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谷说:"怎么?怕了?"
苗绿鸣笑起来:"你家是龙潭虎穴?"
宋青谷说:"别这么笑啊,再笑捏死你!"
宋青谷恶狠狠地,可是不知为什么,苗绿鸣总觉得他在不怀好意地笑。
苗绿鸣说:"去就去。带路带路。"
宋青谷租的地方居然离苗绿鸣的学校不远,只有三站路,挺安静的一个小区,隐在一片大楼的后面,从正面看,根本看不出那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这么齐整的小区。
苗绿鸣一路心里忐忐忑忑,去他家意味着什么,其实苗绿鸣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有点儿管不住自己的腿脚。
他真的想跟他去他家。
一方面是想知道他会跟他说什么,另一方面,苗绿鸣觉得,自己怕是犯了贱了。
宋青谷的房子在四楼,很好的楼层,开门进去,苗绿鸣发现里面异常地整洁。
地板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来,东西不多,纤尘不染,隐隐有宋青谷身上的香水的味道。
客厅的一角,有一木架,上面有塑料的葡萄藤垂挂下来,那么恶俗的东西,每片叶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居然透出几分青翠可喜来。
宋青谷刚一站定就开口说:"那天那个女的,是我搭档。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儿,(苗绿鸣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我们去说服一个小脚老太太,想给她拍档记录片,她就住你们学校附近。"
苗绿鸣听他开门见山,倒愣住了。觉得有点儿脸热,期欺艾艾地说:"那天那个男的......嗯,他是我师兄。"
宋青谷逼近他,"真的?不是你的另一条船?"
苗绿鸣不知为什么自己那么急于解释:"真的真的,他有未婚妻的,真的是我的师......"
最后一个字被宋青谷生生堵回口中。
宋青谷把苗绿鸣推进卧室,两个人的腿相互绊了一下就双双倒在床上。
宋青谷有一张挺大的床,旧的,木头的,有点儿硬。
宋青谷把苗绿鸣外套的扣子一路解开,苗绿鸣又扣上,宋青谷再解开,苗绿鸣再扣上。
在这解解扣扣,纠纠缠缠之间,宋青谷有点儿着火了,用力扯开他的衣服,刷地拉下来。
苗绿鸣说:"喂,你干嘛?"
宋青谷说:"你不知道我要干嘛?不是说要活吃了你吗?"
苗绿鸣这时笑了一下,天真里面有点儿张惶的笑。
宋青谷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压住他,用力地吻他。然后抬起脸来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睁着眼?"
苗绿鸣眼神飘乎,一点点的胆怯在里面,看得宋青谷心软,但是手下却没有松劲儿。
"你在想什么?"他问,"想你以前的那一个人?"
苗绿鸣轻声答:"不是。"
宋青谷说:"喂,腿抬一下。"用力拉下他的裤子。
裸露于空气中的身体冷嗖嗖的。
宋青谷说:"你怎么穿这么多?"
苗绿鸣答:"我怕冷。"
宋青谷说:"一会儿你就不会冷啦。"
苗绿鸣就又笑一下。
宋青谷用腿压制住苗绿鸣,其实苗绿鸣并没有很大的挣动,但多少还是有一点拧。
宋青谷很快除去自己的衣物,把苗绿鸣裹在身下,挤进他的双腿间。
宋青谷看着苗绿鸣,苗绿鸣也看着宋青谷。
宋青谷的眉毛粗黑却齐整,鼻子高挺,鼻头有点圆,嘴唇的形状很好,眼睛大,很亮。早在第一次见到他时,苗绿鸣就觉得他眼熟。
苗绿鸣可以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那只是一种熟悉感。
苗绿鸣想,若是男女这间,这一线熟悉,可以生出好感,可以是一段感情的幼苗。
而对于男人与男人之间,这一线熟悉,足够他们发生极为亲密的关系了。
苗绿鸣曲起腿,蹭一蹭宋青谷,说:"你来吧。"
看着宋青谷从枕头下摸出的东西,苗绿鸣想,果然是油盐酱醋都是齐备的,只等自己这一尾上了钩的鱼。
这个,不是苗绿鸣的第一次,但是他真的有很长时间没有与任何人做了,很痛,痛得魂都散了。
就在一片疼痛中,苗绿鸣还能体味到一件事:宋青谷架式摆得足,擒了他的手腕压在枕边,看上去气势汹汹,但实际上,他一呼痛后,他便立即停了下来,看他缓过一口气来才慢慢地又深入一点,然后,又抱着他,换了一个姿势侧躺在他身边,长胳膊伸过来搂住他在他的胸前爱抚,再慢慢地直至完全没入,果然让他好受许多,渐渐的也有久违的快感涌上来。
心里满是小九九的小GAY苗绿鸣,因为他的这个姿势,因为他环抱的手臂,因为他轻缓的动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笑起来。
身体相连的部分,果然很热很热,手,脚与肩膀却又有点儿凉。
真真是半是海水半是火焰。
两个人的节奏越来越合拍,宋青谷听得苗绿鸣低低的呻吟,快乐多过痛苦,那声音与他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大一样,象一个幼稚的孩子,一点点别扭,一点点放纵。
宋青谷试着抱着苗绿鸣转了一个身,两个人面对面,宋青谷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始用这个体位动作起来。苗绿鸣的眼朦胧如酒醉,他发现,这种时刻,宋青谷的脸上有一种孩子气的认真,鼻息咻咻,嘴鼓鼓地,一颗圆溜溜的汗珠缀在他的额头。
这种认真的样子,让苗绿鸣笑了起来。
宋青谷腾出手来在他胸前拧了一下:"不准笑!"非常非常地严肃,让苗绿鸣更想笑。
宋青谷急促地喘息,把苗绿鸣半抱起来,凑在他耳边断续地说:"这个时候......别笑。"
激情过去之后,苗绿鸣累惨了,身后一抽一抽地跳痛。
宋青谷想,终于把这尾小鱼吃掉啦。还好下手下得早,那天的那个男人,小鱼儿看他时倒是坦坦荡的眼神,可是,那男人看小鱼的眼神着实有些让人放心不下呢。
宋青谷真是神清气爽。
这一爽快,宋青谷接下来便说了一番话。
7
宋青谷撑着胳膊摸摸苗绿鸣软软的头发,苗绿鸣往被子里缩一缩,一会儿大概是太气闷,又往外伸伸头,然后又缩一缩,特别象某种小小的甲壳类小动物。
宋青谷看着他身心无比舒坦,含笑说:"我告诉你啊绿绿,世界上,哪有强奸这回事啊,要是真的反抗,根本进不去,所以说,全是顺奸哪!"
苗绿鸣听了,掀开被子有点儿艰难地坐起来,也不说话,开始一件一件地套衣服。
宋青谷说:"绿绿,上个卫生间要穿这么齐整干什么?一会儿还要脱。"
苗绿鸣也不答话,笑笑。
直到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之后,宋青谷也才意料,这小鱼儿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宋青谷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咦,就算是419的对象也总还说一声吧,这小鱼,还真有点儿别扭。回神想一想,笑了,一定是刚才那番言论惹毛了小鱼啦。
苗绿鸣一拐一拐地走在路上,气得呼哧呼哧。这个宋苞谷,真真是混账!这种罪,那种痛,是人受的吗?没有这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若不是......,若不是什么?苗绿鸣在街边的长椅子上坐了下来,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宋青谷心里也有点儿后悔,他知道苗绿鸣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也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只是,宋青谷的心与他的嘴巴是脱节的。
这个,苗绿鸣要过很多年很多年才能适应。
于是,第二天,宋青谷就打电话给苗绿鸣,说是要请他去吃滋奇火锅。
宋青谷的语气有点哄人的意思,但是他从来没有哄过人,所以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以为苗绿鸣多少会拧一下。
谁知苗绿鸣爽快地答:"行。几点?"
宋青谷觉得这小鱼儿真不错。
其实,苗绿鸣心里经历了一番自我验讨。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别扭。
象那著名的甲壳类动物。
又贪看外边的风景,又怕潜伏的危险。
苗绿鸣想,即便是甲壳类动物,也要大胆一些,有阳光的时候就晒一晒,等阳光没有了再缩起头来也不迟。
宋青谷的那张嘴啊,他想,惯于杀风景,随他去吧。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会甜言蜜语的,又怎么样呢?
顺奸就顺奸吧,苗绿鸣安慰自己,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不怕,一条汉子怕什么?
两个人的这顿饭,直到十点钟才吃上。
原本说好了八点半,可是宋青谷临出门时责编叫他把今天采访的带子倒出来,明天又派了他新活儿,宋青谷打电话给苗绿鸣抱歉地说要等到九点半。
苗绿鸣说:"行。反正我还没有出门。我在学校上会儿网。"
其实他已经出门了。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那一带是美食街,除了饭店没有好玩的地方,倒是靠近总统府与梅园新村,可是人家晚上又不开门,苗绿鸣走过来走过去,无聊得找了一块空地开始跳房子玩儿。
到了十点才见到宋青谷。
宋青谷惭愧极了,说:"绿绿,你饿坏了吧?"
苗绿鸣点头:"饿死啦。"卷起袖子,露出一段细胳膊问,拍着桌子道:"拿酒来!"又问:"你的钱带够了吗?"
宋青谷微笑道:"带够了带够了。"语气居然是对咩咩的那种柔和。
苗绿鸣有点儿脸红。
宋青谷看他选的那些菜,素的多,荤的少,只要了一盘海螺肉,红兮兮的鸭血倒要了两盘。
宋青谷说:"你不是喜欢吃腥气的东西吗?要点儿鱿鱼之类的。"
苗绿鸣凑过头来小声说:"那些太贵。再说海鲜河鲜放到火锅里涮也是浪费。"
宋青谷呵呵笑:"你挺会省钱。"
苗绿鸣操着不太标准的南京腔说:"一分二分,省下来结婚。"
宋青谷大笑:"省下来办嫁妆。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苗绿鸣送过去一个白眼。
一顿饭吃到十一点半。
这里离宋青谷家近,他说:"绿绿,这么晚了,今晚住我那儿吧。"
苗绿鸣略想一略说:"行。"
两个人进门时各自脱鞋子,宋青谷抱怨:"这系带的鞋子样子好看,真是麻烦。"
苗绿鸣很自然地蹲下去替他去解那纠成一团的鞋带。
低头间露出一段细脖子,发根处有一个小小的窝。
宋青谷把他抱在怀中,手从外套伸进去,隔了厚毛衣捏他细细的腰,在他耳边说:"绿绿,想你啦。"
苗绿鸣被温情击中,措不及防,只得埋头在他的肩上,闷闷地说:"昨天才见过的。"
以前也听过情话,"小绿,我想,老了以后,还是让你先死吧,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一定会受不了。谁会照顾你疼你?"
这话听起来很狗屁,而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是狗屁,可是,说的时候,总有两分真心。
苗绿鸣并不认为自己从那以后便刀枪不入,但依然这样地不堪一击,真是让自己无奈。
宋青谷突然把苗绿鸣横抱起来,一个弓步,做了一个象是海底捞月的动作。
苗绿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他的肩背,叫道:"宋苞谷你干什么?"
宋青谷哈哈笑着说:"今天去省歌(江苏省歌舞剧院)采访。看他们排练节目做这个动作,就想回来拿你试试。"
当时宋青谷看那男演员与那小巧的女演员表演,很是眼热,那女孩子,竟然与苗绿鸣眉目间有两分相象。
宋青谷好奇地问男演员,这样抱来抱去不累吗?倒底也是八九十斤呢。
男演员告诉他,其实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女演员自己要有一股子引体向上的吸力,并不是象块木头似把重量全放在舞伴身上。
宋青谷于是想试试。
一个好的零号,宋青谷想,应该柔韧与轻盈兼备。
苗绿鸣的柔韧度他已经试过了,相当不错,相当不错。这么一试,轻盈也显出来了,引体向上的吸力,果然具备。
宋青谷心头柔情万丈,把苗绿鸣放下来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
多好的一条小鱼啊。
小鱼说:"宋苞谷,我也挺想你的。"
苞谷说:"真的?"
小鱼说:"真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想你?"
苞谷问:"为什么?"
小鱼曲起膝盖,对着苞谷的小肚子用力一顶,"为了这个!"
小鱼变成了泥鳅,一下子就滑开了。
苞谷开始发现了,轻盈也是有它的坏处的。
苞谷说:"过来。"
小鱼说:"不过来怎么样?"
苞谷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过来。二,等我捉住整死你。"
小鱼今晚多喝了两杯,嚣张得很:"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catch me if you can。二,捉不住我笨死你!"
事实证明,人高马大是比较笨一点。
事实也证明,在家里的客厅里安放一个木架子是很不利于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的。
苗绿鸣在那木架角上绊了一下,被宋青谷扑个正着。
小鱼叫:"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苞谷说:"事实证明,我是君子。"
小鱼痛叫:"哎哟哎哟,别咬别咬。啊!救命!"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约会进入了暂新的阶段。
他们基本上停止了户外活动。
宋青谷怕动。
苗绿鸣怕费钱。
有时苗绿鸣上宋青谷这儿来,有时宋青谷也上苗绿鸣那儿去。
时值年底啦,苗绿鸣忙,宋青谷更忙,有时一连一个星期见不了面。
所以,宋青谷有两次中午有时间也会打电话叫苗绿鸣到他的家里去,两个人从楼下的小饭店里炒两个菜一起吃个饭,然后嘛,做一做运动。
苗绿鸣学校抓得严,他不敢迟到,有时为了多一点相聚的时间,小鱼儿会狠狠心打个的,一路跑着上楼。宋青谷摸摸小鱼儿汗湿的额发,觉得挺感动的。
苗绿鸣发现,宋青谷的房子卧室,冬天挺冷。
客厅里却有很好的阳光,所以他买了一床厚的床垫,铺好了,运动完了之后可以晒一晒太阳聊聊天。
苗绿鸣知道了宋青谷居然是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毕业的,惊喜道:"真的啊?我以为你是哪个野鸡学校出来的呢。"
宋青谷说:"我的老师,教过张艺谋。XXX,还有XX知道吧?我同界的同学。"
苗绿鸣裹着被子跳起来:"给我要签名,给我要签名。"
宋青谷躺在那儿看着这兴奋的小鱼,心里暖洋洋的。
"行,有机会见着了一定给你要。"
苗绿鸣展开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处,趴在宋青谷身上说:"我从小就喜欢电影。没想到认识一个电影人。"
宋青谷枕着胳膊,"更能证明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们的名字,爱好,都很合拍,唯有一样还需要磨合。"
苗绿鸣整个人附在宋青谷身上说:"心灵?"
宋青谷摸弄着苗绿鸣厚嘟嘟的耳朵,然后一个翻身压住他说:"肉体!"
以后的日子证明,两个人的说法,都不全面哪。
又一天晚上,苗绿鸣加班改作文本,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他班上的两个男孩。一个叫张锦辉,一个叫吴昀,苗绿鸣留他俩下来补作业,早一个小时以前他就让他们走了。
苗绿鸣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干什么啦?"
张锦辉哭兮兮地说:"苗老师,吴昀拿我的钥匙扔着玩,给扔到树上去了。拿不下来了。"
苗绿鸣怒道:"搞什么,在哪儿?你们要是早回家一点儿事都没有!为什么不走?"
等到了楼下才发现,事情有点儿不妙。
那是一棵挺高的皂荚,冬天天黑得早,根本看不见有什么钥匙。
苗绿鸣更气:"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怎么找?天都黑了。回去吧回去吧,明早再说。"
张锦辉哭出声来:"不行,我爸妈今天晚上要到半夜才回来,我进不了家门。"