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散发的热度驱散黑夜凝聚起的沁凉,阳光洒落在街道上,和煦的太阳在久雨之后,终于露脸。沉寂已久的鸟鸣啁啾,像是在祝贺着这久违的晴天,街道上的湿滑也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渐渐干燥,一洼洼的积水也逐渐蒸发。
一个俊秀少年走在人行道上,身后背着背包,手里提着早餐,匆匆向前进的脚步忍不住停驻,用力地深吸了口气,感受阳光的温暖。
好久没见到晴朗无云的天空了。下雨固然好,但久雨不停会让人烦躁得很。
啊!快来不及了。杨至纬看了手腕上的表一眼,慌忙的迈开步伐,生怕赶不及上学时间;而且他还得去接他表哥咧,那只懒虫肯定还在懒床。
走过斑马线,顺着人行道往前走,他停在一扇铁门前。
杨至纬微昂起头,看向三楼那扇被蓝色窗帘掩住的窗口,迟疑了好一会儿。
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二姨和姨丈在出国前来家里拜托他,叫他有空要关照一下他们的儿子──姜见君,否则只怕他们那显然被照顾得太周全的儿子宁可饿着肚子赖在床上,也懒得出门上学,甚至觅食。
如果他不来,姜见君很有可能就这样过好几天,直到被人发现了为止;几番思量后,他还是来了。对表哥,他总是放心不下。
杨至纬线条优美的唇微微一抿,咧开无奈的浅笑,然后深吸一口气,向屋内的人大声喊着:"姜见君,起床了。"
才刚喊完,窗帘被一只晒成小麦色的大手挥到一旁,窗户打开来,一张睡意惺忪的俊脸探出,还不悦地皱着眉,抱怨道:"知道啦!一早就扰人清梦。"
他果然还在睡!杨至纬对于这个发现并没有多大的讶异。
他再低头看一眼手表,七点二十五分,看来是赶不上早自习了;反正肯定迟到,他就慢慢跟那只瞌睡虫磨了。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原本紧闭的铁门喀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进来吧。"姜见君倚着铁门,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似乎还没有睡饱,抬手随意地将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拨弄得更乱。
一头乱发、低低哑哑的嗓音,再加上刚睡醒的慵懒神态,不管是以什么模样示人,这人正好看得过分。
杨至纬漂亮的晶瞳打量着他,视线怎么都无法从迷人的他身上移开。
出门前明明提醒过自己要注意这一点的。杨至强抑着心里升起的异样感觉,克制地将视线收回,但还是忍不住多瞄了一眼才走进门内。
"早。"反手关上门,姜见君颀长的身躯正准备要找个依靠物赖上去时,一只手已有先见之明地抵在他的胸前,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而手的主人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去冲个澡,清醒一下。"
有了先前太多次的例子,这次杨至纬聪明多了,对他防备得很拒绝再接受他任何的骚扰。
"好啦!"姜见君别有目的的眸光扫过杨至纬俊美如女人般的完美脸孔,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没关系,失败仍成功之母,他要再接再厉。姜见君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杨至纬站在原地冷着脸说:"你先走。"这小子肯定会重施故技,得小心为上。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绝不让姜见君有进犯的机会。
"啧!"又被识破!姜见君无奈地撇了撇嘴,大步向前抬级而上,进入玄关后,径自走向浴室。
杨至纬跟着他进入屋内,将门关上,很自动地往餐厅走去,随意将手上的早餐放置在桌上,下意识地走到厨房的洗碗槽前一看,就见到几个使用过的碗盘随意摆放其中。
唉!洗几个碗会要他的命吗?老要人照顾他。
杨至纬不自觉地漾起宠溺的笑容,挽起袖子清洗起来。
姜见君真的是被二姨给宠坏了,虽然二姨老说有一半的责任在他身上,但他实在不觉得自己哪里宠他了。就算有,泰半也是被迫的;那人总爱仗着自己是表哥,指使他做东做西,嚣张得很。
虽说是表哥,姜见君也不过大他几天,实在是没啥资格吆喝他做事。
杨至纬细细地将碗盘上的油渍洗掉后,打开水龙头,正专心的冲掉碗盘上的泡沫,没注意到身后逼进的庞然大物;等到他惊觉时,人已经笼罩在淡淡的肥皂香味中了。
杨至楞了一下,而后讶异地瞠大眼,整个背部下意识绷得死紧,手上正在冲洗的盘子险些滑落,一呼一吸间全是姜见君的气息,他的心跳常了惯常的频率,开始慌乱。
不行!他得冷静一点,冷静!可别让姜见君看出他的异常。
努力唤回正四处逃窜的理智,杨至纬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该死!他在紧张什么?干嘛紧张?姜见君是他表哥啊!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点而已,他为什雨要觉得害羞呢?不该这样的,不该因姜见君的靠近和碰触而产生悸动,可是心偏偏最不会说谎,总是以急速的跳动提醒着他。
老实说,他已忘了这种情形出现多久了,他没敢去探究自己的异常举止为何而来,生怕追根究柢后,答案会让他不知所措;所以干脆想都不想,直接当个缩头乌龟。他很胆小的,一直都不够勇敢,既然没有面对的勇气,就逃避吧!没错!不要多想就什么事都没有。
"嗯......"姜见君微低着头,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早餐在桌上,快去吃。"没办法刻意忽略掉身后的人,心律不整的情况更加严重,杨至纬白晰的脸颊开始燥热起来,呼吸益加急促。
千万要克制住,绝不能让姜见君察觉,要是让他发现,他不知又要怎么嘲弄他了。
这人老爱逗着他玩,没见他慌,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平常有二姨在家,这家伙没机会靠他这么近,所以他总能轻易避开纠缠,可是现在家里没人啊!
他不得不承认,他实在禁不起姜见君一再地逗弄,生怕有一天,潜伏在心里的感情会忍不住冒出来......他对自己控制情感的能力,真的没什么自信。
"早餐吃什么?"姜见君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微弯着身子,伸出双手抵住洗碗槽的两旁,将杨至纬牢牢锁在这一方小世界里,好让他更恣意地逗弄着他。
"总......"声音有些变调,杨至纬干咳一声,"总汇三明治。"
冷静已快达极限,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装多久。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和他说话?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逐渐困难,心脏的鼓动声也逐渐响亮;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姜见君发现的。
"我不吃小黄瓜。"姜见君挑嘴的毛病又冒了出来,口气虽平淡,但异常灼热的视线却直盯杨至纬纤美的颈项不放。
那儿才是他最想品尝的地方,姜见君双手用力地紧握成拳,臂肌虬紧,强压拥抱住瘦弱身子的冲动。
"我有请老板别放,快把衬衫穿起来去吃早点。"杨至纬心神眩晕,只觉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缺氧是这种感觉吗?姜见君再不离他远点,只怕他就要晕了。
"喔!"注意到杨至纬一直重复手上的动作,姜见君故作轻松地收回双手,还给杨至纬自由的空间,生怕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姜见君转身,边穿上来往餐桌走去,爱笑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开口轻唤:"杨至纬......"
"什么事?"严重影响他的人走开了,杨至纬正努力让自己回复正常。
"该换个盘子了,冲那么久,够干净了。"嘲弄似的语气扬起,伴随一阵轻笑。
还不都你害的!杨至纬忿忿地将碗盘的泡沫全冲洗干净后,将它放在一旁的铁架上晾干。
"我们好象迟到了。"姜见君一把抓起总汇三明治啃了起来,斜瞄挂在墙上的时钟一眼,不太在意地开口。他向来是个翘课大王,操行成绩总在六十分的边缘排徊,至于迟到记录就更不用说了,天天都不按时间上课。
"不是好象,而是已经迟到了。"杨至纬向来是个好学生,品学兼优,深得老师们的喜爱,而生平少数的翘课和迟到记录,全拜眼前人所赐。
"是哦!"姜见君耸了耸肩,压根儿没放在心上,"我要喝牛奶。"
杨至纬熟稔地拿出杯子,再从冰箱拿出牛奶,倒满,走上前把盛满牛奶的杯子放置在他面前;然后拉开椅子,坐在姜见君对面的位子。
姜见君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巴,嚼了几下,拿起杯子一口气喝完牛奶,顺便咽下食物后,再将杯子连带垃圾递还给他。
"还要?"杨至纬低问。
"不要了。"姜见君摇了摇头。"今天要不要来我家陪我?"
"不要。"想都不想直接回绝,杨至纬起身转回洗碗槽前,将垃圾丢在一旁的垃圾桶,把杯子洗干净后,倒盖在铁架上。
"为什么?"他追问。
"不需要吧!反正我们住得这么近。"杨至纬的视线调回姜见君的身上,坚决地回道。
开玩笑,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家伙嫌今天还玩得不够吗?他的心脏很无力,没有办法承受太多刺激。
"可是晚上我会寂寞啊!"所以需要有个玩伴。
"我才不要当你的玩具。"看清他眸底的意图,杨至纬拒绝配合。
"真的不要?"姜见君微眯起眼,似乎正打着什么主意。
"鬼才答应你。"他又不是白痴,才不会自动送上门供人玩耍。
"我会让你非答应不可。"姜见君一把抓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往门口走。
"喂!"杨至纬追了上去,跟着姜见君出了门后,将门锁上,再循着他行经的方向来到车库前。"那是我的背包耶!"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背包。"姜见君停下脚步,脚跟一旋,面向他。"我的已经放在车子里。"他指了指身后停放在车库的车子。
是从来没拿起来过吧!平常都是姨丈顺路送他上学,所以他就把书全丢在里面,除了上课外,那些书就只放在车里占空间。杨至纬暗暗在心里补充着。
"那你干嘛拿我的背包?"总觉得姜见君是刻意要引他来这里。
"我送你上学。"姜见君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将钥匙圈套在食指上不住地晃动,因而发出相互撞击的清脆声响。
"你要开车送我上学?"他有没有听错?
"对!"姜见君勾勒着炫目的迷人微笑响应。
"不行!你没有驾照,不能开车。"这家伙连可以考照的年龄都还没到,为了他好,为了台湾的交通好,杨至纬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开车;而且就他所知,姜见君根本没学过开车。
"以后会有。"只是迟早的问题。
"等你有了再说,现在你只准用走路的方式上学。"杨至纬快步向前,想要抢下姜见君手上的钥匙。
姜见君先一步地大手一握,将钥匙包覆在掌心,恶质的开口要挟:"不让我开车上学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开的条件。"
哪有人这样,居然还挟此反过来威胁他!杨至纬瞠大眼,一股怒火在身体里炙热地燃烧了起来。
"怎样?"姜见君双手环胸,借着身高的优势,由上而下审视着杨至纬脸上的表情。
"你先说出来,我考虑一下。"杨至纬没将心里的愤怒爆发出来,只是冷静地应道。如果条件合理,答应也无妨,只是这人开的条件都不会合理到哪里去。
"我要你每天来接我上学,而且在我妈回来之前,你必须来我家过夜陪我。"他别有居心地开出条件,贼兮兮的目光在杨至纬的脸上流转着。
"你要怎样随你,我不管了。"一把抢回自己的背包,杨至纬低吼完,转身就走。
他干嘛要受这家伙的威胁?命是他的的,要怎么玩是他家的事。
"是吗?"话落,随之响起的是车子防盗器解除所发出的哔哔声。
本来狠下心要离开的杨至纬停步,很不争气地转过身,又走回到他面前,半妥协地道:"我可以每天接你上学。"
该死!干嘛要对他心软,不要管他就好了嘛!但就是放心不下,在他面前,杨至纬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很没用。
"可是我比较想要你答应另一个条件。"
"我要睡客房。"杨至纬全盘妥协了,怎么都斗不过姜见君。
"好。"姜见君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开车上学,他根本不会开车,至于解开防盗系统,也不过是为了要拿书,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告诉杨至纬的。
姜见君从车里拿出背包,然后再激活防盗系统后,追上杨至纬的步伐。
"我们晚上要吃什么?"姜见君大手一抬,搭上杨至纬单薄的肩膀。
"晚上的事晚上再说,现在先上学。"杨至纬不着痕迹地拨掉他的手,不想和他有太近的接触,省得心脏又要做剧烈运动。
"好!"姜见君看着自己被拒绝的手一眼,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错!人都成功地拐进家中,何必在乎这点小事。呵!可以和杨至纬多相处一点时间真好,平常他防他总防得紧,根本没什么空隙可钻;对于今晚,他期待得很。
虽然这次使用的方法是有点下流啦!但有用就好,管它上流还是下流。
日渐西下,停满脚踏车的偏远车库里,一群身着同样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的学生正清扫着环境。
当杨至纬拿着扫把站在高墙前扫地时,一道懒懒的沙哑嗓音从上方传来:"喂!我们晚上到底要吃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抬头一看,就见姜见君双手环胸,悠闲地跨坐在高墙上,大脚前后摆动着。
"下来!这样很危险。"杨至纬皱了皱眉,担心地低喊。
这座墙是特别加高的,跌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人老是让人担心啊!
"是下来我这里?还是你那里?"姜见君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像是被贴了卷标的蓝色衬衫,笑着反问杨至纬。
说来可笑!杨至纬的学校是附近这几个县市最好的高中,而高墙的另一边,却是最烂的一所。也不过隔了片墙,评价竟是两极!
"你要是不怕让我们的教官看到,尽管下来没关系。"就是为了杜绝隔壁烂高中的学生翻墙来他们的学校捣乱,所以才会有这片高墙。不过这面墙对长手长脚的姜见君似乎没有什么用处。
"啧!那些家伙的嘴脸都很讨人厌。"姜见君翻了翻白眼,对杨至纬学校那几个眼高于顶的教官很感冒。
还记得之前两校在做交流的时候,杨至纬学校的教官们总用一种鄙视不屑的眼神看他们,姜见君对那些只注重成绩的人厌恶至极!
这个他没法反驳,杨至纬淡淡的笑了笑,算是默认。
"别说讨厌的人了,我们今晚要吃什么?"姜见君拉回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你想吃什么?我家今天没开伙哦。"不只是今天,他家常常没开伙。通常放学回到家都只有他一人,杨至纬也不想要自己煮,干脆吃外食。他吃什么都无所谓,倒是那个挑食的家伙比较难解决。
姜见君思索了下,开出菜单,"虾仁炒饭。"
"可是这附近卖的虾仁炒饭都不好吃。"这个挑嘴的姜见君什么时候可以吞得下难吃的东西了?他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啊!"他又没打算吃外面卖的虾仁炒饭。
"那你还要吃吗?"杨至纬实在觉得不敢置信,这个被二姨惯坏的表哥居然肯委屈自己。
"要!不过我要吃你炒的。"他直接点名。
"我?我炒的饭很难吃耶!"上次实验性地炒了一次饭,那味道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我不管,我要吃你炒的。"姜见君十足任性地回答。
"我才不理你。"凭什么他姜见君一句话他就得做。
"你不炒给我吃,小心晚上......"他刻意顿了下,扬着恶劣的笑,眯着漂亮狡黠的黑眸,似是开玩笑似是认真的说:"我偷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