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鸣青谷 下————未夕
未夕  发于:2009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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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太干净了,所以才出了事。
齐讯在楼下喊他,苗绿鸣忘记了窗子是关着的这回事,砰地一头就撞了上去,玻璃应声而裂,苗绿鸣顿时就头破血流。
齐讯被吓了个半死,冲上楼去抱起他就往校医院跑,他的血弄了他一身。
苗绿鸣的额发被剪掉一缕,医生给他缝针。他抓着齐讯的手,眼睛睁得老大,是因为痛得狠了,却更象是受了大惊吓,不能置信的模样。
齐讯常常想,也许自己爱上苗绿鸣便在他痛得让自己也跟着痛的那一刻。
原来所有的爱护疼惜,不是为友情。
是因为爱。


32
苗绿鸣对师兄说:"恭喜师兄。真是的,要结婚也不告诉我的。"
师兄的脸色突然怪怪的,许多情绪在他脸上变换着。
苗绿鸣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结婚礼物,给你和师姐,别嫌弃。"
师兄想,那个时候,他成天想着长高长大,现在他真的长高了不少,依然是异常年青的面容,孩子一般,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那种改变,不明显,但是固执地存在,他真是长大了啊。
苗绿鸣问:"师兄,你们什么时候走?"
师兄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下个星期。"
菜一样一样地上来了,两个人默默地吃,各自想着心事,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安静的一顿饭。
师兄慢慢地往苗绿鸣的碗里夹着菜,苗绿鸣突然地停下筷子,低着头站起来,转到师兄那一边去,在他身边坐下来,然后扑在师兄怀里,紧紧地巴着他。
师兄问:"苗苗,你怎么啦?"
苗绿鸣说:"再抱一下师兄吧。以后,这种机会少了。"
师兄摸摸他的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苗苗真象一只小考拉。"
苗绿鸣笑。
他想,我怎么能跟考拉比?人家考拉一辈子就扒在桉树上,我呢,一手缠着严兴国,一手牵着宋青谷,还要跟师兄眉来眼去,并且肖想着李墨轩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不是东西啊。
苗绿鸣说:"师兄,谢谢你。"
真的真的,他爱师兄,真的如一个亲兄长。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不是师兄不够英俊,不是师兄不够吸引,甚至也不仅是因为师兄已有了师姐,更多的是因为,苗绿鸣觉得,在师兄面前,他没法子做真正的自己。
苗绿鸣知道,自己之于师兄,正如咩咩之于宋青谷。
他想,宋青谷没有认错咩咩,他真的是一个可爱的纯洁的孩子。
但是师兄错认了苗绿鸣,苗绿鸣不可爱也不纯洁。
终有一天,师兄会认清他的真面目,那个时候,最难过的不是师兄,师兄只会无奈,难过的,会是苗绿鸣自己。
所以,不如趁现在,在师兄还误会着他的时候,用告别的方式来彼此记住吧。
师兄齐讯拍拍苗绿鸣的背,心里百感交集。
隐隐地,他觉得这一回,他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小师弟了。
他抱着苗苗,手上的劲儿有点儿失控,苗苗却没有挣动。
他突然有点儿燥动,很想把这孩子怎么着一下。
就象几年前,苗苗伤了额头,他陪着他一起挤在宿舍窄小的床上时,齐讯也有过这种冲动。
倒底该如何怎么着,齐讯想起那时还上网查了一下,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出来。
他实在实在下不去手。
还没碰到苗苗的身子,脑海里出来的就是苗苗亲亲热热地叫他师兄,还有苗苗告诉他自己的性向和苦恼,眼睛里全是泪,脸上还傻傻地笑,齐讯就怎么也下不去手。
还有他自己心里那么多那么多的顾虑。社会,家庭,等等等等。
齐讯有时候是挺佩服宋青谷的,尽管他对此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宋青谷在感情问题上,至少够有胆色。
他明白自己是喜欢苗绿鸣,喜欢到就想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贴到肉贴到心。
他对苗苗也是有欲望的,但是,却是怎么也无法付之行动的欲望。
如今,他已经结了婚,更不能那么做了。
他只不过是想这么看着他,守着在身边。
现在,好象也是不可能的了。
齐讯想:再见了苗苗。再见。
苗绿鸣想,他这一辈子,是爸妈的鸣鸣,是宋青谷的小犹太,绿绿,是常征姐姐眼里的宝贝儿,是同事眼里的小苗,但是,他只做师兄一个人的苗苗。
一周以后,齐讯带着他的新婚妻子飞往美国。
苗苗送给他的那份新婚礼物,是一对表。不算太名贵的,真正名贵的,齐讯见太多了。但是,足足是苗苗几个月的工资了。
齐讯没有把那块女表给新婚的妻子,他太舍不得,所有苗苗给他的东西,他都好好地藏着,千山万水地,也带在了身边。
他只戴上了那块男表,师姐看见了,也没有说什么。
师兄到了美国之后,给苗绿鸣的邮箱发来过一封信。
苗绿鸣看了以后,把它删了,并且,把那个邮箱注消了。
师兄该得到幸福的,他想,师姐也是。
我也是。
只是,这幸福还有多远?倒底还有多远?
过了两天,苗绿鸣下了课时,有同办公室的大姐总是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怎么了?刘老师?我做错了什么吗?"
大姐拖了椅子坐在他身边,又细细地端详了他一阵子说:"小苗儿,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呢。你家不是在苏州吗?在本市也有亲戚哦,还是那种在教育口子说得上话的亲戚?"
苗绿鸣说:"大姐您说什么哪。我哪有那种有本事的亲戚。我就一人在这里,我爸爸那边的亲戚也不太来往的。"
刘老师说:"真的?可是,这次的事件这么快地平息了,说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呢。"
苗绿鸣诧异道:"不是说是秦婆婆在保我的吗?"
刘老师笑笑说:"你这小孩子,还真有点儿天真。秦老婆婆名望再高也不过是个教师,没退之前都没什么大的发言权,更别说现在都退休了。所有的尊敬啦什么的,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谁会在乎一个八十岁老太太的话?听说是教育局的某个官员在力保你呢,也是他把事情压下去的。你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你家人暗中使劲儿也说不定。"
苗绿鸣愣愣,他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家里。一个字也没说。
那么,能帮他,会帮他的人只有一个了。
他想一想,拨通了常征的电话。
苗绿鸣直截了当地问:"常征姐姐,我问你件事。"
常征说:"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要问什么。"
苗绿鸣说:"那你就说是不是吧?"
常征说是:"宋青谷以前专跑教育口子的,要不也不会认识你。他跟教育局那边是很熟的。"
常征又嘱咐苗绿鸣:"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死苞谷犯倔呢,他说要是我敢告诉你是他暗里帮忙,就跟我割袍断交呢。"
苗绿鸣轻轻挂断电话。
苞谷,他想,一直都是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说出来的人,原来也会藏宝。
苗绿鸣只管把那手机的翻盖掀开来再合上再掀开再合上。
下午快到下班的时间,门房打来电话给苗绿鸣,说是有人找他。
苗绿鸣收拾了跑出去,见到那人,这次是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
那个人,依旧俊美,闲闲地将手抄在衣兜里,站在门房小屋里看着墙上的一张广告。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苗绿鸣,神情竟然十分地和煦。
苗绿鸣以往是面对他就不会说话的,今天心里倒很坦然。
"你找我?什么事?"
何滔说:"找个地方说话,可以吗?"
苗绿鸣略想一想点点头。
学校出来不远处,有一块绿地,小小的凉亭,季节不对,紫藤无花,只有垂挂下来的枯枝在风里簌簌地响。
何滔开门见山:"小苗老师,有件事想跟你说明一下。我跟宋青谷,真的再无瓜葛了。偶尔打过电话相互问候一下,就跟常征他们一样,是朋友。这是真话。我何滔别的优点没有,一,敢做的,我就敢认,绝不会出了问题做缩头乌龟。二,说好分开,就不会再回头。那天,我是陪一个朋友去看病,在医院,遇到宋青谷。"
苗绿鸣刷地抬眼看他,"医院?"
何滔点点头:"我想,宋青谷没有告诉你实情。也许我说出来不太好,可是......那个死小子,我出卖他一次也无所谓。宋青谷一直,你知道的,壮得象头牛。他,挺知道养生的。"
苗绿鸣微微笑了起来,这个他的确知道,宋青谷是有点小感冒都要休养的人,跟自己完全是两码事。
"前些日子,他发现自己......胃总是不舒服,还出现了轻微的......便血,所以,他吓坏了。医生叫他做一个......癌细胞筛查。现在,也不知道结果出来了没有,我看他这次,真是吓得不轻,那个家伙,最怕死了以后进大炉子里烧。"
苗绿鸣耳朵里轰轰地响,是,他记得的,宋青谷说,他怕那大炉子。
何滔微低头下:"喂喂喂,小苗,你的脸色比那天宋青谷的还要差。"何滔伸手过来,稍一犹豫,拍拍苗绿鸣的肩膀,"应该没什么事的,你知道宋青谷这个人的,比较虚张声势一点。也有可能,是小毛病,比如......呃,痔疮这类,那个,是男人的常见毛病。小苗,小苗......"
苗绿鸣抬头,何滔漂亮的五官看起来有点儿恍恍惚惚的。
何滔接着说:"小苗,宋青谷这个人,嘴是有点儿讨人厌,乱七八糟的毛病一大堆,但是,是个好人,实事求是地说,是好人。"
苗绿鸣慢慢地点头。
何滔说:"人跟人的错过,很多原因的,可是,如果可以挽回为什么不试一把?"
苗绿鸣跟何滔分手之后回了家。
没有宋青谷的家,显得特别的空,这个人体积大,声势也大,一旦不在家,屋子无故地就大出好大的面积似的。
苗绿鸣无心做饭吃,从冰箱里摸出半个不知哪天的面包,冷硬冷硬的,放在嘴里嚼着。
苗绿鸣,你到底在干什么呀,他想。
对普通朋友苏剑尚且知道关心帮助,为什么身边的人身体不好,却没有留意?
宋青谷一向身体强壮,刀枪不入似的,可是,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病不会痛。
他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
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有人接。
苗绿鸣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倒是宋青谷半天听不到声音,问:"绿绿?"
苗绿鸣问:"苞谷。你......你在哪儿?"
宋青谷说:"我现在在安徽呢。"
苗绿鸣有点儿急:"你去安徽干什么?不是身体不好吗?"
那边宋青谷一愣:"你......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下午,何滔来找过我。你......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宋青谷的声音轻松起来:"没事。真的。"
苗绿鸣说:"骗人!"
宋青谷说:"不骗你。对了,常征在这里,她看过检查结果,我叫她跟你说你准信。"
那边常征抢过电话,她的声音喜气洋洋,连珠炮似的:"真的真的宝贝儿,你别担心,我陪他一块儿去拿的结果,没事儿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你放心。这家伙,哈哈哈哈,你是没看见当时那个样子,吓得腿都抖,在化验室门口,死活不动步,哎呀,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你要看见对他的感觉肯定幻灭!你别担心啦,姐姐不会骗你,还有哦,你知不知道他的便血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啊......"电话被宋青谷抢了过去,却还可以听到常征暴笑的声音。
苗绿鸣说:"你干嘛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便血呢?"
宋青谷说:"其实,根本不是血。唉,不是我的血。"
苗绿鸣说:"什么嘛?"
宋青谷吞吞吐吐:"唉,那个,你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天天吃鸭血来着?那个,是......是鸭血。"
"那......那我为什么没事?"
"哦,那个,南方胃跟北方胃可能构造上有点子差别。"
苗绿鸣实在忍不住,笑了:"可能吧。"
宋青谷又说:"我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儿......夸张。"
苗绿鸣说:"身体上的事,怎么夸张也不为过吧。"
宋青谷说:"谢谢你绿绿。"
苗绿鸣愣了一下,"哦。你......你忙吧。多保重,别乱吃东西。等你回来,嗯,那个......我看你去。要不......"
"唉,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呢?这次出来,是要把安徽的几个市都跑遍的,有几个片子,都是安徽的,台里为了省钱,叫一道拍了算呢。"宋青谷说。
"这样啊?好,那你多小心。"
"绿绿,"宋青谷喊。
"什么?"
"你......你自己也多小心。"
"好。我知道。"
宋青谷刚挂了电话,常征就自身后踢了他一大脚。
"你白痴啊,谢谢绿绿,谢个屁啊。我们什么时候要跑遍安徽啦?绿绿还是关心你的,你听不出来?别说你现在没病,就是真有病,他也不会丢了你不管的,你现在不扑上去还等什么?"
宋青谷难得没有立即回答,过一会才说:"常征,绿绿的心肠最软,这种时候,他会立刻重新接受我你信不信?可是......你觉得我们俩之间的问题真的解决了吗?许多的事,弄明白了吗?这么糊涂着又在一起,你觉得绿绿就真的再不会有爆发的一天?真到了那天,怎么办?再等着老天爷给个机会重新来过,真就糊涂一辈子?我能糊涂到哪一天?绿绿能糊涂到哪一天?"
常征不语。细看宋青谷,宽宽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有一点黯淡,里面或许有点寥落,可是却没有绝望。
常征不禁在心里慨叹,原来爱情,真的能让人成长。


33
李墨轩发现自己的学生苗绿鸣近来实在是反常。
不仅是上课总是走神,而且居然旷课一次。
李墨轩把苗绿鸣逮住了。
李墨轩说:"好小子,学会逃课了吗?不怕我不给你学分?"
又细看了一回苗绿鸣,说:"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这么多。你减肥也不是这么个减法,小命还要不要?过来,坐下来,到底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苗绿鸣望着李墨轩。
是了,这是他为之动心的人,他的梦中人,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
李墨轩,他文雅,他博学,他睿智,他善良,他体贴,他善解人意,他几乎是苗绿鸣对爱情全部全部全部的梦想。苗绿鸣知道自己并不真正了解李墨轩,他也不可能真正在走进李墨轩的生活。
这一切都很荒唐,因为一切都基于表相,这很幼稚,因为听说李墨轩是一个直人,这很不切实际,因为李墨轩不爱他,也不可能爱上他。
与基说苗绿鸣想靠近李墨轩,不如说,他想靠近他理想中的爱情。
那么,他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呢?
他的爱情。
那冷暖自知的爱情。那甜蜜苦辣的爱情。
苗绿鸣说:"我跟我的恋人,刚刚分开了。"
李墨轩说:"我想也是这样。只有这种事情才会让人魂不守舍。"李墨轩略停一会儿,慢慢地说:"当年,我的一位师兄,身高一米九,近两百斤的体重,用什么办法也瘦不下来,却因为一位小师弟,一下子瘦成了个英俊少年。"
"小师弟?不是小师妹?"
李墨轩说:"你没有听错,是小师弟。那时,这件事,哄动了整个师大。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所以,要我说,不管你爱的是什么人,只要还有一线的希望,就别放弃,不然,后悔的时候,简直想拧掉自己的鼻子。"
苗绿鸣喊:"教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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