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样的他,薛祁纬更觉烦躁。他好想伸出手,轻轻地拍拍他,要他别难过,如同他过去所做的一般。
但他却硬是将这份渴望压在心底的最深处,故意挑些尖锐的话来刺激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便会被无比的怒气给压垮。
"你竟然也跟男人接吻啊?这大概不是你第一次吻我了吧?你对男人这么有兴趣吗?"
他注意到冷佑仁的表情在一瞬冻结,但心中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无原由的气愤让他忘了自己是谁,一股劲地对着冷佑仁吼出残酷、不曾经过思考的话语。
看到冷佑仁愈来愈伤心,竟有一种奇妙的快感像麻药似地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冷佑仁造成多大的伤害。
"祁纬,我......"冷佑仁急得都快哭了。他可以看见那双细长的眼中,闪着淡淡的泪光。
"不要这么亲热的叫我!光是听到你这样叫我的名字,我就已经恶心得想吐。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我光是想到就想吐,你不觉得这很变态吗?"
"祁......不,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至少......至少能让你知道我的感情,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冷佑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他不曾见过的真诚。"我知道你不会接受的......但我只是不想欺骗自己,想告诉你,我真正的心情......"冷佑仁害怕地看着他,眼中闪动的忧伤是那么的明显。
心痛袭击着薛祁纬,他却拼命压抑着对冷佑仁的怜惜,嘴上继续讲着言不由衷的冷言冷语。"那好,现在我知道了!但我一点也不开心!我宁可永远也不知道你那恶心的感情!"
没错!两个男人,这是不被允许的!男女间的爱情才是正常的,两个男人间的情感是不正常的!是不为世间所允许的!
既恶心、又不正常的感情!
"你马上从我的眼前消失!别再让我看见你那恶心的感情!"
冷佑仁的脸变得如同蜡像般苍白且毫无生气,方才闪烁在眼中的耀眼光采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若失的凄凄。仿佛是最基本的感情都被抽空。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不具生气的骷髅。
在薛祁纬心底蔓延的愤懑,像是把火般的愈烧愈烈。他只觉得那份厌恶感正以惊人的速度胀大开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酒精让他的思绪不似平时清明,现下,他所想得到事,只有该如何以言词刺穿眼前这个苍白的男人。
"......对不起。"沉默许久,冷佑仁才轻轻吐出这一句话。他拉开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哑着嗓子低声道。
他在说这句话时,头低低的。浏海遮住了他的脸,让薛祁纬看不见他的双眼。但奇怪的是,薛祁纬知道冷佑仁此刻一定正为了不让眼泪落下,在拼命的眨眼睛。没有理由,但他就是知道。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开始有些刺痛。他开始有点后悔说出这些重话,在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冷佑仁已转过身背对着他,缓缓地走向自己的房间。看着那抹散着浓烈落寞气息的背影,薛祁纬竟有种想抱他入怀的冲动。
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定站着,目睹冷佑仁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进了房间后,冷佑仁无法控制地落泪,心中尽是薛祁纬不屑的神情与言语。他愈想愈难过,愈不能抑制哀伤。他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感情竟会被批评得这么不值,虽然知道薛祁纬不会接受自己的感情,但却没想到薛祁纬会这么讨厌他的这份情感。
冷佑仁想起薛祁纬之前在餐厅时气愤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薛祁纬总是带着沉稳不失温和的笑容,从没见过他生气。
他只因为这两件事生过气:一是当他的情人被他骂哭时,另一次则是在他知道他的感情时。早知道自己的告白会让他这么不舒服,他是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他后悔自己的冲动。心想要是不曾说出口的话,他还可以是薛祁纬的朋友。纵使将来薛祁纬结婚了,他仍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继续陪伴着他。但他一时的冲动,毁丁两人间的平衡。这一下,朋友是肯定当不成了。
他看向摆在墙边,收拾整齐的行李。他原本过几天后就该搬走的,在搬家前,他不该有见到薛祁纬的机会。要是傍晚时没碰见薛祁纬,他也不会有告白的机会。薛祁纬鄙视的眼光又历历在目,他不能自己地捂住脸。
他放弃薛祁纬会喜欢他的这一个念头了。告白,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不想这一份感情连影子都没留下,终其一生只能深藏在自己心底。
他不期望些什么,只希望能让薛祁纬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喜欢过他。但这份长久的思念,在薛祁纬看来,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不接受、可以一笑置之,他绝不会硬要他接受。但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他就不能别以言语的利刀刺穿他的心吗?
还是说,自己在他心中,根本什么都不是?是不是怀有这种污秽感情的自己,根本没资格做他的朋友?
这么多年来,支持他度过的原动力,便是这一份思念。当这一份思念都被否决时,他还剩些什么?
冷佑仁决定不再多想。从现在起,他已心如止水,不再恋着薛祁纬。他没那么不知好歹,也没那么大的勇气再被伤害一次。
"变态!"
虽然他已打定主意,不再牵挂着薛祁纬,但当薛祁纬气得发红的脸孔出现在脑中时,心仍是一阵揪痛。那种痛,比刺穿筋脉还让他难受,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合上眼,一滴泪水违背他的意志,轻轻地落下。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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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薛祁纬这才转过头来,表情复杂地朝冷佑仁的房门望去。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过分了,也知道那太过恶毒的话语已深深地刺伤了佑仁的心。但他无法克制自己,心中对同性恋的厌恶感让他昏了头。
为什么要是佑仁?佑仁应该足他最好的朋友,是可以相交一生、相知相惜的挚友。他们之间该是纯粹的友谊,不该有爱情这种令人头昏的杂质存在。
就在他一边想说服自己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同时,莫名的情愫却又悄悄地在心底滋生。他竟想冲进佑仁的房间,紧抱住他,为自己方才鲁莽的行为道歉。
千百种情绪在他脑中打转,让他搞不清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也让他愈来愈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恶......"薛祁纬抱紧头,发出痛苦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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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薛祁纬都在懊恼的情绪中度过。
佑仁一声不响的消失了。他不知有多少次想打电话给冷佑仁,却总是在接通前挂断,因为他不知道该和佑仁说些什么才好。
俗话说:"人到失去时,方知珍惜。"这句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原先因为他与佑仁之间的距离太近,看不清对方的重要性,但一失去佑仁的陪伴之后,他才察觉佑仁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不习惯独自一个人吃早餐,他不习惯在晚归时看不到佑仁为他留的那盏灯,他不习惯空旷不带人气的房间,他不习惯没有佑仁的日子。
他每晚回家时,总会觉得心中有块填补不了的破洞。家之于他,不再如过去般可贵。每晚迎接他的不再是冷佑仁的笑脸,而是空空荡荡、散出无限寂寥的房间。
他为什么说话要那么冲,让几句浑话轻易地毁了他与佑仁多年的友情?但后悔也于事无补,已经造成的裂痕是怎么也补不了的。再说,他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佑仁。对自己带有欲望的同性,怎么想都不正常。这是不见容于世间的,就算他对佑仁抱持的不是单纯的友谊,他也绝不能爱上他。
因为那是不正常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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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后就还请您多多关照了。"张京远不亢不卑地对坐在面前,年约四十出头、满面红光的男人说。
"这是我该说的话才对,能跟业界排名第一的公司做生意,我是包赚不赔啊!我才该要你们多多关照呢。"钱顺金笑开了嘴,满口的金牙在灯光不是闪闪发亮。
"您太客气了,不过,我们绝对有信心为贵公司带来预期以上的营收。"薛祁纬笑着说。
"呵呵呵,真不愧是薛总,说起话来就是气魄十足......"钱顺金开始说些言不及义的客套话,但薛祁纬连一个宇也没听进去。他整颗心都飘到佑仁身上了。
昨晚,他才一进门,便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摆在书架上的书少了快一半。他仔细一看,发现不见的全是佑仁的书,而他常看的原文书还好好的摆在架子上。
一股不安袭上心头,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不愿承认。在发现佑仁的房间竟是空空如也之后,他不得不面对佑仁已完全从他生活中消失的事实。
要是他的东西还继续留在屋里的话,那代表他们之间并没有完全失去连系。他们还有最后一丝的希望,还可以再做回朋友。但面对空荡的房间,他悲哀地了解到这个希望已经破碎了。
恐惧沿着脊髓爬上他的脑部,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惊慌交汇成一阵漩涡向他袭来,让他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吞噬其中。
薛祁纬知道,在他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后,冷佑仁已不再将他当成朋友了。不管过去他们的友谊曾是如何的深厚,他与他,今后只会是不再有交集的两条线。
薛祁纬应当感到高兴,他已从那令人作呕的情感中挣脱了。但为什么,他的心底,竟泛起阵阵刺痛,一次比一次痛,有如针般不停刺进他的心。
佑仁带泪的脸庞倏地浮现脑海。
这全是他的错。要是他没说那些伤人的话,佑仁也就不会这么贸然地离家。要是他的反应能不要那么激烈的话,这让他后悔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他其实应该也是喜欢他的,但他没有像佑仁的勇气,只好卑鄙的选择伤害佑仁来保护自己。现在他却不忍见佑仁受伤,因为那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痛。
就在他急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张京远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他倏地回过神来,却见到张京远不悦的眼神。
"你在搞什么?"张京远以眼神问道。
坐在对面的钱顺金似乎也察觉到薛祁纬的异样。他探过身来说:"薛总,你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呢。"
薛祁纬当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钱顺金是暗指他不专心。薛祁纬连忙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分神......"
"啊,是这个吗?"钱顺金露出了个绝对称不上高雅的表情,比起小指谐谵地问。
"啊,我并不是在想那方面的事。"他急忙否认。虽说在商场上打滚了好些年,但薛祁纬对这方面话题的抵抗力仍是不高。
"薛总,你也别装了。我们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早就知道你和陈氏财团媳妇的事了。"
薛祁纬倒吸了一口气。他明白钱顺金口中的"陈氏财团的媳妇"指的是许筱婷。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他和筱婷的关系了。"......"
见他一副不自在的模样,钱顺金满脸微笑地说:"薛总,不用担心啦!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不会随便到处说的。我也明白你的心情,说真的,那么美艳的女人,任谁都会心动。要不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难搞,我早就想追她了。你能够追到她,可真了不起!""钱总真是消息灵通呢。"张京远不动声色地说,薛祁纬明白他的用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给了个暧昧不清的回答,为的是想从钱顺金的口中套出更多话来。
果不其然,钱顺金自己乖乖跳进了设好的陷阱之中。"没有的事。只是正好我的那个和她是朋友,我才会知道的。"
薛祁纬眯起双眼,等着钱顺金继续说下去。"虽说我是从女人那听来的,但听说陈家媳妇不只对身边的朋友说,还告诉许多社交圈里的人呢。"
钱顺金收起原本嘻笑的脸孔,严肃地对薛祁纬说:"薛总,我是欣赏你才告诉你的。要你觉得不中听的话,大可把它忘了......你可要小心这女人啊。"
"为什么呢?"未染小坛神秘qq谁搬
钱顺金皱起了眉,不太高兴地问:"你是真的不知道?"
为了化解他的戒心,薛祁纬笑着说:"钱总您也是知道的,我平时根本很少在社交圈露面,其中发生过什么事我自然也不会知道。"
"说起许筱婷这个女人喔,她可是心机重得要死。她这几年来一直处心积虑想踢掉她先生,另外嫁一个更有钱的人。不过这也难怪啦,虽然陈家曾经风光过一阵子,但最近其实已是处在破产边缘,根本满足不了她的需求。那女人一直在找对象,不知已经诱惑过多少男人了。之前还有个男的因为坚持不娶她,她一气之下还把那男人的丑闻转卖给八卦杂志,闹得乱七八糟的......"
钱顺金叹了口气,不屑的表情清楚地写在脸上。"她那个人,简直就像是一团烂泥似的,不甘心自己一个人脏,非得把全部的人都拖下水才高兴。薛总,你要玩喔,也别找这种难缠的类型。要不然惹了一身腥,倒楣的可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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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惊讶吗?"张京远边喝着冷掉的咖啡边问。
在送走钱顺金之后,薛祁纬就一直没说话,只是静立在窗前俯望下面的街景。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的表情,整个人就像是不具感情的雕像般。
"我为什么要惊讶?"
"因为你心目中的Mssbredect其实是个惹人厌的女人。"
薛祁纬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她变了很多,跟在大学的时候不一样了,但却不知道她几乎是变了一个人。说不惊讶是骗人的,但我却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
"是吗?那你又何必板着一张扑克脸。"张京远双手插在口袋,不太相信地问道。 "我是在想自己有多笨。" 张京远挑起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问你,喜欢上一个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张京远调侃地笑了笑:"问你自己不就好了?你不是正在恋爱吗?"
"......是啊,我应该知道的,但我不晓得我到底还爱不爱筱婷。我对她的感情好像在很早之前就变了质,变得不再如过去般的浓烈。我一直以为这是分开的时间太长造成的,但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应该说,我不再喜欢她了,但我却固执的认为我应该还喜欢她。"
"真是富哲理的一番话。"张京远不冷不热的回答。
薛祁纬回过头来,从桌上拿起已冷掉的咖啡,放到嘴边轻啜一口。让略带苦味的饮料滋润了喉头后,他才又开口:"是啊,别人说悟道的过程都是痛苦的,现在我可是真正体会到了......漠视自己真正的心情,想抹煞那份悸动的心,拼命追求一些不是真正想要的东西,到头来才发现自己错得一场糊涂。"
"从你的言论中,我推测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是筱婷。"薛祁纬没回答他的话,但他脸上淡然的笑容却已证实了张京远的猜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舍得放弃追求多年的这份感情?"
"京远,你常做家事吗?"
张京远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昏了。不明白薛祁纬的想法,他只好含糊地说:"还好吧......我家挺乱的,平常都是我女朋友帮我收,不过我已经一年没有交过女朋友了,所以现在家里是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