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当然来!”风令扬不悦的转身就走,还好骆俊宇在他身后忙塞了点碎银子,给小厮打赏,才没
有让风令扬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干嘛跟个下人生气呀?也不怕人说你仗势欺人。”
风令扬猛然停下脚步吼道:“云月裳有可能就是云月!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骆俊宇被骂得莫名其妙:“到底你在生什么气呀?就算是云月又怎么样?他有他讨生活的方式,你不
是也逛戏园子、玩相公?唱戏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在乡下种田轻松吧?”
可是,那是他的云月!从云月出生后,直到离开前,他每天都看着云月,他们不但是邻居,更是最好
的玩伴,云月是他的……云月就是他的!
风令扬脸色铁青,愤怒的说:“不要拿我的云月跟相公比较!”
“你有病是吧?”骆俊宇也有点不悦,“人家好好的唱戏关你什么事?什么叫‘你的’云月呀?你能
比得上三贝勒吗?真要算起来的话,云月裳也是三贝勒的人。啧!有病!”
风令扬不可思议的看着骆俊宇,问道:“你看着自己同乡、玩伴沦为任人赏玩的戏子,好像一点也不
在意?”
“喂!风令扬!那是他的生活,何况唱戏到底哪里不好?你自己都爱看戏!”
“那样在台上颠倒男女之相,明明是男儿身,还要装个女儿态,你觉得很好吗?简直一点尊严都没有
!”
骆俊宇反问着:“那你觉得在烈日底下拿着锄头耕耘,还不一定有收获,这样比较有尊严吗?或是你
觉得像我们这样,每天跟贪官污吏、奸商巨贾应酬周旋、嬉皮笑脸,会更有尊严吗?”
骆俊宇的话让风令扬一时语塞,他只想到云月要在台上讨好观众,却忘了自己也在人生舞台上讨好着
别人,演戏给别人看。
“令扬……你知道,人活着,不过为了求生存……我们不都是一样吗?”
风令扬回头看了精致的戏园一眼,叹口气:“走吧。”
第二章
“寒园”内曲径通幽,后花园中有画廊曲榭,玲珑石山,侧媚旁妍的花丛,回护其间的小溪,水边有
山,山下即水,三间小楼座落在秀丽风景间,皆是帘幕半遮,非常雅致。
云月和两位贝勒爷坐在八角凉亭中,卸了台妆,一身飘逸的月白白纱袍,腰间只系一条红色鸳鸯戏莲
绣花带,头上用红绸软带把乌黑发丝绑起。
简单的衣袍却更显得他瑰姿艳貌,清丽秀逸,天然风致,顾盼非凡,俊俏中带着几分女儿气。
三贝勒看着云月沉默的坐在瑶琴前,不似平日热络,不悦的说:“月儿今天唱戏很不专心啊?”这云
月裳原是桃花渡的那个小云月,三贝勒私底下仍是唤他的本名。
三贝勒玄焱今年有二十八了,当今的几个皇阿哥中,就属他最有民间威望,不为别的,只因他平时培
养起一批自己的人马,办起事来又手段毒辣、六亲不认,谁也不敢得罪他。
云月前年初在其他的戏班登场,原本已被买下送人,但他俊美过人的外表和脱俗的气质,加上乖巧温
顺的个性,被三贝勒一眼相中,于是替他赎了身,后来又盖了“寒园”让他独挑大梁。
表面上三贝勒玄焱是票戏,事实上他是要云月帮他招待客人,在朝廷中建立起属于他的一派人马。所
以玄焱经常带人到“寒园”,每每听完戏,云月在酒席间尽展他长袖善舞的本事,和座尽欢,不知替玄焱
拉拢了多少人。
云月今天的确有点分神,他轻轻笑着,抬起手来拨弄了几下眼前的瑶琴,哼了几个短音之后,才偏着
头说:“我好像看到了儿时的玩伴,可是又觉得不可能……我们桃花渡的人不是打鱼就是种田,哪有人能
穿着华服进京城票戏了?”
“到底你是唱戏还是认亲呐?四贝勒今天第一次来看你,你胆敢在他面前放肆?”玄焱冷冷的问。
四贝勒玄梵连忙打圆场:“这算不得什么放肆,今日能听云月一曲啼破金石,本爵已心满意足。”
云月看看三贝勒的脸色还是缓和不下,知道他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面子扫地,尤其他还特地带着四贝
勒来赏戏,玄焱不是那种能忍受错误的人。
自己是他买的人……犯了错,是要挨罚的。
“就让小的给四贝勒唱曲《劝酒歌》吧……唱完给四贝勒敬酒赔礼可成?”
看着云月柔情绰约的笑脸,三贝勒也解了点气:“好,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吧!”
云月于是轻捻着弦,叮叮当当的弹唱起:“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面
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鸟相趋走,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
云月唱罢,站起身来走向两位贝勒爷坐的石雕圆桌,恭敬的端起酒杯说:“月儿放肆了,还请四贝勒
海涵。”
三贝勒玄焱一笑,拉住云月:“别真喝到见底,你酒力差,啜一口也就罢了,四贝勒不会跟你计较的
。”
云月无奈的笑着:“罚也由您,不罚也由您,三贝勒真会捉弄人……”
玄焱见他说得可怜,心弦一动,干脆把他拉入怀里:“当然都由我,你不是我的人吗?当然怎么罚都
可以不是吗?来,乖乖坐我腿上。”
云月笑着推开凑近的唇:“三贝勒……四贝勒在呢!您也做个榜样给弟弟看。”
四贝勒玄梵却早就看傻眼了,云月长得十分清秀,俊美却不脱稚嫩,笑脸如花,又媚于言语,这跟他
往日所接触的贵族公子哥完全不同。
而云月一身修长纤细的骨架,又完全不同于女人的肉感,让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能怪我吗?看你多会引逗人?四贝勒都傻了。”
玄焱明知玄梵禀性单纯,还故意在他面前用手压着云月的颈子,偏要去亲吻那温润的唇。
“嗯……”
云月皱起眉头,想用舌尖把粗暴的唇顶开,却被玄焱压得死紧,除了乖乖接受那个惩罚似的吻外,也
别无它法了,他只好用舌尖去缠绕玄焱,好让玄焱早点满足。
“好乖。”玄焱满意的放开他。
——乖……从小大家都是这样夸自己的……云月心里幽怨的想着。
“请三贝勒饶过小的吧!在四贝勒面前……怎好这样搂搂抱抱的呢?”
四贝勒玄梵看着云月姣美却显得疲惫了脸,觉得十分不忍,忙说:“三哥,我们今天别在外头耽搁太
久,皇阿玛说要谈减税的事,我们得先拟个章程。”
玄焱马上笑着对玄梵说:“你先回府,我待会儿到四贝勒府找你。”
云月似乎心中早有准备,还是浅浅的笑着,玄梵只好叹口气,说:“三哥早点来,我等你。”
四贝勒一走,玄焱马上粗暴的抓起云月,把桌面的酒菜都拨到地下,将他压倒在石桌上:“你在我面
前挑逗别的男人?”
“三贝勒?小的没有啊!”云月吓了一跳,却还是压抑恐惧,温柔的笑着,“您是指四贝勒……是您
要小的给四贝勒赔罪,不是吗?”
“谁在谈四贝勒?你说什么见到儿时玩伴,我看你根本是找借口引逗人!你就这么喜欢让人盯着你瞧
?”玄焱玄焱边说边撩起云月的衣袍,双手也不安分的抚摸着他的肌肤。
“绝对没这回事,贝勒爷发什么火呀?戏子本来就是给人观赏的,如果没人要看小的,小的岂不是就
要丢饭碗了?”
云月也知道三贝勒根本是故意发火,他虽然疼自己,可是残酷的本性难改,总是要叫自己难堪才高兴
。
玄焱见云月的眼神飘向别处,大掌便用力的握住他精巧的下巴,使劲一捏,狠狠的说道:“专心看我
!越来越狂妄了你!真是宠你宠过了头,居然当着我的面也敢乱来。”
“三贝勒……”云月疼得皱起了眉,“疼……贝……贝勒爷,别捏出伤来,伤了就上不了台了,放了
小的罢?今后再不敢了。”
玄焱享受着云月的求饶,边咬住他温润的唇,边挑衅的说着:“皱什么眉?不高兴?你很讨厌我嘛,
不想让不碰你?”
云月感觉被分开的双腿间,突的被炙热的坚挺顶着,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的事,请三贝勒下手
轻点吧?今晚您不是还要小的到和亲王那应酬?我得打起精神帮三贝勒拉拢人呐。”
“你就是乖,怪不得爷偏疼你……放轻松点,别自己招痛……晚上给我卯足了劲拉拢和亲王,让他在
阿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若封了王,第一个就赏你。”
“呜……”玄焱的进入让云月倒抽一口气,但他仍旧撑着笑,“啊……月儿知道,谢三贝勒厚爱……
啊……”
——哼!投靠四阿哥不成,但如果跟和亲王弄上了,玄焱日后也不敢再对我为所欲为了吧!玄焱你也
太有自信了,就不怕我阵前倒戈?云月心里盘算着。
“月儿……啊……我的好月儿……”
云月被一阵阵的快意激得也想放声呻吟,却碍于四周没有任何遮掩而不敢出声,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背
忍耐。
听到玄焱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却觉得好笑,他搞不懂,要做就做,为什么玄焱总在发泄时高喊
着他的小名。
玄焱发泄后,喘吁吁的低头看着云月的笑脸,爱怜的就着交合的姿势拉起他:“让我疼疼就这么高兴
?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
云月迷惑的倚在玄焱胸前,心里暗想,他成天唱情、唱爱,唱尽人间的痴情苦,唱破红尘的爱恨欢,
但讲到“爱”、“情”他仍不明白……
“三贝勒,到底什么是爱呢?”
玄焱还在激情中,搂着他满脸亲个不停:“小家伙,问这个做什么?”
云月有点烦躁的撇开脸:“小的在想,怎么您老在‘那时候’叫着我?”
“频呼月儿原无事,只为檀朗认得声。不叫叫你,你怎么认得清现在骑在你身上的是谁?”
“三贝勒可是冤枉人了,小的又不是跟谁都来的,小的跟人睡,还不都是应您的吩咐吗?”云月有点
不悦的挣脱玄焱的怀抱。
玄焱笑着帮云月整理衣服:“别闹别扭,若非我识货,把你从旧班子赎出来,替你建了新园子,让你
在这里好好表现,不然你这朵艳香,就要可怜兮兮的枯死枝头了。”
到底是默默无闻的老死戏班好,还是跟着玄焱四处拉拢高兴比较好?云月还真是迷糊了。
对云月而言,只要玄焱别对他太狠毒,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反正今生已注定如此凄苦了。
“三贝勒,您觉得小的可怜吗?”
“可怜?”
“您刚说如果没遇上您,小的便是可怜,可又有人说月儿碰上您,算月儿可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为何怎样都可怜呢?”
玄焱凝视着云月一双晶莹剔透的眼和他俊秀的浓眉,他常这样看云月,却觉得这小家伙的心让人摸不
清。云月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抱怨过,却也从未有过任何期待,表面上是温顺知礼,说穿了,就像没有“心
”。
“月儿,那你觉得自己可怜吗?你想要什么,告诉三贝勒,什么都可以跟三贝勒开口要。”
云月一双眼更迷惑的看着玄焱,疑惑道:“要什么?小的没有想过要什么,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么知足?那……月儿喜欢什么呢?告诉三贝勒好吗?”
云月柔柔的笑着:“人生一世昙花现,尽在虚无飘邈中,有什么好喜欢,又有什么好讨厌的?三贝勒
也太执着了些。”
玄焱越看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越觉冰冷,他从没想过,月儿竟是个没有喜怒爱恨的人,难怪他怎么为
难月儿,他还是笑着接受。
玄焱突然震怒了,他抓紧云月的手腕:“我对你执着?那你对我呢?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疼!三贝勒今天怎么了?”云月咬着下唇挣扎,“三贝勒是恩人,是主子,小的没有忘记呀!”
“可你并不爱我!”玄焱更粗暴的抓紧云月,“告诉我,你爱我吗?”
云月疼得眼眶都红了:“月儿就是不懂‘爱’才问您的,怎么三贝勒又回过头来问我了?那您倒是先
跟月儿说明白,到底‘爱’是什么东西?”
“天啊……”玄焱颓然放手,摇着头说,“你真是可怜。”
云月皱眉揉着手腕抱怨着:“到底月儿哪里可怜了?三贝勒别欺负小的就好,偏要弄伤人,还来说人
可怜。”
玄焱同情的搂着他:“月儿……你是可怜,连爱人都不会,难道没听过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
“草木无情,是以草木年年绿;天地无情,是以天地亘古存。小的干什么要爱人?岂非自讨苦吃?”
看云月如同石头般无法点化,玄焱只好拍拍他的背:“你真像个出家人,无欲无求的。随你高兴,横
竖无情不似多情苦,这样也好,你谁都不爱的话,更方便帮我办事。只是你不爱我,也不准你去爱别人。
”
云月噗哧一笑:“三贝勒还真小气,就算小的爱别人又怎么样?”
玄焱温和的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会、让、你、死。”
云月愣了一下,他真被玄焱的认真搞迷糊了,自己不过是他买的戏子,勉强也只能算个男宠,玄焱这
又何必?
“三贝勒……会的,小的永远都不会去爱上别人。”
玄焱没有再谈下去,甩甩衣袖,说:“下去休息,我得先到四贝勒府,晚上我会派人过来接你,记得
打扮华丽些,亲王们就爱那调调。”
“好的……三贝勒……”
玄焱为什么可以允许自己去陪客,却不准自己爱上别人?云月怎么也想不通。
管他!反正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去爱上谁的。
云月小睡片刻之后,玄焱就派人来催了。
他只好打起精神换上一身长纱罩袍,腰间除了三条不同色的软腰带外,还系着两块玉阙,一只湘绣小
荷包,一支扇子用百条结穗系上,颈上挂着金线穿玉佩,头上戴着百凤朝阳穿珠束发,发间还编入几颗珍
珠,穿上绣凤软花鞋。
连扮杨贵妃都没这么累人,等穿戴完,云月简直累得不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