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少年————未必无瑕[第一部完]
未必无瑕[第一部完]  发于:2009年0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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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不错?”刘振阳把易拉罐丢到茶几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他不喜欢我——你看不出来?”

      其实我知道,他说在一起,并不等于他喜欢我。他只是很单纯地对我好,他从来都不会主动为我做什么,他只是接受我的感情。换句话说,他只是允许我喜欢他。

      说来也怪,我明知是这样,但跟他在一起我还是开心,瞅着他我心里就踏实。我这不是犯贱吗?可我乐意。

      唉,他要是愿意主动一点,我把整颗心掏给他都成!

      “我看我是真正的爷爷不疼姥姥不爱,得了,咱们也别在这干坐着了,回家。”刘振阳有点喝多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门开了。

      “是这间吗?”服务员带一个人走进来。

      “是。谢谢。”

      刘振阳见到来人,忍不住用力眨眨眼,嘴张得大大的,也忘了合上。

      “你?”

      “没买到氢气球,你将就一下吧。”白鸣涧走到他面前,将一个红气球和一袋东西放到茶几上,“这是猪蹄。”

      他的口气是那样平淡,却令刘振阳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以为不会来的人,来了。

      而且……而且……

      他看着白鸣涧冻得通红的手,觉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滚烫的,浓烈的……

      “喂?”白鸣涧看他不说话,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被他猛地拉住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块叉烧。”说完,李啸飞速离开,还把门给带上了。

      没人理他。

      刘振阳把白鸣涧的手拉到唇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白鸣涧让他给搞糊涂了。

      “我怕我一睁眼你就不见了,我想我是在做梦。”刘振阳这样回答。

      “你以为你是在演韩剧?肉麻,”白鸣涧想要把手抽回来,“松手。”

      “没门,”刘振阳抓着白鸣涧冰凉的手,说,“我真没想到你会来。”

      “我也没想到。”

      白鸣涧说的是实话。

      他一直都是那样,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不陷入任何事情当中,总是在陷进去之前就抽身离开。但是这次不一样。

      我这是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意气用事。

      不过或许偶尔尝试一下错误的做法,也不坏。

      “我,”刘振阳苦笑着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也是,我长得这么高大,又有腿毛又会长胡子,声音又低,你怎么可能像喜欢女孩一样喜欢我?可是没办法,我就像掉进一个无底洞一样,不停地往下沉,越陷越深,怎么爬也爬不上来。脚下空荡荡的,踩不着踏实的地方。我心里没底,我想说我只能尽力做到最好,好让你喜欢我,可我没把握。我在那样一个洞里掉啊掉,什么也抓不住。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很好,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白鸣涧默默地听他说,也忘了把手抽回来。等他说完了,白鸣涧淡淡地问:“我也煽情一回?”

      刘振阳抬头看着他。

      “我也在犹豫,我究竟应该及时抽身还是应该和你一起陷进去,”白鸣涧叹一口气,微笑着说,“嘿,把我拉下去吧。”

      我还没有足够的觉悟去分担你的痛苦。然而,我愿意尝试。

      至于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刘振阳深吸一口气,用力把白鸣涧拉到自己的怀里。

      “陷进来了?”

      “陷进来了。”

      [拾陆]

      跟刘振阳一同“陷落”之后的那个大年初二,白鸣涧在稀疏的鞭炮声中醒来。按北方规矩,初二亲戚之间要互相串门儿。徐望涯他们家大约会在十点钟过来,而现在已是八点多了。


      白鸣涧原想躲出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一躲,不光是丢了父母的面子,也会令大舅难堪,又有什么好处呢?不如在家里呆着,反正有父母亲戚在,徐望涯也做不了什么。


      想明白了,他把被子一掀,下床洗脸去。

      白父正在厨房里洗菜,听到儿子推门的声音,他一面拿起一根黄瓜一面问:“醒了?”“嗯。”白鸣涧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往父亲身上蹭,“饿……”父亲听了把刚洗好的黄瓜递给他:“先吃黄瓜吧,冰箱里有草莓和苹果,想吃自己洗。”“噢,”白鸣涧叼着黄瓜在厨房里转了半圈,“抹布放哪儿了?”“不用你干活,回屋歇着去吧。”


      就在这时白母在她那屋喊了一嗓子:“老公,宝宝,快过来看呐,电视里演企鹅了!”

      白鸣涧想,自己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怎么妈妈还是叫他“宝宝”?听上去多别扭!

      他抓抓头发,“就不能换个叫法?”虽然叫“小涧”也很搞笑,但至少要比“宝宝”好听吧?

      “呵呵,你到多大也是爸爸***宝宝!”白父用手背蹭蹭儿子的脸,“去吧。”

      傍十点的时候门铃响了,虽然不情愿,但出于礼貌白鸣涧还是去开了门。先进屋的是大舅和大舅妈,然后是徐听海和他的妻子。等他们将手里的礼物放下,换上拖鞋以后,徐望涯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屋来。两家人互相拜了年,然后就听白母和她的弟弟寒暄。


      “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呀?真见外!”

      “一点小意思,不值几个钱。”

      白母和他聊着天,没留意儿子和徐望涯之间的诡异气氛。倒是白父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和,便拍拍儿子的肩:“去搬几个凳子过来。”被他支开后白鸣涧考虑一下,认为现在回屋有失礼数,于是把凳子搬到客厅后他没走开,而是坐到父亲身旁听他们聊天。


      大人们聊的不过是那几样,东家长西家短,要是孩子在场,那话题多半是围着孩子转。这次也不例外。

      “望涯是不是今年考研?”白母在问话的同时往徐望涯手里放了一把糖。“嗯,我应该会被保送。”徐望涯回话,然后将糖递给坐在斜对面的白鸣涧。白鸣涧也不说“不要”或是干脆不接,而是从父亲手里抓过一把糖,笑道:“我有。谢谢。”徐望涯听了横他一眼,转手把糖丢回果盘中。


      话题很快又转到徐听海身上——“听海得努力工作才行啊,一个月才挣一千来块钱哪能买得起房子?”“呵呵,我会加油的。”徐听海笑完了就拉着妻子进厨房去,说是要做饭。结果话题转到白鸣涧身上。“姐,鸣涧打算考哪儿?”“不知道呢,唉,这孩子以前想考地校,望涯不是拦着没让报吗,结果他这几年就一直没精打采的。我现在也想通了,他想报哪儿就报哪儿吧,只要他过得快活,念哪儿不都是一样吗?”听到白母的这番话,徐望涯眯起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白鸣涧。徐父抓了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说:“那,他那时才念初中,又不是学习不好,干嘛去念地校啊?混出来顶多也就是一大专生,哪有现在好?往外一说——北霖高中的!咱脸上都有光!鸣涧,你说大舅说的对不对?”


      面对大舅的问话,白鸣涧只是低头浅笑,却宁死也不肯开口。

      白父知道他这是犯倔了,就给他剥了个桔子,同时对徐父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我们两个都有退休金,不用他养,他想念什么就念什么吧。”

      “你们好啊,拿着退休金,又挣着回聘的工资钱。像我和小梅这样的就得靠儿子养活了,老大是指望不上了,跟他老叔一样狗屁不是。就看老二了——对了,你们一个月挣多少钱?”


      “没多少。我三千多,他比我多一点。”白母接口,话题就这么让他们给岔开了。

      白鸣涧这才舒了一口气,起身去上厕所。

      即使在卫生间里也能听到客厅中传来的笑声,白鸣涧打开换气扇,“嗡嗡”的风扇转动声混着流水声……思绪在一瞬间抽离。

      去年妈妈差点因为心脏病而过去,他们连看都不来看看。妈妈出院后请大舅吃饭,大舅却跑到他的小姨子家里打麻将。明明先和我们约好,却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爽约。


      “我没有这样的弟弟,找人借钱时想着我,等我病了他连吭都不吭一声!”当时白母失望地流下眼泪。

      那以后我还以为可以和他们家断绝往来……姐弟毕竟是姐弟,多大的过错都可以因为血缘关系而被原谅。

      但是,也正是因为是亲戚,才在某些事上更无法原谅。

      记起刚才徐望涯看自己的眼神,白鸣涧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属于《星空》的旋律。那是白鸣涧的手机铃声。

      草草地擦了擦手,白鸣涧走出卫生间。他没有理会站在门外的徐望涯。

      电话当然是刘振阳打来的。

      “我在吃烧烤,肉烤糊了。真没劲!你干啥呢?”

      “在家呆着。”

      “那你看没看春节晚会的重播?有没有什么好玩的,给我讲讲。”

      “没什么好玩。”

      “你多少讲讲啊,我就喜欢听你讲话!”

      电话那头的刘振阳掐着脖子学小女生说话,逗得白鸣涧嘴角一弯。

      “你别玩‘鸵’鸟依人,”他坐在老板椅上,左晃右晃,很是惬意,“你讲,我听。”

      “我讲就我讲,”刘振阳喝一口啤酒,借着酒劲儿在手机上亲了一口,“我亲你你听到没?”

      白鸣涧愣了一下,缓过神来便止不住地微笑,同时用空着的那只手挠挠头。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听电话,整个后背贴着椅背,放松得像一只在晒太阳的猫。

      “刺耳,恶心,”逗完了,他说,“又喝多了?快高考了……”

      “少喝酒,少吃烧烤,当心得乙肝——你又想这么说吧?”刘振阳流畅地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还夸张地吐了吐舌头,“我要是得了乙肝,你伺候我!”

      “没门!”白鸣涧干脆地回答,“要是得艾滋病我还可以考虑照顾你。”

      “Why?”

      “得艾滋比得乙肝死得早,我伺候完你还有大把时间去挥霍。”

      “真冷血。”

      刘振阳嘟囔着,然后听到白鸣涧轻声说:“所以才要你注意身体……”

      既然要在一起,总该为对方负责,尽量不要成为对方的负担。如果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么能有余力去关爱别人?也许这样说很冷血,但白鸣涧就是这个性格,改不了了。


      “好了,我挂了。”两个人又腻歪了几句之后,白鸣涧先结束通话。

      然后,他站起来,看着门口站着的人,轻声笑道:“二表哥。”

      那种笑很疏远,和徐望涯刚才看到的笑容完全不同。

      “谁打来的?”徐望涯锁上门,向白鸣涧走来。

      “同学。”白鸣涧听见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大笑声,说话时便不再刻意压低音量。

      同学?

      徐望涯狐疑地打量白鸣涧的全身,眼珠一转,又问:“女的?”

      白鸣涧心说你不都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不。”

      “哦,”徐望涯凑到白鸣涧身边,大咧咧地坐到老板椅上,信手拿起桌上放的习题集翻了一翻。

      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白鸣涧站了几秒,打算回客厅去,然而徐望涯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回过头,恶狠狠的眼神一时间来不及收回,吓了徐望涯一跳。但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又笑了,依旧是那种礼貌而疏远的笑容。


      “还有事?”

      “躲什么?”徐望涯缓过劲儿来就又摆出那付主子派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白鸣涧干净的脸,口气分外骄横,“陪我坐会儿,咱们好好聊聊。”

      “不了,咱们回客厅吧,难得过年大家聚一聚。你说是不?”说完,白鸣涧特意喊了一声:“爸,我再给你们抓点儿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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