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真实————某狐
某狐  发于:2009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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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芳苦笑,但是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
那个人却又回来了,原本的冷漠忽然换成了爽朗有朝气的表情。对阿苏芳来说,这比背后忽然拍肩还要吓人。
来人热情地搭着他的肩,看着门开的方向,却对阿苏芳笑着说:
"别管他,那家伙一向是这样的。不用在意。"
"......"
"啊,你是雅纪表哥的朋友吧?他有跟我提过哦。你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呢。"
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阿苏芳一面不动声色地从对方的手里挣脱,一面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是......?"
"哎呀,居然忘了自我介绍了。"年轻人轻轻松松地跳开,半开玩笑地向他行了个大礼,"你好,我叫黑川裕一,东大二年级生。刚才出去的那家伙叫黑川慎一。我们是双胞胎兄弟。顺便说我很不幸就是那家伙的弟弟。"
阿苏芳转过头看向一直留在大厅里不出声的未树,发现他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熟了。

下午的时候,雅纪邀请他在客厅的阳台用下午茶。
五月的气候总是这么美妙,似乎所有的花草都赶在这个温暖的时节盛装起来。叶子花、朱顶红、夏鹃、天竺葵、大花天竺葵、令箭荷花、茼蒿菊、樱草、爪叶菊、蒲包花、紫藤、鸢尾......甚至连夹竹桃都不甘寂寞地抢先开放。
和风从庭院里悠然归来,缠绕了一室浓郁的香气,连从身边无声经过的侍从身上都带着隐隐的香。
雅纪伸了个懒腰,感慨中混杂着微微的喜悦。
"终于可以在周末好好休息一阵了。"
"......"
阿苏芳在愕然之后渐渐忧虑起来,连带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悄悄地浮了上来,盈满了舌尖,略带着苦涩的霉意。认真算起来,明明在这里再停留了三天,却已经染上了不知今夕何年的忘却之习了么?若是这样下去......不好办哪。
"已经......是周末了么?"
"是呢。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有时候想想,这么一直休息下去也不错啊。"
"这么说来,雅纪是从事哪一业的精英呢?"
雅纪笑起来,摆了摆手:"精英是称不上呢。我现在主要帮父亲处理清显伯父公司的运转情况,怎么说呢,虽然大学的时候念的完全不是金融这一块,不过也不至于拖了大家的后腿。对了,贵臣和优作也是那里的主管,不过大家管理的范围不太一样,反而只有在家才能见到。"
"这样啊......雅纪在大学时念的是什么专业?"
"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呢,是文学系。我小的时候一直很崇拜一些名家,所以大学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跑去报了名。还差点因此和父亲大吵一架呢。不过幸好清显伯父一直都很支持我。"
"真巧,我也是文学系的......"
不适时的,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正好这个时候,阳台的门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三、来自意外的闹事者

谈话到这里打断。两个人齐齐回头看向门外,大庭先生那张诌媚的脸出现在那里。
雅纪皱眉看着他的管家:"出了什么事?"
"很抱歉打扰了,不过外面有一个人说他的未婚妻被我们藏起来了,一定要进来搜查。我们怎么劝都劝不走......"
终于找上门了。阿苏芳暗暗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过头。
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雅纪站起来,歉意地朝阿苏芳笑笑:
"那么我过去一下,请随意吧。"

印象中的闹事者总是一幅蛮横无理的形象,但是当雅纪走出门外的时候,才发现事无绝对。
眼前的少年站在郁郁的夹竹桃下,柔软的黑发在微风中摇曳,看上去就像一幅画般和谐美好。如果阿苏芳在场的话,估计就该抱怨老天你未免也太偏心了点之类的话吧。
和少年鲜明的五官给人的感觉一样,他做事同样开门见山:
"请把我的未婚妻还给我。"
在雅纪还在思索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相似的脸的时候,这种冲击未免也太强烈了些。何况还是根本没有做过的事。他只好向对方友好地笑笑,表示自己的困惑:
"这位先生,你会不会搞错了?"
"那家伙就躲在这里,叫她出来。"
少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雅纪显得很头痛,正要解释的时候,忽然看到对方的眼睛亮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不放。
雅纪迟疑地转过身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只见阿苏芳站在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抽搐着嘴角,勉强地挂上无可奈何的笑脸,慢慢地举起手--
"......阿拓,你来啦。"
在一片只听得见树叶娑娑的沉默中,少年忽然咚咚咚地跑上去抓住了阿苏芳的衣领,表情凶恶:
"我说过,没经过我的允许,别想一个人偷偷离开!"
"是是......"
被晃得晕头晕脑的罪魁祸首这一次举起两只手,表示彻底投降。
雅纪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犹豫地询问缠在一起的两人:
"凛......这是怎么一回事?"
叫凛的时候,雅纪明显感觉被人飞快地瞪了一下。不过幸好阿苏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无奈地摇摇头,对诧异的主人介绍这位不速之客--
"这位是我的搭档,矢崎拓己。"
很久之后,进入金融界并不算太久的风间雅纪终于想起了一件事--当前商界实力最强的矢崎财团董事的独孙,似乎就叫做矢崎拓己。
※※※※※※※※※※※※
当天晚上的用餐时间,全家聚齐。面对各种善意的恶意的目光注视下,矢崎霸在阿苏芳右边的位子上,统统毫不客气地把它们瞪回去。
雅纪尴尬地微笑。
速川表情暧昧。
裕一则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而终于出现的贵臣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少年一眼,不屑地开口:
"又多了一个么?"
一时阿苏芳的手有些抖。
但是丝毫不体会他的心情的矢崎以同样不屑的目光瞥了说话者一眼,说了一句话之后专心去切他的牛排--
"多余的不只我一个么。"
......阿苏芳举着叉子僵在那里,觉得整个人都被两人之间扩散的寒流冻住了。
这个时候,幸怯怯地出来打圆场:
"大家......吃饭吧。"
速川在底下用肘撞了撞他的手臂。贵臣显然还有些愤怒,但还是忍住继续用餐。

接下来是一片安静的用餐声。
过了十分钟之后,一直沉默的风间公威站起来,说了声"我吃完了",便沉着脸离开,回书房去了。
然后是一脸不悦的贵臣。
速川说是有约会,所以也早早地离开了餐桌出去了。
又过了五分钟,幸有礼地向各位道了晚安之后回他的画室继续工作。
跟着离开的是坏脾气的原。
裕一看了前后走出的两个人一眼,也推开餐具站了起来。阿苏芳敏感地注意到已经站在门口的幸浑身一颤。
八分钟之后,未树终于不紧不慢地解决掉盘子里的剔骨鸡,慢吞吞地走开了。
目前,偌大的餐桌上只剩下雅纪、阿苏芳、矢崎、慎一四个人。只不过慎一在吃完他那份超大量的晚餐之后,招手又叫了一份。
矢崎看了眼身边的阿苏芳,倒没有说什么。
观察到这一点的雅纪笑着向他们解释道:"请不要见怪,这是我们家长久以来的规矩了。清显伯父在出事之前就曾经立下遗嘱,说是每周六必须全家聚在一起用餐,不遵守的人将被剥夺继承权。所以大家都不得不努力遵守了。真是难为大家了。"
这个奇怪的遗嘱让专注于与牛排搏斗的阿苏芳抬起了头。在和矢崎对视了几秒之后,他再度把头转开。

晚上,有人敲门。
走过去打开房门之后,看见矢崎站在他面前。由于尚在生长期,少年必须仰起头看着他,这使得他的气势打了不少折扣。
阿苏芳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门拉开:
"进来吧。"
少年旁若无人地走进卧房,径直在阿苏芳的床上坐下,嚣张地使唤他:"喂,给我一罐PONTA。"
阿苏芳咬牙切齿地去拿。
"给你。"
"嗯。"少年应了一声算是道谢。接过饮料之后,他并不急着打开,而是把冰凉的罐子贴近自己的额头,慢慢地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站在一边的阿苏芳,说:"凛,这家人好奇怪。"
阿苏芳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拉开ASAKI的易拉环,喝了一大口。他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今天晚上你见到了所有的人了吧,我可是花了三天才见到的呢。真不公平。"
矢崎皱皱眉,不满地看着他像喝水一般往嘴巴里倒酒:"你忘了你那糟糕的酒量了么?还敢喝。"
"总觉得又不好的事要发生,有些浮躁。放心,我就喝一罐,应该不会有事的啦。"阿苏芳摆摆手,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
矢崎瞪着他,最后还是由他去。
"喂,那个清显大叔上星期死了么?"
"啊,大概六年了吧......"
"什么?!"阿苏芳漫不经心地回答了让矢崎跳起来,"已经死了六年了?"
"啊啊,其实也不是这样啦......只是失踪,嗯,在南美失踪了而已......"知道说漏嘴的阿苏芳心虚地试图安抚情绪激动的少年,"也不能说他死了啊,这样太失礼了,阿拓。"
矢崎明显地斜了他一眼:"不过地址是从这里寄出的吧?字迹呢?是不是那个人写的?"
"我鉴定过了,确实是他写得没错。不过这家人的笔迹看起来都很相似,所以也不一定能肯定。"
矢崎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伸手:
"喂,那个清显大叔的信还在吧?"
阿苏芳看看他,然后认输地把信从贴身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信上面是这样写的--

致阿苏芳: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已经很久不曾碰面了,颇有些挂念。我能够拥有你这样忘年之友,总是觉得很高兴。
刚好最近闲下来,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拜读我的藏书,所以特地邀请你下周四前来一聚。我也有些事情想和你私下谈谈。请千万不要推辞。

风间清显
五月十六日 晨

看完信之后,矢崎若有所思地盯着阿苏芳看,然后随手把信丢到床上。
"喂--"
阿苏芳想阻止,抬头却看见对方不高兴的脸,不禁气势低下来,讪讪地把头转开。
"他叫你来你就来么?"
"啊?"阿苏芳疑惑地扭过头,望着少年乌黑的眸子发呆。现在那里面有东西忽明忽暗。看来大事不妙了。他不禁抓起罐子大口喝ASAKI。
"你因为这个丢下我跑掉是怎么一回事?"
"......"
"......"
矢崎瞪着对方张口结舌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
"喂,那个老头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看来,现在对那个人的称呼已经从"大叔"跌倒为"老头"了。阿苏芳并不敢纠正这一点,又喝了一口ASAKI之后,才舔舔嘴唇回答他:"十六年前的五月二十九号......啊--难道说这封信是六年前就已经写好的,却因为某个原因现在才寄出?"
矢崎斜眼看他:"你不觉得你发现得太晚了吗,凛?"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矢崎挥着爪子不耐烦地赶着阿苏芳,说是要再好好研究一阵这封信。但当阿苏芳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也难怪,毕竟坐了这么久的新干线。当初自己也不是睡到日上三竿?他同情地看着蜷在床上的少年,不久之后才发现一件事实--矢崎占了他的床,那么他今晚睡哪里?
想着想着头渐渐晕乎起来,看来是酒劲上来了。真是一点都不能沾酒啊,居然连普通的啤酒都会醉。他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去给床上的好命家伙盖毯子。少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边还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凛......我们回家......"
阿苏芳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他抓起另一条毯子,轻轻地走出去。
--看来,今晚就换房间睡吧。

四、来自恋人的童言无忌

第二天就是周末。
阿苏芳扶着宿醉的脑袋摇摇晃晃下楼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风间家的人都聚在客厅里。
贵臣坐在茶几前,低头浏览手上的商报新闻。速川斜躺在左侧的沙发上在翻一本杂志。幸跪坐在地板上认真地摆放着新摘的鸢尾,原站在一边看。雅纪品了口茶,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
"凛,你起来了吗?"
面对雅纪友好的笑容,阿苏芳也跟着笑了笑,走下楼来。
"睡得怎么样?"
"唔,还好。"
"脸色有些发白呢。要多多休息啊,凛。"
闻言,幸也急急忙忙地抬起头,关切地看着他:"嗯,真的是这样呢。您不舒服吗?"
"不,不是。等一下就好了。"
阿苏芳不敢说自己昨晚喝了罐啤酒就头痛一夜的丢脸回忆,勉强以笑容掩饰过去。他试图转移大家的目标,"啊,速川先生,难得你今天没有出去呢。"
听到他的话,速川放下手中的杂志,慵懒地朝他勾起嘴角:"这么说太失礼啦,凛,我也想一直留在你身边啊。"
在阿苏芳开始后悔找错话题的时候,速川又特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随时随地可以为你去死的哟,凛。"
"......"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楼梯上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或许是听到了大家的谈话,矢崎沉着一张脸走了下来。经过阿苏芳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拉起对方的领口旁若无人地吻了上去。松开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大厅右边空着的沙发上坐下。
因为忘了呼吸,阿苏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同这个季节繁茂的蔷薇花,他的脸红了开去,渐渐地漾成一片。
除了当事人,似乎在场的诸位都呆掉了。好半天之后,幸偷偷窥着阿苏芳,小心翼翼地问出大家共同的疑问:
"那个......您和矢崎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未婚妻。"还没等阿苏芳回答,矢崎已经抢走了问题的发言权。他大喇喇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那眼睛示威般地看着对面的速川,"这家伙是我的未婚妻。等我满十八周岁就去荷兰注册结婚的对象。"
风间家的人瞪大了眼睛。
"可是,可是阿苏芳先生是男人啊......"
"那就是别人的眼光问题了。"矢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爆出更惊爆的内幕,"反正这门亲事是爷爷定下的,而我对我的未婚妻还算满意,所以就这样。"
"......"
风间家的人彼此面面相觑,然后明智地保留话题。
完全插不上嘴的阿苏芳再一次欲哭无泪。
如果--如果不是当初父母好心帮助了矢崎家偷跑出来结果在街上迷路的老顽童爷爷,如果不是老人家把小时候的自己误认为女孩子,如果不是自己整天乐呵呵的父母晕了头爽快答应婚约,如果没有眼前这个让人头痛的小恶魔,大概道路就会平坦得多吧?
柔软的女孩子不是更好吗?

"不要跟来!"
站在通往庭院的长廊中,阿苏芳低头瞪着做错事的小孩,"我现在要和幸一起去温室,你呢,就去和大家好好解释一下荷兰注册结婚的事情好了。拜托你了呢,矢、崎、君。"
不妙了。
通常凛会这么说话,就代表了他现在已经愤怒到极点了。看来真的做过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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