你在哪念的大学啊？"李云峰觉得自己光顾着吃实在有些难看，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X州。"何勰说。
李云峰这才反应过来，下午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不禁怪自己说话怎么也不经过大脑！
"你呢？"何勰问。
"L市。"
"呀，L市离X州很近，火车不过两个小时，我念书的时候去过几次呢！"何勰似乎高兴起来，连眼睛都圆了几分，显得更加黑白分明，尤其，是在这样的下雨天，似乎是被外面的雨水洗刷过，清澈而透亮......
"是吗？"李云峰问，那怎么从来没有碰见过啊......
"嗯，有同学在那，只是我去的时候不巧，都是冬天，那儿的风，大得，吹得人脸都没了！"何勰夸张的扯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李云峰顿时笑了出来。
L市是个海滨城市，冬天的时候风很大。这是李云峰深有体会的，毕竟在那里呆了四年啊。
"啊？"李云峰惊讶，"这句话你也知道？"
"是啊！我同学说这是你们那的明言，但凡学生，都知道。"
"那你怎么净挑冬天去啊？"
"我同学元旦生日......"
"哦......"什么同学啊，关系这么好，李云峰心里碎碎念叨。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原本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人，经过这么多间接的纠葛，居然还扯到了一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