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恋爱中 上部+番外————碧连
碧连  发于:2009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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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正平在车里目送恋人搀扶着情绪激动的母亲进了院子,思绪万千。他摇下车窗,点上一根烟,触景生情地回想起那些或缠绵、或激烈的往事,唏嘘不已。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当铁门再度打开时,他看见走出家门的恋人果真和想象中一样,眼眶和鼻尖全都红得不象话。

  体贴地下车朝对方走去,不顾及恋人的母亲和妹妹还立在一旁,林正平用力将他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摩着恋人细软的发梢,忽然有点心酸。

  答应了老妇人一再拜托他好好照顾自己儿子的诚恳的请求,他和恋人的妹妹一起,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将深爱的人送上了飞机。

  分离的那一刻,过关的闸口前有不少情侣在忘情的拥抱接吻,然而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地互相凝望,轻声说一句"走好"、"再见",就微笑着挥手作别。

  只是转身之后,眼睛便酸得无法睁开,低头狼狈地冲进男厕所,躲在小隔间内锁上门,一个人捂住嘴,默默地、很没有形象地流着泪。

  025

  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林正平觉得老天好象和他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一大圈竟又似回到起点。

  因为分隔两地而必须为恋人专心一意的等待着,那种苦涩的滋味,还要再尝一遍啊!

  只是在繁华喧嚣的大城市里,彼此能够日日相拥一起,也多是悲剧散场,更何况如此远距离的,同性间的恋爱呢。

  下决定准备将这两年间的收入慷慨"贡献"给民航事业,却一次、两次地在赶到对方所待的地方时被不幸告知,他与恋人很浪漫地从三万英尺的高空擦身而过,如同漫画中描绘的一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架目的地不同的飞机就这样载着他们,各奔一方。

  于是分离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在日本,而徐逸在新加坡;

  紧接着一星期后的情人节,换成他在新加坡,而对方却临时被召回日本;

  两人居然这般戏剧性地,就错过了......

  后来在电子邮件中交换关于"阴差阳错"事件的感想时,恋人颇为感触地留言一句,"爱情果然能够主导奇迹的发生啊~~~~~~~"

  他对住电脑屏幕会心一笑,随之而来的,却是怎样也浑不去的淡淡的忧愁。

  漫长的冬季终于被和煦的春风渐渐吹远了,换回人间四月天后,借着春光明媚的好天气,结婚的新人也多起来。

  林正平受邀出席了好几场婚礼,有大学同学的,有公司同事的,还有关系不错的客户的,特别是合作将近一年半时间的OMM公司几个年轻人的婚礼,他几乎场场必到,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遇见了在此间公司任职的前任女友。

  由于被分在相隔甚远的两个区域,因此直到参与宴会的人群四散得差不多了,才惊讶地四目相对,然后熟络地笑着拥抱一下。

  "最近过得如何?"一同坐进返程的出租车里,潘玲歪歪头看着身边的同伴,不象三十多岁的女人已经有了再昂贵的化妆品也掩饰不掉的憔悴,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却因为褪去年少的青涩而显得魅力十足,哪怕笑时眼角的皱纹,也只会让人觉得那是成熟优雅的标志,不动声色间令人很有安全感。

  可惜这个原本能为自己独占的好男人,再也要不回来了。

  "还不错,你呢?"

  用相知已久的老友的口吻轻松聊天,不知不觉已到市中心豪华的酒店式公寓楼下。

  "要不要上来坐一会,醒醒酒再回去?"潘玲温柔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道。

  "好啊。"林正平爽快的应允令她有点吃惊,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类似职业化的笑容很好地掩藏住了内心的悸动。

  电梯停在三十二层,长长的过道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倒映出两个寂寞的身影。

  简洁而富有女性气息的套房,使他不禁回忆起在日本的求学生涯。

  几乎是同样的房屋构造和装饰,然而那个位于横滨的两室一厅,最多时曾住了五对情侣,只是为了省钱、省钱、再省钱。

  "喝什么茶?静冈玉露,好吗?"

  他点点头,看见对方从熟悉的袋子里取出精致的绿茶罐,不经意问道,"到日本出差过了?又去高岛屋‘血拼 '?"

  女人神色有些复杂地笑笑,不置可否。

  林正平也适时缄口。

  --是啊,那些往事,经历的时候是多么甜蜜,现在回头想想,却只感觉心酸。

  大阪那座高岛屋(百货商店),他与面前的女人不知手牵手去过多少回,每次都是只带眼睛,不带钱包。

  曾经彼此笑着狂言,等咱以后有了钱,一定要把里面喜欢的东西全都买回去。

  可真的等到这一天,身边却已不是这个她了。

  026

  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公司里的八卦,潘玲突然开口问起他哥哥的事来,"那天去你家看阿姨时恰巧正敏也在,他怎么搞的,哪能瘦了那么多?"

  "没什么,第N 次失恋而已。"林正平苦笑着摇摇头,"他看上的男人是个直的,说是要准备结婚,绝对不能接受他,就这样。"

  "噢......"女人顺手拨弄一下垂肩的长发,"挺佩服正敏的,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勇气失恋啊!碰到是我,就算了吧......"

  轻轻一声低语让他的心情沉重起来,看见她搁在桌上的手很轻微地颤抖着,便体贴地伸手握住,才发现她的指尖冰冷得令人心惊,明明屋内的暖气都吹得他出汗了。

  潘玲感激地朝他笑笑,"正平,你还是老样子,温柔得会让人心碎。"

  说完,她反握住对方的手指,紧得几乎到发痛后才放开。

  "小玲,恩,......我妈妈怎么样?"在唇边进进退退好几遍,这句勾着心的话才问出口。

  "身体蛮好的,精神也不错,就是,......就是想你,虽然阿姨嘴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整间屋子瞬时陷入寂静,如果停滞的空气也能看得到颜色的话,此刻一定是灰色的。

  默默将杯中渐渐变凉的茶水喝完,林正平表情温和地起身,向女主人招呼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也早点睡吧!"

  "正平,要不要我送你?这么晚大概叫不到车了。"潘玲也随之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到玄关,主动打开大门,然后弯下腰开始更换鞋子,好像真的打算自己开车送客。

  林正平急忙拦住她,"不用啊小玲,我走回去就可以了。我住的小区靠这儿很近,走走只要二十分钟。"

  "恩?"女人疑惑地盯住他。

  "前一阵新买的房子,刚装修好搬进去的。"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他诚挚地一叠声地道歉,"对不起小玲,原来的那套房子已经卖了,对不起啊!"

  女人的眼角有些湿润,却还是坚持微笑着回应,"你不用向我赔礼,正平。......请你,不要这么好行不行!"

  相互间很有默契地收住话头,林正平取下挂钩上的外套正转身要走出门的时候,手腕却忽然被拽住,"喂,你忘了说晚安!......正平,象以前那样的再说一次晚安好吗?"

  "お休みなさい!"轻轻在对方的额角落下亲吻,他贴住女人的耳垂低语。

  "お休みなさい......"象是终于决定要放纵自己的情绪,潘玲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后,她将脸深深埋进男人的颈窝。

  林正平压抑住自己的心情,安抚着无声哭泣的女人。

  深夜的风仿佛脱离了春的控制,还带着冬日的余威一阵阵掠过,林正平缩了一下肩膀,顺手竖起风衣的领子,裹住裸露的颈项。

  刚从潘玲的家出来,脑子一时还有些嗡嗡的,对方夹杂在哭声中时段时续的喃喃,缠绕在两个耳朵之间呼应不去。

  "如果,......如果能再坚持一下,......我们都坚持一下......你还会爱我吗,正平......"

  他突然停下脚步昂起头眺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茅塞顿开似地自言自语,"再坚持一下会怎么样?......可是都已经回不去了!......这个世上最不可能重来的除了时间,就是爱情吧......"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这段自以为能天长地久的感情,慢慢变了质呢?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两句古诗是他和潘玲最真实的写照。

  因为彼此的父母在同一间医院当医生,才三四岁大的两个小娃娃就做了门对门的好邻居。

  说来也奇怪,或者讲是缘分更为妥帖,他和正敏这对孪生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自己的父母有时也会弄错,可潘玲却从来没有把他们两人搞混过。

  大人在孩子小的时候,常常会拿小儿女的姻缘来打趣,而正敏是哥哥,自然成为两户家长间攀亲结对的主人公,可只要每回被还在上幼儿园中班的女娃娃听见,便会气嘟嘟地跑来拽大人的裤子,"爸爸妈妈是一对,阿姨叔叔是一对,我和林正平是一对,正敏老是溻鼻涕,我最讨厌他了,都记住了吗?!"她这样一本正经的申明,总是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随后的十几年里,他们上同一间小学,念同一间中学,又考进同一所高中,两小无猜的友情渐渐演变为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恋情,青涩却纯净而美好。

  在父母也默认和接受了孩子们相爱的事实后,似乎再没有什么能将两人分开了。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潘玲作为优秀学生将被公派至日本留学深造时,他才慌乱起来,可自己的工作单位--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也是早就定好的,从小便向往穿上那身雄赳赳的制服,要做个匡扶正义的人民警察,而这一刻,他却要在理想和爱情之间做出抉择。

  结果只坚持了一年,日夜相思的心焦便令他忍痛脱掉了那身警服,毅然飞往日本与恋人团聚,并且还为了和女友进同一个科系而改换专业,其间的艰辛如果不是有那份强烈的爱情作支撑,估计早就熬不下去了。

  后来,又因为女友要去大阪工作,而不得已离开在东京已干出些小成绩的公司。不过还算他的运气好,所谓因祸得福进入AMIC,这家与伊藤忠齐名的大商社,令得女友也能减轻一点心中的愧疚。

  现在想来,他和潘玲的爱情长跑,似乎一再经受着分离的挑战。

  终于让他抵挡不住的诱惑,是逐渐成熟起来后对成功的渴望,所以二十五岁之前的他会为了爱情飘洋过海,二十五岁之后却又为事业而放弃一时的相依相伴。

  或许感情道路上真正的转折并不是来源于那些外界的因素,而是自己内心深刻的变化吧。

  回国任职的前夕,和女友郑重地定下三年之约。......可惜,那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誓言终究没能成真。

  027

  "小逸,......小逸......"

  独自一人走在穿过车站的高架桥下,耷拉着肩膀的样子能明显看出已经很累了,过马路时好像连抬头瞧一眼信号灯的劲也使不上来,只是条件反射地凭直觉移动双脚,却在刚跨出第一步时便被人喊住。

  "小逸,红灯啊,......红灯!你都没注意吗?难道,又是在想林先生呀?......啊,这样的小逸果然很可爱呢!"

  和清脆甜美的声音完全不相称,总会直来直往、毫无顾忌地说出令对方尴尬的话,黑川步美独特的个性在公司里可算是"有口皆悲",虽然业务能力和技术水平绝对出挑,但对其他事情的处理,尤其是在人事关系方面,却用糟透了来形容也不过分。

  如果说还有那样一类生物,即由于忍不住某种物质分泌出的冲动,而在黑川美丽的容貌和大魔神般的个性之间游移的,叫着"爱美人要不畏险阻"的勇敢的年轻男性职员存在的话,那徐逸绝对就属于一看见她便想立即从人间消失,哪怕自己面前的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另一类人。

  自从两个月前极不小心地,被黑川当场撞破与既是同性又是同事的恋人通话的场景,他就过上了悲惨的生活,因为同处一个开发小组而不得不陷入每时每刻都要四目相对的尴尬境地,更加上对方肆无忌惮的"毒舌",不知有多少次在她看似无害的笑颜和含沙射影的细语中,而提心吊胆到精神快要崩溃的状态。

  "黑川小姐,"在这种无法装做视而不见的情况下,徐逸只好停下来,充分做好被戏弄的思想准备,"晚上好!"

  "哎,小逸对我总是这样冷淡的反应,真让人心里难受啊!"和嘴里说出口的话截然相反,年轻女人双手合十笑呵呵的情状,简直如同偷着腥儿的猫咪那样高兴。

  "黑川小姐,......请您可别这样说。"低头避开对方嬉笑的脸,徐逸小声说着。

  "啊!......"黑川却像是根本没将他故意的疏淡放在心上,"樱花啊!......都五月了,樱花还开着呢!"

  一贯我行我素的女人很随意地伸手将他拽到身边,亲昵地从他肩上拿下来两三片粉色的花瓣,"莫非樱花也是在等着某个人来看它吗,小逸?"

  "啊?"徐逸红着脸,难为情地将视线转移到路边,--原来是真的,沿着道路旁迟开的小樱花树还零零落落地挂着花朵,随风微微摇曳。

  "小逸,我们一起走吧。"没有出于礼貌征求对方的意见,女人自顾自干脆的话语,就像是上司或前辈的指令。

  "嗯!"徐逸也想不出回绝的理由,就老老实实随她摆布。

  "小逸你都不会说不吗?......脸上明明写着不愿意,却不忍心拒绝我对吗?"黑川瞪着大大的眼睛,牙齿轻轻咬住下嘴唇,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肉跳,"小逸就是这样被前辈骗掉的吧?......一定是这样的!一直一直狠不下心推开他,就一点一点被骗上床了,对吗?"

  徐逸羞得全身都快冒火了,真想立即甩手扔下她走人,可最终还是乖乖地被对方拉着一步步往前走,这样胆小的性格连自己都觉得讨厌起来。

  情绪低落地回到宿舍门口,无精打采地说了声"再见",便想要上楼。

  "等等,"一路上没再逗弄他,而是很安静的黑川突然喊了一声,"请等一下好吗?"

  徐逸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嗯!"女人用力点头,"其实,是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对小逸说,再不讲的话,我可要憋死了!"

  "啊......"他不觉有些好奇,"那就请说吧!"

  "小逸,我喜欢你!"黑川把左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表情很认真地重复道,"我喜欢小逸!真的,喜欢你!"

  比流星还要来得突然,还要来得快的告白,"嗖"地从头顶砸到脚心,全身被一劈为二,脑子根本指挥不了身子,傻傻地瞪住对方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黑川小姐是开玩笑的吧!......说喜欢我,......是开玩笑的吧!"

  "小逸真的好可爱,"摆出根本不愿回答他的姿态,女人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后,一下子转过身,背对着他大力挥手,"再见,小逸,明天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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