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行为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姜见君一次又一次的确认,才肯安静几分钟坐下来,喃喃自语的告诉自己。
杨至纬真的不在了!
想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他,以前只要轻轻一唤或是一个回头就可以看见的人离开了,丢下一句"不见!"就走了。
可恶!可恶!心里怒吼着,不肯轻易妥协的姜见君拗着脾气,将大门落上锁,进了房间,也锁上了门。
他躺上床,渴望拥抱温暖身躯的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摆,偌大的床铺冰冷的气息袭人心扉。
早习惯依偎着杨至纬睡觉,没嗅着他的气味,没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姜见君怎么都睡不着,一股空虚感盈满整个身躯。
他失神的看向另一半空荡的床铺,空洞的神情挂在脸上许久,他昂起头,驱除软弱的情绪,逞强的起身跃下床,抓起被子和枕头,拒绝睡在这张让他随时随地会想起杨至纬的床上。
他开门走出房间,来到客厅躺上沙发,调整好位置,闭上眼准备睡觉,不愿再让自己醒着。
只要睡着,就不会再想起杨至纬了。
可是疲倦的眼皮才刚合上,杨至纬开心的神情即浮上眼前,亮灿灿的眸笑弯如弦月,紧接而来的是杨至纬各式各样的表情,一张张早已烙印在心的底片,被脑袋洗了出来,一张张播映。
姜见君张开眼,又气又恼的坐起来,双手将凌乱的发抓得更乱。
他气杨至纬这么轻易就提分手,好似他们的感情是可以被轻松否决的;他恼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总是不够争气的一再想起杨至纬。
根本就没有人能取代杨至纬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如果那时杨至纬肯留下来听他的解释,现在就不会闹得这么僵了。
为了一股没来由的气,姜见君死撑活撑,撑了四天,虽然日也思夜也想,却怎么样都忍不下这口气先低头。明明只要好好的向杨至纬解释,就可以回复到以前的关系。
但冲着杨至纬的那句不见,姜见君硬是耍脾气,逞强不肯去找他。
他气杨至纬说舍下就舍下,好似他只是个随时可以丢掉的物品般,想也不想就舍弃。
二年多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杨至纬只要遇到一点难题,最先丢掉的就是他,从没想过去极力争取。
体认到这一点,姜见君既烦且躁,心神思绪完全没法平静;偏偏又无法抑制的想起杨至纬。
其实这场仗他早就输了,他没办报忍受杨至纬离开他太久,只是他还拗着脾气,不肯太早低头罢了。
姜见君翘了二堂课,提前去杨至纬的学校等人,却苦等不着;思索着杨至纬可能会去的去处后,他来到姜见玥的家门前按铃。
"你看起来好憔悴哦!"说憔悴是好听些,要照她门门时,看到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见鬼了。
明显可见的黑眼圈,平日明亮的双眸此时看来涣散无神,双颊明显的凹陷,再加上杂乱的头发和几日未刮的胡子,这副模样走在路上没被当成鬼,也会被条子抓去验尿,活像个长期的吸毒者一样。
"至纬呢?"他劈头就问,除了这里,他想不出杨至纬还能去哪里。
"我不知道。"姜见玥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佯装一脸不知情,明知故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他摇了摇头,拒绝邀请,现在没有作客的心情,然后一脸紧张的追问:"他不在这里吗?"
"他该在这里吗?他有的是去方去吧!例如去住同学家,或是去住旅馆啦!台北这么大,哪怕找不到容身之所。"她故意说出一些会让老弟更加紧张的话,看见他开始慌乱的神情后,才故作关切的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这次是我的错!是我让他觉得不安,可是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提分手,让我好气,才会逞强不来找他;早知道他不在你这里,那天我就该出去找他了。"姜见君几天没吃好、没睡好,身体虚软无力的倚在门旁,脸上担忧的表情浮现,懊悔不已的低语着。
"如果你早点来找他,就可以遇着他了。只可惜系晚来了一步"看在老弟那么可怜的份上,这样整他似乎不太好,所以姜见玥小小的透露了一点。
"你刚不是说──"姜见君恍然大悟,低叫着:"你骗我。"
"之前那句是骗你,但刚才的话是真的,他昨天走了。"姜见玥轻皱起眉,微侧着头抿嘴一叹,单手轻抚着颊,非常惋惜的说:"真可惜!至纬还想说要给你三天的机会,看你会不会自己来跟他解释,结果啊!有人一直都没来,害他只好狠下心肠,决定要把摒除在他的心门和世界之外了。"
"什么?你为什么不通知我?"姜见君向前抓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激动的吼叫。
"你又没叫我通知你。"姜见浅浅一笑,耸了耸肩,摆出一副局外人的样子,但手腕上传来的热度引起她些微的注意。
"那至纬现在人到哪里去了?"哪有这样的姐姐,不帮自己的弟弟去帮表弟。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怒气的姜见君松开了掌控,怒气与着急两股情绪在胸膛里交错流窜着。
"这我可不知道,他只说已经租好房子,其它一概没提,所以我就没问,你可以打他手机找他嘛!"
"他不肯接,不然我何必跑这里来,他要走,你干嘛不问他?"要是肯接,他还需要特地跑去学校和她这里找人吗?原来杨至纬不是跟他闹闹而已!这次是真狠下心了!
是啊!以前杨至纬不管怎么吵,也没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可是这一次,他说了,并以态度表明他的决心。
"是你把人气跑的,别把火气发在我头上。"这个弟弟实在需要好好修正一下态度,难道尊严和脾气比自己爱的人还重要吗?
居然为了那点小理由不肯低头来找杨至纬,她实在为杨至纬抱不平,所以她决定不告诉杨至纬的下落。
是该让老弟紧张一下的,平常杨至纬太宠他了,都让他爬到头顶上去了。
"可恶!"姜见君低骂一声,脚跟一旋,往电梯方向走去。
不想再花心思跟她斡旋下去,还是想点办法看怎样才能找到杨至纬。现在他好后悔,干嘛赌那三天的气呢?乖乖的来跟杨至纬道歉不就没事了吗?
多想无益,找到人比较重要,他可不想就此跟杨至纬分手。
望着老弟离去的背影,姜见玥觉得他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不知要找到哪一年才能找到人,虽然挺心疼杨至纬的,但还是帮帮他好了。
"唉!找不到杨至纬已经让他心里够紧张的了,可别在这关头又生了病什么的......"她自言自语的关上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向杨至纬说。
天黑了吧!公寓里乌漆抹黑的一片。
姜见君虚软的身子躺在沙发上,微张开眼,天花板就好象在旋转一般,让他有晕眩,一股热气闷在身体里,热得他难受,可是掀开被子又嫌冷。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口干舌燥地想起身喝水,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到厨房。
他想他是发烧了吧!
几天几夜没睡好、没吃好,前天又淋了点雨,再强健的身体恐怕也会吃不消。
混沌的脑袋维持一丝清楚的理智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要去看医生,还是叫老姐来?可是他现在谁也不想看,只想看到杨至纬。
杨至纬究竟去哪里了?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病弱无力的身子被寂寞侵袭,显得更脆弱不堪,即使晕眩,他仍强撑着睁开眼,焦急的眼神游移着,试图和病魔挣扎,不愿轻易合上眼,生怕陷入梦乡时,杨至纬的幻影又来造访,醒来后会令他倍感孤独,把早已涌现的思念汇聚成海,更加无法抑止。
只是怎么勉强自己,终究抵抗不了顽强的病魔,思绪逐渐模糊,杂乱无章的回忆,如分镜般出现在脑海,片片段段......
杨至纬十七岁时的青涩模样浮上黑幕,他脸上挂着难过的表情告诉他,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画面突然跳到杨至纬现在的模样,他的神情变了,变得决绝而且漠然,用一种心死的哀伤口吻低低的诉说──"我们分手"!
姜见君惊醒,发现自己出汗了,但却是一身的冷汗,呼吸略显急促,如深渊般的恐惧让他畏惧。
下意识的抚摸了下额头,感觉触手的热度降了些吧,但仍有点热。
他疲累的半撑起身,静寂到无声的空间让他觉得陌生,少了杨至纬,他的世界就全变了样,就连心──都冷清清的!
姜见君无力的倒卧回沙发上,在这最脆弱无助的时刻,他更加渴望见到杨至纬;万般想念萦绕于心,久久不去,他只能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
杨至纬,你究竟在哪里?
杨至纬站在沙发旁,凝视着正发着高烧的姜见君,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心疼,担忧的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温度高得像是会烫人一般。
听姜见玥说姜见君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虽然明白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回来,趁着半夜,偷偷摸摸的跑回来看姜见君。
看见姜见君的睡容好一会儿,他突地转过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冰枕,再拿条毛巾将冰枕包覆,温柔的抬起姜见君的头,将冰枕塞进头部的下方,才轻轻将手抽离。
杨至纬从电视柜里翻出普拿疼和耳温枪,先是确认一下他的温度。
三十八度,还好,应该不用吃药。
他在姜见君的身旁坐下来,一双灿目紧锁住熟睡的脸庞,手撨向瘦削许多的脸庞,嘴里不自觉的吐出担心之语:"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干嘛放着一张床不睡,睡在沙发上?"
杨至纬的手往下滑动,握住姜见君摆放在腹部上的手后执起,用同样瘦了许多的颊轻轻摩擦着他的手背。
满含复杂情绪的眸随着脸的摆动,渐渐浮上水气,眉头紧蹙,不敢眨动眼睫,生怕一眨眼,泪水会滑落双颊。
好想好想他......直到握住姜见君的手,才稍稍经解像是郁积了好几年的想念。
漫漫长夜,少了姜见君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每一分一秒都像在煎熬,他已经习惯依偎着姜见君的胸膛入睡,顿失依靠,他整夜辗转难眠,直至疲倦到身体投降,小睡半刻后又会醒来。
以往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有人死皮赖脸的粘上来,先是浅浅细吻轻啄,最后来个深吻,直到他喘不过气来为止。
其实他根本离不开姜见君,即使他说不爱他了,还是没法割舍得下;姜见君在他心中已经扎根深种,如百年大树般繁杂众多的根紧抓盘绕他的心,拔也拔不掉......
但一句意气之话,已让他绝了后路,如果姜见君不向他开口,他怎能回到他身边?毕竟分手是他提的。
说不定......说不定姜见君早就想分手了......
他没来找他,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脑中回想起那名一头俐落短发的女孩,虽然心里不想承认,但她站在姜见君身边,总是比他这个男人适合。
回来这里,也许是多管闲事吧!说不定那女孩早就来过了。杨至纬嘴角扯开一抹苦笑,嘲弄自己的没用,然后他抽回手,起身走回厨房。
他是没用!早在二年多前就知道了。他边走边拭掉强忍许久,却仍滑落的泪水,来到冰箱前,取出蛋和吻仔鱼。
姜见君感冒时很喜欢吃粥,就当作是最后一次为他煮粥吧!然后他们之间,就此了断了吧──
感觉似乎好久没睡好过了,姜见君睁开眼,阳光轻轻洒落室内,一改乌云蔽日多天的天气,今天的天空格外的晴朗蔚蓝。
他坐起身,覆盖在身体上的被子滑落至腰间,他伸手扯着流了满身汗而粘贴在皮肤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流了汗的全身上下清爽许多;疲惫和病魔全数消失固然让他高兴,但只要一触及眼前的一景一物,愉悦霎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内盘旋多时的孤寂。
他随意一瞥,看到茶几上摆放的普拿疼和耳温枪,惊讶的站起身来,未曾细想就绕过沙发,直接冲进房间,大致巡视一下,发现杨至纬剩下的那一些小东西全不见了,就连书桌上原先摆放的照片也被抽走了,独留相框孤单的立着。
那张照片是杨至纬的独照啊!
当初刚搬进来时,杨至纬说要放合照,可他偏不听他的话,非要放那张独照,杨至纬还问他干嘛这么坚持,到现在,他仍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
我要读书的时候,也看得到你。
虽然后来也不常用到这张书桌,可是那个相框里的照片纵始更换,也只摆放杨至纬的独照,一如他之前的坚持。
现在杨至纬把照片带走了,这无非是宣告,他要完完全全走出他的世界了。
为什么事情会到这种地步?
姜见君低垂着头,离开房间,敏锐的嗅觉嗅到食物的香味,沉重的步伐来到餐桌前,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摆放在上面。
柔腻绵细的蛋丝和娇小细白的吻仔鱼在看来入口即化的白粥里,散发出的美味香气挑勾姜见君蛰伏许久的食欲,他凑上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被吸引住的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杨至纬还关心他不是吗?那为何要让他找不到人?现在他好想好想抱住杨至纬,说上一千次一万次的我爱你。
以前杨至纬从不会刻意要求,所以他很少对他说这句话。
杨至纬的种种好,在分离的时候才想到。
他为了自己学做饭、会花心思哄他、吵架时总是让他,而他居然为了杨至纬说了重话,而拗着脾气不肯道歉。
他哪有什么资格跟杨至纬生气?如果不是自己让杨至纬不安,杨至纬才不会说那么重的话。
他才不要放手呢!虽然杨至纬已经表明态度了,可他还是不要放开他。
姜见君拿起摆放在碗旁的汤匙,舀起粥,万分珍惜的送入口中,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每一口粥里,都带着杨至纬的关心,他吃得格外地专心,暖呼呼的粥直暖进心坎里,让他好感动。
除了杨至纬之外,再没有人能给他这种感觉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一句没来由的问话在还等不及看清门内人的脸孔,便被迫不及诗的丢出。
姜见玥才刚开了门,一个几乎快抓狂的大男生映入眼帘,那瞠大双目、骇人的语调,在在显示着来人的忍耐力已达极限,再不交出他想要的答案,恐怕此人有谋杀亲姐的打算。
"你们还没和好啊?"她拨弄了下滑落在眼前的浏海,讶异的回问。
天!都几天了,他们居然还在......
上次她跟杨至纬说老弟生病了,难道他没回去看他吗?杨至纬怎么可能忍得下心不管他,还是事情不如她意料的发展?
趁着这几天,她已经回娘家一趟,把她该知道的东西全从老妈那里套出来了说,没想到这两个主角动作这么慢。
"你真的知道,对吧?"去杨至纬学校等了好几天,都等不到人,他直觉认为老姐会知道杨至纬的去处,依她的个性,才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她一定知情,只是不报。
"你们未免也闹太久了吧?"她想不到杨至纬还真能忍,这么多天没和她老弟见面,难道他不会觉得难过吗?还是其实他是不敢回去?
说的也是,都提分手了,姜见君没找到他,他哪敢回去啊?
"不要再跟我鸡同鸭讲了,好不好?"姜见君忍不住吼道。
他每问一句,她就丢一句全完不相关的问题回来,现下可没有心思跟她说那么多,他只想要知道杨至纬人在哪里。
"求人还这么凶!"她瞪了他一眼,幽幽的抱怨。
"我拜托你,快告诉我吧!"姜见君的态度瞬即配合的软化,好言好语、低声下气的求她。
"他住的地方离你满近的。"觉得老弟不够有诚意,她只透露一点点。
"亲爱的姐姐,你可不可以说得再详细一点?"只要能找到杨至纬,管他什么身段、骄傲,他都可以全数放下。
"看在你这声姐姐的份上,好吧!你等我一下。"
话落,姜见玥扬着谜般的神秘笑容,一个旋身慢慢的踱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出来时,手上多了串钥匙。
她轻盈的步履在姜见君的面前站定,将手上的钥匙递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