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番外 洛元2
面试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逗他，于是给了他一个难题。
结果是，所有的人都被震撼到了，而我竭力想忍住狂笑，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动。
嗯，很切合主题的表演，虽然相当夸张。
品言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完他的表演后，一阵闷声大笑。
可这笑容听在我耳里竟全然不是个滋味起来。
尤其是，当他蹲在地上捧腹笑出眼泪的时候，当品言伸手覆在他额上的时候，当他慌张地拨开他手的时候......
我全都一一看在眼里。
仿佛所有的景象都凝结成冰，然后在我面前"咔嚓"一声，瞬间俱碎。
原来心也会疼。
这种感觉，我似乎已经遗失了很久。
记忆回到年少的时候。
那一天，我在图书馆复习功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路打着哈欠走进房间，困倦至极的我脱了衣服，倒头就睡。
忽然一阵浓郁的肥皂香味传来，我下意识地将手往前一伸，却摸到了一片光滑柔软的肌肤。我吃了一惊，正想起身开灯看个究竟，然后一具如蛇般绵软的身体缠绕住了我，并且梦呓般地在我耳边轻语道："云，你再给我淘气试试，小心你屁股开花。"
是他。
吁了口气，心想应该是自己走错了房间，试着挪开他的手臂和双腿，却无功而返。
他微湿的发梢使我的脖颈感到凉意，他均匀的呼吸声令我耳边一阵赤热。
我忽然睡意全无。
这夜，是我第一次抱住他。面对面的拥抱，微烫的身体与清凉的肌肤贴合在一起，彼此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中肆无忌惮地流窜。
把头埋在他的肩胛处，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他总是忽略我，只知道带着几个屁丁点儿大的小家伙出去玩。
所以我也刻意忽略他，甚至是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那个云，总嚷嚷着要快些长大。
笨蛋！
我却宁愿变小。
这样，他就会多在意我一些。
这样，他的眼里就会有我。
其实，我有偷偷地跑去看他们玩。公园的小凉亭，开得满枝丫雪白的玉兰花，街尾的红豆冰沙店，学校后操场的翻斗乐......
我努力追寻着他们的脚印，留下的只是自己一路的孤单。
"桥，我是洛元。知道吗？我是洛元......"
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我快乐得几乎要流泪。
他的体温，他的气味，从此就记在了心里。
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射进屋里，他翻了个身，继续酣甜地睡着。我在他光洁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然后恋恋不舍地默默离开。
仿佛是做了一整夜不切实际的梦，当清晨的钟声敲响，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时候的我，对他洋溢着满腔浓郁的爱，却无关爱情。
用一种隐蔽的，逃离的方式。
换来一场落寞的结局。
品言还没有出现，导演一脸愠怒，有人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则是乱成了一团，到处找他。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那个家伙的手机号码。
"乔品言，你疯到哪里去了？手机关机，根本就联系不到你！告诉我，广告你还要不要拍了？要所有的人都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去？快点给我滚过来！！！听到没有？！！"
我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他，却没想到回话的是他。
"那个......老四发烧了。还有，我和他，被锁在了钢琴室里。"
我懵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棍般，闷闷的疼，却见不到伤口。
在赶过去的路上，巧遇了云。
显然是一夜未睡，神态疲倦，可尽管如此，也掩不住他满脸的担忧和焦急。
我问他："你干吗不管好你的桥？"
他幽幽地说："我明明已经握紧了他的手，可他却总能从我的指尖溜走。"
打开门，见他们正吻得缠绵，那两具纠缠的身体，刺痛了我的眼。
拽起品言，想把他带离这个地方。朝他怒吼，其实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怨忿。
"你等我，好不好？"品言像个孩子般对他撒娇。
我没见过这样子的品言，从来没有。
"品言，放开我，放开我！"他却在挣扎，如同此刻的我。
忽然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猛击在门上的一拳，打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就好像狠扇过来的一巴掌，疼痛却清醒。
于是他甩开了品言的手，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那孩子对他来说，到底还是重要的吧。
品言背倚着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就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
我拽起他的衣领，想把他拖走。
但一滴泪却打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桥很有趣呢。" 他闭上双眼，轻浅一笑。
"你也很有趣，又笑又哭，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低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在一起的照片被人拍了下来，我找到他们，却看到了一床的凌乱，还有......他脖颈处的深红色吻痕，他被吻得微肿发烫的红唇......
一切都已经明了。
愤然地摔报纸，冷漠地说现实，我就像玫瑰枝上的刺，扎了他们满手锥心的痛。
然后他狂奔而去。
而另一个被留下的人则用他的拳头发泄愤怒。
斑驳的漆痕，殷红的血迹，颤抖的五指，疯狂的吼叫。
独留下了满身的伤。
我去找他。在每一个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努力寻找他的身影。
许多年不曾来过这些地方。自从他走后，我越来越习惯了独自舔噬伤口。
会在某一个清晨偶尔想起他。模糊的是少年俊秀的脸庞，清晰的是那夜满怀的温香。
红豆冰沙店外，有人拉住了我的衣角。
"二哥，帮我。"
云往我手里塞了盒药，神色担忧却黯然。
"如果他实在疼得厉害，就送他去医院。"
"记得一定要给他喝温水。"
"听说睡前吃这药效果最好。"
......
"你放心把他交给我？"
"我现在只能相信你。"
转身前，那孩子流下了清澈的一行泪。
"如果我待他身边，只会令他更加痛苦的话，那我选择放手。"
把水杯送到他的嘴边，试图灌些水进去，可昏迷的他却紧抿双唇，始终不肯松口。
手指抚过他的血色退尽的唇，他微微地张了张口，然后轻轻地梦呓了一声。
"品言......"
我苦笑不已。
上一次是云，这一次是品言。桥，要到哪一天，你的梦里才会有我呢？
把他留下来，我承认我有私心在里头。想每天见到他，想与他多说会儿话，想更了解他。
那夜抱着他睡，霸道地不愿放手。
我们不再是少年，时光令我们蜕变。
那时，我与他一般高矮，连土土的发型都几乎一样。
而如今在我的身上，早已寻不到了过去的影子。
他亦变了许多，但气息依然纯净，肌肤仍旧光滑，唯身上萦绕的，是我家沐浴露的味道。
他活跃了一整夜，直到清晨时分才渐渐睡去。
晨光仍旧透过窗帘射进屋里，我还是轻轻给了他一个吻。
却已然是不同的意味。
酒醉的那天，他双颊酡红，神态憨然。
只是他的眼里全是品言的影子。
一番酒后倾吐听得我心中一阵纠结，像被利刃割开般殷殷作痛。
原来，原来他在爱情里，也只不过是个迷路的孩子。
陷在爱情的迷宫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告诉我品言的事，好不好？"
他是如此渴望。
可我能这样告诉他吗？
品言每天都拼了命似地赶通告，上节目，做宣传，不让自己有丝毫的停歇。
他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总有一天，会倒下去的。
当他在那儿哭，在那儿笑，在那儿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作下了一个决定。
让我先代替品言，好好爱他。
眼角似乎有泪。
为什么明知道他不会爱上我，而我仍像飞蛾扑火般，想投入浴血的爱河中。
好吧。
就这样吧。
也许爱情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会忍受他的坏习惯，忍受他的恶作剧，只因自己从未想过要如此去宠爱一个人。
收起一切虚伪的掩饰，从今开始，我要专心致志地去爱他。
或许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线程的爱。
我却无怨无悔。
31、早餐
醒来的时候，头微微的疼。我软软地坐起身，敲了敲头，试图让脑筋清醒些。
昨天吃完烧烤后？
......
僵住......
脑袋完全一片空白。
就好像记忆被挖去了一部分般，明明感觉有什么发生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越想头越疼，我只好爬下床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正当我刷得满口药膏泡沫的时候，老二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手拿锅铲，另一手扶门，身上围了一条超可爱的卡通围裙。
"你醒了？"他微笑着问我。
我震惊了，两眼不可置信地死盯住他的围裙看。
老二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脸顿时一红，嘴角抽搐了两下后，赶紧把围裙扯下扔到一边，然后对我解释道："这是品言......"
我完全忍不住了，一口牙膏泡沫全喷在了他的身上。
老二一张笑脸登时僵住。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对爱干净的老二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乘老二还在石化状态时，我一点一点往外移，正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他突然拎住我的睡衣领子。
完了！我开始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哀悼。
"等会儿出来吃早餐。"老二丢下这一句话，又把我扔回了洗手间。
我傻住了，完全不明白老二为什么没有大发雷霆。
还有......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是在对我微笑吗？
不是因为我脚下有只小强，所以他微笑着想拿锅铲优雅地拍死它吗？
太奇怪了！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刷了两下门牙，我含了口水吐掉，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等等--
睡衣！
我昨天吃烧烤的时候，穿得明明是体恤衫！
那么就是说，老二帮我换了衣服？！再低头一瞧--
顿时满脸黑线......
疯了！
我竟然，只穿了条内裤。
从衣柜里找了条裤子穿上，然后一脸阴影地走了出去。
老二正在熬粥。虽然粥很香，但我的心情很恶劣。
"给我一条睡裤穿会要了你的命吗？" 我阴侧侧地问道。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你难道不记得了，昨晚你吐了自己一身。"
"咦？"
"你酒量真得浅到不行，连喝几杯啤酒都会吐。"
"啊？"
"啊什么啊，你把裤子吐脏了，本来想给你换上其他的裤子，结果你死活都不肯穿。"老二耸了耸肩膀，很无奈的样子。
"不是骗我吧？"狐疑地睨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故意的？"老二失声道。
"很有这个可能。"我摸了摸下巴。
"懒得跟你计较。"老二把粥盛在碗里，递给我说："喏，喝些热粥，对你会比较好。"
我接过温烫的碗，走到餐桌边坐下，瞪了那碗粥老半天后，回过头问他："你没有放毒药在里头吧？"
"你白痴哦。"老二走过来，对我猛翻白眼。"我吃饱没事做啦？就算要弄死你，我也会用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好不好？"
"也是。"想了想，又摇起了头："不对......说不定你就是一变态呢？"
老二笑出声："你才变态！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给我好好喝粥先！"同时屈起手指，敲了下我的脑袋。
"哟！"捂住头，我心里一阵哀嚎。
完了完了！
我骂他变态他还对我笑！
今次不是他吃错药，就是我要完蛋了。
心慌慌地喝了一口粥，不小心被烫到了舌头。
"你不会慢点喝吗？"老二没好气地拿过我的碗，舀起一勺子粥吹了吹，又将勺子送到我嘴边说道："好了，现在没那么烫了。喏，张口......"
我瞪大了双眸，朝那勺子猛眨了好几下眼，嘴巴惊得合不拢。
"你你你......"
老二显然很不满意我的反应，蹙了蹙眉，问道："我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一把抢回我的碗。
"我吓到你了？"
委屈地点点头。嗯，吓死我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猎人，为了美餐一顿，就先把他的猎物养大养肥，然后再痛下狠手。
"难道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吗？"他轻声嘀咕了句。
"什么？"
"哦，我说你慢点喝粥，小心又烫到。"
我摊开手掌。
"干吗？"
"把勺子还给我，我才能喝粥呀！"
"啊，哦。"
"喂，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从他手上接过勺子。
"没什么。"他笑了笑，同时手朝我的脸伸来。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想摸摸我的头？"
"当然不是。"
然后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唇，如此温柔，正如他此刻注视着我的眼神。
"饭粒？"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噙着抹笑，摇了摇头。
"是牙膏。"
"......"
老二坐在我的对面看报纸。
我低头喝粥，不时瞄他几眼。今天老二真是古怪透了，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他忽然放低报纸，与我视线相交。
"怎么了？"他迷人地笑了笑。
"你......"
"嗯？"他轻挑了下眉。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我干笑了两声。
"不用。"他合上了报纸。"今天我休息。"
我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那，品言的事都已经忙好了？"
"哦，都差不多了。"他的眼眸忽然蒙上了一层我看不懂的神色。
"电影什么时候首映？"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很想去看。"低头掰手指头。
紧接着一阵沉默。
半晌，老二缓缓开口："如果要去的话，我带你去。"
"耶？那天你不用忙的吗？"我讶然问道。
"唔，不会太忙。"
沉思片刻。
"听说首映很贵的。你可以给我免费吗？"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啊？"老二的脸上浮上三条黑线。
退一步。"或者八五折也行。"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外星人！"
"......"
我气鼓鼓地用手指戳了戳他，并咬牙切齿说道："乔洛元！你太过分了！干吗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很好笑吗？笑什么笑！"
"那个......"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小气啦？说到钱就翻脸？你太没劲了！"
"我......"
"我什么我？不用解释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吝啬的男人！"
"唔，其实......"
"$％^^＃％＃......"
我的嘴忽然被人封住了。
不要想歪了！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其实我想说，我会请你去看的。"轻轻微笑了下，他挪开了那五根修长的手指。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然后迅速恢复了原状。
"你实在是......"我掠了掠额前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